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皇帝那方,派了谢文君来。

二是皇子的舅舅曹峰,替妹寻孤。

第三,应该就是当年杀人的幕后主使。他们千方百计阻止其他人先一步找到皇子,而自己却暗中打探皇子下落,企图斩草除根。由此看来,这群人说不定也与十三年前皇宫大火有关,否则的话,为何千方百计要除去一个流落民间多年,生死未卜的皇子?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既然曹峰盯上了连家,想从那里套出一些话来,那连家到底在这些事里起了怎样的作用?当初买家那方泄密,会不会与连家有关?

理清了思路,楚玖飏打定主意,无论连家在此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楚吾枫之死与他们有关也好,无关也罢,他都不会放弃梓箐。

连父已死,上一代的恩怨关她何事?就让他把这些秘密永远埋藏在心底,永不见光。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苍昭麟,从而揪出黑衣杀手背后的主人。

冤有头,债有主,这背后主使之人,才罪该万死。

年关将近,书院放了年假,一众学子各自回家,准备过年。

转眼到了腊月初六,这日是夏晨雨与连梓玉成亲的日子。梓箐晨起之后,收拾妥当便准备拿着喜帖去赴宴。

“梓箐,”萍姨看着女儿要出门,担忧地唤了一声,“还是不要去了罢…”

那种场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背后暗议,那些话该有多难听?

梓箐对着萍姨淡淡一笑,拍拍她的手:“娘,别担心。我又不喜欢夏晨雨,他成亲我才不会难过。他们喜帖都发来了,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很失礼?再说那家人正巴不得我不去呢,这样更好说我躲在家黯然神伤,是没人要的老姑娘!如此一来他们不更得意了?所以我要去,要让他们看看,我连梓箐活得好好的,才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萍姨听到梓箐一番对自己“老姑娘”的调侃,不由得也笑了,点头答应:“你说的对,不能让他们看笑话,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娘在家等你回来。”

“嗯,娘你多做点好吃的呀!喜宴的菜最难吃了,我到时候肯定很饿!呵呵…”梓箐甜甜一笑,朝萍姨摆摆手,之后便轻快地出门了。

城东有一处大宅,正是夏晨雨家所在。

夏宅门口上方红灯笼高高挂起,大门上贴着大红的喜字,矗立在门口两边的石狮身上披着红绸,一片喜庆之色。

夏晨雨去迎花轿还未回来,于是夏老爷在门口招呼宾客。

“夏老爷,恭喜恭喜…”

“王老板赏脸,夏某不胜荣幸,快请进!”

“…”

梓箐走到大门口,看着这一切,心中却一丝波澜也无。曾经她以为见到这些人,她虽然不会伤心难过,但却一定会恨,可是事到如今,看见这些熟悉的嘴脸,她却恨不起来,只有那种陌生人一般的漠然,毫不在意。

于是梓箐走上前,对着夏老爷招呼道:“夏伯伯。”

夏老爷一回头,赫然发现时梓箐站在跟前,很是惊讶,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梓箐?你…你怎么来了?”

梓箐摇头轻笑,拿出手中的喜帖:“喜帖都给我送去了,我能不来么?”果然她猜测得没错,按照夏晨雨那性子,怎会做这些无聊之事?不肯放过她的,始终是那家人。

“真是胡闹!”夏老爷生气地呵斥一声,亲家那边,怎就没个安生呢?他看了看梓箐,几年未见,出落得越发美艳了,这曾经是他认定的儿媳呐,可是世事难料…

半晌,夏老爷叹息一声:“哎,既然来了就进来喝杯喜酒吧,大老远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

梓箐颔首,淡淡说道:“夏伯伯您放心,今日我只是单纯来喝杯喜酒,并非存心要给你们难堪,我一会儿就走,以后不会再来了。对了,在此还是要道一句,恭喜了。”

说话间,迎亲队伍回来了。

新郎夏晨雨骑在马上,一身红袍,面色平淡,看不出有多喜庆,花轿便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家门口,便该新郎下马踢轿门了。

可是夏晨雨却坐着不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一个夏府小厮飞快跑过去,搬来一个凳子搁于马腹旁,然后把夏晨雨从马背上扶了下来。

夏晨雨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到花轿跟前,费力地抬起有伤的那条腿,轻轻踢了踢轿门。

梓箐在一旁看见,目瞪口呆,夏晨雨的腿果真是残了?废了?!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娘给她说的话,说夏晨雨被打残了。她当时以为就是一般的受伤,顶多养两天便好了,依然生龙活虎,却没想到夏晨雨却伤得这般重,这辈子恐怕是只有跛着走路了。

唉,果然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

梓箐也不禁有些同情于他。她神游之时,已有喜婆把新娘背了出来,背进了夏府,然后观礼的宾客都纷纷跟着进门去了。梓箐这时也跟着人潮进去,决定等会儿敬他们一杯酒便走,当做最后的了断。

这时,有人用手指戳了戳梓箐的肩头,痒痒的。

梓箐回头,看见南宫霖笑眼望着自己,乐呵呵地说:“小连,你也在这里呀?”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可能有点纠结隐晦,这章把事情梳理了一下,应该比较清晰了。

咔咔,喜欢南宫的童鞋,出来吼一嗓子呀~~~不然我把他关回去,哼哼…

昨天boss上课从下午一直讲到晚上七点,那滔滔不绝啊,我当时饿得前胸贴后背,老头子太彪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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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一章 酒饮罢烟消云散 ...

梓箐有点惊讶:“阿霖,你也来喜宴?”

南宫霖有些不满地说道:“我家镖局和夏府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正巧我爹这次从潼城过来,顺便就过来喝杯喜酒了。我都不想来的,那些女人老盯着我看,烦死了!”

梓箐捂嘴笑了笑:“看你是因为你好看,你应该高兴。”

“嘁!谁稀罕?!”南宫霖不屑一顾,转而又雀跃起来:“还好碰到小连你,这喜宴也不算太无聊,我们可以坐一块儿说说话。”

“好啊。”梓箐想着反正自己也不想和其他人打交道,于是便爽快答应了。

不一会儿,梓箐大伯一家也随之到来,连老爷神情有些傲然,而梓箐伯娘则臭着脸,好似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连夫人当然不满这门婚事,想当初夏家家境殷实,夏晨雨也算一表人才,可是却和梓箐定亲,她自然心有不甘,于是千方百计地想弄掉这门亲事,改由自己的女儿嫁过去。终于梓箐父亲死了,他们也如愿以偿了,可谁料到夏家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夏府提出结亲,连家推脱几次以后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借口,只好把连梓玉嫁了过来。

眼神一瞟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依旧是那副美丽不可方物的模样,静静站在一旁不说话,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好像淡出人世之外的仙子。

这狐妖!梓箐伯娘暗骂一声,愈发不满,本想着她一定不会来,就算来了也肯定是悲戚戚的可怜样,谁知却如此淡然,好似就等着看笑话一般!

于是连夫人趾高气扬地走过去,讥讽道:“哟,你还真来了呀?”

梓箐不慌不忙,举起手中喜帖晃了晃:“盛情难却。”

“呵!我是你就不会来,”连夫人走近一步,低声说道:“被退亲的人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梓箐闻言反问道:“你好意思请我,我为何不好意思前来?你们都不怕丢人,我怕什么!”

梓箐虽然温柔可亲脾气好,可却不是任由别人拿捏的软柿子,她外柔内刚,遇强则强。对于连夫人这般露骨的挑衅,她绝不会软弱不语,不敢还击。

连夫人忽然话锋一转:“哈!说得也是,你当真应该来瞧瞧,过过眼瘾。说不准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嫁人,妖精!”

连夫人从心底认准梓箐这辈子只能是男人的玩物,而不可能会有人当真想娶她。美人天生媚骨,不知道有多少人垂涎这等姿色,可是男人娶妻,却不是为了让人觊觎窥视,与其娶个美人回家提心吊胆,处处防备,不如结段露水情缘,尽兴就好。一响贪欢,良宵之后,各奔前程岂不美哉?

连夫人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入了附近几人的耳中,众人纷纷侧目,探寻怀疑轻蔑鄙视等各种眼光都聚集过来。

南宫霖也听见了,他顿生不悦,两步走了过去,站在梓箐身边,傲然开口:“谁说小连嫁不出去?想娶她的人多的是!她这是慢慢挑,挑个最好的,才不像有些人,饥不择食!”

连夫人闻言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故意讥讽她家女儿连梓玉么?好端端的姑娘嫁了一个瘸子,这不是饥不择食是什么!她猛然大怒,一下抬眼看向来人,她倒要看看,是谁这般无理放肆?

谁知这一看,连夫人却是吃惊不小。眼前之人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面容俊美无双,身材欣长,浑身带着一股子贵气,与梓箐站在一起,如同一道美丽的风景,看起来赏心悦目,好似天生一对。

“果然是狐媚子!这又是你的相好吧?”连夫人这下风度尽失,出口便是粗鄙不堪的话语。

梓箐见状冷笑一下,正想出口澄清。谁知南宫霖却抢先一步说道:“真是相好就好了!可惜呀,我想娶小连,小连却不愿嫁我…”说着,南宫霖可怜兮兮地望向梓箐,有些哀怨。

梓箐有些诧异地看着南宫霖,只见他悄悄向自己眨眨眼,示意她一起演戏。

梓箐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暗暗发笑,不过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故作姿态地点点头:“嗯,我才不急,要嫁就嫁个最好的。”

“哎…我只有慢慢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南宫霖颇为沮丧地长叹一声,显出几分求而不得的无奈。

“你们…”连夫人气结,无话可说。

而周围之人此刻全部用艳羡无比的眼神打量着梓箐,说话也忽然变成极为羡慕的口气。

“哼!”最后,连夫人自讨没趣,只得一甩袖子,转身愤愤然离开。

看着伯娘憋着火发不出的样子,梓箐“扑哧”一笑,眼儿弯弯,对着南宫霖说道:“阿霖,谢谢你。”

南宫霖咧嘴一笑,一派纯真:“没什么,我说的是实话嘛,能娶你回家就好了。”

“啊?”

“这样一来我一日三餐就不愁了呀!”

“…”

拜过天地,新娘被送入喜房,而新郎官则留在外招呼一众宾客,四处敬酒。

梓箐和南宫霖同坐在一桌,南宫霖拿筷子戳戳面前的一盘菜,一脸不悦。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是人吃得嘛!”南宫霖素来挑剔异常,衣食住行之中,对食更是如此,看着这些毫无新意、滥竽充数的菜,不禁抱怨出声。

梓箐好言劝道:“喜宴素来如此,忍耐一下吧。”

南宫霖依旧颇为不满:“我就说这喜宴无聊,真不该来的,我爹也真是,好端端地跑宜城来干什么…”

正当南宫霖一个劲儿抱怨的时候,夏晨雨端着酒过来了。

“诸位,今日招呼不周,还望海涵。在下敬各位一杯!”

“夏兄客气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恭喜恭喜…”

“对对,恭喜夏公子…”

“…”

夏晨雨在一片恭贺声中并未显出多少喜悦,而是举起酒杯,猛灌了自己满满一杯烈酒。

也许大醉一场之后,会发现今日种种只是黄粱一梦,一切都会重回原点。

一眼瞥见一抹丽影,夏晨雨踟蹰一番,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梓…连姑娘。”

梓箐站了起来,端起酒杯,稍微疏离却不失礼节地说道:“夏公子,恭喜。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先干为敬。”说罢,梓箐饮下杯中酒。

夏晨雨见梓箐如此从容平静,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明。

果然,有些事过了便不能回头,繁华成灰,昔约成殁。

今日一过,过去的东西都一笔勾销。

不过,夏晨雨还是有些不甘心,他望着梓箐,低声问道:“我只想问一句,如果…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我们会不会最后走到一起?”

没有退亲,没有连梓玉,没有那一场酒醉轻薄,没有无故被打残…

梓箐轻笑了一下,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就算一切照旧,可若是依然遇上了楚玖飏,梓箐也不知道最后事情会变成什么样。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太迟,再想过去也没有意义,未来更无法预知,所以一句“不知”会是最好的解释。也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命中注定。

夏晨雨如今已然知道,梓箐对自己果真是一丝情意也无,他虽免不了黯然神伤,不过却也释怀,这样也好,起码梓箐是真正放下了过去,真正往前看了。

连梓箐、连梓玉和他自己三人之间,与其一同郁结,不如由他一人承担这份苦楚。娶那个爱自己的女子,放那个自己爱的女子自由,岂不皆大欢喜?

“好,承你吉言,干杯。”

夏晨雨一笑,有些凄凉,却洒脱举杯,一饮而尽。

喜宴过半,大厅那边一众宾客喝得不亦乐乎,醉醺醺地东倒西歪。

而与夏府厨房仅有一墙之隔的小小院落当中,却有两人在忙活着什么。

“好没有呀?”南宫霖心急地催促。

“快好了,你别急,汤要熬够味才行。”梓箐一边看着火,一边安抚那焦躁的贪吃鬼。

原来,南宫霖实在受不了筵席上不入流的菜品,拉着梓箐就去了夏府厨房,要她亲手做点吃食果腹。梓箐一开始说什么也不去,说这是别人府上,如此擅闯太失礼了。可南宫霖哪里会管这些?他素来都是随性而为,这时硬拽着梓箐就去了后院厨房,一路上还不断拿刚才帮她解围的事情说事儿,嚷嚷着要她知恩图报。

梓箐拗不过他,大庭广众拉拉扯扯又不好,于是只得随着他来了这里。不过厨房里此刻厨子伙夫依然在忙活,梓箐不好意思进去,于是南宫霖自己一人跑了进去,趁人不注意拿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食材出来,这下二人才在隔壁下人住的院子里悄悄煮东西吃。

正值隆冬,天寒地冻,二人找到一个取暖用的小炉,燃起炭火,然后梓箐在上面放上一个小砂锅。

看了一眼南宫霖扫来的食材,什么都有,但都不是太好的东西,唯一入眼的是一碗切得薄薄的青鱼鱼片,大概是备着晚上煮鱼粥,给那些酒醉了的人暖胃所用。

梓箐想了想,对着南宫霖莞尔一笑:“这么冷,我们吃暖锅好了。”

只见梓箐在砂锅里加上水,放入筒子骨,又拍了一块姜进去,再加上一把打了结的葱一起熬。

这会儿,梓箐往那一碗鱼片儿里倒入一些菜油,打了两个蛋清进去,再稍微撒上些许盐拌匀码味儿,然后搁到一边。接着她拿出两个空碗,在里面放上姜蒜,还有辣椒酱、芫荽、葱花、香油等调料,搅拌均匀,做成蘸料。之后,又把一些素菜分门别类码好放在碗里,等着一会儿下锅。

红泥小火炉暖暖地燃着,砂锅里的高汤开了,咕噜噜地翻滚着。

香味溢出,从鼻腔窜进人的五脏六腑。

南宫霖闻着更饿了,眼巴巴地望着梓箐:“好没好嘛?”

也许,他喜欢梓箐做的菜,并不是因为这些东西是旷世佳肴,而是因为这一份温暖,可以填补他从小到大的孤单。

看着汤色渐渐变成乳白,梓箐点点头:“好了,把鱼片儿夹进去涮一下就可以吃了,想吃辣的话就蘸蘸这酱料。”

南宫霖得到允许,立马开动,拿筷子夹起一片薄得几近透明的鱼片儿,放进锅里。

那薄片儿一遇热便熟了,立马变成白色,卷成一卷儿,筷子尖拈着,颤颤的,嫩嫩的。

南宫霖把鱼片儿送进嘴里,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子青鱼特有的甘甜鲜美,他不由得眉眼都舒展开来,甜滋滋的。如果加上蘸料一起吃,那又是另一种风味,爽口鲜香,辣呼呼的,吃下去全身都暖了。

“好吃好吃!小连你怎么想着做这个?”

“我小时候祖父就爱这样做着吃,我跟着学的。”

“这真像北方的涮羊肉,不过比那个更好吃!”

“呵呵,那你多吃一点。”

“…”

冬季昼短夜长,天色很快暗下来,夏府依然一片繁华锦簇,喜气洋洋。而此刻,却有一队黑衣人在黯淡夜色下疾速行走,脚步轻快,动作迅捷。

悄无声息地靠近夏府之后,一群人在墙外未成一圈,等待领头之人吩咐。

“今日在此之人,一个不留。”

“是!”

一众人沉声应令,随即四散开来,犹如暗夜鬼影一般,陆续潜进了夏府。

作者有话要说:那天去一家火锅斑鱼庄吃了这样的鱼片,好好吃吖!很佩服大厨的刀工,全手切,无法想象怎么可以切得如此薄,导致我现在看到生鱼片都觉得咋那么厚捏?吼吼,小酒和南宫一样,是个吃货…

来者不善,看大家如何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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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二章 险求生血染喜堂 ...

酒过三巡,桌上杯盘狼藉,一众来宾也正准备打道回府。

几位平日与夏府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喝得醉醺醺的,由各家的小厮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到夏府大门口,正准备分手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