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唐芦儿朝他傻呼呼的一笑,「不好意思,又是我。

「你--」领头一时气结,指着唐芦儿就道:「把她给我抓起来!

然他话刚落,身後即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同时一声「住手!」喝住了他手下的那些兵。

上官钰拉住繮绳後,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跟前的唐芦儿。只见漫天灯火下,璀璨烟花旁,那姑娘朝他摆了摆手,对他露出个灿烂的笑:「我回来了。

上官钰只觉得有甚麽堵在胸口,一时间,即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骑在马上,定定地看着她。

「那个,你不让我进去吗?我得找奶奶去呢。」上官钰这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唐芦儿一时有些尴尬,便挠了挠脑门道。

「王爷。」这会赵力等人也跟着出来了,且他瞧着唐芦儿真的就站在这後,一时间感觉也有些复杂。

周围那些官兵都愕住了,特别是刚刚那个小领头,整个有些迷糊了,难不成这姑娘白天说的那些鬼话,是真的!?

跟上官钰同骑一乘,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白月主城,唐芦儿各种不自在。直到进了城门後,她才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子道:「昆仑果我拿到了,你先送我到奶奶那去吧。

上官钰没说话,踢着马腹往唐老太寑殿那走了一段後,就停下,放了繮绳,然後两手从後面紧紧抱住她。唐芦儿整个动弹不得了,甚至还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不得不开口道:「七哥,我快不能呼吸了…

他没应声,只是低下头,将脸埋在她肩窝处,依旧是一言不发。

他的手在颤抖,她将手覆在他手上,却摸到一手的灰。唐芦儿一怔,他身上似乎从没这麽脏过,就是以前在一路逃亡的时候,他身上也总乾乾净净的。

後面,好热。脖子上似乎有些湿湿的。

「七哥,我没事的,我那天是从神殿的密道里逃了出去。」唐芦儿有些絮絮唠唠地低声道,「只是没想那密道是通向山林里,所以我回来才费了这麽多天,当时也没法及时通知你。今天总算回来了,只是外面看得太严,我进不来,没办法,只好想出这麽一个招来…

「对--不--起。」後面传了一个颇有些艰难的道歉声,听着竟像个迷失的孩子。

唐芦儿愕了愕,忙道:「你道甚麽歉啊,又不是你的错,开动毁城机关的是玥城主,我们谁也没想到。

「我,爱你,不能失去你…对不起,是我太自负了,一直就,把你置於险境,对不起,一直就没跟你说过这些话,对不起…」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咬着牙忍着甚麽在说一般,脖子上的湿意更重了。唐芦儿只觉得脑子轰隆的一声,浑身震住,许久,想要转头看他,只是他却依旧抱得紧紧的,未放开丝毫。

後面跟着的随从不知甚麽时候已经退下了,连带鲁山子也给拎走了,漫天的灯火还在飘,雪花已经落尽。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唐芦儿的名声从此大噪。

第181章 四月芳菲

 三月初一日,白月主城的那场毁城之举,令整个白月城的信徒初始处于茫然,随后转为愤怒的状态。但这几天来,依旧没有人能弄得清那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而玥城主和白苏的死,上官钰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只是还是有一些似真似假的流言传了出去,若非有数万军队压着,怕是北漠这边早起了暴动。或许这也是白玥临死前算计好的事,就连洛城那边也为此受了不小的影响,幸好孟都司一直有所准备,故那里才翻起几点浪花,就被轻易抹去了。

而唐芦儿入城后第二天,毁城事件的内幕,以及玥城主和苏殿主的死,终于经由白月城大长老之名,向所有信徒公开。同时宣布,白月城暂由长老团出面代理,并且他们会尽快选出下一任圬主,便於继承月神血脉,使得教义精神永存。至於围在白月主城附近的这些士兵,大长老也表明了,他们只是受长老团所托,前来维持秩序的,过段时间就会离开,言到最後,自然还加一些劝慰信徒们的话语等等。

这样一枚炸弹,将所有信徒都炸了个晕乎。只是,只要白月城不倒,那些突然强行进驻的军队不是为除去白月城而来,又明言不久就离开,那麽信徒们即便心里有诸多不满,却也是松了口气,随後才开始各自神伤。

然外面的事情算是安抚下去了,里面却又出现了新的麻烦。

「两枚?」莫老有些诧异地看着匣子里那两枚鸽子蛋大小的红果实,怔了怔,又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後抬起脸,看着唐芦儿道,「薇少主,你得告诉我,这两枚果实,哪一枚是成熟後三天内摘下来的,否刖我无法保证,这会不会制药不成反变毒。

唐芦儿愣住:「甚,甚麽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苏殿主故意使难。」莫老摇头叹笑一声:「这昆仑果有个特性,必须是成熟後三天内摘下,这样它的调和之力才算是最佳的,否则,果实里会含有毒素,无论是早一天摘还是晚一天摘,都一样。」

「怎麽会…那你没有别的办法试一试有毒的是哪一枚?」

「有是有,但是用我的法子一试之後,这一枚果实就被破坏了,若是正好试到有毒的那枚还好,但若是试到无毒的那枚,那麽以後出来的解药,药力就差了。当然,最令人担心的,万一这里两枚都是有毒的…」

唐芦儿一下子跌坐到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趴在一旁的招财动了动耳朵,抬起脑袋瞧了她一眼,便站起身,扭了扭屁股,一下子跳到她大腿上。

一旁的唐老太朝莫老翻了翻眼皮;「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除了你的法子外,还有别的法子呢?」

「是有别的法子,并且另那个法子是最安全可靠,但眼下却几乎不可能啊。」莫老呵呵一笑,瞧着唐老太不耐烦了,便接着道:「另外的法子就是让一位曾服用过昆仑果的人过来分辨,但凡是服用过无毒昆仑果的人,只要再闻到这种味道,马上就能辨析出来有毒没毒。」莫老说到这,就将那匣子往茶几上一放,叹道:「只是…我唯一一个服用过昆仑果的弟子,如今不在齐州,要找他回来的韶,最少也得三个月的时间,唐老太无论如何都等不起啊。」

招财正在唐芦儿大腿上翻滚着身子,摇着尾巴玩,忽见旁边搁了个匣子,它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似愕了愕,随後一下子翻过身,作势就要朝茶几那扑过去。唐芦儿忙抓住它道:「招财别闹。」

被唐芦儿拦住後,招财顿时不满地乱扒着四肢,嘴里喵喵叫着,两眼还紧紧盯着那匣子,比盯住老鼠还认真。

「咦!」莫老一怔,沉吟一会,道了一句,「薇少主先扶牢这只招财猫。」他说完,就试着将那匣子往招财这推了推,遂见招财眯起眼,一副很受用的样子。随後他又将匣子自个那一拉,结果就见招财一下子炸起浑身的毛,像是自己的宝贝被人抢走一般。

「怎麽回事!?」唐芦儿也察觉出招财的异样。

「这小家伙,不会是吃过昆仑果吧。」一旁的唐老太挑了挑眉,随口道了一句。

「很有可能!」莫老笑呵呵的站起身,「这下就容易了,如此我也算明白这招财猫为何甚麽都能吃喝,还一点事都没用,估计就是吃了昆仑果的作用。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当年你救它一命,今早它帮你一把,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随後,莫老将两枚果子分别用网兜吊起,一边一个放在招财两边,遂见招财对左边的瞅都不瞅,直接就朝右边那枚扑了过去。

一个月後,唐老太身上的毒终於解尽,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身子了。

白月城也基本恢复了以往的秩序,虽然月神殿被毁,玥城主和苏殿主归墟的影响还在,但在长老团得当的主持以及官府的监视下,一切都朝稳定的方向进展着,就连月神殿,也开始了重建的工作。而驻扎在白月城的两万官兵,亦借着月神殿的重建,以帮忙的理由,堂而皇之地留下数千名,余下的,为了安抚众信徒的心,已经开始分拨慢慢撒离。

白月城两大最不稳定的势力已经被清理,剩下的基本都在官府的掌控下。或许数十年,或是百年後,他们还会慢慢强大起来,进而威胁到当权者的利益,但那毕竟是很遥远的事情,而且在强权铁骑之下,这点火苗不足畏惧,所以现在暂不考虑。毕竟京州那边,刚刚坐稳位置的年轻皇帝,还有很多燃眉之事需要解决,百年後的事,就等百年後再说吧。

四月中旬,城内桃花正开得灿烂,长老团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筛选後,终於宣布下一任城主的人选。

被选中者,只要在十五小祭月那晚完成继血仪式,白月城的城主便正式诞生。

十四那晚,月华如霜,唐芦儿来到梅殿的偏殿,上官钰的临时住所。刚走上台阶,就看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唐芦儿一怔,随後笑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抬脸道:「你是不是准备走了?」

上官钰反握她的手,将她揽到怀里,「嗯,小祭月後,我随最後一批士兵离开。」

第182章 二嫁

唐芦儿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就拉着他的手走到栏杆那坐下,将两腿放在外面,然后转头看他:“说来,白镜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不只是你父亲安插在白月城里的棋子那么简单吧?”

上官钰将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抚摸着:“她…是我二姨的女儿,是我的表妹。不过我娘差不多一出生,就被景阳侯夫人收养,娘她自小就在柳州长大,跟齐州这边可以说是早断了关系。只是后来,我娘随我父亲过来齐州时,正巧遇上二姨一家有难,于是才重新有了联系,却没多久,我娘和我兄长就出了事。且第二年,二姨父接着横死,随即二姨生下白镜,但却不是我二姨夫的骨肉。”

唐芦儿愣住,许久才道:“那是…”

上官钰声音淡淡:“是月城主身边的一位弟子所为,姨夫也是他杀的,二姨生下白镜没多久,就疯了,白镜五岁那年拜入白月城,八岁那年被月城主看中,收为养女,十一岁那年,她亲手杀了生父,同时被月城主赐名白镜,正式成为下任城主候选人之一。”

不过寥寥几句,却让人听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沉重,唐芦儿愕然之后,沉默许久,轻轻问出一句:“她真的愿意待在这里吗?让她接任城主之位,是…你父亲授意的吧。”

上官钰垂下眼看着她道:“父亲确实有这个意思,但是接不接受还在她,而且长老团那边也有他们自己的考量,这是三方共同决定的。”

唐芦儿叹了口气,转回脑袋,抬起脸,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其实今晚的月色很美,但在这偌大的殿宇内赏着这样的月色,总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孤寂感。

还是有些冷呢,虽说已是初夏了,但北漠这边的天气却跟柳州那边的初春差不多,就连院中树木的枝头上,也才堪堪冒出点绿芽,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

“芦儿。”他忽然从后面伸出手摸上她的脖子,随后慢慢往上,将她的下巴抬高,让她仰着脸对上他低下的脸和垂下的眼。

“嗯?”唐芦儿回过神,一怔。

“我一回洛城,就着手准备咱们的事,你有什么要求没?”他说着,就弯下腰,脸越靠越近,最后,轻轻吻上她的唇。

这一个多月来,两人虽同住在梅殿内,但平日里见面的时间却很屈指可数,各自需要处理的事情都不少,上官钰就不消说了,唐芦儿这边,除去唐老太的事情外,因白月城出了这么大事,她到底是挂着一个身份的,很多事情虽不需要她的建议或决策,但是却少不了她在场。再加上她有空时,他不一定闲着,所以这段时间,认真数一数的话,两人能好好待上一会的次数,不超过一边手的数,有时两三天见不上一面都是常有的事。

可也就是如此,倒是令两人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起来,亲密的动作做得越来越自如了。

从她唇上离开后,上官钰瞧着那双有些迷蒙的眼,轻轻叹了一声,便也侧身在她旁边坐下,然后揽住她的腰道:“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事了,怎么瞧着不怎么在意呢,是不愿意还是我还有哪做得不够?”

“唔…”唐芦儿靠在他怀里想了想,“不是不在意啦,就是没什么真实感,你算算啊,这不到三个月,我就要嫁两次,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

上官钰脸色有些不好,顿了好一会才黑着脸道:“那次不算。”

“可是大家不这么认为啊,白月城这边已经将上次的婚典记档了,我如今可是寡妇之身呢。而且那些老头之所以会答应你我的亲事,还允许我短时间内再嫁,虽然跟谁的拳头大有关系,但更多的,却是考虑到利益和攀关系这一层上。”唐芦儿说着,就扭头看着他,“说来,你算不算是第一位迎娶寡妇的王爷?”

上官钰有些无奈地按了按她的脑袋:“你怎么老注意这些不着调的事。”

“那就说些实在的吧。”唐芦儿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然后接着道:“你父亲…怎么看这事?自你正式提出这事后,我好像就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如今还是没几个人知道衡华琴师的真正身份吧。”

“他答应了。”上官钰轻叹一声,“父亲并不想公开身份,所以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后,他也准备离开了。”

“其实,他还是无法接受我这样的儿媳妇的吧。”唐芦儿抬眼看着天上的明月,眼中露出许多无奈。

“别这么想,父亲只是忘不了当年的事,并非是在怪你,他心里也清楚以前那些些事皆与你无关。而且他如今既然答应了我们的事,便是证明他已经接受了你,只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时间。”上官钰轻轻抚摸着她的胳膊,“不要多想。”

“那安远太妃那边怎么办?”唐芦儿抱住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脸贴在他的胳膊上,“之前安远太妃就很顾忌我的身份,如今可好,我又多了个寡妇的身份。就算创去身份地位不说,这天底下可没哪位祖母,会希望自己的金孙娶个寡妇的吧。”

上官钰淡淡一笑:“父亲既然答应了,祖母那边就不成问题,到时父亲会与祖母说的。而且,上官家的女人,并非个个都出身名门,我祖母原先还是罪臣之女,我祖父娶祖母时,可是差点触怒天颜,再说你如今的身份,已不容小觑,之前祖母顾忌你的身份,是因为那会你的身份还未公开,说不准会有什么影响,如今却是不同了。如果联姻结亲能稳固上官家的地位,同时还能换来一方的稳定,就是皇上那边,也是很乐意见到的事。”

唐芦儿想了想,忽然转头瞅着他笑道,“你这算不算假公济私?”

“怎么说都好,只要娶到你就行。”他低头,再次覆上她的唇。

四月十五,白月城新一任城主诞生。

四月十六,上一任城主血脉,白薇少主同安远王正式定亲,并定于六月初六日完婚。

这些,其实早就已经定好的事,只不过在这天向外宣布罢了,所以当唐芦儿的亲事正式定下后,虽需要准备的事更多了,但这忙中倒不显乱,加上白月主城内女官不少,所以那些零碎的事,都有人分拨代理,故唐芦儿这些天来,除了忙着试穿各式各们的衣服外,基本没别的可忙的。

时间滑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初六那日。

跟上次的忐忑失眠不大一样,这一次,她心里似乎特别踏实,初五那晚,她甚至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只是初六一早,天还没亮,就让人从床上挖了起来,被十几个侍女摆弄了近一个多时辰后,总算穿上了嫁衣。只是要梳头时,唐老太却走过来接过女官手里的梳子道:“接下来,交给我,你们都出去候着,时辰到了再进来喊一声。”

那女官微怔,唐芦儿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屈身行礼,然后领着一众侍女轻轻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俩后,唐老太摸着唐芦儿漆黑滑溜的长发道:“快四年了,总算是把你这丫头给推销了出去。”

唐芦儿看着镜子里的唐老太,弯着眼睛笑道:“嘿嘿…我不是说过吗,不会没人要的,咱这可是良缘啊,顺带办了多少好事。”

“别总这么傻头傻脑的!”唐老太说着就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然后开始给她梳头,“别的就不跟你多说了,只一点你记着,进了那王府后,礼上你过得去就行,别的你不需要特意伏低做小。咱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二嫁不丢人,也不比谁底一等,平日你要记得给我抬头挺胸起来,至于那老太婆,她要敢为难你,给你小鞋穿,你不用跟她对着干,只需不理她,然后赶紧使人告诉我,我进去现教你怎么对付她。”

“嗯嗯,我晓得的,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奶奶。”唐芦儿点了点头,然后又道:“奶奶不跟我一块住在柳州吗?其实,那锦园挺大的,空房子不少呢。”

“你当我是你的陪嫁呢!”唐老太瞪了镜子里的唐芦儿一眼,“看着你进王府后,我就该回星棋岛了,总归那离得近,来回一趟也算方便,再说我在那住着,你也算有个娘家,至于这边,无论是白月城还是孟家,到底隔得太远,离了齐州后,基本就不顶什么事了。这些你心里都得有个算计,别傻乎乎的真以为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要知道,就是公主,嫁远了,那皇上也是管不到的。”

唐芦儿使劲点头,瞧着镜子里的唐老太,眼睛有些湿湿的。

“奶奶,我舍不得你…”

“打住,你赶紧给我憋回去,哭花了妆,还得再上一遍,我没那闲功夫!”

“奶奶…”

“再不打住,我抽你了!”

晨曦微露时分,近千名信徒的目送下,再次披上大红嫁衣的唐芦儿慢慢走到花轿前,白镜已经候在那多时了,几声正式的恭祝语落下后,白镜如先前很多次那般,亲自扶了她上了轿,然后又轻声道了一句:“表嫂,愿你幸福。”

唐芦儿怔住,良久,含泪由衷一笑:“谢谢!”

入座,帘下,花轿起,将她向新人生。

第183章 花烛夜

月上中天时,宾客相继离开后,上官钰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身上,才小心推开新房的门,轻轻走了进去。因为今日的婚典基本是照着白月城的习俗来,所以新房内并未有喜娘或是丫鬟等一大串电灯泡,而祝词,早在上官钰在门口接唐芦儿下轿时,就由送嫁的女官吟唱了。

所以眼下,这燃着红烛的新房内,就唐芦儿一人。

只是当上官钰走到床边时,却发现自个的新娘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歪在床上睡过去了。

她发上的红珊瑚珠帘还未摘下,此时正垂在枕头上,露出那张还上着妆的脸。翠眉弯弯,粉面朱唇,看着跟平日有许些不同。上官钰目光不觉放柔了,在床沿那轻轻坐下,看了她一会,伸手轻轻拨开落在她额上的珊瑚珠。人生际遇真是难料,当日在海上遇到她时,怎麽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一段缘分。

唐芦儿睡得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眉头皱了皱,就醒了过来。睁眼,先是看到床对面那两支描金刻花的红烛,再一转眼,就对上那双深邃的眼。她看着他呆了一会,才坐起身道:「那个,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现在甚麽时候了?外面的客人,都走了?」

「嗯,客人都走了,还差半个时辰到子时。」上官钰说着就将她发上垂下的珊瑚珠帘轻轻取下,然後道,「刚刚有吃了甚麽没?」

「吃了些点心。」忽然意识到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且他刚刚给她取下发饰的时候,那逼过来的,独属於他的气息,让她心头止不住就是一阵乱跳,脸上也有些火热火热的。

「芦儿。」上官钰忽然就抓住她的手,唐芦儿即悄悄咽了咽口水,然後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咱们,先去拜见父亲。」上官钰握紧她的手,面色微黯,「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唐芦儿胡思乱想得有些晕晕乎乎的脑子一下子醒过神,错愕道:「离开?为,为什麽?不是要跟你一块回柳州吗?」

上官钰握紧她的手,叹一声:「父亲自有打算,我们过去吧,喝了你敬的茶,他就要走了。」

唐芦儿有些紧张的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道:「我刚刚睡了一会,头发乱不乱,对了,我一会敬茶,有没有甚麽要注意的,需要,需要特别说甚麽吗,我…」

「芦儿。」他忽然将她揽到怀里,「别担心,父亲不会为难你的,只是见见你而已,我会陪着你。」

唐芦儿微怔之後,沉默一会,有些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怕这个,只是,只是有些紧张,那个…丑媳妇见公婆,总是会紧张的。」

上官钰放开她,打量了一眼,忽然俯下脸在她唇上偷亲了一下,低声道了句:「很漂亮。」

唐芦儿呆了呆,他现在,真的,愈来愈会搞小动作了,还总出其不意。

衡华在前院的正屋那,两人擕手走过去时,他正负手站在院子里,即便满园灯火如炬,但那背影却依旧透着恒古不变的孤寂。不过今日他换了一袭青衫,虽还是很素净,但瞧着却比之前的白衣柔和多了。

「父亲。」上官钰拉着唐芦儿走过去,轻轻叫了一声。

衡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唐芦儿忙垂下脸,还是有些惴惴的。

「进屋去吧。」衡华淡淡道了一句,就转身往堂屋那去了。

堂屋内,已经有人摆好垫子,茶也都泡好了。

衡华在上首坐下後,紧跟在後面的唐芦儿不用上官钰拉,就跪了下去,她是太紧张了。上官钰微怔,也跟着跪下,随即往旁打了个眼色,那捧着茶盏的下人即捧着托盘走过来。

唐芦儿小心接过茶碗,低着头,举过头顶,小心道了一句,「儿,儿媳请父亲喝茶!」

是这样说没错的吧?为啥之前谁都没有教过她这个!唐芦儿觉得手里的那杯茶似有千斤重,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幸好,衡华真的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她话一落,他便接过她手里的茶。

手臂一轻,唐芦儿即松了口气,忽然间有种要虚脱的感觉。茶盖碰着茶碗发出轻微的声音,唐芦儿小心抬起眼,正好看见衡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那动作,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种优雅,举手投足间显露出来的光华,怎麽也掩盖不了。

衡华放下茶盏之後,看了唐芦儿一眼,唐芦儿吓一跳,刚要垂下眼,他就已收回目光,然後拿出一个玉指环,还有一份信交给上官钰道:「你回去,把这些东西交给太妃,我走了。」他说完,就站起身,往外出去,看着竟丝毫不留恋。

上官钰跪着转身喊了一声「父亲!」

衡华站住,却并未回身,只是轻轻道了一句:「钰儿,该回去的时候,我会回去的。我活着的消息,你不需对外说,好好照顾太妃,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为父和你娘,都以你为荣。」

「父亲,我能,看看你吗。」上官钰在他後面,低声请求一句。

衡华沉默一会,终是甚麽也没说,也没回头,就抬步往外去了。只是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在後面喊了一声,「父亲…」

衡华微顿,唐芦儿对着那个背影俯身拜了下去,「对不起,我知道我说这些很无力,也没资格,可是,真的对不起!」她不是白薇,但她又是白薇,有些事,一句对不起其实并不起作用,可是,可是有些错,终是需要有人面对和承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冲动,死者已矣,歉意,说白了,只是为了给生者一丝抚慰。

「上一辈的事,已经了结,你也忘了吧,跟钰儿好好过日子。」衡华没有停下,只是出去的同时,轻轻送来一句,声音里似带着几分轻松和解脱。

外面月华满地,夏风拂过,带来水般的清凉。

两人回了新房後,唐芦儿看着桌上轻晃的红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双手臂忽然从後伸过来,「谢谢。」他的声音略有些低哑。

唐芦儿抬手,覆在他手臂上:「七哥,你要是难过,我的背可以借你靠着哭的,或者,你到我怀里来也行。」

上官钰被她说得无声一笑,随後放开她,在她脖子後面轻吻了一下道:「晚了,去洗把脸,然後歇息吧。」

唐芦儿被他这麽冷不丁地一触碰,忽然就打了个哆嗦,上官钰又在她耳垂轻轻嘬了一下,温热的气息碰到她脖子上,「去吧,太晚了。」

唐芦儿洗完脸後,还觉得脖子上的热劲还没退下。她从不知道自己脖子这麽敏感,每次他一碰,她就有种浑身发颤的感觉,连手脚都有些发软,他定是也发现了!

只是洗好後出来,却看到上官钰一个人坐在桌子那喝着酒。唐芦儿怔了怔,便走过去,手搁在他肩膀上道:「我陪你喝好不好。」

上官钰转头,伸手将她揽过来,然後把手里半杯就递给她,「是桂花酿,尝一点即可,可别又醉了。」

唐芦儿接过,一仰头就干了,绵甜顺滑,入喉留香,口感极好。其实刚刚她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已经先喝了两杯,若不是怕自己不胜酒力,定会再多喝几杯。

瞧着她才半杯下腹,面上就微微泛起桃花,上官钰便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是不是之前已经喝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