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怎样才能破案呢?她笔下的神探虽然侦破过无数奇案怪案,可那都是在虚拟世界里,现在要她在现实世界里破案,好像还真有点难度。她细想一下,觉得要想破案,首先得查明照片中这个女人的身份,把她找出来,就相当于找到了凶手。

可是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她也没有警方那么多资源,既不能派出众多人手漫天撒网拿着照片到大街上逢人便问,更不可能让电视台播放滚动新闻寻找目击证人。说到底,还得靠她自己一个人去调查线索、分析案情和寻找凶手。

她把那两张照片传送到电脑里,放大之后仔细看了,已经基本能看清楚那个女人的面部容貌,但现在的问题是,虽然她知道了这个女人的长相,可是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那绝对是一件比大海捞针还困难的事啊。

她关掉电脑里的照片,又开始上网搜索与这两个案子相关的情况,希望能从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但网上关于这两个案子的新闻和帖子并不多,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

她有个文友在市公安局宣传科上班,打电话过去问一下,文友手里也没有掌握什么内幕消息,还警惕地问她打听这些干什么。夏小白撒了个谎说:“我这不是看这两个案子有点特别嘛,想把它们写进小说里去。”文友说:“这样啊,那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有什么进一步的消息,在不泄密的前提下,我可以提前向你透露一点,不过等你出了新书,可得送我一本。”

对着电脑呆坐着,在网上东看看西瞧瞧,很快一个上午就过去了。中午她懒得买菜做饭,泡了一包方便面,吃完后接着研究案情。

想来想去,她觉得还是应该从那两张照片开始入手调查。她又在电脑里翻出那两张照片,放大后一张一张仔细查看,这一次却有了意外发现。那个女人下楼时似乎突然刮过来一阵风,她外套的衣领被风吹开了一点,露出了里面穿着的一件白色T恤,T恤左边胸前好像还有一个小图案。

她将鼠标移到图案处,再滚动鼠标滚轮放大照片,发现那个图案竟然是一个蠢萌萌的小狗头像,下面好像还有两个小字,但照片已经放到最大还是无法看清那是两个什么字。

她的第一感觉是,这个图案应该是一个logo,有可能是衣服的品牌,也有可能是类似于校牌厂牌之类的其他标志。

她把这个图案截图后发到南州论坛里,并在帖子里说,跪求高人指点,这个是什么标志?

不到半个小时,就有网友在下面回帖说,这个是南州市建行路旺旺宠物店的logo,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该网友还发上来一张图片,说是自己在去这家宠物店买狗粮时顺手拍下的该店标志。

夏小白认真看了他发上来的图片,图中的小狗形象果然与自己照片截图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图片更为清晰,而且狗狗下面的两个字也看得很清楚,写的就是“旺旺”二字。她差点抱着电脑亲一口,有人说网络是万能的,看来还真不假啊!

她立即驱车来到建行路。建行路并不长,从东到西不到一公里距离,因为建设银行南州支行那栋八层高的办公大楼就建在这里,所以这条路就被命名为建行路。

她开车经过建行门口,再往前行不远,果然看见路边有一家宠物店,店名就叫作“旺旺宠物店”,招牌上还印着一个醒目的logo,是一个小狗的头像,下面写着“旺旺”两个艺术字。看来那位网友还真没有骗她。

她在街边停好车,信步走进店里。店面颇大,进门左手边是一个柜台,里面摆着一些狗粮猫食,右手边是一个用玻璃隔出的小房间,里面用笼子装着一些待售的猫猫狗狗。再往里去,分开有左右两道门,左边门上写着“宠物寄养”,右边门上写着“动物诊所”。

“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一名年轻的男店员迎住了她。夏小白看了对方一眼,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袖T恤,左边胸前印有宠物店的logo,看起来跟她在照片里看到的那个女人穿在外套里的T恤款式相同,估计这就是这家宠物店的员工工服。

见店员发问,她本想直接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但转念一想,如果贸然开口询问,对方不一定会对陌生人的提问如实回答,于是改口说:“我想给家里的猫咪买点猫食。”

店员将她引到柜台前,热情地向她推荐了几种不同类型的猫食,夏小白意不在此,胡乱买了两种。付钱的时候,她本想拿出手机打开照片问他店里有没有这个员工,可是一抬头,却看见柜台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员工岗位职责公示牌,上面分成几个部门,每个部门员工的姓名、照片及岗位都写明在上面。

她细看一眼,心里忽然一阵狂跳,就在“动物诊所”下面,贴着一个女人的红底证件照,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她手机照片里的那个女人。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凑到近前再看看,没错,这就是她要找的那个女人。再看照片下面,写着这个女人的名字:陶玉仙。

她往动物诊所那边瞧了瞧,屋里只坐着一个男人,趁着店员找零钱的时候,她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陶玉仙陶医生没在吗?”

店员摇头说:“她不在,今天只有钟医生上班。”

夏小白这才注意到在动物诊所下面,除了陶玉仙,还贴着一位姓钟的男宠物医生照片。

她抑制住自己狂跳的心,问:“那陶医生什么时候上班?”

“这可说不定,她原来是咱们店里的专职宠物医生,最近一段时间说是家里有事太忙,就申请调岗做了兼职医生,不用每天来打卡上班,只有在钟医生忙不过来,或者有人专门预约她的时候,她才会回来店里上班。”

夏小白点点头,脑子里则在快速转动着,接过店员从店台上递过的零钱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家的狗狗病了是陶医生给治好的,正好我家猫咪今天受了伤,我想预约陶医生可以吗?”

店员说:“可以啊,这样吧,我现在打电话通知陶医生来上班,你大概一个小时后带着你的猫咪过来吧。”

“那行,我这就回家把我们家的猫咪带过来。”夏小白向店员道谢后,从宠物店走出来。

第四卷 杀无止境(下)

第一章 深夜买毒

夏小白离开旺旺宠物店后,立即开车来到另一条街上,找到了另一家店面很小的宠物店。店主是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她问:“有猫卖吗?”她家里根本没有养猫,所以要想请陶玉仙这位宠物医生给自己的猫咪治病,那她得先买一只猫才行。

“你想要什么猫?”

男人用手指了一下,旁边阴暗的屋角里堆着几个小笼子,里面关着好几只猫。

“随便什么猫都可以,”夏小白想一下,又补充说,“就要最便宜的那种吧。”

店主脸上顿时露出鄙夷之色,随手提起一个笼子,笼子里关着一黑一白两只中等体形的猫:“那就这种吧,中华田园猫,两只猫总共一百元。”

“我只要一只就行了。”

“这两只猫一公一母,本就是一对儿,”店主有点粗暴地说,“如果只要一只,那就八十元吧。”

夏小白也懒得跟他计较,掏出八十元钱递给他,说:“我就要那只母的。”

“白色的是母猫。”

店主用沾着口水的手指把钱数一遍,确认数目无误之后,才打开笼子将那只白猫拎出来塞给她。

夏小白说:“能不能送个笼子给我啊,总不能叫我用手把猫拎回去吧?”

“笼子没免费的,最便宜的五十元一个。”店主翻了一下白眼。

夏小白又好气又好笑,不想耽搁时间,就说:“行行行,我买了,赶紧给我吧。”

店主收了钱,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铁笼给她。她正要把白猫装进去,谁知原本跟白猫关在一起的那只黑猫趁着店主没有关好笼子,忽的从里面蹿出来,龇着牙瞪视着夏小白,像是想要从她手里把同伴救出来。

夏小白吓了一跳,赶紧把白猫塞进笼子。店主对着黑猫骂:“死猫,竟敢自己跑出来!”伸手要将它抓回去,黑猫凶相毕露,伸出尖利的爪子,猛地抓在他手臂上。

店主“哎哟”一声,急忙缩手,黑猫留恋地看了白猫一眼,哧溜一声,从店门口跑出去。店主叫骂着追出门,哪里还看得见它的影子。

夏小白用笼子提着白猫从宠物店走出来。她的白色SUV就停在不远处的小街拐角处。她来到自己车边,瞧见左右无人,就将白猫从笼子里拎出来,抓住它一只前脚用力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那只猫脚顿时被折断。白猫痛声惨叫,浑身颤抖。

突然间“嗷”的一声,刚才从宠物店逃走的那只黑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蹿出来,张嘴龇牙咬向夏小白手腕。

夏小白大吃一惊,急忙缩手,“哧”的一下,衣袖已经被咬去一块。这可是她花了两千多元买的新衣服呢!夏小白不由得无名火起,一抬脚,将黑猫踢出好几米远。

黑猫在地上翻几个滚,又迅速爬起来,愤怒地瞪视着她,比着两只前爪,随时想扑上来救出同伴。夏小白赶紧提着白猫上车,黑猫扑过来的时候,正好一头撞在车门上。

夏小白对这纠缠不休的黑猫杀心顿起,启动小车后,一打方向盘,猛地朝它碾压过去。黑猫凄厉地叫一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夏小白回到旺旺宠物店,时间刚好过去一个小时。她问店员陶医生来了吗,店员说已经来了,正在诊所里等着你。夏小白提着白猫走进动物诊所,只见屋里除了那名姓钟的男宠物医生,还多了一个女人,身上穿着店里的工服,正背对着门口在翻一本宠物杂志。

夏小白轻轻叫一声“陶医生”,那个女人转身抬头,朝她轻轻点一下头。夏小白往她脸上快速地瞄一眼。这女人四十来岁年纪,瘦脸,高颧骨,尖下巴,短头发,眉框突出,眼神中透着一股看透世间沧桑般的冷漠。没错,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人。

陶玉仙见她有点发呆,就问:“有什么事吗?”

夏小白回过神来,忙道:“我家的猫咪摔断了一条腿,想请您帮我给看看。”她赶紧将白猫从笼子里拿出来。

陶玉仙点点头,先洗了手,又往身上罩了一件白大褂,这才从她手里接过白猫,在断腿处仔细检查之后,抬头盯着夏小白说:“这个伤应该不是猫咪自己摔的吧?我看是有人故意把它的脚扭断的,什么人竟然这么残忍?”

夏小白心里一跳,暗道这个兽医果然厉害,忙改口说:“其实是被我男朋友虐待成这样的。”

“你男朋友?”陶玉仙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夏小白说:“是这样的,我今天跟男朋友提出分手,谁知他听了之后大发脾气,不但打了我一个耳光,还朝我家猫咪撒气,把它的脚给打折了。真是心疼死我了!”她挤挤眼睛,做伤心欲哭状。

陶玉仙这才点头道:“你做得对,对猫也能下这样的狠手,这样的男朋友趁早别要,要不然以后断手断脚的可能就是你。”

“是是是,所以我才下定决心要跟他分手。”夏小白忙不迭地点头。

陶玉仙又给白猫做了详细检查,说:“情况比较严重,得立即给它手术。”

夏小白朝她鞠了躬:“那就拜托陶医生了。”

陶玉仙先给白猫打了麻药,将白猫麻醉之后,才将它断腿处的皮肉切开,清理碎骨,续接断肢,然后清创消毒,包扎伤口。夏小白见手术做完好一会儿了,白猫仍然没有醒来,有些担心地问:“它怎么还没有醒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陶玉仙一边洗手一边说:“没事,你放心,这是麻药的作用,你可以先带它回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它就会自己醒过来。”然后又向她交代了一些照顾受伤猫咪的注意事项。看着她对白猫的满脸关切之情,夏小白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警方是不是搞错了,一个连对小动物都这么有爱心的宠物医生,怎么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她向陶玉仙道了谢,然后又到柜台支付了诊金,这才提着白猫走出旺旺宠物店,回到自己车里。但启动小车后,她并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前方一百米外的街道边停下,从后视镜里观察着宠物店大门口的动静。不大一会儿,就看见陶玉仙脱下白大褂走出大门,骑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女式摩托车。夏小白看看表,已经接近下午6点,她应该是下班回家了。于是等陶玉仙开着摩托车从自己小车边经过时,她立即启动小车悄悄跟上去。

陶玉仙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一条尾巴,离开建行路后拐进一家菜市场,买了几样小菜,然后又把摩托车开上明珠大道,行驶了二十来分钟,最后拐进了麻绳巷。看这巷名就知道,这是一条七曲八拐的小街。

陶玉仙在巷子里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在一幢四层高的居民楼前停下车。那楼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到处都是烟熏火燎的痕迹。陶玉仙把车锁在楼梯间,提着菜上楼去了。二楼很快传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有一间房子里亮起了电灯。夏小白观察了一下,从一楼的门牌号来判断,陶玉仙应该是住在二楼的204房。

知道她的住址就好办了!夏小白并没有在楼下多作停留,很快就开车离开。在外面吃过晚饭回到家,她打开电脑一边把今天的调查日记写下来,一边在心里思考着,自己已经找到警方要找的犯罪嫌疑人,并且已经知道她的落脚点,要不要通知警方来抓人呢?仔细一想,还是不要了,要是这时候通知警察,他们立即把陶玉仙抓起来,后面就没她什么事了,那她的小说也就写不下去了。

她合上手提电脑,站起身光着脚板在地毯上踱着步子,心里想,现在虽然找到了陶玉仙,但并不能说案子就已经破了,至少目前还有三个疑问急需解决。第一,找到陶玉仙是杀人凶手的直接证据,自己只拍到她从吴墨所居住的楼房里走下来的照片,而且那还是案发前一小时发生的事,这个跟命案本身并没有直接关系。第二,破解其作案手法,她连杀二人却并没有从死者所居住的楼房里走出来,难道她真的是凭空消失在命案现场的?这第三嘛,自然就是作案动机,一定要查清她跟吴墨及宋朝阳之间到底有怎样的瓜葛,她为什么要连杀二人。只要把这几个谜题给破解了,自己的小说也就算是圆满完成,到时候警方根据自己小说中的情节走向来破案,最终抓到连环杀人案真凶,这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啊!

夏小白顿时热情高涨,从第二天开始,立即着手对陶玉仙的相关情况进行调查。

陶玉仙今年38岁,是南州市本地人,从省畜牧兽医专修学院毕业后曾在南州市畜牧局工作过一段时间,后来辞职下海开了一家颇具规模的宠物店。她丈夫叫周迪,是一家农资公司老板。她还有一个儿子,现在在一家品牌电脑专卖店打工。这原本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但是八年前的那一场车祸,让这个家庭从此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痛苦之中。

八年前的一天,她丈夫周迪开车带着她到乡下农村考察农资市场,小车在行经一段山路时,因为撞到一块石头侧翻后滚下山坡,没有系安全带的周迪被巨大的惯性甩出车窗,然后又被翻滚的小车碾压住双腿。陶玉仙因为系了安全带而躲过一劫,只受了点轻伤。后来有个当地农民开着拖拉机经过车祸现场,把周迪救起来后,用拖拉机将他送到镇卫生院,镇卫生院又把伤者转送到南州市人民医院。因为耽误了最佳救治时间,周迪最终被医生截去双腿,成为一个只能坐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残疾人。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倒也还不算最惨痛的。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周迪手术后回家不久,就发生了严重的细菌感染,后虽多次入院治疗,也没有彻底治好,最后发展成败血症。因为病情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控制,导致周迪出现了脑膜炎、心包炎、骨髓炎等多种并发症。病情反复发作,迁延数年,为了筹钱给他治病,陶玉仙不但将自己的宠物店转手,还把周迪的农资公司也卖了,懂事的儿子也过早地辍学去打工挣钱补贴家用。一家人都陷入了被病痛折磨的痛苦深渊,说是一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也毫不为过。最不幸的是,尽管散尽家财,尽管全家人联手抗击病魔,但去年10月,周迪还是因发生感染性休克而最终死在医院病床上。

丈夫的离世,对被病痛折磨了七八年的他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但对陶玉仙来说,却几乎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甚至投河自尽,想要跟随丈夫而去,幸好被路人及时救起。这几年为了给丈夫治病,公司卖掉了,房子卖掉了,车子卖掉了,家里能换钱的东西全都卖掉了,连儿子小小年纪都出去打工挣钱了。现在丈夫走了,出租房里除了偶尔回家一次的儿子,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着。

为了摆脱那种痛苦压抑的生活环境,她接连搬了几次家,直到今年年初,才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为了生活,她这才应聘到旺旺宠物店当了一名兽医。但刚刚工作两个多月,她就由于身体原因提出辞职。旺旺宠物店的店主以前曾在她的店里打过工,对这位昔日的老板娘十分同情,于是极力挽留,让她在店里做了一个不用坐班的兼职宠物医生,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回去店里工作,而工资却并没有比全职时少多少。

调查到陶玉仙的这些基本情况之后,夏小白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会不会她丈夫周迪的车祸跟吴墨和宋朝阳有关呢?

她又通过一个在交警大队工作的朋友了解到,周迪的那次车祸纯粹是因为他自己操作失误及疏忽大意没有系好安全带造成的,交警最后认定司机负全责,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家属也在责任鉴定书上签字表示没有异议。也就是说这起车祸跟旁人,尤其是跟吴墨和宋朝阳完全扯不上关系。

难道陶玉仙连杀二人,并不是因为丈夫车祸的事,而是别的原因?夏小白觉得自己又遇上了难题。她蹙着眉头思来想去,感觉到这事还得从陶玉仙身上寻找答案。在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她一直潜伏在陶玉仙家附近,暗中跟踪和观察陶玉仙,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陶玉仙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十分有规律,每天早上6点30分起床,晚上10点左右就熄灯睡觉了,白天有时会到宠物店上一下班,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除了出门买菜做饭,就只会在早晚两次遛狗遛猫的时候出门到附近公园转一下。

她养了一条黑色的哈巴狗和一只黄色的猫,每天两次带它们出来遛弯是雷打不动的工作。猫和狗已经被她驯得十分乖巧听话,出门逛公园也不用绳子牵着,她在前面走,两个小家伙就在后面乖乖地跟着,就算一不小心跑远了,叫唤一声,马上就能回来。她在公园健身器材上锻炼身体时,猫和狗就静静地趴在旁边陪伴着。不知道是她把这一猫一狗当成自己孩子来养,还是她本身是兽医懂兽性的原因,这一对猫狗极通人性,跟她也特别亲近。

但是偶尔也有意外发生的时候。那天傍晚6点左右,按平时的习惯,这个时候陶玉仙应该带着猫狗回家吃饭了,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他们困在了公园凉亭里。

暴雨下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有停歇的意思,而且还轰隆隆打起了响雷。那只黄猫被雷声惊到,忽然变得狂躁起来,在亭子里乱蹦乱跳,还嗷嗷怪叫着用头去撞水泥柱子。陶玉仙伸手抱它,却被它在手背上狠狠抓了一下。陶玉仙也顾不得天下大雨,只好抱着它匆匆回家。

夏小白跟踪调查了陶玉仙一个多星期,并没有任何收获。陶玉仙生活平静而有规律,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已经杀死两个人的连环命案凶手。夏小白甚至怀疑警方是不是搞错了,也许陶玉仙只是在命案发生时恰巧路过命案现场。就在她对自己和警方的判断产生动摇,感觉到有些气馁就要放弃调查时,这天晚上,她终于发现陶玉仙有了令人意外的举动。

晚上10点多的时候,已经在陶玉仙家楼下蹲守了一天的夏小白估计监视对象应该会像往常一样熄灯睡觉,打个哈欠正想撤退,却忽然看见陶玉仙从楼上快步走下来,东张西望一番,见周围没有人,就推出自己的摩托车,戴上头盔打着火,骑着摩托车从麻绳巷驶出来。这么晚了她还出门,而且还如此警惕,其中必有蹊跷。夏小白立即驾车跟踪。

夜已深,大街上行人和车辆都比较少,陶玉仙把摩托车开得很快,转过几条街道,半个小时后,把摩托车开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她在巷子里停车后并没有熄火,而是让车灯一直亮着,她就站在车灯光柱里,不住地看着手表,像是在等人。

夏小白没办法把汽车开进窄巷,只好在巷口停车,步行进入巷子。巷子两边房子的墙壁上都用白粉刷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整条巷子感觉不到一点人气,估计两边的居民都已经搬空,只留下这些等待拆迁的老房子。巷子里没有路灯,除了陶玉仙的摩托车灯所照之处,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

夏小白在黑暗中靠近陶玉仙,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她心想,这个女人该不会要在这里第三次作案杀人吧,正在她心里又疑惑又紧张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从一栋房子后面走出来,机警地四下看看,然后走近陶玉仙。

陶玉仙立即拿出一沓钞票递给他,鸭舌帽数了数钱,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东西递给她,然后转身快速消失在车灯照不到的黑暗中。两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配合默契,由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等鸭舌帽离开后,陶玉仙才打开那个塑料袋,用指甲从里面挑出一点东西,放在鼻子前仔细闻一下。那是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里面装着小半袋白色粉末状的东西。

夏小白躲在旁边一个柱子后面,探出头来睁大眼睛看着,一开始她以为那袋子里装着的是面粉,或者是洗衣粉之类的东西,可是转念一想,陶玉仙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拿几千元人民币去买一包洗衣粉?

当她看到陶玉仙用鼻子去闻那些白色粉末时,她感觉到这个动作有点熟悉,在电影中看到黑社会团伙做毒品交易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镜头。她忽然心里一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粉”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见证了一场只有在港产黑帮片里才能见到的毒品交易。她的心不由得扑通狂跳起来,忽然后颈发凉,感到有些后怕,听说毒贩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自己刚才要是稍不小心弄出点响动,那个鸭舌帽会不会像电视里一样,立即掏出一把手枪来对着自己就是一枪?

陶玉仙收好那一包白粉,掉转摩托车头,很快就从巷子里驶出来。

夏小白松了一口气,从柱子后面跳出来,正要去外面取自己的车,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好像有人悄然靠近她一样,她不由吓了一跳,以为是刚才那个毒贩发现她的行踪,所以去而复返,回头一看,果然瞧见黑暗中有一个影子在闪动,她吓得差点惊叫起来。仔细辨认一下,才看清原来不知是谁家的窗帘从破烂的窗户里被风吹了出来,正在随风飘动。她一摸额头,已是一头冷汗。

夏小白走出巷子,陶玉仙的摩托车已经开出好远,她急忙钻进自己车里,迅速地跟上去。陶玉仙并没有再绕弯路,而是直接回了家。

夏小白跟踪到她家楼下,见她很快就熄灯睡觉,也只好就此结束这一天的跟踪监视工作。

在开车回自己家的路上,夏小白仍然不敢相信陶玉仙竟然是一个瘾君子。但细细一想,却又释然,陶玉仙家里接连发生变故,她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在这种时候染上毒瘾,靠毒品来麻醉自己,好像又是意料中的事。

回家后,她又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毒品问题,让陶玉仙跟吴墨、宋朝阳之间产生了某种矛盾,最后导致她举刀杀人呢?她想着这个问题,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她又专门针对吴墨、宋朝阳和毒品有无关系展开调查,据吴墨的朋友及宋朝阳的妻子、邻居反映,这两个人根本没有碰过毒品。这一下,夏小白也有点蒙了。

第二章 暗夜窥凶

第二天,在陶玉仙身上又发生了一件让夏小白意想不到的事。

早上的时候,陶玉仙带着一猫一狗在公园里散步,走到太空漫步机旁边时,忽然“哎哟”一声晕倒在地。正在太空漫步机上锻炼身体的一个男人急忙走过去将她扶起坐在地上,又掐了她的人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苏醒过来。

男人担心地问她怎么样了,陶玉仙说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抖索着掏出几颗药:“大哥,能不能帮我找点热水服药?”

公园里并没有饮水机,周围也看不到什么人,这一时之间哪里给她找热水去?男人左右瞧瞧,犹豫一下说:“那个……我家就在公园旁边,要不我扶你到我家里休息一下,顺便给你倒点热水吃药。”

“那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小事而已!”

男人扶着她从公园侧门走出去,穿过马路,走向对面一幢楼房。他打开一楼一间屋子的大门,搀扶着陶玉仙进去坐下。那一猫一狗也乖乖跟在主人身后。大约十几分钟后,陶玉仙已经恢复过来,一面道谢一面从男人家里走出来。

回到公园,离开那个男人的视线后,陶玉仙没有多作停留,带着猫狗脚步匆匆地回了家。从那急促的步伐里,夏小白完全感觉不到她是一个刚刚因身体虚弱而晕倒的病人。回想一下陶玉仙这几天在公园的举动,她每天都要站在扭腰器上扭腰摆臀锻炼好久,但目光却似乎一直在看着马路对面那栋楼。而今天这个帮助她的男人就住在那栋楼的一楼。

夏小白这才恍然大悟,其实陶玉仙根本不是在锻炼身体,而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那个男人家里的情况啊!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来头,陶玉仙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接近他呢?夏小白到那栋楼里去打听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基本情况很快就搞清楚了。

男人姓聂,名叫聂国富,今年45岁,是一个长途货运司机,工作时间并不是很规律,有时出门运货一去就是十天半月,有时待在家里没活干,一闲就是两三个星期。他已经跟老婆离婚好几年,如今还过着单身汉的生活。

夏小白还想打听出一点更详细的情况,无奈左右邻舍跟他交往不深,所知有限,再也问不出更多信息。

下午的时候,突然下起雨来,夏小白只得躲回到自己停在巷口的小车里避雨。直到傍晚,雨才停住。陶玉仙带着猫和狗准时出来遛弯,刚刚雨过天晴,公园里人很少。她在公园里转一圈,正好碰见早上救过她的聂国富在跑步机上跑步。

聂国富瞧见她,一边擦着汗一边从跑步机上跳下来,迎住她,脸上带着笑意,正要开口问她身体怎么样了,谁知陶玉仙忽然冲上前,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

聂国富吓了一跳,捂着脸问:“你……你干什么?”

陶玉仙用带着哭腔的声调说:“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聂国富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陶玉仙越说越激动,又抬起手来要打他。聂国富这次有了防备,偏头躲过。陶玉仙一跺脚,捂着脸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不要说聂国富一脸莫名其妙地呆立在那里,就连隐身在花坛背后的夏小白也看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陶玉仙这是唱哪一出。难道她跟这个聂国富之间,真的有什么感情纠葛?可是看聂国富的反应,完全不像这么回事啊。而且昨天陶玉仙在公园晕倒的时候,聂国富还救过她,如果两人真有什么关系,昨天就应该会有所表露啊。如果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那陶玉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她疯了,还是……

夏小白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陶玉仙因为吸食毒品而产生幻觉,错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情人了?她心里的疑团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前面还有一大堆疑问没有在陶玉仙身上找到答案呢,后面的谜团又堆了上来。看来这个陶玉仙,还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

晚上7点多,夏小白蹲在麻绳巷一个拐弯的位置,正在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观察着陶玉仙家里的动静。几块饼干还没吃完,就看见陶玉仙从自家楼道里匆匆走出来,不过这次却没有骑摩托车,而是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就低着头,快步往公园方向走去。

夏小白看见她背上背了一个背包,颜色和款式都很老土,有点像小学生背的书包,她忽然心中一动,她拍到的那张照片里,陶玉仙从吴墨家楼道里走出来时,不就是背着这个背包吗?

她猛地站起身,已经预感到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连手里的饼干也不吃了,往地上一扔,迈开脚步,悄无声息地跟在陶玉仙背后。同时她还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露出摄像头,想把陶玉仙的行踪录下来,以作为自己以后写小说的原始素材。

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起来,人们都躲在家里吹空调,公园里只有几个老太太在扭着屁股跳健康舞。陶玉仙从灯光照不到的花坛后面走过,从公园侧门穿出,然后又向两边瞧瞧,见小街上并没有行人,于是穿过马路,站在聂国富家的台阶上轻轻敲了敲门。

聂国富家里亮着灯,挂在外墙上的空调外机正呼呼运转着。听见敲门声,聂国富很快打开了门,可能是刚刚洗完澡,他上身穿着一件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工装短裤。看到陶玉仙他显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摸一下曾被她打过的那半边脸。

陶玉仙向他说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解释今天下午自己的失礼举动,聂国富听了这才一脸释然地点点头。

陶玉仙回头张望一下,街道上路灯昏暗,仍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她又向聂国富说了一句什么,聂国富似乎没有听清楚,身体前倾,凑近她想听得真切一些,陶玉仙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之类的东西,在他口鼻处捂一下,不过几秒钟时间,聂国富就靠着门框软瘫下去。陶玉仙一面回身四顾,一面敏捷地跨进门去,然后反手将大门关上。

夏小白躲在马路对面一棵歪脖子树背后,探头看着这一切,一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她很想冲过去打开门看看陶玉仙到底在屋里对聂国富做了些什么,可是她又怕自己靠得太近会打草惊蛇,被陶玉仙发现。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那扇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陶玉仙先是从屋里探出头,看见大街上正好有几个人走过,立即又关上门,等那几个人的脚步声远去,她才重新打开门,脱下套在鞋子上的鞋套后,迅速地从屋里走出来,并且用戴着手套的手反手将门带上。

夏小白躲在暗处连大气也不敢出,她发现陶玉仙身上的背包似乎瘪了下去,可以肯定原本装在背包里的某些东西被她留在了聂国富家里。

陶玉仙从侧门进入公园,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往家里走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夏小白才敢从黑暗中跳出来,跑到聂国富家台阶上,用手推一下门,那门已经锁上,从外面无法打开。但门板与门框结合处却留着一道几毫米宽的缝隙,有一丝灯光从屋里透出来。她凑到门缝前眯着眼睛往屋里一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屋子里,聂国富仰面倒在一张沙发上,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正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再往旁边看,沙发另一头的桌子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只猫,仔细一看,这可不就是陶玉仙家的那只大黄猫吗?紧贴着大黄猫身边,桌子的边沿处还放着一只热水瓶,底部已经有一大半悬空在外,只要大黄猫苏醒过来轻轻一碰,热水瓶就会从桌子上掉下来摔个粉碎。大黄猫的肚子下面还用透明胶布绑着一个香烟盒大小的东西,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夏小白见到命案现场这些巧妙的布置,心里已经渐渐明白过来。她看看手表,这时正好是晚上8点。她又退回到马路对面的黑暗处,耐心等待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果然如她所料,大约一个小时后,忽然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砰”的一声响,她知道那是大黄猫苏醒后碰掉了热水瓶的爆裂声,然后屋子里很快传出聂国富与一个女人争吵的声音。

“你……你干什么?”

“你不是说好跟你老婆离婚之后,就马上跟我结婚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结婚?”

“现在又不承认了是吧?是不是在外面又有相好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去死吧……”

又过了两三分钟,厨房那边的小窗户里闪过一道暗影,原来是大黄猫从防盗窗里钻了出来,它显得有点狂躁,差点一头撞到路边一个晾衣架上,但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撒腿往自家方向跑去……

夏小白又在黑暗中潜伏了近半个小时,聂国富家里再也没有一点声响传出。她知道陶玉仙的杀人计划已经大功告成,而她也已经大致明白了陶玉仙诡绝的作案手法,这才心满意足地从现场离开。

后面的案发经过,是夏小白从网络新闻里看到的。

第二天,也即6月3日早上,聂国富所在的运输公司老板打电话到聂国富家里,通知他出车,但座机没有人接,打他手机,也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老板也没有多想,中午的时候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派一个员工到聂国富家里去看看。

那个员工来到聂国富家门口,看见屋外的空调机一个劲地响着,屋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敲了半天门也无人理睬,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趴到门缝里往屋内瞧了瞧,隐约看见聂国富像个死人一样躺在沙发上,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赶紧掏出手机给老板打电话。老板在电话里骂:“猪啊你,给我打电话干吗,赶紧打110啊!”

110接警后,刑警大队的人很快就赶到现场,破门而入之后,果然发现屋主聂国富已经被人杀死在自己家里,死亡时间大约是前一天晚上,也就是6月2日晚9点至半夜12点,因为屋里冷气开得很足,影响了尸体的正常变化,所以法医短时间内无法给出更精确的死亡时间。

而之所以认定案件发生在晚上9点之后,是因为据左右邻居反映,当天晚上9点左右他们听到从聂国富家里传出热水瓶被摔炸的声音,然后又听到聂国富跟一个女人吵架的声音,那个女人好像还说了一句“你去死吧”。

正是因为这句“你去死吧”,让警方高度怀疑凶手就是这个跟聂国富吵架的女人,但是经过警方细致的现场勘查,并没有在屋里找到这个女人留下的脚印、指纹之类的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