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扬风被她扯得坐到地上,索性也不起来,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道:“学问这么大,那你教我。”

“…”苏黎歌手里的吹火筒又被他给夺去了。

她无奈,只能一边回忆一边教他,和他一起摸索着生火造饭。好容易总算生好火,烧了水,第一锅沸水拿来烫了锅和餐具,接下去才真正开始煮饭。

最开始的手忙脚乱过去后,两人的配合还算默契,苏黎歌见他很认真,渐渐也就放开手。

锅热下油,她开始炒菜,秦扬风负责添柴火,默契慢慢就上来,两人在厨房里一阵折腾,总算把晚饭做好。

切成片的腊肠铺在白米饭上一起蒸熟,腊肠的油香混入饭中,一开锅盖就香气四溢;小鱼干撕碎了和干辣椒一起煸炒后装盘,连调味料都不用加;罐头午餐肉切片后沿着铁锅一圈贴过去,就着烧饭的热度煨暖后直接盛出。

最后,她烧了锅水,扔了些灶台边上用剩的味精盐巴和醋,调了最便利的醋,这顿晚饭算是大功告成。

都是极其简单的做法,就是火候没控制好,饭菜都有些焦掉。

苏黎歌把饭菜端上桌时,正遇上他们回来。

天色已昏黄,他们搜索半天无果,脸上都挂着疲色与茫然。

“啊,有饭吃!”软糯的娃娃音响起。

苏黎歌看去,是白天时她没见着的人,白皙的鹅蛋脸,有些婴儿肥,个子不高,眼睛亮堂,绑了个团子头,乍一看还像个学生。

七个涉案人中另外两个——严小荞和薛晨,如今都一起回来了,说话的人就是严小荞。

“先吃饭吧。”苏黎歌招呼他们吃饭。

这七个人饿了许久,见到饭菜眼都泛光,早都围坐到桌边,得了她的话,嘴里道着谢,手都毫不客气地自己盛起饭来。

椅子不够,几人挨着坐了,苏黎歌还站着。

秦扬风不知从哪里又拎了条长凳出来,拉着她并排坐下。他也不说话,只盛了两碗饭,其中一碗往她面前一推,便闷头吃饭。

她才端起碗,就听到有人叫起。

“呸,什么菜,难吃死了!”

赵铭安只吃了一口辣椒炒鱼干就呸在了地上,又用筷子在油醋汤里搅了搅,满脸嫌弃。

食材和配菜都简陋,苏黎歌也不是厨神,做饭的水平就那样,在这情况下能拾掇出几个菜已属不易,却被人这么挑剔,她的脸色顿时就沉了。

秦扬风本来低头扒饭,闻言抬头冷冷瞪去。

“不爱吃就别吃了,里面有米菜,自己烧去。”

苏黎歌做的饭,他都没挑剔,凭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一开口就嫌弃。

他越来越烦这些人,手直接就把整盘辣椒炒鱼干端到眼前,一半拔到苏黎歌碗里,剩下的全都扫进自己饭上。

空盘子“咯噔”一声被他扔回了桌上。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再哆嗦,就都别吃了。

于是,整桌人都沉默起来。

晚饭结束得不太愉快,苏黎歌也有点脾气,吃了饭就不管事。好在安凌和严小荞两个女孩识趣,乖乖把碗端去洗了。

苏黎歌烧了点热水,寻了两个旧暖水瓶灌好,这才熄了灶火。

天色已然全黑,这地方没灯,秦扬风像变法宝似的拎了盏煤油灯出来,昏暗的光芒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是深沉的阴影,就像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乌漆抹黑的夜什么都做不了,几个人商量一番后决定先休息,因此每个人都回最初醒来的屋子。

而对苏黎歌来说,最大的问题这时才冒出苗头。

后面那幢楼总共只有九间房,一间被布置成现场,剩下八间刚够一人一间,除了多出来的秦扬风…

那么——秦扬风要睡哪?

苏黎歌看着跟在自己背后的男人,太阳穴忽然又抽跳起来。

第11章 睡觉

苏黎歌捧着搪瓷杯子,站在门口转身,身后是拎着煤油灯的秦扬风。

见她堵在门口,他扬眉。

“那个…”苏黎歌耙耙头发。

每次她烦恼时,都会耙头发,像只笨鸟。

“嗯?”秦扬风拉长尾音。

“你…我和沈束或者薛晨商量下,你和他们睡一间?”她询问他。

秦扬风朝前一步,逼近她。

“算了,我和许荔香住,这房间留给你。”她腰朝后弯,和他保持距离。

趁着她动作僵化,秦扬风忽然闪身,从她身边的间隙闯入屋里。

一边走,他一边说:“苏黎歌,我没想到你这么狠心!”

“我狠心?”苏黎歌跟进屋里,声调微扬。

他将煤油灯搁到桌上,转身长脚一拔门。

“砰——”

门关上的声音让她心脏一缩。

昏黄灯光照着陌生的房间,所有东西都像藏在阴影里的假象,梦似的不真切。

“我不会让你出去睡,所以只能我出去。这七个人里面有个杀人凶手,万一我运气差凑巧撞上,你让我每天和这凶手睡在一张床上?哪天要是我发现蛛丝马迹,这不是等着被杀人灭口的节奏吗?”秦扬风坐到床沿,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苏黎歌一噎。她还真没想过这问题。

“你真的忍心?”桃花眼半眯,他再接再励地…委屈可怜起来,“你想让我怎么死?是被掐死在床上,还是也被溺毙在浴缸里?”

“够了,别说了!”苏黎歌把杯子重重搁到桌上,打断了他的想像。

这男人真是太讨厌了,总有办法让她心软。

“苏黎歌,一夜夫妻尚且还百日恩,你跟我做了半年夫妻,我又因你躺枪来了这里,你得对我负责!”

耍赖耍得这么理直气壮,苏黎歌的人生中就遇过秦扬风一个,偏偏她还没辙。

“那你…”她没法坚持,眼神扫过地板。

“地板冷,走道窄,没被子没枕头,我会感冒。这里没药,感冒发烧久了就会肺炎,不及时就医,我会死在这里。”秦扬风很认真地吸了下鼻子。

他的鼻头发红,声音也瓮瓮的,让苏黎歌把剩下的话吞回肚子里。房间太小,床边的过道也就是一个人走路的宽路,躺地上还真不合适。

那么,只剩下床了。

“除了死,你就没别的下场了吗?”她恶声恶气反驳一句,转身假装喝了口水后才又开口,“你睡右边,我睡左边,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

目的达到,他不再多话。

苏黎歌安抚好自己的情绪再转回来时,秦扬风已经躺到床上。

她又忘了件事。

床…只有1米5的宽度,秦扬风人高马大占了大半江山,她要再躺上去,和他之间连转身的余地都小得可怜。

这个距离,她光看着就已经从脚热到头。

熄了煤油灯,屋里只剩下窗外透进的月光。

海岛上的月光比城市的清冷,没了璀璨灯光的对比,显得更加明亮些,照得房间一片幽静的霜亮。

苏黎歌面向走道侧躺着,秦扬风则面朝她躺着,胸膛几乎要贴到她背上,薄被横搭在两人身上,像多年前午后的小睡时光。

房间里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她尴尬癌发作,只觉得自己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虽然没动,可总让她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进而敲打在她神经上。

“你背过去。”实在忍不住了,她开口。

秦扬风将手肘压在脑下侧躺着,视线集中在她的后颈,他正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伸手用发丝搔她后颈的冲动。

后颈是她敏感的位置,他以前就喜欢抓一束她的头发,以发尖轻戳她的后颈,她会像猫似的缩缩脖子,扭扭身体,最后忍无可忍地转身用爪子和牙齿愤怒抗议。

“为什么?我习惯转这边睡。”

一米五的床对他而言很窄,窄到让他身心愉悦。

“不为什么,那我和你换边睡。”苏黎歌闷道。

要让她整晚都处于他的视线中,半窝在他怀里,她觉得自己可以不用睡了。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两秒,床板一阵“嘎吱”响动,秦扬风转了过去。

两人背靠背而躺,她绷紧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

陌生的屋子,诡异的事件,杂乱无章的画面充斥着秦扬风的脑袋。

他的人生一直都很平顺,没遇过这样诡异的境况。

三十年的生命里,他唯一一次失利,是苏黎歌带来的。

良好的出身,优渥的环境,他就这么顺顺利利地长成所有人眼里的秦扬风,温柔讨巧也沉稳内敛。生意场上虚情假意,手段雷厉风行,祖辈的事业交到他手里,他总要好好扛下这担子。

但隐隐约约的,他知道按部就班的生活里没有他所热爱的东西,所以面对眼前的局面,他的第一个反应竟不是觉得糟透了,而是兴奋。

像四年前遇到苏黎歌那样,生命有了些鲜活颜色。

细想来,他人生里唯二的出格,都因为苏黎歌。

背后的呼吸声平缓均匀,这个罪魁祸首已经睡着了。

这种情况她还睡得着,心可真大!

床板震了震,苏黎歌翻个身,他身上一空,被子已被她扯走。

海岛的秋夜有些凉意,风从窗户缝“嗖嗖”灌进,秦扬风转过身,从她手里抽回了半张被子盖回自己身上,另外半张替她掖好。

两个人都平躺着,挨很近。

秦扬风又开始想下午看的那些资料。

只是没等他把案子开头想清楚,身边人脚一蹬,把被子全都蹬开。

他皱眉,坐起来将被子拉回替她盖好,才又躺下。

躺下后不到两秒,苏黎歌又一翻身,把自己裹成春卷躺到了床沿,差两公分就滚到床下。

秦扬风只好把她抱回床中央。

还没消停一分钟,她又把被子给一脚蹬了。

他抚额。

过了四年,她睡相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人品。

一点都没变过。

他记得,四年前他有一招可以对付她奇差无比的睡相。

心里想着,他的动作反应更快。

被子拉好,盖到两人胸口,他手臂一横,从背后将她连被带人紧紧束到了怀里。

“嗯——”苏黎歌发出不高兴的哼声,拖着绵长的尾音,像大写加粗的波浪线。

她只稍稍挣扎一下,就乖乖不再动了。

说来也怪,睡相差到她这样,可每次只要他一抱,就能轻而易举制服她的不安份。

世界算是消停了。

秦扬风抱着女人,理智已经飞远,无法再思考这案件。

算了,睡吧。

海浪声里夹杂了某种鸟类的嘶鸣,像笛声般传来。

苏黎歌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房里的黑暗被半明的晨光取代,她眼睛睁了条缝,一切景物陌生又朦胧。

她呆滞了两分钟,才渐渐回魂,想起自己遇上的破事和身处孤岛这个现实。

抬抬手,她想掀被。

可这一动,她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搂着,好不容易招回的三魂七魄僵化成石。

秦扬风的手掌,正覆在她胸口上,一手掌握着她胸前的肉包子。

苏黎歌的脸马上涨得像大姨妈驾到!

秦扬风正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坐在汇香楼的包厢里吃那里最出名的水晶汤包。

晶莹剔透又q弹软糯的汤包握在手里,轻轻捏一下,包子还微微发颤。

格外诱人。

他饿坏了,捏着包子就往嘴里送。

可忽然间——

迷人的水晶汤包居然也张嘴,在他手背上发狠地咬下去。

“嗷——”

秦扬风痛呼一声,睁眼醒来。

水晶汤包变成了苏黎歌。

第12章 沈束

晨光里,苏黎歌像只炸毛的猫,咬牙切齿地挤出话来。

“臭流/氓!”

秦扬风已从床上坐起,看了看被掐得发红的手背,又看看她。

她这手下得可够狠,一点都不留情。

“我流/氓?我哪儿流氓了?”他揉着手背问她。

“你…”苏黎歌卡顿,袭胸这种话,还真不好说出口。

秦扬风见她单手环着胸,大概猜到自己干了什么,难怪梦里的水晶汤包触感那么真实。

其实以前…他也做过这事,只不过那时他们是夫妻,这些行径叫甜蜜,但离了婚,他就成了“臭流/氓”。

“你抱我!”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

秦扬风只差没当她的面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