只闻裕郡王声音冰凉,“阁下这又是何意?”

打一个小姑娘给他做下马威?实在又可气又要笑,叶芙蓉在屋顶上,似乎能闻到那小丫头身上的血腥之气。她的手指扣紧弩机扳机,寻找着最适宜的角度。

茶昆皮笑肉不笑地收起马鞭,“王爷是本族贵客,此贱婢竟敢怠慢王爷,这不过是小小教训罢了。”

裕郡王嗤笑道:“族长何出此言,又不是她让本王沦为阶下囚的。”

“此乃情非得已,若非如此,又有何人肯听冽族人一言?”

茶昆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族人在此贫瘠之地苦苦求生,每年辛勤劳作不过糊口,可仍旧被视为异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我们不过是想求个生存罢了。”

“喔?既然如此,将我放了,我倒是可以不追究你们灭族之罪。”

“可是王爷,我是来帮你的。”

茶昆眼神闪动,压低嗓子道:“王爷您也是太祖一脉,本人更是敬谨廉洁,于朝堂之中威望颇高,现如今皇上少不更事,误信奸人,若是我能帮王爷清君侧呢……?”

裕郡王猛然一动,看了他一眼,但瞬息又平静无波道:“茶昆族长,你冽族什么时候可以同本王谈论这样的话题了。”他的语气不无轻蔑,“论人数,你冽族不过苟延残喘,远不比其他大族,论位置,也非地处要塞,不过偏安一隅,白王只是现在腾不出手来收拾你们罢了,你就敢如此大言不惭。”

此话说得十分不客气,茶昆脸色骤变,但是又强行压抑了下来,冷冷哼笑道:“这一点本族长尚有自知之明,单凭冽族自然是如蜉蚁撼树,但是若不只是冽族呢?”

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令两人对视一眼,裕郡王似乎只是笑笑:“口说无凭。”

茶昆阴阴一笑,拿出了一样东西在裕郡王面前一晃,“如何?”

裕郡王沉吟片刻,才道:“大氏想要什么?”

“当然是扶持王爷登上皇位,永缔秦晋之好。”

裕郡王冷笑道:“没有条件才是最大的条件,我决不会将整个元狩朝拱手相奉。”

茶昆觉察到这话背后的机会,忙道:“王爷此言差矣,大氏逐水、草而生,根本不适宜元狩朝的居住习惯,大氏是觉得王爷最是适宜那个位置,这才起了相帮之意,不过若是王爷愿意,事成之后,将南疆划给大氏,如何?”

裕郡王沉吟半晌,忽然问道:“那你们要允州太守裴望做什么?”

茶昆只道他已是默许划分南疆,哈哈一笑岔开话题,“此乃冽族的家务事。”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王爷思量得如何?只要我们一放走您,皇上必定召您回京压惊,届时里应外合……”他做了一个将拳头捏进来的动作,“何愁大业不成?”

裕郡王此时却充满鄙视地看着他,哈哈大笑,“大业?你何曾见过和一条看门狗谈大业的?”

茶昆这才知道被人耍了,他本就性情暴躁,适才已经忍了又忍,现在大怒地抽出佩刀,朝向裕郡王砍去。情况危险至极,谢羽当机立断,取出背上的弩弓,开弩射箭!箭羽破空而去,气势汹汹地直插入茶昆右肩,他痛得大喝一声,不假思索地抓住裕郡王挡在身前,“谁!给老子滚出来!”他将刀架在裕郡王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否则老子现在就杀了他!”

谢羽端弩瞄了半天,却是发现茶昆十分狡猾,将身体尽数藏在裕郡王身后,没有丝毫破绽。

“再不出来,老子就要下手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茶昆心惊,一面大嚷,一面神经质地左看右看,一来他是在等那些护卫,二来,则是唯恐敌人自四面八方围过来。

叶芙蓉忙拦住准备下去的谢羽,示意他继续留在上面寻找机会,“我是女人,他会轻视我。”

谢羽却是将她拉住,坚定地摇摇头,叶芙蓉也不纠结,让苏威留下,带着其他人自屋顶跃下。

茶昆瞪大眼睛,就是这小丫头偷袭他的?不可能!反倒是他身后的男子更有可能!

他又惧又怒,“你好大的胆子!”尔后手又加重了些许,血汹涌流下,瞬间染红了裕郡王的衣襟,但后者却只是哼了一声,倒是很能稳得住气。

裕郡王长相与白王有些许相似,年纪更小一些,眉眼舒展,十分清爽俊秀。他飞快地同叶芙蓉对视了一眼,眼中闪动着深意,让叶芙蓉心中一动。

可现在容不得她多想,整个局势已经陷入到最危险的时刻,不远处传来鸟鸣,她心知虽然她的人已经将大门关起,但是这里动静太大,不消片刻,这屋子就会被人团团围住。

既然现在茶昆将目标放在谢羽身上,叶芙蓉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但面上不动声色,将双手举起,“有话好好说,先将王爷放开。”她微微笑开,“这里是阁下住地,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阁下又何须如此?”

茶昆阴沉道:“闭嘴!将所有武器都给我丢出来。”

“可以,你将刀离王爷远些。”叶芙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弩弓放下。

“还有你后面的那几个!将弩给我踢过来!”茶昆抬了抬下巴,见他们都没有动,冷笑道:“怎么,不顾你们王爷的性命了吗!”

叶芙蓉微微侧过身子,点点头,他们无法,只得也将手中的弩弓丢下,然后朝茶昆那边踢去。茶昆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地上的弩弓,对着谢羽冷笑:“你竟然敢伤了我,把右手留下来赔罪!”

茶昆竟然提出这个要求,谢羽身子一僵,握紧拳头,见他未动,茶昆露出嗜血笑容,“怎么,现在不管你们王爷的死活了?还不赶快!”

叶芙蓉皱眉道:“等一下!这次行动是我在负责,你要找也应该找我!”

“你?你这样的美人,我可舍不得啊!”茶昆淫笑道。

叶芙蓉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注视着他,茶昆被叶芙蓉冷冽气势所迫,顿时恼羞成怒,就算她是个女人,但也是实实在在通过了冽族天险,定不是善类!

“还不快点砍了自己的手!”茶昆探出来一点吼道。

屋顶上的苏威一惊,找好的射击角度瞬息消失,可随着位置的改变,叶芙蓉眸色一凛,自护腕之中甩出一把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茶昆的眼窝!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刀刃哐当落地,茶昆掩住右眼发出惨嚎,裕郡王趁机自禁锢之中逃脱出来。余下的人见状,立即一拥而上,将茶昆牢牢绑住,塞住嘴巴,这一切,也不过发生在几秒钟之内罢了。

裕郡王此时施施然朝向叶芙蓉,他笑了笑,倒是像极了某种动物,“你怎么知道本王需要活口?”

“要不然,王爷怎么会像眼皮抽了筋一般,同我飞了这么多眼色。”叶芙蓉淡淡道。

裕郡王被堵到气苦,花擎苍的脑子是抽筋了吧,怎么选了这么一只牙尖嘴利的母老虎?

叶芙蓉已将弩弓等物尽数收好,“王爷是准备继续做客冽族,还是现在随着我离开?”

守在门口的两人已经退了回来,但可见顶不住多久,裕郡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那么请姑娘带路。”他倒是想知道,这小丫头如何在这天罗地网之中杀出去。

叶芙蓉从容镇定,“那么请王爷务必紧跟我。”说罢,她转身便走,裕郡王满心不解地跟着她回到地牢,而这个时候,只听道外面有人大喊,着火了,粮仓着火了!韩昭平已是带着另一组人出现在地牢中。

“头,放心吧,他们都忙着救火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韩昭平为了掩饰自己,穿的是抢来的冽族服饰,还抹了一脸黑灰,一笑只露出一口大白牙。

叶芙蓉赞赏地点点头,裕郡王此时挑眉问道:“虽然一时之间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但是我们在地牢中,等他们忙完,岂非是瓮中捉鳖。”

“这里就是我们要回去的路。”叶芙蓉自信地笑开。

“这里?!”裕郡王再也没办法维持平淡如水的表情,指着悬崖问道,“怎么下去?!”

“当然是滑降啊!”所有人异口同声道,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是冒着一肚子坏水。

第七章 救人质又起风波

冽族族长被擒,整族又被烧光了粮草,眼见着白王率大军将至,族中长老只得俯首投降,只求白王能网开一面,免全族灭族之罪。

除了被迫绑着绳子丢下去的裕郡王,看结局,倒是皆大欢喜。

“你难道不知道,她到底有多泼妇吗?我就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被她直接绑着准备往下丢啊!”裕郡王花擎宇坐在白王帐内,对着兄长告状,“我不信她当时找不到一个安全的方法逃出去!”花擎宇哪里还顾得上平日儒雅的风范,现在脸都狰狞了,恨不得掐死叶芙蓉那死丫头,他从来没有一路惨叫的经验!瞄着跟在叶芙蓉身旁,要笑不笑憋到肚子疼的几个兵,裕郡王当真想杀人灭口了!

白王只是端着茶,慢慢啜着,任凭花擎宇在那里发泄怒气,一副清风过岗明月照江的气派。过了一会,果然,花擎宇也觉得没劲了,悻悻地坐下来,白王这才示意侍卫替他倒上一杯茶。

“这次你也受惊了,不如在南疆将养几日?”白王轻轻摁着胸口咳了两下。

“也好,我还没有好好‘招呼’茶昆呢。”

花家是马背得的天下,脾气血性,向来有仇必报,花擎宇冷冷一笑,“不过,你猜他一介小族,为何大氏会看中他们,与他们合作,又为何他们有那个胆子敢公然叛国?”

白王见他卖弄,倒是好脾气地捧场,“喔,为何?”

“茶昆那家伙发现了一条隧道,那一条隧道只需打通,大氏便可由其直取我元狩朝。”花擎宇眼神晶亮,一字一顿道。这是他刚刚从茶昆嘴里撬出来的情报。

白王嘴角含了个笑,“只是这些?”

花擎宇见他的反应如此云淡风轻,颇有些郁闷,对于这个大不了他几岁的堂哥,花擎宇总有一种难以望其项背的感觉,每每,他做出点成绩,但是放在花擎苍面前,就像一个小孩子炫耀他收集的泥巴一般幼稚。

“对于我们难道不也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