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我笑了笑,他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长剑还鞘,还到宏青手中,笑笑:“碧野光彩更甚当年,绝没有辱没。宏青,多谢你借剑。”

得了夸奖,宏青一向懒散的神情也有了些激动,捧剑点头:“谢万岁爷。”

负了手看不远处站成一团的两国士兵,萧焕脸上没有什么波澜。

鞑靼人骁勇善战,处此劣势,仍旧赤膊力战。额森纵然武功超群兵士精良,但一来他受了伤,二来号称禁军第一营的神机营绝不是战场上的普通骑营可以相比。

人潮退了一波又上一波,额森真要突围,一时也办不到。

我们在这里站着,神机营的都尉带了一队人打马过来,下马到萧焕身前跪下:“刀枪无眼恐惊圣驾,请皇上到营后安歇。”

想一想也是,火枪犀利,萧焕在这里站着,附近开枪的士兵难免要畏首畏尾,不敢尽力迎敌。

点了点头,萧焕回身上马,对石岩说:“随行营都撤了吧。”

我也上马跟上他,一行人从后方出谷。

纵马奔至山丘之顶,脚下平川上鏖战正酣,触目所及,战火连绵,血色弥漫。

驱马跟萧焕并肩站立,我自马上向他伸出手:“萧大哥。”

轻笑了笑,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中自刚才起就只剩下一片寒凉。

额森终究还是逃了出去,血战半日,他身旁的亲卫骑兵近乎全歼,跟他一起冲出包围的不到十人。

打到夜幕降临,总算大局落定,那海战死,额森的五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两万,和他一起败退草原。

原本的大营早就让骑兵冲毁,所幸大同城内没有直接被战火波及,损毁不算严重,这晚就清理出了几个房间,我和萧焕一起到房内休息。

大战一天,他虽然也没显出倦容,不过这段时间他身子一直不好,我不敢让他太劳累,早早拉他坐在榻上休息。

轻笑笑任我把他按在榻上,他也没坚持,只是随手翻看新整理出来的战报。

让人拿来炭炉把屋里烧得暖暖的,把灯盏放在萧焕身边给他照明,又坐在他身边,握住他的手,把头轻靠在他肩头,我的脑袋这才总算从一整天的战火里逃出来,有了点闲适安稳的感觉,靠着他的身子轻舒了口气。

把目光从战报上移开,萧焕笑了笑,伸手轻搂住我的肩膀:“是不是累了?”

摇了摇头,我俯身搂住他的腰,这一场大战终于算接近尾声,以后就算再追击额森,御驾也不会再在边关逗留,不出意外就只剩班师回朝了。

“给你这样吓一次,我绝对要少活几年…”抱着他的身子,让他怀里的淡淡暖意透过衣衫传来,我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出来。

“苍苍,”轻搂着我的肩膀,他略带了歉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他这话我已经懒得接腔,抬头看了他轻哼一声:“别以为说点好听的就想逃过去!”

看他仍旧淡淡笑着,我总觉得他手里的战报有些碍眼:“这都一天了先休息会儿吧,这些东西明天再看也不晚。”

白天骑着战马奔波就算了,跟额森那一战,虽然他并未动真气,但是光对抗两人激起的剑气就很折损身体,虽然他没显出伤痛来,我也不敢掉以轻心:“萧大哥,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不知是不是看我神色太过担忧,他破天荒把手里的战报放下,笑着点了点头:“好…”又笑笑,“我没事,苍苍,别担心。”

嗔怪看他一眼,我还是有些气愤:“能你说没事就没事,那就好了!”

我发再大的火,他仍旧是略带歉意地温和笑笑:“苍苍…”

就算给他总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不轻,我怎么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下午那一战,在他来说并不是必须,但是唯有一战,才能让额森彻底死心,也唯有一战,才能然额森不再试图用伤害萧焕身边的人这种方法来激怒他。

额森对我抛来的那把剑,要伤我是其次,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想表明他为逼萧焕出手,可以不择手段。所以额森那剑一出,为了避免我再成为额森攻击的目标,萧焕也非战不可。

但是在一旁看着他以剑对敌,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视线离开他一刻,马上就会看到他受伤,那一刻,我真希望站在场中的是我。

在他的微笑下泄了气,我伸手去扶他躺下,嘟囔一句:“哪家的男宠这么难伺候!”

扶着我的胳膊准备靠下去,他笑了笑,接着想起什么,有些随意地问:“库莫尔呢?安顿下了没有?”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虽然两军凯旋,但是库莫尔只跟我打了个照面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到现在都入夜了,也没见他人。

我摇头:“不太清楚,应该是还没回房休息吧。”

真有些奇怪了,这几天三人一起住在大帐里,库莫尔早养成闲了就回营房里溜达一圈,再顺便调戏一下萧焕的习惯。今天这都安顿下来好一会儿了,他居然还没现身。

听了也没在意,萧焕笑笑点了点头。

我们正说着,宏青进来汇报下各处安顿的大体情况,听到我们提到库莫尔,就说:“库莫尔大汗么?好像还在城外,没有进城驻扎,女真将士也全都没进城来,现在都在城外吧。”

额森都收拾跑了,这人还带兵在城外干什么,觉得奇怪,我笑着:“库莫尔这是想干什么啊,难不成住习惯了帐篷,非要继续住啊。”

正说笑着,抬头看到萧焕,我蓦然停下。

脸上只剩下一片苍白,他只是紧盯着桌上的烛火,轻合了合眼,才开口:“宏青…去把居庸关那封战报取来给我…”

“万岁爷…”宏青叫了一声,只消片刻,一张脸上居然也只剩下一片惨白,霍然转身奔去取。

文书等物早在开战前就被运走妥善保管,现在就抬过来放在屋角的书案后,宏青片刻就翻出了那封战报,捧了过来。

接过先前的战报,萧焕摊开在如今这封面前,以手指压住,仔细查对。

房间中有霎时间的静谧,连四周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萧焕的手指缓慢滑过雪白宣纸的声音。

桌上八角灯架上红烛微微跳动,这一刻,分外漫长。

寂静中,萧焕终于把目光从战报中抬起,望着宏青,轻点了头:“陪我去城外。”

他又是一笑,低沉的声音仍旧稳定,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向我解释一般,说:“从居庸关前败退时,有一路鞑靼败军被冲散,逃入草原,不见踪影。那一路败军的首领,是那海之弟阿思兰。”

我愣住,这个人名太响亮,响亮到连我都有所耳闻,鞑靼第一勇士,额森的左膀右臂,威望和实力甚至在其兄那海之上的草原雄狮,阿思兰。

看着我笑了笑,萧焕已经起身,脚步不停,向门外走去。

几乎是神游着,我跟着他的身影,上马出城。

三匹骏马从城池中忙碌的大武将士间穿过,城门仍旧未关闭,萧焕打马穿门而出,只留下把守城门的参将在看清那一闪而逝的衣饰后匆忙跪下。

城外苍茫的夜色中,血战一天的女真士兵或站或坐,有席地靠着战马休息,有扶着兵刃打盹。

这群被尘土和鲜血沾染得狼狈不堪的战士,没有一个人有打算到刚刚被攻下的城池中,品尝胜利的喜悦,休憩劳累的身躯。

森冷的冰刃反射着地上点起的篝火,荒野中除了战马偶尔的嘶鸣外,寂静如死。

在阵列前立马,萧焕的声音不大,却在旷野中传出很远:“我是大武帝王,我要见库莫尔大汗。”

一片死寂,阵中没有任何声响,女真人沉默而平静的眼神,锋利如刀。

“我要见库莫尔大汗。”重复着说出,萧焕一字一顿,“我就是大武帝王。”

阵中终于出现一点骚乱,人群自动分开,黑色的战马缓缓向前,银铠长靴的武士从阵列中走近。

那双灰色的鹰眼中映着刀剑的寒光,微微挑起了唇角,库莫尔的声音冷澈,带着一丝讽刺:“哟,是皇帝陛下啊。”

“库莫尔,”径直看向他的眼睛,萧焕开口,“你如果信我,那些人,不是我派出的。”

第16章

“信你?”寂静中,库莫尔轻哧一声笑出,似乎是连反驳都懒得,他从鞍上取下来一个锦缎包裹的东西,打开取出。

黄金雕就的夔龙王印在火光下光泽幽然。这是当年随着册封大金王的诏书一起送到建州去的王印,当年库莫尔亲手从使臣手中接过王印,许下边境数年和平互市,而后才有今天两国联手抗敌。

抬手一抛,纯金的大印跌入地下的尘土之中,翻滚两下,就此不动。

“德佑陛下,”轻挑了唇角,露出一丝凛冽的笑意,那双鸽灰的眼中如结寒霜,“自今日起,我两国将士在战场上,将以血相见!”

四周依旧是一片死寂,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沉默才是所有的姿态中最为压迫的一种。那是无形的愤怒和力量,悄无声息,却无处不在。

寂静中,萧焕低头掩住唇轻咳了两声,不再说话。

目光中带着阴冷扫过萧焕,当转头看到我时,库莫尔的眼中才传出了些许闪烁,然而只是片刻,他收回目光,打马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随着库莫尔的身影消失在刀戟和火把之后,稀落的响动从席地休息的女真人中传出。素来富有机动迅速之名的女真骑兵走起来也只是顷刻,不大工夫,地上只剩下被遗弃的零落物品和尚在燃烧的篝火。

石岩还有蛊行营的班方远也已经带着人赶到,也顾不上管这时候的状况,策马奔过来,在萧焕面前下马,就抱拳问:“万岁爷可安好?”

目光从刚才库莫尔走了之后就看向远处苍茫的夜色,萧焕并不低头,只是淡淡开口:“方远,有什么消息了?”

班方远立刻掀袍跪下:“禀万岁爷,是山海关方才传来的消息,昨夜子时,有疑似女真人突袭攻城未遂,败退后向建州方向流窜,山海关守将并未乘胜追击,并将此事写了奏本传到京城。然今晨卯时,女真人再来犯,山海关守将又将之击溃,并追击三十里方才返城。”

说到这里,班方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但建州却传来消息,昨夜子时至卯时,有大武大军压境,虽未攻城,却在城外清杀普通牧民…共…屠戮牧民聚落七处…斩杀牧民五千余人。其中有三处聚落,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这边故意挑衅山海关守将,致使军队出城,那边假扮大武士兵,肆意杀戮。

大武不能理直气壮说从未派兵出城,也不能证明挑衅的一方就是女真人;女真人根本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原来的盟友会突然拔刀相向,猝不及防。五千平民,妇孺老者,在家园中惨遭杀害。

怪不得库莫尔一言不发抛下金印就走,盟友背叛,族人被杀,冤仇已经深到再难以解释。

我还久久没有从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中平复下来,萧焕已经又淡淡开口:“消息延迟,办事不力,该怎么受罚你也清楚了吧。”

跪着抱拳低头,班方远没有丝毫犹豫:“是,万岁爷圣裁。”

“断臂免了,去领三十军棍。”淡然说着,萧焕脸上没什么神情,“以后你也不用在两营了,到长陵守墓吧。”

我一愣,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身为帝王耳目的蛊行营消息却传来的这么慢,的确有失职,但是萧焕这一罚,居然就是革职守陵。

似乎连一旁的宏青也觉得这处罚有些重了,开口说:“万岁爷…”

萧焕弯了腰,骑在马上一直挺拔的身躯蓦然就弯了下去,他掩住口,开始咳嗽。

完全没有咳出多大的声音,他却深弯下了腰,身子轻颤。

“萧大哥!”我被惊醒了一样,不顾一切跳马冲过去。

他已经不能骑马,身子顺着马鞍滑落,我呆立在马前,还是宏青见机最快,飞快跃上去,扶着他下马。

身子轻靠在马鞍上,他扶着宏青的肩膀,轻咳着开口:“备马车…去山海关…”

咳嗽不断,他的手仍掩着口,微微弯腰。

我忙走上前去拔开他的手,掌心里果然一片暗红。

扶着他的胳膊,我急得连声音都哽咽:“你这样还去什么去?”

“苍苍…”向我轻笑了笑,他还咳着,“别急…”

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我伸臂抱住他,支撑住他的身子,把头埋在他肩上。

咳嗽一直没有停下,萧焕却还是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夜色已经深了,大同城外也吹起凛冽的寒风。扶着他一起上了马车后,他就靠在车内铺好的软榻上闭目不住轻咳,坐下握住他冰冷的手,把手炉里的炭火调得更大。他的体温一向比常人凉,从刚才起却已经凉得惊人。

马车加了速度走在冬夜的草原里,宏青和石岩都在车外守卫,这一行除了随行营的几十个侍卫和神机营的三百精锐骑兵之外,再也没有人。

库莫尔带领着女真骑兵早就走得没了踪影,一路上朝着山海关赶路,车外的寒风在吹了半夜之后,终于吹成了零星的小雪,寒意一点点从裹了厚厚皮革的窗外渗进来。

轻咳从上马车那一刻起就没有停下,蛊行营还在随时查探着建州和山海关的情况,谍报一封封传到车上,萧焕只是等稍微好了一些,就拿了那些谍报就着车内的灯光来看。

下半夜雪逐渐大了起来,实在不适宜继续赶路,于是才把马车停在路旁,其余人就地扎了营。

在灯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我不忍心他再劳累,硬拉着他睡下。他没有反对,任我把他按在车里搂住了身子睡觉,只是躺下之后仍旧止不住咳嗽,额头一层层地出冷汗。

就这么休息了半夜,第二天早上大雪稍停,一行人又再接着赶路,冰雪覆盖的路面并不好走,再加上雪虽然不大,却一直断断续续不停,行进的速度就更慢,这么走走停停,一直走了四天,才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了山海关的城墙。

掀开马车的皮帘,走到车下,黑色城池被大雪吞没了轮廓,矗立在阴晦天空下的天下第一雄关,肃穆得压抑。

走下马车的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十年前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遇到库莫尔,也是在那一年,我独自穿过山海关去到建州。

那时候萧焕失去踪迹,柳太后立了豫王为帝,我向萧千清许下会带援兵回京城的诺言,带着萧焕的遗诏来到山海关,再经由山海关去建州。彻夜不停的奔驰,在看到建州陌生的城墙后,竟然会觉得莫名安慰,仿佛怎样的疲惫也都无关紧要。因为那时候我知道,在那座城墙之后的是库莫尔,那个曾经像孤狼一样向我袒露出软弱一面的库莫尔,在军营里温柔拥抱住我的库莫尔。如果那时我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那么必定是他。

跟有些人的信任并不一定要通过长久的时间去建立,却同样历久弥新,坚固如昔,那一年,库莫尔没有让我失望,今年,出兵合力抵御鞑靼人,他也同样没有让萧焕失望。

只是,今后的局势将会怎么样?以现在的状况来看,只怕谁也说不准吧?

门帘轻微地窸窣,披着一领纯黑的大氅,萧焕也走出了车。回头握住他仍旧冰凉的手,我向他笑了笑。

低头对我笑笑,他轻轻握住我的手。

得知萧焕赶来,镇守山海关的辽东总兵曹熙早带了一干将领在城下迎接,这时候匆匆过来问安,再带领着往城里安歇。

到住处下了车,在房内换了一套轻便的衣服,萧焕就到外室里坐下,把曹熙和关内守将官员叫到面前。

往他怀里塞了一个手炉,我又泡了杯热参茶放在他手边。手指扣着路上看过的谍报,他也没多说,只是向曹熙询问关内的兵力和军资细节。

当年和女真议和之时,大武已经丢了抚顺卫和广宁卫,辽东近乎全失,这几年除了和山海关成犄角之势的宁远和锦州还有守军之外,山海关外大武再也无城可依。如果库莫尔带兵从建州南下,等女真大军度过辽河,一旦逼到城下,就又将是德佑八年那样危急的局面。

听过禀报之后,屋内沉默了一阵,冷不丁地,曹熙身后一个年轻官员出列:“臣以为坚壁固垒,不足以平患!”

这话说得突然,萧焕也没生气,笑了笑:“那么卿以为如何?”

那个年轻官员沉声说:“辽东沃野千里、兵强马壮,只守不攻,犹如百纳之川,只堵不疏,多加纵容,总有决堤的那一日。”

刚才御前冒失开口就是不敬了,他这句话一出,已经在指责当年萧焕没有趁胜追击,和女真签订合约,以至于出现当下的危局。

别人还没什么,曹熙脑门上霎时就出了一层汗,袖筒里的手都微抖。

萧焕笑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想必也是冒死说出了那番话,那年轻官员抬头,神色却毫无畏惧,一双眼睛更是锐利雪亮:“臣兵部职方司主事柳时安。”

“曹卿,调骑兵一万,步兵三万,以及红夷火炮二十门,明日辰时前抵达宁远。柳时安即刻起任兵部职方司郎中,监军山海关。”萧焕说着,放下支在案上的手,向柳时安笑了笑,“德佑十一年的进士,我记得是曹总兵上书把你调来的山海关,你随我一起到宁远去吧。”

正六品主事到正五品郎中,萧焕这一开口,就把柳时安连升了两级。

愣了片刻后,柳时安才掀衣跪下,声音镇定低沉:“臣领旨。”

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萧焕却没开口,就先轻咳了两声:“…起来吧。”

站在他身边,我忙把参茶递过去,俯身帮他轻抚胸口。几天的旅途劳顿他的身子哪儿受得了,偏偏到了山海关还逞强连休息一下都不肯,忍不住埋怨说:“叫你睡会儿都不听。”

抬头冲我轻笑了笑,他握住我的手,带着歉意:“让你担心。”

瞪他一眼,我瞥了瞥身旁那些都颇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去的官员将领,反正朝野上下都知道帝后感情亲厚,我也没什么避讳的,索性在他身边坐下,把手中的茶杯送到他唇边,让他就着我的手喝茶镇咳。

该交代的也算交代完毕,萧焕也的确累了,此后又说了些局面上的安排,就让那些官员散了去各安其事。

又重新安静下来的房间里,他似乎是倦极,合了眼用手支住头轻轻咳嗽,眉间透出淡淡倦色。跟额森大战那段日子,他本来就是强撑着精神的,后来总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女真这边却又出了事。那天在大同城外被库莫尔激得咳了血之后,他不时的轻咳就没有断过,这几天急着赶路,虽然拿药暂时压下去了点,但总是不见大的好转。

手指轻轻抚过他修长的眉,我抱住他的身子,把吻轻轻落在他的苍白无色薄唇上,心疼得恨不得能分一点他的病痛到自己身上,到嘴上却只能略带不满地嘟囔:“真不让人省心。”

轻笑了笑,他张开眼看着我,把手臂放在我腰上轻拍了拍:“不要紧。”

这句话都在我耳朵上磨出茧子来了,我只有再瞪他一眼,想了想,对他说:“萧大哥,你准备怎么跟库莫尔解释?”

仿佛是有些意外我问出这样的话,看我一眼,他笑了笑,没有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