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无休止的死循环式吵闹,直到走到医务室,受到医生严厉呵斥,两人才安静了下来。

“把衣服脱掉我看看伤口。”

谢襄一惊,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服领子试探性的问:“医生,能不能不脱衣服啊。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你年纪不大,思想倒是挺封建的。”医生对待病人态度不错,轻笑道,“行了,别废话了,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看,万一伤到了骨头怎么办。”

“不会的,就是破了点皮,你给我点纱布和碘酒我自己回去就能上。”

“那也得先清洗伤口、消消毒。”说着,医生转身就去拿药酒。

谢襄坐在病床上咬唇不语,若是让医生上药,那她的身份可就保不住了。

趁着医生不在,顾燕帧背对着她研究药柜,谢襄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回到宿舍,将衣服领子扯开看了看伤口,肩膀处有道伤口,略微有些红肿,不过问题不大,用水清洗清洗上点消炎药就行了。

宿舍门被推开,一见是顾燕帧回来了,谢襄急忙将衣服掩好,警惕的盯着他。没想到,他也在盯着自己,对视许久,谢襄败下阵来。

“你看什么!”

“我在看,你是不是个女人。”

“你说什么?”谢襄大惊,仔细研究顾燕帧的神色,他脸上还是那副略显邪气的笑容,叫人分不出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不得不故作镇定,“骂、骂人是不是?”

“你说你长得又矮又瘦,体力那么差。包里还藏着女人穿的衣物,更不敢在别人面前脱衣服,就连睡觉都裹得严严实实,你说你奇不奇怪?”顾燕帧摸着下巴紧紧的盯着她,目光灼热的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谢襄有些慌神,急忙抱着药品走向卫生间,“你个神经病,我懒得和你废话。”

“你最好不是,不然一个女人长成你这样你那得多惨啊!”

顾燕帧转身出了门,留下谢襄紧紧拽着胸前的衣服,重重吐出一口气。

因为谢襄受伤,午饭和晚饭都是黄松给他送过来的,一个下午她都在床上躺着,不知不觉睡了好几觉。月上中天,旁边顾燕帧的呼吸声渐重,可是谢襄却睡不着了,索性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难得的明亮,恰如多年前那个夜晚的月亮一般。

那时,谢良辰还在,谢襄也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往日与谢良辰一同坐在台阶上看月亮历历在目,冷风徐徐,那时她还有一袭及腰长发,风一吹便如海藻般随风飞舞。

“哥,爸说奉安的局势不好,你去参军会有危险的。”

谢良辰轻轻的抚摸她的发顶,目光悠长,“我不去谁又会去呢?襄襄,以后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虽然可能不会成功,虽然对大局毫无帮助,但还是得去。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任何伟大的事业,都是一步步完成的,只要不放弃,总有成功的一天。”

她看着哥哥,心里千头万绪,却无法言说,只得掩住哽咽,将头靠在他身上,“嗯,我等你成功归来的那天。”

“好”,谢良辰说话的样子很坚定,他将手中的烟轻轻弹飞,轻笑道,“抽烟不好,你可不要学哦。”

火星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璀璨而又绚烂。烟头落地,火星渐渐熄灭,隐于黑暗之中。

谁又能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从那以后,谢襄不再跳舞,而是走进烈火军校,以谢良辰的身份继续活下去。或许,只有这里,才能告诉谢襄如何才能成为一个像谢良辰一样的战士。又或许,这里会成为谢襄生命最后的归宿。

思及此,谢襄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披着件衣服便慌忙的走出门去。更深露重,迎面扑来的寒凉水汽,令她顿时冷静了下来。抬头望去,如渊的夜色中有火光在隐隐闪动,谢襄走了过去,看见沈君山正坐在平房仓库的屋顶上抽烟。

沈君山见她顺着梯子爬了上来,晃了晃手里的烟道,“抽吗?”

谢襄连忙摇头,“我不会。”

“我以前也不会,在国外学的,现在回来抽国内的烟总觉得不够味。”

“为什么回来?现在国内局势不好,到处都是战争,我有很多朋友都举家出国了。”

“躲不掉的,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只要敢上路,总会离终点更近一步。”沈君山一笑,将手中的烟蒂弹了出去,烟蒂在半空中划了道弧线,飞掠过去。

“抽烟不好,你不要学了吧。”

谢襄有些愣住了,她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便陷入沉默之中,她不说话,沈君山亦不搭话,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良久,谢襄才继续道:“对了,今天道馆的事谢谢你。”

“谢什么?我扶了你一把吗?那你应该谢顾燕帧才对。”

“他那么讨厌,我才不要谢他呢。”

“听语气,你不喜欢他,真巧,我也不喜欢他。”沈君山的语气里一片淡漠,如同他这个人一样,“不过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嫉妒吧,嫉妒他能活得那般潇洒肆意。”

沈君山难得说这么多,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夜深了,回去吧。”

谢襄跟在沈君山身后静默不语,脑中想的却是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生来便不受拘束,一生潇洒自由。即使身处最动乱的时代依旧可以保持真我,看似吊儿郎当实际上活得比任何人都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会以最舒服的姿态去寻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倘若非要谢襄用一个词语来形容顾燕帧,大概就是骄阳吧。早一分的朝阳太凉薄,晚一分的夕阳又太沉重。

只有骄阳正好,炽热而又耀眼。

第九章 半山公馆

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去时,谢襄换了一身女装来到了火车站。

谭小珺昨日特意来烈火军校寻她,说是北平的家里来了电报,她父亲谢之沛今早便能到顺远,叫她早做准备,不要露出马脚。因此谢襄向学校告了假,早早地便来到车站等候。

伴着隆隆的轰鸣声,火车徐徐驶入站内。谢襄踮起脚尖向站内望,隔了三列车厢终于找到谢之沛的身影。他穿了一身灰色的风衣,戴着金丝框的学士眼镜,风尘仆仆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谢襄急忙迎了上去,亲亲热热的挽着他的手一同去暂住的宾馆。

谢之沛是个教书先生,整日都浸在书中钻研学术,一向不喜出门应酬,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谢之沛不远万里奔波。

不等谢襄问,谢之沛便对爱女说了原委。

“我这次来是受沈家之邀。前阵子他们商会资助了我们学校一批棉布,这半年来市面上棉布紧销,北方的市场大多被日本人把持跟着,顺远商会敢于公开销售低价棉布,这是爱国行为。他们邀请我和你妈妈来参加棉机厂的落成宴会,你妈妈身体不舒服,你就代她去吧。”

“妈她生病了吗?”谢襄心中立刻担忧起来。

“不是,只是过几天就是你哥哥的祭日了。”

提到谢良辰,两人皆是落寞。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哥哥的死,宛若一把烧红烙铁,将悲痛深深的印在父母和谢襄心中,这种疼痛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而是会在伤口处不断地发炎、溃烂。

久而久之,这个名字便成了不愿再提起的禁忌被深深的埋在心里,可是一旦提起,那便注定是一种蚀骨锥心的疼痛。

车子在林荫小道上一路飞驰,最终在半山腰处停了下来。

半山公馆是一栋宏伟的欧式大楼,乳白色的墙漆使整栋大楼看起来宽敞明亮,窗子镶嵌着五彩玻璃,阳光一晃,煞是好看。屋内的装修也全然不似其他商会那般金雕银铸,反而多用上好的松木做摆设,墙上也挂着许多古玩字画,这栋楼内处处都透着一股高贵典雅之风。

谢襄挽着谢之沛走了进去,不过几步路便遇到了谢之沛的一众老友熟客,看着父亲不停的叙旧寒暄,谢襄随手拿了个满是奶油的纸杯蛋糕,漫不经心的跟在父亲身后。她一向不喜欢这种宴会,到场的每个人皆是精心打扮,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就连那喝茶吃饭的动作都不知私下里演练过多少次了,一颦一笑都像是复制的一般,华丽而又空虚。

“襄儿”,谢之沛忽然有所发现,连忙唤她,“快与我一同去见沈先生。”

远远地,沈听白正坐在沙发上与人谈笑,他对面的女子大半个身子都陷入沙发中,看不清楚面容,但从身影依稀可以看出窈窕细弱,沈听白面对着她喜笑颜开,对面女子的身份立刻显而易见。

谢之沛带着谢襄上前,却被两名身着西装的男子抢先一步。

“沈先生。”为首的那位男子和沈听白打招呼,声音温和有礼,发音很是蹩脚。谢襄仔细的打量着他,这张脸她在报纸上见过,正是日本商会的会长,名叫佐藤一夫,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是他的心腹真田信一。能让这两位人物亲自出场,看来沈家的棉织厂已经真实的触动到了日本人的利益。

简单寒暄两句,佐藤一夫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又端起酒杯敬了敬倚在沙发里的美人。

“曲小姐国色天香,沈先生有美人在旁,真是让人羡慕。对了,听说前阵子曲小姐在帕里莫险些被人掳走,如今局势不稳,歹人很多,曲小姐进进出出,可一定要多加小心啊,万一出了什么事……”

放在其他地方,不过是句寻常叮嘱,但从佐藤一夫口中说出来,便是赤裸的威胁。

听到这句话的沈听白面色陡然一变,显然是动了怒。曲曼婷从沙发上缓缓起身,姿容顾盼生辉,嗓音清丽婉转,从容说道:“不劳佐藤先生担心,听白会保护我的。”

谢襄见她一脸淡定,目光紧接着朝着自己望过来,匆忙低下头。

曲曼婷瞅着谢襄和谢之沛,略眯了一下眼。上回在西餐厅里虽然匆忙,但她还是看清楚了谢襄的模样,极面熟的一个人,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看在她也是谭小珺的朋友份上,同时为了支走佐藤一夫,曲曼婷出声提醒:“听白,那位老先生好像在等你。”

沈听白很自然的点头,随即回头对着佐藤一夫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佐藤先生了,月黑风急,还望先生一路小心。”语毕,再未多看他一眼,径自牵着曲曼婷走了过来。

见到沈听白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谢之沛脸上带上了感激之色,“沈先生,我是谢之沛,这次是特意来感谢沈先生上个月为我们学校捐赠的物资。”他上前一步,恭敬的伸出手。

“哦,是北平的谢先生啊,小事一桩,我也只是尽我的一点心意,这位是?”沈听白指了指躲在谢之沛身后的谢襄。

“这是小女,她在顺远读护校,我们父女许久未见,这次就带她一起来了。襄儿,过来,我给你介绍认识沈先生。”

谢襄仍是低着头,状似扭捏不敢上前,曲曼婷见她这样更是好奇,不住的上下打量着她。

“大哥,我刚刚还在到处找你……”

糟了,谢襄心下一惊,连忙背过身去,刚刚那声音,是沈君山!

“襄儿,襄儿?”

耳边再次传来父亲的呼唤,谢襄避无可避,索性将脸埋在手中的蛋糕里,再转过身时,已是一脸的奶油。

“刚刚有人撞了我一下。”谢襄低着头,不敢去看父亲那尴尬的脸色。气氛一时凝住,好在沈听白及时打了圆场,“没关系,君山你快带谢小姐上楼去清洗一下。”

这下走也不想走,留更不能留,只得硬着头皮随沈君山一同上楼。

谢襄进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默默掬起一把清水泼在脸上,奶油缓缓滑落,露出女子原本清秀的面庞。

镜子里的女子眉头紧锁,思绪百转。

这可怎么办啊!谢襄等的脸上的水都干了,趴在门边上往外看,她在洗手间呆了许久,沈君山居然就这么在门前的沙发上坐着不走。

乐曲声自楼下响起,沈听白和白碧云在舞池中偏偏起舞,沈君山在楼上望见了,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喜这位白家小姐,不止因为她看似天真可爱实则骄纵跋扈的性格,更因为她是白市长的女儿,而白市长一向是个左右逢源的人,只要不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他绝不会插手任何事情,同样,谁能给他利益,他就会对谁听之任之。

哪怕对方是日本人。

温馨浪漫的圆舞曲骤然停下,变成了热情似火的探戈,沈君山骤然前倾身体,看到顾燕帧拉着曲曼婷滑进了舞池。

那两人配合默契,动作优美,舞姿活泼,很快便引起了宾客们的连连赞叹,沈听白停了下来,宠溺的看了看曲曼婷,随即拉着一脸不满的白碧云退出了舞池。

沈君山顿时明白了顾燕帧应是在为曲曼婷解围。风情绰约的美人总是要遭人嫉妒的,更何况还是一位有着沈听白这种忠实追随者的美人。这群上流社会的世家小姐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一向出神入化,今日沈听白与白碧云共舞,那些多嘴多舌的小人定会以为曲曼婷在沈家失了势。

沈君山出神之际,余光瞥见一人从旁边悄悄溜了出去,一怔间,便看清那身影是谢襄无误,立即起身追了过去。

“谢小姐!”沈听白在身后喊她。

谢襄一个激灵,跑得越发快了,一个转弯,便已经将沈君山甩脱。地上只留下一只白色小皮鞋,沈君山捡起皮鞋,继续向前追去。

望着沈君山离去的背影,趴在休息室门缝观望的谢襄松了一口气,松开紧紧捂着服务员嘴的手,略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

服务员摆摆手,“没事儿。不过小姐,你的手劲可真大。”

谢襄讪讪一笑,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原本以为是一次天衣无缝的逃跑,可惜她没有发现,这一切都被坐在最角落里的顾燕帧尽收眼底,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依稀可见他那双略带笑意的眼。

第十章 军事演习

“少爷,楼下的宴席快要散了,老爷正到处找你呢。”

“知道了。”顾燕帧不紧不慢,一脸的懒洋洋,拿眼睛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灯红酒绿,脑海里还是刚刚自己见到的那番景象,嘴角挂着笑便一点一点的扩大了。

“少爷,容我多句嘴。您这脾气也应该改改了,上次进警局的事已经惹得老爷不快了,如今日本人在奉安增兵,老爷名义上是奉安省督,实际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从张仲勋到白裴庸,各个心怀鬼胎,上面的更不用说了,军事上也是一盘散沙,那些学生也不安分,三天两头游行请愿。老爷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你难得回来一次,就别再惹老爷生气了。”司机老赵语重心长。

顾燕帧垂着头也不回他,根本没有将老赵的话放在心上,良久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肩:“我心里有数。对了赵叔,帮我查一下今晚沈家赴宴的女眷中有没有一位姓谢的小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

夜幕低垂,顾燕帧望着灯火辉煌公馆大厅微微出神,低声哼道:“谢良辰,你可真有意思啊。”

提前逃跑的谢襄对半山公馆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第二天将谢之沛送上火车后,谢襄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刚想好好休息一下,却收到烈火军校举行军事演习的消息,只得匆匆忙忙赶回了学校。

这次演习总共出动了三辆军用卡车,卡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车上的学员皆是一身野外作战服。

一回学校就赶上演习,谢襄坐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冲锋枪一路仔细思考这次军事演习的内容。因着这是谢襄来到烈火军校的第一次正式演习,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往日训练的对手不是同等级的学员就是熟悉的讲师,而这次却是真正上过战场经历过枪林弹雨的军人。

她从未见过真正的战争,对于战争所有的认识都来自于哥哥的口述,谢良辰经常给她讲一些战场上的故事,比如那累累白骨的阵地沙场,又比如那流离失所的战争逃民,但最令谢襄印象深刻的却是透过那绵远悠长的话语中所浮现的一个个清晨——当光明的利刃刺透黑暗的阴霾,有幸得见曙光的一双双充满希望的眼睛。

谢襄想,军人的使命应当就是守护住这一份希望吧。

耳边响起黄松的鼾声,谢襄抬起头望着前方,天色已经变得阴沉,头顶的一片片乌云交汇叠织,仿佛是要坠下来一般,露水落入泥土内的最后一点芳香,也在这闷热的空气中消失殆尽了。

车子缓缓停下,眼前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打眼望去,深棕与墨绿混做一团,像是一副随意描慕的油画般赏心悦目。这里的树木高大茂密,想来多年来未有人造访,山脚下的绵延战火终是烧不尽这山上的青葱希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新森然的气味冲进脑内,顿时放松了不少。

“良辰。”黄松不知何时醒了,推了推她,一脸严肃,“要出发了。”

这次军事演习的任务很简单,躲过隐藏在树林内敌军的攻击,穿过去,到达集合点。

一声哨响,学员们做鸟兽散,奔入林中。深绿色的野战衣与一望无际的茂林融为一体,远远望去瞧不真切,竟分不清哪个是树,哪个是人。

谢襄一路跟着黄松两人一起行动,他们两个也算磨练出了默契,屡屡出其不意,将敌人轻易制服。

此刻黄松双腿垂在树枝上,正警惕的注视着朝这边走来的敌人。右手做枪状向前一指,随即倒挂着垂了下来,未开刃的匕首向前轻轻一划,一名敌军的脖颈上登时便显现出一条明显的蓝色痕迹。落下的双腿再次跃起,匕首顶住了另一名敌人的背心,另一边收到手势的谢襄自草丛中窜出,掏出手枪直指第三名敌军的额头。

两人的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短短几秒便俘获了三名敌军。黄松无视三名敌军的白眼,笑嘻嘻的扯下三人手臂上的蓝色布条。布条一旦摘掉便意味着牺牲,更意味着此次阻挡任务的失败,三名敌军垂头丧气的走向阵亡点。

前方响起激烈的枪声,与此同时,后方一枚信号弹极速的闪入了天空,最后化作红色的烟雾消散。

谢襄眉头微微皱起,看这样子是出事了,听这枪声,前面根本不是自己人。

她连忙招呼黄松,黄松道,“我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你回去找信号弹发出的地方,那里应该有我们的人。”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黄松哪肯让谢襄跟着自己一起涉险,笑道,“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

谢襄说不动他,只好嘱咐,“千万小心!”

“好。”黄松循着枪声窜了出去,一路在林间飞奔,还未到达地点,便撞见了蹲在草丛里的沈君山、纪瑾和顾燕帧三人。

枪声骤然停下,几人失去了方向,在林中停了下来。

“枪声消失了,我们怎么办。”纪瑾问道。

“我们练习用的都是空包弹,这声音不对,而且数量很多。应该是两伙人在开火。”沈君山有条不紊的分析着。

“遭了。”黄松猛的一拍脑袋,“我得去找良辰。刚刚有人发射了求救信号,良辰去救人了,要是撞到那些人可就危险了。”

顾燕帧脸色一变,匆匆往黄松说的方向转身就走。

沈君山也有些着急,对着纪瑾嘱咐:“你去指挥部报告情况,我和黄松继续去找谢良辰。”

天色渐黑,乌云彻底压了下来,冰凉的雨滴缓缓坠落。

谢襄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起身,去发现脚腕疼痛难忍。撩起裤脚一看,脚踝处被石头割破了个口子,此时正缓缓的向外流血,

扯下一块衣料草草的包扎好伤口,她开始打量眼前的处境,自己应该是掉到了捕猎用的陷阱,陷阱上方,被人重新覆盖了一层杂草。先是以信号弹为饵,诱她前来,随后趁其不备将自习推入陷阱之中,再以杂草覆盖,显然不想让人发现坑底的谢襄。

是谁要害我?

空中电光闪闪,猛的响起一声惊雷。电光火石间,谢襄的脑中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李文忠,一定是他!

谢襄咬了咬牙,忍痛站了起来,开始向上爬,雨滴越来越密集,猛烈的冲刷着本就不坚实的土地,陷阱周围的土壤变得泥泞,谢襄用力一抓却抓了一把淤泥在手中,失了力气,眼看着又要跌入坑底。

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隔着重重雨幕,他英俊的面貌带上几分急迫,朝着自己伸出了手。

“沈君山?”

她抬头惊叫,随即那只带有薄茧的大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用尽了力气将她拉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