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她,她连沈浪都要嫁,还有什么做不出?喂,王怜花,你…你真的要叫沈浪――爹?”何红药挑眉,有意刺激他。

王怜花不恼,只笑道:“你莫不是要来恭喜我,恭喜我多了这么个爹?”

何红药“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捶他一下,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王夫人在,你当场杀了沈浪的心都有吧?哈哈,爹,沈浪成了你爹,哈哈哈…”

王怜花凤眼微眯,面色一下子沉下来,道:“很好笑?”

何红药点头,抹了抹笑出来的泪水。

王怜花慢慢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沈浪暂时还做不了我的――爹。”最后一个字音像是被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为何?”何红药想了想,又问:“他推脱了?”

王怜花哼了一声,故意学着沈浪的嗓音,道:“我虽然不知做人‘姨太太’的滋味如何,但想来必定不佳,所以,我也不想做‘姨丈夫’。”

何红药问:“这是什么意思?”

王怜花继续学沈浪:“明天既不好,后天也不马马虎虎,要等你丈夫死了的时候,我们才好成亲。”

“沈浪明天早上就动身去快活林,不等那人死,他是做不了我的‘爹’的。”王怜花突又换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悠悠道:“所以,想看笑话,你恐怕得失望。”

何红药问:“那熊猫儿和朱七七呢?”

“自然是留在这里做人质,不然沈浪一走,有什么可以牵制他?”

何红药心道,她猜得果然不错。

*

“你说,沈浪今天一早就走啦?他怎么不来看我们?”听道沈浪已走的消息,朱七七不由急了。

何红药道:“即使他想,也要看王夫人准不准许。”

朱七七问:“他真的和那,那王夫人…”

何红药道:“自然没有。”她微微笑了下,道:“你家沈浪可不愿做人家姨丈夫,说是要等快活王死了,才与王夫人成亲呢。”

熊猫儿垂头道:“那不是还得娶那个女人,迟早的事么…”

何红药瞪他一眼:“笨!王夫人的目的就是抓着快活王,你以为她当真想嫁沈浪?”

朱七七不禁笑了:“我就知道,他有办法的,他一定不会娶那个女人。他现已出去了,只要他出去,就一定有办法回来救我们,他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她抬头对何红药笑道:“红药,谢谢你来告诉我们。”

何红药微笑:“这下放心了?”

朱七七点头。

同朱七七和熊猫儿说完话,何红药就出了关他们的房间,沿着地道往回走,没走多一会,竟又听到了王夫人的声音。何红药愣了愣,心道,她不是已出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何红药实在不喜欢王夫人,可万般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行礼道:“见过夫人。”

王夫人这回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随即转头继续对身边的王怜花说:“此去快活林,除了带上熊猫儿,你不妨也带上朱七七,他们两个人入了快活林,也陷入那人的掌控之中,沈浪才会真正拼命去对付那人。”她的嘴角慢慢现出一丝狞恶的笑,她道:“听说朱七七喜欢沈浪喜欢得发狂?”

王怜花笑道:“母亲说得不错。”

王夫人回身轻拍王怜花的脸,咯咯笑道:“那你不妨娶了那姑娘,好解了沈浪的后顾之忧,嗯?”

王怜花的笑容不易察觉地一僵,他没有去看对面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的何红药,只对王夫人笑道:“遵命。”

王夫人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道:“我倒真想看看,沈浪知道朱七七变成你的女人,他会是什么表情呢!哎哟,他还是要娶我的,那朱七七岂不是变成了他的儿媳妇,呵呵呵…行了,你也不用送我,过两日就带着那两人启程吧!哎哟,那场面,想想我就开心,有意思,真有意思…”王夫人一面大笑,一面往外走。

何红药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着头,一动不动。

王怜花也没说话,偷偷瞧了她一眼,想先行看出些端倪来,可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只好先开口道:“红药,起身吧,她已经走了。”语气有些讪讪。

“哦。”何红药淡淡应了一声,起身,继续往前面走。

王怜花一把拉住她,慢慢道:“你…没什么想说的?”

何红药瞥他一眼,问:“说什么?”

王怜花语塞,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道:“刚刚她的话,你没听见?”

“听见了,你娘要你娶朱七七么,你最怕你娘了,自然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何红药扯下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道,“更何况,你娶了朱七七,沈浪肯定悲痛不已,你不是巴不得看沈浪痛苦么,对了,朱七七肯定也痛苦得要死,看见他们难过,你岂不要开心死?”她瞥他一眼,淡淡道:“莫非你要我恭喜你?”

何红药的反应绝对不能叫正常,那语气里的反讽之意明显,让人怎么听都觉得不舒服。

换做旁人,早沉不住气要发怒了,但王怜花却偏偏乐了,他咧嘴一笑,乐呵呵地一路尾随着何红药往里走,一面道:“你吃醋啦?你真吃醋啦?”

“我也就那么应一声,到时候气气沈浪,谁要娶她啊?我不乐意,我娘逼我也没用,朱七七那货,我才不想娶呢,”王怜花凑近何红药,笑嘻嘻道,“你别生气么,我不娶朱七七,我只想――”他压低嗓音,暧昧道:“我只想娶你。”

没脸没皮,说的就是这人!

何红药回头狠狠瞪他一眼,同时按下墙壁上的机关,“啪”一声,出现一扇门,她径自往里走,却见王怜花也跟了过来,她不由怒道:“这是我的房间,你进来做什么?”说完就要把门合上。

王怜花按住门,一脚已经踏进来,另一只脚紧跟着也踏了进来,涎着脸笑道:“你要关门?好哇,我来替你关。”说着就把门给关上。

当然,门是关上了,他也进来了。

何红药简直要被他气死,跺脚道:“谁让你也进来的?滚出去!王怜花,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王怜花眨眨眼,茫然道:“厚?我脸皮很厚吗?我怎么不知道?”他把脸凑过去,笑道:“要不,你来摸摸,也好告诉我,它有多厚?”

好不要脸!何红药真想狠狠往他脸上扇一巴掌,却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心跳猛然快起来。

何红药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王怜花道:“行了,不逗你,我就是来同你说说,后头我要去快活林,你觉得你以什么身份去比较好?侍女?”他邪笑着凑近,道:“还是小妾?”

“我不去。”何红药的头低着,眩晕犹在,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扶上王怜花的胳膊。

见她主动靠近他,王怜花岂能放过,他跨近一步,伸手环住她的腰,偷瞄她一眼,却见何红药没有什么反应,不由心花怒放,窃喜道:“你在同我撒娇,啊呀呀,在下受宠若惊哪!”

他一边说话,一边晃了晃手腕的红珠,笑道:“不过容不得你不去。此去快活林路程甚远,你怎么可能不跟在我身边?你别忘了,这――”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王怜花皱眉,道:“这珠子怎么回事?”光色黯淡,金色全无,珠子本身的红色也在渐渐褪去。

“我想去,可是去不了啦。”何红药的眼前一阵发黑,感觉自己飘飘荡荡的,整个人好像要飞起来一样,王怜花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小起来。潜意识里,她知道,这一次跟前三次都不一样。

她怕是真的要回去了。

阵阵眩晕袭来,何红药轻轻将头靠在王怜花的胸膛,难得柔顺一次,轻声道:“谢谢你。”

王怜花一呆,隐隐感觉不对劲。

何红药慢慢抚上他的脸,忍住难受的感觉,对他柔声道:“虽然我一直对你不好,但我其实很感谢你。以后,以后你一个人了,要好好的…”她还想说什么,但那种溺水的感觉却让她喉咙一阵发紧,发不出声音来。

王怜花紧紧抱住她,按住她抚上他的那只手,怒气冲冲道:“你说什么?我一个人?”他冷笑道:“何红药,你以为随便说两句,我就会信你?我告诉你,这一辈子,你别想离开我!”

“傻子,呆子。”何红药勉强笑了笑,身上使不出什么力气,只好将全副身子都靠在他身上,她的视线已渐渐模糊,看见自己举着的那只手在慢慢变得透明,她的五感在逐步丧失,她依稀感觉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的魂魄搅进去。

王怜花也看见了她渐渐变得透明的身躯。

她没有同他开玩笑!

恐慌,愤怒,惶然,无措…种种情绪,铺天盖地而来,他忽然明白,何红药之前那三次失魂的模样到底是什么原因!

开什么玩笑!既然来了,岂能让她回去!

王怜花猛地捧起何红药的脸,却见她的脸也在渐渐变得透明,他失声道:“何红药!”

何红药朝他微微笑了一下。

“何红药,要回去你就这么高兴!”王怜花再也不顾得其他,狠狠地吻上她的唇,紧紧环抱着她,一丝一毫不松口,似乎这样就能留住她一般。

他拼命吻着她,慌张之中,牙齿磕破了她的唇,却不见血流下,他唇下那种温软的触感也越来越淡,他死死抱着她,却感觉那纤细的身躯渐渐归于虚无。

眼睁睁看一个人在你怀中消失,是什么感觉?

王怜花终于感到无措。

他捧着她的脸,不住亲吻着,一遍又一遍,道:“回来!你如果不回来,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红药怔怔地看着他――

妩媚的凤眼,修长的眉,高挺的鼻梁,白皙的肌肤,这面容俊俏又风流,这张脸的主人永远坏笑着算计别人,看别人痛苦,他就乐不可支,得意洋洋。

她凝视着他的脸,一眨也不眨,可是不知怎的,她渐渐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脸,连她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

一切都在她眼前变得昏暗模糊,变得轻飘扭曲。

“何红药!你必须给我回来!”

突然,大声的呼喝,像阴霾中的一道闪电,划破时空而来。

――傻瓜,正如你所说,扭转时空,岂是人力所能及?

何红药轻轻笑了,怔怔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然后,她身上的暗红斗篷,他差人给她做的斗篷,无声滑落在地。

她用过的簪子,“砰”地落在地上,碎了。

“啪啦”,她的蛇筒,装着小金的蛇筒,还有她的伏蛇管,掉落在地。

何红药消失了。

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王怜花手腕上的红珠所系之链,突然断开,“啪嗒”一声,珠子掉落在地,粉碎。

一室空寂——

作者有话要说:梗很老,但我写的开心!好用啊!

终于把这两人写分开了,好开心!

晋江独家

54、晋江独家

巨大的漩涡,几乎要绞碎魂魄,然后,激烈的一切突然归于平静,一片黑暗之中,何红药飘飘荡荡,突见前面现出一道光亮,她随之被吸入,那白光越来越亮,亮得刺眼,最后――

她睁开了眼。

耳边听见鸟鸣声起,她恍恍惚惚,只觉身上压着什么东西,很重,下意识便把那东西往地下一扔,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然后传来一个男人痛苦的呻`吟声,吓了她一跳,连忙回身看去。

不由一愣。

那被她扔在地上的东西,竟是一个人,一个相貌俊美的男人。此时,这个男人正冷冷盯着她,目露警惕,并不动作,似乎身上有些无力,连爬起来也很艰难。

何红药怔怔地看着那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人冷冷开口:“你在看什么?”

何红药一个激灵,怔怔地问:“你,你是夏雪宜?”

男人一愣,奇怪地盯住何红药,似乎要看出她在打什么主意,而此时,他猛然意识到何红药的脸有些不一样,心下诧异,面上却是冷笑一声,道:“你莫不是治脸治得痴傻了?还是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嗤笑道:“即使你的脸治好了,我也不会喜欢你。若你要装失忆或是玩什么别的把戏,恕我不奉陪。”

这人虽然筋脉尽断,已成废人,但嘴还是那样毒,性子还是那样多疑。

何红药瞅着他,心里并不觉得多激动,甚至连一丝回来的兴奋感也没有。她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玉的脸,又瞧了瞧夏雪宜,问:“这里是华山?”

夏雪宜冷冷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红药挑眉,俯视着那刚被她扔在地上的男人,轻笑一声,道:“我只想问你,这里是不是华山,你只需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从未听她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过话,夏雪宜不由一愕,终是缓缓点了点头。

是了,这就对了。何红药轻呼一口气,终于搞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夏雪宜被温家那几兄弟绑上华山后,她暗中给看守他的人下毒,终于弄死了两个道士。那几个姓温的全没想到暗里有人算计,几个人都疑心对方想抓了夏雪宜,好独吞那藏宝图上的宝藏,于是互相吵闹不休,趁他们疏神,她就将他救了出来,连金蛇剑、金蛇锥都一起盗到了手。

现在该是她将他从温家五祖那里带出来的时候,换言之,她竟是回到了过去。

从她见到异常天象然后被带到另一个时空起,明明已过了很多天,可她居然回到了离开这个时空的几天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何红药揉了揉眉心,余光瞥见自己腰畔系着的金蛇剑和装金蛇锥的袋子,她想了想,将金蛇剑扔给夏雪宜,道:“你拄着它走吧,我可背不动你。”

夏雪宜更加诧异,他狐疑地问:“你把金蛇剑还给我?”

何红药淡淡道:“现在也没什么趁手的拐杖,先拿这个当拐杖用吧,毕竟你筋脉已断,行走不易。至于还,什么叫还?”何红药瞥他一眼,道:“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语罢,竟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夏雪宜只觉何红药今天很不正常,哪里都不对,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她的脸怎会突然恢复如初?

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夏雪宜满心都是疑问,但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犹豫,权衡利弊之下,他拿起金蛇剑,跟着何红药,往前走去。

循着记忆,何红药找到当初那个藏身夏雪宜的山洞,对夏雪宜一指,道:“温家那几个家伙还未走,你且在里头藏着,我去找穆人清救你。”说罢转身就走。

“何红药!”夏雪宜突然道。

“做什么?”何红药回身,有些不解:“你还有事?”

夏雪宜紧紧盯着她,目光锐利而冰冷,慢慢道:“你有什么条件?”

“有言在先,我决计不会将她的名字告诉你。”

若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帮你呢?何红药淡淡一笑,心知知道他并不会相信。于是,她走近他,看着他,慢悠悠道:“你真的这么喜欢她?”

夏雪宜毫不迟疑:“不错,我此生最爱的女人,就是我的未婚妻。”

何红药以为听了他这句话,自己会心痛,可是很奇怪,她并不觉得难受。为什么会这样?何红药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觉得有些奇怪。

她道:“你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要了我的身子?”这话问得极为坦然,反倒是夏雪宜愣了愣,然后才道:“逢场作戏而已,若不这样,你岂会将那三宝奉上?”他冷笑一声,又道:“再说,我以为你是心甘情愿献身,莫非不是?”

“啪!”

“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