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精巧的弩。

弩身是青铜铸就的,弩臂则是酸枝木——这把弩现握在王昆吾的手里。

木头的弩臂长一尺八寸,铜弩身长七寸。弩机的铜廓上面刻有铭文:景耀元年,中作监,刘同制。另一面则刻有“小元戎”的字样。

王昆吾看到弩机上的这几个字,就知道这把弩的珍贵。

——这是一把诸葛弩,又叫元戎弩。是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所创制。他手里这把“小元戎”该是元戎弩的行军版。蜀军当年多在川陕交接之地作战,山高路陡,弩必须要做得轻巧便于携带。就如手中这一把,重不过三斤,却有十数石之力。

这把弩可以连发五箭,据说大号的诸葛连弩更是可连发十箭。弩的望山上嵌有铜钉铆出来的小星星,那是准星,共分六度,每度又有四分。

这把弩,是王猛通过“不足”交给他的,只是王昆吾并不知道它真正的主人是谁。

龙首原上的乱草枯而未倒,长风一过,立时荡漾如海。

王昆吾就趴在那浓密的草根深处,感觉那草在头顶上翻滚着、躁动着、郁怒着。天顶上的铅云锅盔似的罩下来,罩得这世界密不透风——仿佛所有的风都流泄不出去,只能在这锅盔样的天下面奋力呜咽。

他抬起眼,看那草与天的交界,只见一派苍灰与一片枯黄列阵对峙,彼此怒视,逼得那风只能在它们两者之间打旋转磨、往来激荡。他的手搭在“悬刀”上面。

——悬刀,是弩的扳机。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此时也不过是一把悬刀、一张更大的弩的板机而已。

***

昨日一清早,苻生对苻融说:“明儿,我想去菁哥的葬处看一看。”

苻融当时一愣。

却听苻生道:“也许,是时候给他修个陵了。”

帝王之墓高九丈,可以称之为“陵”;百姓之坟高不能过三尺,只能称之为“坟”。

苻菁是夺宫谋乱而死的,罪名可谓大逆,皇上怎么会想起给他修陵?

但苻融什么都没说。他的消息灵通,知道皇上最近几日心情见好。据小盒子偷偷回报,好像因为皇上最近有了个可心的女人,那人是个小宫女,名叫小鸠儿的。小盒子说这事儿连太后都不知道……再加上掣肘之臣都已伏诛,也许这就是皇上突然想跟他自己的过去和解的原因。

可苻融也知此事不妥。

为苻菁修陵,别说朝臣们会反对,太后那关就一定过不了。为谋反之臣修墓,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先例,更别提是王陵了。

但苻融什么都没说,自从鱼太师满门伏诛后,苻融就觉得,整个长安城看似平静,但有一道命运的铁闸已经绞起,且已绷至极处,那绞盘早已收紧,如今做什么都来不及改变了。

第二日,皇上一清早就传来苻融。

他们此行,随扈的共有百余名期门军。

苻融一到,这队人马立时就向城东南的龙首原奔去。

苻融骑着一匹枣骝,苻生则乘着一匹骓马。

一出长安城,苻生就纵马疾奔,苻融忙催马在后面跟着,这一君一臣就奔驰在长安城外的古道上。直到把长安城甩在了身后数射之地,连同那些随扈的军队都远在一射之外了,苻生的马才慢了下来。

他仰天长吸了一口气,自语道:“终于有个可以喘气儿的地方了。”

接着他看向苻融,突然问:“那天,你还是去了?”

苻融愣了愣,立时明白了堂兄问的是哪一天。

……行刑那天,苻融是去了东市口。

东市口那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只是人虽多,场面并不热闹,像一场千人合演的哑剧。他拨开人群往里走时,只看到了一张张紧闭的嘴。那些嘴唇紧紧胶合着,胶合的黏度就是当今皇权所能及的力度。

他看到鱼家老少被捆绑在地,一共六十余口。

他越过鱼太师那花白的胡子,看到了鱼欢。

他看到了鱼欢那张跟自己一样,同为长安城父老称许的,可谓俊秀的脸。恐惧没有让他的脸走形,自己的到来却让他表情抽搐了一下。

鱼欢的眼望向苻融的眼,那眼中似乎伸出两只小手来,要与苻融四手相握。他们曾在如此混乱的时局中谈书论艺,现在想来,那些行为简直奢华得不该存在。苻融用眼握着鱼欢的眼,他记得当年犹在枋头时,苻氏与麻秋对战,那该是整个枋头最艰难的时刻。枋头所有的住宅、营帐都乱成一团,外面路上的黄泥在无数人的脚下翻碾着,年幼的鱼欢跟自己挤在一起,躲在姜老的厨房里,鱼欢的肩膀一直在抖,靠在自己肩膀上……“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我想我会死”……苻融突然想起了当年鱼欢这句呢喃的话,以后他跟鱼欢哪怕言笑无忌,都没拿这句话打趣过他。直到这次被拘后,鱼欢通过探监的小盒子传回来下面这句:“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如果我死了,我们就分开了。”

因为有了这句话,苻融才回想起了当年那一句。

鱼欢是柔弱的,他这样的性子,在这个乱世里,根本无法存活下来。

……然后那一把刀斩下。

苻融静静地闭上眼。

那一刻,他知道,他的成人礼结束了。

而这件事最荒唐的地方在于:他本以为堂兄杀鱼遵纯属乱命,可没想到,期门军竟然真的在鱼府中抄出了鱼太师叛国的证据:那是鱼太师与东晋谢尚来往的书札。

谢尚是晋国重臣,爵袭咸亭侯,官拜镇西将军,都督江西淮南诸军事,后又加都督豫州扬州等五州军事,曾为东晋朝廷夺回传国御玺,在朝中可与桓温抗礼,可谓是现在东晋朝廷的股肱之臣。鱼太师书信与他相通,所言多涉劝秦归晋,确有卖国之实了。何况信中还多有密语,外人难解其说。

而这些书信都经过了苻融的手,由他转呈给皇上。他一看笔迹即知,这些,绝不是董荣所能捏造出来的。

“知道我为什么不肯听你所求,宽恕鱼欢吗?”

听到堂哥这话,苻融抬起眼,望向皇上。

却听苻生道:“小安乐,你该知我对你期望极大。你跟我不同,确是读过书的。我平时虽只与你笑乐,可你跟我说的那些如何管制太仓,如何平准、均输,限定盐铁,如何修改税赋的话,我虽没太听明白,却也知道你是用过心的。这些东西,你比我懂。而且朝中也有人动议,说他日我可以以你为相。我也盼着那一天……”

苻生的眼望着远处,似乎在期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后他回过眼,望着苻融。

“但那一天之前,你必须长大。”

苻融没有说话。

他不觉得自己的才能足以担此大任。

不过这是个乱世。一个乱世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堂哥继位时,年纪也不过二十岁。而当朝的耆宿,所作所为,也时常令苻融感到失望。

他静静地往下听着,只听堂哥道:

“知道一个人如何才算长大吗?”

……苻融的心里叹了口气,他的眼中似再一次看到了鱼欢:而有的人,这一生都来不及长大。

苻生的独眼却望向远方:“我以前也一直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算是长大。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曾经问过菁哥,要怎么才算长大。菁哥说,等你手上沾了血!”

“此后我十三岁从军,为家族出征,那一战是与冉闵部下作战,我沾了血回来,回来后还问过菁哥,现在算是了吧?没想菁哥只淡淡笑了笑——你知道他总有一种像是嘲讽似的表情,他跟我说:你觉得这就算血吗?敌人的血从来都不算血!要等你手上沾了不想沾的血,比如亲朋的血,好友的血,杀过不想杀的人,那时才算长大。”

苻生的唇角划过一丝苦笑:“那时候我还不懂为什么。没承想,我手里第一丝不想沾的血,居然是来自他身上的。”

堂哥如此袒露心迹却让苻融没有想到。

忽听苻生问:“小安乐,你觉得,咱们朝廷,现如今最需要改的是什么地方,为何相比燕国和晋国,咱们尤其显得势弱?”

没想到皇上忽然会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苻融想了一下才答道:“只为咱们没有制度。”

“制度?”

“晋国虽已偏安江左,但他们这个汉人朝廷毕竟承袭有自,朝中不乏干才。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终归是要有规矩的,而他们汉人,经营这个,怎么也算经营了几百年,这样的国,不是打上一两仗,杀他们一两个重要的人,就可以轻易灭掉。而燕国鲜卑慕容氏,传国也有三代,且他们起家是鲜卑贵族,原来也自有地盘,自有他们的一套规矩。只有咱们氐人,自汉以来,都是与汉人杂处,从来没有机会自成格局。所以,我觉得我们跟他们比,少的就是一份规矩。”

“那你最想改的规矩是什么?”

“财赋。”

苻生愣了愣,难得安静地听苻融讲下去。

“皇上既然问到这里,臣也只好知无不言。比如,咱们现在虽有司粟内史,却不设大司农。司粟内史照说该管理国之财赋。可司粟内史一职,始终把持在强氏手里。从此国之财赋,竟不入太仓,反而大半都流入于少府。少府本该只能管理宫中花费,现今却越职兼管天下之赋。而少府把持财赋后,待后宫宽泛,却待天下严苛。百姓无隔口之粮,兵士无越冬之衣。长此以往,天下必将怨恨。”

——少府令强怀是强太后的族兄,自先帝在位时,强氏家族就声势日隆。由此朝廷的司粟内史一职几近虚置,而本该只管理宫中财政的少府监却强大无比。

苻融的这番话也正触到了苻生的痛处。

皇上其实自己也知此事不妥,但以强太后之强势贪婪,若想从强氏家族手里强夺此权,只怕必然会闹得相当难看。

皇上一时沉吟不语。

却听苻融道:“生哥,自晋乱以来,咱们氐人终于开始建国,先有巴氐李特入蜀,建国号成汉,可惜后来为桓温所灭。更有仇池国杨氏一直偏安一隅。而算下来,咱们氐人所建之国,最有气象的,要数咱们大秦了,且建都于关中形胜之地。千百年来,咱们氐人何尝有如此成就?生哥不趁此之机,一展羽翼,廓清朝政,宾服四方,与天下万姓以休养之机,只怕咱们氐人就再难找到如此好的机会了。他们汉人自夏以来,绵延三千载,若是咱们氐人也有这样的机会,生哥,那你,就是那个开天辟地的人。”

苻生不说话,一抖缰绳,纵马向前跑去。

苻融连忙放马跟上。

一时只听得风在耳边疾掠。

他们一路狂奔,转眼已到龙首原。龙首原上,但见一片祜黄连绵不尽,天上,苍云如铁。如此景物,正合苻生的脾气。

苻生忽一勒马,拉得坐下马急停住,侧首望向苻融:“安乐,我若将举国财赋托付于你,三年之内,你是否能给我弄得粮草俱足,以供我兵马踏破鲜卑,横扫晋室?到时,六合归一,重建秦皇霸业?”

苻融叫了声:“皇上……”

却听苻生截断道:“别跟我推托。如今,朝廷中可以为我捣乱的八个顾命大臣我全已诛尽。羌人、羯人俱归我麾下,我等了三年,才终于等来今日。也许,是该我一展手脚的时候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先问你。”

“什么事?”

苻生脸上忽露出一抹笑意:“你可有在弄过一个女人之后,竟觉得满心欢喜?”

苻融听得猛地一愣,张开了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却听苻生问道:“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苻融满面通红,嗫嚅道:“我……只有一个女人。”

这次倒轮到苻生愣了,他伸手去摸苻融的头,纳闷道:“不是吧?小安乐,你只有过一个女人?可就是那个叫奢奢的?”

苻融满面赤红地点了点头。

苻生哈哈大笑:“你们彼此相得,想来很开心?”

苻融只有再度点头。

却见堂哥的脸沉闷了下去:“我却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说起来,我十三岁时,就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他脸上阴云密聚……那还是在枋头。

那事的起因他再忘不了,总之还是为了别人的轻视。兄弟们的轻视也还罢了,可他愤恨于来自母亲的轻视,所以他第一次就是强奸了母亲最心爱的一个婢女。他想起事后母亲得知时脸上那轻蔑的神情……这事儿他没伤着母亲,却伤了自己。母亲脸上的神情分明是:这小犊子,他也只有这样才找得着女人了。母亲把那婢女羞辱式地赏给了他,可他从此碰都不要碰那个女人。

他不喜欢女人,从始至终就没喜欢过女人!

他记得自己长到十五六岁时,赤着身子来到荒野里……天,也是如今天一样铅重铅重的天,他裸身站在那里,他拥有自己的昂扬,却强求不来哪怕一丁点儿的亲密。

他记得当年哥哥苻苌的妻子樊氏看自己的眼神儿,还有父王的那些姬妾,包括弟弟苻柳的那些侍御,甚至包括自己此后的皇后。她们看他,都如同看着一只野兽。

没错,他不喜欢女人……直到,前日大醉,自己竟被经血玷污了身子之后。

这些他都没有说,他只冲苻融问:“你想没想过,弄出个孩子?”

苻融愣在那里。

——皇上一直无嗣,这可是国之大事。

怎么今天,皇上会突然说及孩子?

却见堂哥的脸色铁青,他以前确实没喜欢过孩子——他知道那是一群多么残忍的小混蛋,他小时都曾一一亲历。

“我原来从不想在这混蛋的世上留什么种……”苻生望向苻融,眼光落在苻融身上时,神色难得地变得柔和了些。

“可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在弄完一个女人后,竟没有平时那么恶心。她不漂亮,更远远称不上绝色。只是,那时我忽然想:要是她给我生出个孩子呢?我竟没像平时那样第一念头是把那小东西给打回去。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孩子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们都是些射出去就收不回的箭,有一天还说不定就绕回来,反钉在你的身上。因为他集中了你所有的毛病,也看清了你所有的弱点,你终究会躲都躲不及……”

他脑中一时想起了他的先父。

“嘿嘿!那中箭的神情,我在我那个天王老爹身上可是不止一次看到过的。他们就是你射出去,等个一二十年就会准准钉向你身上的箭!”

正说着,苻融只见堂哥脸上的神情突变。

他陷在堂哥的话里,还没有留意,却猛听堂哥厉喝道:

“趴下!”

他听令趴下。

然后,他才听到了那“嗖”的一响!

苻融疾向前俯身,却已来不及了。只觉得肩胛骨上钻心地一痛。

他知道自己中箭了!他才一侧头,却见堂兄那壮大的身子猛地从马上跃出,向自己疾扑过来,那只独眼中闪着悍光,壮大的身体直撞向自己,撞到后,抱着自己就往马下一滚。耳边听到堂哥响雷般的喝叱:

“有人行刺!”

话音未落,又有两声“嗖”“嗖”的声音传来。

苻生这时才把苻融扑下马,苻融胯下的马立时遭殃,哀鸣着倒地。可第三、第四支弩箭接踵而至,苻生再也躲闪不及,因为他护住了苻融,那两箭全钉在了他的腰胯之上。

苻融的脑子里只来得及想起四个字“诸葛连弩”!

却见堂兄把自己往前一推,抽出佩剑,直接就向弩箭来处掷了出去。而堂哥那壮大的身子紧跟着那剑,就向左前方草丛里扑去。

苻融被推得倒退了几步,只觉肩胛上剧痛,却不能让堂兄独当这狙杀,立住脚后,立时从侧面包抄了上去。

却见一只弩箭猛地射向堂兄。

他叫了声:“生哥!”

堂兄身子只略闪了闪,竟不甚避让,任那箭钉在他肩头,身子只稍顿,依旧向前疾掠。

不过五十步距离,偷袭来得快,苻生的反应也快。

待那五支弩箭射完,他已迫近偷袭者藏身处十步之内。

只见草丛中有人暴起,那人拨出佩刀,向苻生砍去。

苻生随身带的只有一把短匕,这时抽到手中,格了一格。那人连连挥刀,向前猛劈。

——暗袭者是王昆吾,他埋伏于此,见到苻生与苻融纵马而来,本还担心他们奔行太快,来不及取准。没想苻生竟勒住了马。他拾机瞄准即射,只不懂,为什么准头明明取的是苻生,箭却射向了苻融?

功亏一篑啊!

这时他以佩刀猛劈,却见眼前这位大秦天子足足高过自己一个头不止,那只独眼狠戾地盯着自己,壮大得如同凶神一般,他知道,哪怕此时苻生已受箭创,只怕自己此行也已然无功!

“生哥,接着!”

苻融此时已经奔近了些,叫了声,就将一把短刀扔向苻生。

王昆吾本要趁苻生接刀时下手,没想苻生根本没接,直接抬臂硬格自己的刀,但听得“铮”然一响,他醒悟,这个马上皇帝出行时臂上还带了护甲,接着觉得胸口猛地一痛,有根肋骨生生被匕首戳断了,那匕首卷了刃,可肋骨却顺势倒戳入自己的胸腔里。

他忍不住痛,向地上一倒。

倒地后,他已知无幸,向腰下一掏,掏出个腰牌来,就向自己口里一吞!

他知道自己正在死去,死前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那把如此精巧难得的元戎弩,准星怎么可能是歪的!

而就在此时,他感到苻生那个铁塔样的身子也砰然倒地。他心头一喜:不管怎么说,自己终报大仇,算与这个暴君偕亡于此了!

***

一个消息在长安城中疯传。

“皇上遇刺了!”

——生还是死,没有人知道。

但遇刺的消息如此确凿,让人不能不信。

此时,苻坚正闷闷地躺在床上。

他正依王猛所嘱,装病在家。

锦褥香衾让他感觉很不习惯,不过这是母亲苟太夫人亲手抱来的,他也只能忍受。他这病既装得阖宅皆知,就只能被迫窝在床上演下去了。被子困得他热得难受,而更煎熬他的,却是那内心里良心的责备。

王猛那天的话言犹在耳。最后几句的意思无非就是:你要做伪。

此时他躺在床上,不由静静地揣测起自己与那个王座的距离。这念头他不是第一次有,在他刚出生时,背上就有个天生的赤色胎记隐隐突出,恍若雷文。

这胎记的纹样最后还是被祖父帐下的一位谋士、高平人徐统解读出来了,说上面字样隐隐是:

草付臣又土王咸阳

苻坚现在当然明白,那不过是徐统为鼓动祖父雄心而说出来的话——草付组成个“苻”字,臣又土可以组成个“坚”(堅)字。所以祖父给他起名苻坚。徐统解说给祖父听的话是:分寸草民本为臣,再临故土乃得王!

这段故事他从小常听母亲提起。不过,自从祖父故去,伯父执掌大权后,这件事母亲就再没提起过。

可今早,母亲来看他时,居然又重提起了这段旧事。

苟太夫人当时也没说别的多余的话,只问了声:“坚头,你背上那块胎记还在不在?”

苻坚愣了愣,他因嫌热,是赤着身躺在被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