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白雪露出一抹惨淡的微笑,声音弱弱的:“怎么都修不好,干脆都拔掉算了…”

“啊!”

大家惊呼,再也不敢看她第二眼。夜色下,只见她缓缓上床,拉过被子,躺下,睡着了。

夜,越来越暗,所有的物体都被笼罩在了暮色之下。已经到了午夜,万籁寂静,耳朵里仅能听到大家那轻微的呼吸声…窗帘再次被撩了起来,外面起风了,而且愈来愈大,白色的窗帘肆意飞舞着,犹如女人扭动的身躯,犹如深夜的幽灵…

黑暗中,有双眼睛缓缓睁开了,只是大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润的气息。她仰躺着,抬头看着天花板,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起床,下地,赤脚离开,她的动作悄无声息。

门开了,身着白衣的女人缓缓朝前走去,一直走到浴室门口,她停住了,转身又入了厕所…

今夜,王小珍依然遵守着自己的原则,8点之后绝不喝水。已经是半夜了,虽然没有尿意,但此时肚子却痛得厉害。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双手捂住肚子,在床上辗转反侧。肯定是白天在教室里搞小联欢的时候吃多了桔子,或许有点儿凉着了,这会儿肚子钻心地痛,一阵紧似一阵,不行,要去厕所!

当脑海中冒出这个想法后,王小珍却暗自拼命摇头,不行,不行!那晚的事情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敢啊!也就犹豫的工夫,肚子痛得更厉害了,她可不希望拉到床上…皱皱眉头,咬着牙,王小珍穿好鞋子去了厕所。

廊道里亮着灯,灯光忽明忽暗,学校也太抠门了,反映几次都不换个灯泡。王小珍的身影跟着灯光在左右摇晃,看着像是飘忽不定的鬼影。她贴着墙壁哆哆嗦嗦地朝前走,心理上的恐惧和害怕掩盖了一切。

奇怪,厕所门开着?王小珍终于挪到厕所门口,看到左右忽闪的厕所门,她不禁一愣。想起上次的事情,突然有些害怕,但肚子实在受不了了,王小珍壮着胆子推门而入。突然,在幽暗的灯光下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王小珍吓了一大跳,脚步僵在了那里,手脚动弹不得。就在她差点尿裤子的时候,却发现这人有些熟悉,定睛一看,不禁有些纳闷。

看这背影像是白雪,身穿白色睡衣,头发散在肩上,不过脚上没有穿鞋,她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面朝那面镜子。想起依灵为白雪套鞋的样子,王小珍不禁有些汗颜,虽说依灵出身农村,但她身上却有一种特殊的东西,或许是别的女孩所没有的,甚至那种少有的沉寂和淡定都会让许多人自愧不如。

以为白雪在照镜子,走近了看,才发现白雪的整个前身都靠在了镜子上,身体僵直,一动不动,莫不是梦游了?王小珍试探着拍拍白雪的肩膀,轻声道:“你怎么…”话音未落,却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再看时,白雪已经直直地倒下去!

“啊!”

地上,白雪苍白的脸上流着两行血泪,她大大的瞳孔竟然裂开了,眼球分裂两半,惨白中透着血红,令人不敢再看第二眼!王小珍突然抱住了头,撕心裂肺地喊叫起来,凄厉的哭声顿时划破了整个楼层。

6.第二个

四楼骚动起来,关门声,开门声,尖叫声掺杂在一起,甚至还有人在惊恐地高呼:“死人了,厕所里有个女生死了!”

当一声声警笛划破整个校园的时候,黑夜的寂静突然被打破了,天空像是被一双厉手撕开了一角,空气中流淌着躁动不安的气流。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死亡事件,不明状况的同学又在暗自猜测,谁死了,究竟是谁?

“白雪,是白雪啊!”

“啊,就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吗?”

“天啊,怎么会这样,她多好看啊,怎么就突然死了?”

“是啊,奇怪得很啊,听说四楼厕所闹鬼…”

同学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铺天盖地而来。

女生宿舍楼下,从警车上走下一位中年警官,30多岁,平头,身着便衣,旁边还跟着几位身着警服的同志,他们在校长的指引下来到了女生宿舍四楼。

校长的神色异常凝重。校园里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影响之坏可想而知,再说新生刚刚入学不久,却在这节骨眼上死了人。唉!校长唉声叹气,脚步不停,嘴里还嘟囔着:“苏警官,这事情一定要尽快查清楚啊,女孩死得很蹊跷,也挺惨,哎呀呀,这可怎么办啊?”

苏毅是重案组的,凌晨1点钟接到报案,说医学院有一名女生非正常死亡…接到报案后,苏毅这才带着几名警员慌忙赶来。不过,还没有看到现场,耳朵里全是这位校长唉声叹气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害怕头顶的乌纱帽不保。苏毅冷着脸,一直没有搭话。

女生宿舍四楼,厕所。

厕所的玻璃上,两行鲜红的血液缓缓流下,地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她的脸非常精致完美,非常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标准,即便是不化妆,也是个美人坯子。不过,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女孩的眉毛拔得一干二净,眉头处光秃秃的。女孩的死相真的非常特殊,眼瞳竟然裂开了。苏毅见过无数次死亡现场,但这样的死亡特征还真是头一次碰到。

法医及助手都在拍照,虽然死亡现场已被封锁,但厕所门口还站着一些胆儿大的同学,她们正在向里眺望。

苏毅安排校长先将学生们驱散,这才转头问谁是第一目击证人。

“王小珍,她有些惊吓过度,所以被同学抬到宿舍了。”听警官问起,校长慌忙带着苏毅来到了404寝室。

推门而入,室内流动着不安的气氛,最里边靠窗的下铺躺着一个女孩儿。她的眼睛微微闭着,双手叠放在胸前,脑门上还敷块白毛巾,脸颊也苍白无比。床沿边坐着一个女孩,瘦弱,上身是件土得掉渣的碎花衣服,袖口都磨破了,下身一件蓝裤子,她的目光很温润,正盯着躺在床上的女生。

床头两侧还站着两个女孩,其中一人短头发,像假小子似的,脚上穿着旅游鞋,应该比较喜欢运动;而旁边那位就洋气多了,从上到下一身名牌,虽然容貌谈不上多俏丽,但经过这么一精心收拾,倒显得很耀眼。

苏毅的视线一一掠过,声音不高不低地问道:“请问哪位是王小珍同学。”

“哦,躺着的那位,躺着的那位。”话音未落,旁边的校长抢先说道。

苏毅皱了下眉头。他转头,客气地做出请的姿势:“麻烦校长先带着其余几位同学回避下,我想和王小珍同学单独聊聊。”

校长会意。穆从云和代珊珊对看一眼,坐在床边的依灵又帮着王小珍塞塞被角,她们这才跟着校长出去了。屋里,剩下了苏毅和另外一名做笔录的警官。

感觉到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王小珍缓缓睁开了眼睛,先是看到床前穿着警服,拿着本子准备记录的警官,而后转头正好接触到苏毅的目光,她的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身体颤抖不已,良久无法平息下来。

知道这是受惊过度所致,苏毅弯腰,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王小珍,我叫苏毅,是重案组的。现在你不要怕,只需要把今晚看到的情形再给我描述一遍就行。还有,具体你上厕所的时间,以及发现白雪后当时的情形…这些都会有助于我们破案。”

“我,我,我…”说了三个我后,王小珍不由自主地闭了下眼睛,泪水滚滚而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旁边拿笔录的警官有些迟疑:“苏警官,女孩估计是吓着了,这没法问下去啊?”

苏毅起身,沉吟片刻,终于叹口气:“好吧,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天亮再说吧。”挥挥手,苏毅和另外一名警官出了房间。

接下来,便是苏毅对404寝室的另外几名女孩进行询问,先是代珊珊。到了另外一间房,代珊珊坐下了,她的眉宇间透着一些说不清的东西。苏毅开门见山,先是问最后一次见白雪是在什么时候?代珊珊突然想起今天下午白雪和岩石呆在一起的情景,她当时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这女人出门撞死…可现在人真的死了,代珊珊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心头倒像压了一块巨石,简直喘不过气来。

听警察询问,代珊珊除隐瞒了跟踪岩石和白雪约会的情节外,剩余的事情都一件不落地说了出来。

苏毅点点头,又示意穆从云进来,最后是依灵…当这个衣着普通的女孩进来后,苏毅一直盯着她看,女孩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儿什么东西?哦,对,应该是她这个年龄所不具备的淡然…寝室里发生了这么大事情,这女孩竟然能做到泰然处之,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和惊恐,这岂不是有些匪夷所思?

在苏毅看来,只有受到过特种训练的士兵或者是心理素质极好的罪犯才能做到这一点儿。生活在一起的室友惨死,而她的态度竟然如此淡然,难道女孩想通过这样的神情来迷惑自己?或者在伪装什么?苏毅看着那张异常平静的脸和眸子,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毅不动声色,详细询问了今天的有关情况。依灵的描述和其他几位女孩差不多,上午开了班级的联欢会,后来岩石约白雪出去,大约到傍黑的时候她回到寝室。回来后,白雪看起来一切还算正常,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不过,当放在窗台的玻璃杯碎裂之后,白雪突然就下了床,赤脚来到窗前,并伸手拿玻璃碴儿,后来手被扎破了,依灵为她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再到后来,天色晚了,大家都睡觉了…

“当时白雪出去的时候,你听到动静了吗?”苏毅盯着那双沉寂的眸子,目不转睛地问道。

轻轻摇头,然后是肯定的回答:“我没有听到动静,因为太累了,所以睡得很实。”

苏毅捏住下巴,稍一沉吟,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看到白雪死后的样子了吗?”

依灵的身体微微一怔,然后艰难地点点头:“看到了。当时听到了走廊里凄厉的尖叫声,很多女生都出来了,包括我。”

“害怕吗?”苏毅试探着问道。

眼前的女孩直了直身体,那双黝黑的眼睛看过来,里边清澈无边,却读不到丝毫内容,更让人无从下手和猜测。盯了一会儿,苏毅尴尬地挪开了视线。但随即,便听到了依灵的回答,她轻轻吐出了几个字:“人都会死。”苏毅一怔,他迅速和旁边的警官交换下目光,神情里带着一丝诧异和震惊。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苏毅故意咳嗽两声:“咳咳,那好吧,今天暂时聊到这里,如果你想起什么,可以随时给我来电话,这是我的名片。”苏毅掏出名片递上,依灵纤细的手轻轻接住,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离开了女生寝室,白雪的尸体已经被抬走,现场也做了详细的勘查。因为在白雪死后,王小珍被吓得昏倒在厕所里,所以当时涌进去不少女生,大家一起壮着胆子把王小珍给拖了出来,而这种行为恰恰破坏了原有的死亡现场,厕所里的脚步特别杂乱,这里并没有寻到有价值的线索。

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在白雪死亡之前,她曾经有一下午的时间和岩石呆在一起,而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还要拜访下这位岩石同学,详细了解一些情况。

苏毅到了男生宿舍,屋里的人都已经穿戴整齐在等了,总共六位同学。

苏毅让其中五位先出去,他要和岩石单独聊聊。面前的男孩坐在床上,目光幽深,脸色有些苍白,由里向外散发着一股忧郁气质。但不得不承认,男孩长得挺好看,眼睛、鼻子、眉毛,有种近似于雕塑般的帅气感。

室内总共六张床,除了岩石所坐的位置,剩下的几张床铺都像是狗窝,床上扔得很乱,臭袜子、领带、没洗的内裤等等。只有岩石所坐的这张床,异常干净,床单抹得平平整整,薄薄的被子叠好放在一旁…苏毅在思索,这会儿是夜晚大家都在睡觉,当校长安排这里的同学都起床的时候,岩石竟然还不忘把被子叠好,说明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你就是岩石?”苏毅来了句开场白。

“是。”岩石的眸子没动,喉结动了一下。

苏毅点点头,思量着如何更加委婉地表达白雪死去的消息。还未等说出口,却听到岩石顾自说道:“听说她死了?”

“你听谁说的?”这次轮到苏毅不淡定了,他立即反问道。随后,却又感觉这话问得愚蠢,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学院都知道了,还用去听谁去说…看到岩石没回话,苏毅又尴尬地咳嗽两声:“咳咳,好的,我们就开门见山,请你说说今天和白雪在一起的情况。”岩石抬起眼睛看着苏毅,他的目光很幽深,四目相对的刹那,苏毅竟然浑身一震,这男孩的目光有些特殊。刚刚从老师那里得知,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似乎仅仅这双眼睛便能抓住所有女孩的芳心。

片刻,岩石的头转向一旁,声音有些低沉:“是,联欢会结束后我和白雪去了学院后边的小山,我们随便聊聊。”

“内容?”苏毅看着岩石的侧面,紧追不舍。

岩石微微抿了下嘴,犹豫片刻,说了一些谈话内容。这在苏毅看来,都是同学之间的普通聊天,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话题聊得差不多了,苏毅站起身正向外走,岩石却突然叫住了他:“苏警官,请问白雪是怎么死的?”

苏毅一愣,叹口气:“眼瞳裂开,眼部涌出大量鲜血,不过还要看验尸结果才能知道最终的死亡原因。”

岩石本来身体绷直坐在床沿上,听了这话,他的双手突然搅在一起,眼睛里呈现出一抹惊恐。是的,他想起了那个有风的夜晚,母亲的瞳孔裂开,后来跌入了悬崖…15年过去了,在这远离故乡的校园里,怎么会这样?

看到男孩的神情有些不对,苏毅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折身回来,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岩石的眼睛微微一闭,缓缓吐出两个字。

职业的敏感让苏毅产生了怀疑,不对,他心中肯定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刚刚并没有完全说清楚…想到这里苏毅站定,盯着岩石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吗?”

“没有。”岩石摇头。

“那你怎么了?”苏毅紧追不舍。

“没事。”

“这位同学,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什么?”苏毅加重了语气。

“没有。”

“你…”问到这里,苏毅突然有些气结了,岩石嘴里就只剩下了两字,要不就是没事,要不就是没有,看来今晚他不想再说什么了,即使再问下去也徒劳。难道他对白雪的死状有些害怕?岩石毕竟还是个学生,没见过这种场面…苏毅满脑子疑惑,但还是和另外一名警官离开了。

苏毅走后,岩石的双手用力抓紧了被单,只听床单发出撕裂般的声音,异常刺耳。他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下唇的肌肤被刺破,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7.沉默的晚餐

清晨,拉开窗帘,晨雾像薄纱一样笼罩大地,把小草、大树变得很是神秘、婆娑;晨雾又好像魔术师,它轻盈地迈着步伐,只要它走过的地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影…依灵站在窗前已经很久很久,或许她昨夜压根就没合眼,一直就这么站着,从黑暗看到了黎明。

王小珍终于回过神儿来了,她斜靠着坐起来,看到一动不动的依灵,嘴里说着感谢的话儿:“依灵,谢谢你。”依灵回头,给她一个惨淡的微笑。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假小子穆从云从外面走进来,她先是抬眼看看白雪的床铺,这才语气凝重地说道:“刚刚接到通知,新生放假一天。”

屋里没有动静,大家只是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代珊珊叹口气,转头问穆从云:“那你回家吗?”

穆从云耸耸肩:“我家不在这儿,坐车回去也麻烦,所以就不回了。”

“可这宿舍里…”王小珍左右看看,目光里充满了恐惧。

的确,虽然白雪死在了厕所里,但她毕竟是404寝室的同学,一想起这个心里就发毛。王小珍的胆子小,又受了这么大惊吓,所以她异常害怕。

“你家也是外地的,还要坐火车吧,那你想怎么办?”穆从云来到了王小珍床前。

“我,我…”王小珍左右为难。书旗小说提供阅读http://www.bookqi.com/

旁边,代珊珊筹措片刻:“包括依灵在内你们都是外地的,实在不行就到我家住一天吧。我家房子大,再去十个八个也没问题。”都知道代珊珊家里有钱,好像住在什么别墅,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犹豫。

正说着,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两个中年人,女人的眼睛哭得跟红桃子似的。男人的脸色凝重,头发也乱蓬蓬的,“雪儿,我的雪儿啊!”女人进门,哭天抢地喊起来。

看样子这应该是白雪的父母。穆从云向来比较主动,她率先走过去,扶住白雪的妈妈:“阿姨,您节哀,注意身体。”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哇,留下我和你爸爸可怎么活啊!”白雪妈妈已经看到了女儿的床铺,她痛苦不已,万分伤心。从小到大,白雪一直是家里的小公主,小太阳,这孩子也争气,不但长得漂亮,学习也是顶呱呱,从小到大没让父母操过一点儿心。

不但如此,女儿还严于律己,高中三年有那么多孩子早恋,白雪却一直埋头学习,因为她说以后想当个白衣天使,所以这才报考了医学院。可这军训刚刚结束不久,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女儿却这么走了…白雪妈妈越想越伤心,眼泪鼻涕一起流。

穆从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默默地帮着白雪爸爸收拾遗物。每拿一样东西,白雪爸爸的肩膀都要耸动几下,他强忍着眼圈内的泪水把遗物收拾好了,这才拍拍白雪妈妈的肩膀:“孩子妈,回吧。”

白雪妈妈突然像疯了般用头去撞床,额头顿时起了几个大包,但她不管不顾,双手拍打着床铺喊道:“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着女儿回来,我要等我的女儿回来啊!”见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代珊珊、王小珍以及穆从云的眼角都湿润了,大家都抹着眼泪。

穆从云和代珊珊在旁边轻声劝着、拉着,白雪妈妈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恰好老师和系主任也来了,他们的表情都很凝重,低着头,叹气声不绝于耳,唉,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孩子。因为白雪真正的死因还没查出来,所以白雪爸爸也不好向学校理论,只是脸色阴沉得可怕。

僵持了一会儿,白雪父母拿着东西终于走出了寝室,他们被搀扶着暂时离开了。

“叮铃铃…”手机响了,是代珊珊的。她从床上拿起一看,原来是父亲。犹豫片刻,放在耳边,里面顿时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珊珊,你没事吧,听说你同学出事了?”

“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代珊珊的语气不冷不热。

女儿从小看到大,虽然她现在有些误会自己,但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嘛,代胜财怎么会不关心?他没在乎代珊珊的冷淡,而是接着说道:“你王叔叔的孩子也在医学院上学,她说学校死了女学生所以新生放假一天,你怎么没有给我电话啊?我都快急死了。”王叔其实是父亲公司里的副总,他们平时关系很好,还经常带着女儿到家里来玩儿,代珊珊倒是不陌生。

“好了,我没事,正准备回家呢,你来接我吧。”代珊珊说完便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宿舍下面响起了一阵喇叭声,代珊珊从窗户探头望去,下面停着一辆宝马,车窗里还伸出了半个脑袋正朝楼上瞅,这人正是自己的父亲。她先挥挥手,然后转头说道:“咱们走吧。”大家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当目光落在白雪那张光秃秃的床铺时,身体顿时有些战栗。现在谁也不想呆在这儿了,互相点点头,三人简单收拾下东西便跟着代珊珊下了楼。

看到女儿下来了,代胜财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见她身后跟着几名女学生,代胜财点点头算是招呼了,可没想到的是女儿竟然拉开车门让她们全都上车。代胜财一脸错愕:“珊珊,你同学这是?”

“去我们家玩儿,不欢迎啊?”人都上车了,代珊珊打开副驾驶的门也坐上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

代胜财尴尬地笑笑:“行,同学们去家里玩儿,我欢迎都来不及呢,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就在代胜财打火的工夫,代珊珊却突然大喝:“等等!”代胜财一惊,手慌忙松开了,却见女儿飞速打开车门跑了出去。

不远处站着个男同学,仅能看到侧面。代胜财点燃一支烟,摇下车窗,眼神里多了一丝疑惑,珊珊对那男孩好像很热情…

“岩石,你要去哪里?”代珊珊跑到近前,挡住了岩石的去路。

“我想出去走走。”岩石站定,声音很低。

代珊珊盯着岩石的眸子,突然发现他的嘴唇破了,顿时大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岩石不想再和代珊珊纠缠,抬脚就走:“我自己咬的。”

“对了,我明天生日,本来想邀请同学去家里玩的,可因为白,白雪…所以,我也没说这事。我们宿舍的女生家都在外地,宿舍里又让人害怕,所以我邀请她们去我家住一天。你也来吧,其实本来…本来我也想邀请你去的。”岩石一怔,止住了脚步。

回头,黝黑的眸子盯着代珊珊:“你们宿舍的女生都过去?”

“嗯。”代珊珊点头。

岩石停顿片刻,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汽车,点点头:“我也去…”

代珊珊先是一愣,随后便欢呼雀跃起来:“天啊,你同意啦,走,我们马上就走!”岩石同意去家里玩儿,这让代珊珊兴奋异常。这会儿拉起他的手就朝前走,岩石有些筹措,“我的东西都没有带…”

“我们家什么都不缺,走吧。”拉着岩石到了宝马车前,代胜财也从车上下来了。眯着眼睛看过去,眼前的男孩有些羞涩,但却感觉不到任何浮躁之气,尤其是那双眼睛,深幽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代胜财主动招呼:“珊珊,这位是?”

“爸爸,这也是我们同学,叫岩石。”代珊珊很久没有这么亲热的称呼爸爸了,这句话竟然让代胜财百感交集。或许是眼前的男孩让女儿心情大好吧,代胜财心里涌出一股醋意,但还是异常热情地让岩石上了车。

代珊珊让岩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她则跑到了后边。本来是三个人的座位现在坐了四个人,略显拥挤,大家的身体紧紧挨着,代珊珊正好挨着依灵。

大家都没有想到岩石会上车,也不知道刚刚他和代珊珊交流了什么。反正不管怎么说,对于岩石的到来大家还是非常喜欢的,毕竟他平时是难以接触到的帅哥。此时坐在同一辆车上,如果不是因为白雪的突然离去,车内肯定会笑声连连。但现在谁也不说话,任凭汽车疾驰而去。

汽车已经驶离了喧嚣的市区。真不愧是宝马车,车内异常舒适,软软的高档皮椅,车内温润的凉风,伴随着一掠而过的景色,似乎围绕在心头的愁云正慢慢散去。代珊珊坐在后边,抬头望去,正好能看到岩石的侧面,他的脸型真是完美无缺,没想到男人的美也可以这么令人怦然心动…

王小珍和穆从云一直向外眺望,当汽车缓缓驶入一栋栋山地别墅后,她们嘴里发出了“啧啧”的称赞声。山体之上,别墅依山而建,甚至在山脚下还有个非常大的景观湖,真是一山一水、一宅一景。

听到她们嘴里发出的惊叹声,代珊珊终于感觉到了满足。自从新生入学后她就一直被白雪压得喘不过气来,现在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虽然这都是代胜财的劳动成果,但这毕竟代表着自己的家世,代珊珊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宝马在一栋别墅前缓缓停下。代珊珊先领着同学们下车,代胜财把汽车停在旁边的车库。

“哇塞,好漂亮哦!”穆从云本来性格就随意,这会儿竟毫不掩饰地大叫。

王小珍倒显得含蓄许多,她的眼睛随意看着:别墅共三层,房子、门窗、围栏都依仰天籁,浑然成景,令人感到和谐舒心。如果到了夜间,沿弯曲小路而立的磨砂玻璃灯柱,静静地放出柔光,透过树影的缝隙,洒下婆娑的倩影,真是极富诗意…

依灵穿着那件黑色裙子来了。知道代珊珊家庭富有,她担心自己的衣服会惹人笑,所以在临来的时候换上了代珊珊为她在夏奈尔买的那件衣服。到了陌生的地方,依灵有些局促,她左右看看,这里真是安静啊,好像除了她们几个人外,没有其他人。的确,这里是高档的别墅群,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怎么会让小老百姓随便入内呢?

岩石显得很平静,他从小跟着奶奶长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哪个?因为在印象中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而自己的母亲,也就是那个微胖的女人,她总是满脸凶恶,她的力气很大,会打自己,也会打奶奶…也正是因为如此,岩石从小便充满了恨,除了对奶奶的爱之外,他对周遭的任何一切事物都很淡然。一个心中没有爱只有仇恨的人,自然也会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岩石的成长经历,她们不知道岩石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长大。童年的噩梦,少年时的沉默,这让岩石变得有些特别,有些与众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竟然成为少女们竞相追逐的对象,不光是因为长得好看,还因为他的忧郁,这似乎很有个性,让少女们趋之若鹜。

阳光下,代珊珊笑盈盈地盯着岩石看,不过岩石的目光却放在了身着黑色连衣裙的依灵身上,这让代珊珊眼中的喜色消失殆尽。她撅起了嘴巴,扭身进了别墅。

“小姐,您回来了。”门口站着个老妇人,应该是这里的保姆,她对代珊珊的态度毕恭毕敬。

入屋,里边的豪华程度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宽大的真皮沙发,奢华的布置,巨大玻璃窗上的窗帘一倾而下,外边的阳光洒落在实木地板上,一切都显得既真实又虚幻。大家显得有些拘谨,代珊珊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并吩咐旁边的老太太拿水果和饮料。

刚刚坐定,代胜财也进了别墅,先是满脸热情地招呼大家别拘谨,然后又转头对老太太说:“薛姨,珊珊妈呢?”

“哦,在楼上休息,刚刚睡下。”薛姨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道。

代胜财的眉头微皱,嘴里嘟囔着:“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这才几点…”代胜财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客厅里又有珊珊的同学在,所以他干脆上了楼。

二楼,卧室的房门紧闭,代胜财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门。卧室里静悄悄的,代胜财来到床前猛地掀开被子,却发现里边没人!正想转头的时候,突然肩膀处搭了一只手,惨白惨白的,代胜财心里一颤,疑惑地转过头来,却看到一张污泥似的脸正对着自己,只有两只眼睛闪闪发着亮光。

“妈的,你想吓死老子!”代胜财松松领带,气急败坏地跌倒在床上。

亮亮的眸子闪了两下,声音幽幽的,透着怨气:“你不是总嫌弃我老吗,所以我现在天天做面膜,脸上的是海藻泥,据说除皱的。喏,手上是牛奶膜,我手变嫩了,你再也不用说摸着没感觉了…”这位就是代珊珊的妈妈,她不知道代胜财今天为什么要回来,难道是谈离婚的?所以她的语气很轻,唯恐招惹他不高兴。

“别瞎折腾了,那是老黄瓜涂漆…”代胜财闭了下眼睛,不耐烦地说道。

珊珊妈一听这话,眼泪“哗”就下来了:“你好狠的心啊,现在手里有钱了你就花心,竟然还要和我离婚,你可真是个陈世美!你代胜财没良心啊,你可不得好死哟,你个挨千刀的,当初我跟着你过苦日子的时候你都忘记了吗?珊珊才多大点的时候我就出去挣钱,这么多年下来了,你现在竟然不要我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代胜财火了,他看看楼下,恶声恶气地喊道:“珊珊的同学来家住,如果你想要女儿开心就给我闭嘴!如果不是因为女儿,我恨不得一辈子不踏进这个家门。”

珊珊妈愣住了,随即喜极而泣,天啊,我的女儿回来了!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我的宝贝女儿回家了,我还以为明天她回来呢,明天可是她的生日啊,我都把生日礼物选好咯。”

代胜财忍着怒气:“我也不想在女儿生日的时候谈离婚,等过去这档子事我们再说。”

珊珊妈恼羞成怒:“你还是要离婚?”

代胜财没吱声,珊珊妈突然就想到了女儿,现在只有女儿能帮自己,只能靠女儿了。想到这里她顾自出了房间,却被代胜财一把给拉了回来,指指她的脸和手:“都给我整干净咯,别出去丢人现眼!”

姗姗妈低头一看,顿时会意,洗干净了脸和手,又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她和代胜财一起下了楼。台阶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位是代叔叔,另外一位应该就是代阿姨了,大家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慌忙问好。

代珊珊的妈妈叫王翠莲,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年轻的时候一直挣钱,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保养自己,现在年龄大了,脸上的皱纹一大把,皮肤也像极了枣树皮,不管上什么美容院都白搭了。虽然容貌无法改变,但却穿得极其贵气:上衣是件红色大开衫,羊绒料的,下身穿一件真丝的裤子,凉快又舒服。

“珊珊,你咋回来了,妈可想死你了。”王翠莲一看女儿回来了,腔调都变了,就差抹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