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砚那个傻子,肯定以为自己跟他…

邵萱萱叹气,虽然只有一次,但确实不算清白。

她托着腮在走廊上徘徊了一圈,蓦然听到一声窗户被打开的“吱呀”声,心头一震,凑到窗台边往里偷觑。

屋里人影憧憧,哪里看得清人脸,声音倒是能听到一点儿,要分辨到底是谁…

“聂襄宁,你是自己下楼去,还是等我踢你下去?”

邵萱萱浑身一震,迅速往后退了退,小变态语气这么嚣张,想来方砚没来吧。

她不大情愿地往楼下挪去,费了一刻多钟才走完少得可怜的那几级台阶。

店伴正好端着刚出土炉的几只鸡经过,邵萱萱摸摸肚子,叫住他,压低嗓子道:“给我切盘鸡肉吧。”

店伴笑着说了声“好嘞”,快手快脚地给她端了一盘上来,居然还配了点拌得香香的酱料。

邵萱萱道了谢,举着筷子夹起来便吃,没有薯片可乐,吃点原生态农家土鸡也是好的呀。

总比之前在雪山上吃冻鱼和苔藓好。

店伴摆好东西,笑眯眯地却不急着走:“小哥,要不要再给您烫些酒?”

邵萱萱迟疑了一下,点头:“好啊。”

按她一路行来的印象,一般客栈的酒纯度都还是挺低的,热乎乎的喝几口,倒也不错。

店伴很快又端着小酒瓶回来了,酒瓶温在热水里,倒到杯子里冒着白乎乎的热气,看着就很暖。

邵萱萱喝了一口到嘴里,眯了眯眼睛才咽下去。

“好喝吗?”店里这个点也没什么人,店伴便靠在桌子旁做起了“服务咨询”。邵萱萱点头,又夹了几筷子鸡肉。

店伴又道:“小哥是生意人,做什么生意的?”

邵萱萱立刻警惕起来,“你不还帮着我们把货搬进来了?都是些皮料。”店伴露出羡慕的表情:“那是那是——皮料都是要卖到南方去?南边冬天也冷吗?我曾听一位客人说,南方便是到了寒冬腊月,林子里也是绿滴滴的水灵。不像我们这里,一到秋天就剩下光秃秃的树丫子。”

邵萱萱给他逗笑:“那是品种不同,你们客栈后面的松树林,应当也不落叶的吧?”

店伴露出恭敬的表情:“那里我们可不敢去,”随后压低声音,“都是齐王妃…咳咳,皇后家的产业。”

邵萱萱怔住,皇后,一国一君,当朝的皇后还在呢,哪里又来一个皇后。

齐王还真是反得够彻底的。

店伴还要再说什么,掌柜在后堂怒斥,唬得他立刻就溜回去了。

邵萱萱其实是很喜欢热闹的人,被他撩起了谈话的兴头,突然被搁下,很有些扫兴,鸡肉和热酒也变得不那么可口了。

楼上仍旧没什么动静,邵萱萱借着酒劲站起来,在楼下兜了一圈,望门外走去。夜雪纷飞,像是从虚空里抖落的一根根鹅羽。

邵萱萱在客栈门前走了两步,被风吹得酒劲有些上头,有心想回去躺一躺,又想起秦晅嫌恶的语气,干脆赌气往后面的松林走去。

真皇后的寝宫她也住过,这个死掉的假皇后家的林子,她远远看上一眼总不要紧吧?

后面的积雪明显比前面深,一脚下去一个深深的印子,马匹在马厩里冷得不时打个喷嚏。

邵萱萱听着脚下积雪“吱呀”、“吱呀”的声响,望松林望去。

银白色的树干、树冠被屋内透出的灯光映照,透出一点暖意,风一吹,便又开始巍巍颤颤的震动。

邵萱萱打了个哈欠,正要转身,突然觉得人影一闪,一个影子从林中闪了出来。

她吓了一跳,手上的酒杯下意识地就飞掷了出去。

那人也是一怔,轻巧地闪开之后,低叫了一声“聂姑娘”,落到了雪地上。

无暇的白雪上霎时就是一个印子,影子被他拖在身后,像是衰退老化的蜻蜓翅膀。

邵萱萱没料到是他,尴尬地挤出点笑容,开口道:“是你呀。”

方砚“嗯”了一声,沉默下来。

邵萱萱抓抓头发,咬唇道:“原来你来了这边,我一直以为…”

“都亏了太子殿下仁厚。”

小变态那种人还仁厚?!

邵萱萱张了张嘴,话都到了嘴边,抵在舌尖上怎么也送不出来。

方砚似乎也不急着走,就那么陪着她站着,半晌才问:“聂姑娘,近来还好吗?”

邵萱萱轻踢了地上的积雪两下:“好不好都这样,我寄人篱下啊,能活着就不错了…”

“你爹爹…”方砚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聂如壁的事情邵萱萱也听到了不少,初时是不关心,后来是没线索可以知道。这两天从他们口中知道聂如壁跟雪山里的古墓有关系,多少也生了不少好奇心——墓中并没有近期没盗的迹象,也不见新鲜的尸骨,应该是没有人进来过的。

但按秦晅的说法,墓中必然是遗失了大量阴器和宝贝的。

难道聂如壁有那伙盗墓贼的线索?

邵萱萱跟着秦晅后面听了这么一阵子,算是知道打仗有多少耗费财力物力了

光是粮草一项支出,就能把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身后的政权逼得焦头烂额,归根结底,还是生产力太过低下造成的。

“他怎么了?”邵萱萱心不在焉地问,心想齐王想去探一探古墓,是不是想要拿钱充军饷呢?

方砚却突然仰头看向楼上。

邵萱萱跟着抬头,就见一直紧闭着的窗户被“咔擦”一声推开,秦晅漠然的脸出现在窗后:“来了就上来,在那里做什么,不怕冻死?”

第八十回 火药

一步、两步、三步…十九、二十、二十一…

“客官,您怎么还在外面,当心冻着!”

店伴的声音蓦然在窗后响起,邵萱萱扯了扯嘴角,干笑了一声:“屋子里闷。”店伴露出“你神经病吧”的表情,摇着头走开了。

邵萱萱仰头看了一眼仍旧亮着的客房,人影憧憧,声音却完全听不到了。

她缩了缩脖子,走回到屋子里,在椅子上傻坐。

灯花爆了又结,楼上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邵萱萱迅速抬头,就见秦晅从二层的走廊那冒出头来,招呼小猫小狗似的挥了下手。

尼玛!

骂归骂,人还是要上去的。

邵萱萱抬脚走到一半,想到什么,转而再次溜达到后院,正看到一个人在松林外一闪即逝。

“方砚!”

邵萱萱叫了一声,下意识往前多走了一步。可惜已经晚了,雪地上空荡荡的,他上楼前留下的脚印已经浅得快要看不出来了。

果然还是错过了,邵萱萱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却又听到林子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唿哨。

她愣了一下,转头心虚地往楼上的客房望了一眼,小跑着往松林跑去——才跑了两步,两脚都陷进了松软的积雪里。

她一边艰难地将靴子从雪地里拔出来,一边焦急地望林中望去。

雪花纷飞,白色的枝桠和白色的地面融为一体,哪里分辨得出什么。

好不容易深一脚浅一脚走到地方,早已人去林空。只树下浅浅的两个脚印还端端正正留着,边上放着个小小的皮袋子,袋口紧缚着。

邵萱萱张望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拾起袋子。

皮袋子柔软异常,里面是数十颗鹌鹑蛋大小的光滑丸子,邵萱萱好奇地拿起来晃了晃,似乎不是实心的。

传说中的蜡丸?

可这东西看起来也不像蜡呀。

邵萱萱拿着这袋子宝贝,因为笃定了是方砚留下的,好奇心就尤其的强烈,恨不得能找个手机拍了传网上问问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或者,用“奶白色”、“圆球”、“空心”的关键词搜一搜百科!

邵萱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忍不住又抬手在树干上轻磕了一下,只撞下来稀稀落落的一点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