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有点闷热……”苏柳道。

  “你把那扇窗户关上。”慕瑄的声音有点沉。

  “啊?”

  “我不方便进屋,”语气轻缓,“夜晚易着凉。”

  “哦!好的好的!”苏柳松了一口气,回身关了窗户,又喜滋滋地问:“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再走?”

  慕瑄笑着看着她。

  苏柳顿时想以头抢地,夜深人静,慕瑄刚说不方便进屋,自己还去邀请他干啥?

  “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慕瑄道。

  “好的。”

  “别再开窗户。”慕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好的。”苏柳红着脸答应。

  

  一夜无梦。

  或许是木板床太硬,床下没有棕垫,只有几张薄薄的床单,醒来时,苏柳觉得浑身有些酥软无力。慕瑄和张仪已经等在楼下,桌上摆着三碗浑浊的稀饭。这次苏柳很自觉,坐下来就一言不发地捧着白碗,将稀粥喝得干干净净。

  味道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咸淡皆宜。

  不过她还是偷偷地吃了颗止泻药。

  饭毕,慕瑄留了一锭白银在桌上。苏柳心中惊叹不小,但还是很从容地挪开了目光。

  果然败家需要一种气质。

  矮个男人牵了马车前来,缰绳长长,硕壮的马身与矮小的身躯形成滑稽对比。孙老板依依不舍地搅动着纱巾,苏柳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指甲在一个大洞旁戳出了一个小洞。

  “客官也不多住几天。”

  “还有要事在身,不久留了。”

  “那你以后一定要常常地来哦~”

  “……”

  “奴家会想念你的……”

  “……”

  张仪不自觉的轻咳一声。

  “知道啦,还有客官你啦~我都一视同仁的。”

  张仪痛苦地闭上眼睛。

  “好啦好啦~,不要痛苦了,舍不得就不要走了嘛~”

  矮个男人狠狠扯了一下马头,马儿“嘶”一声惨叫一来。

  “绿衣红枫,”慕瑄忽然正色做了个揖,“青山绿水,后会有期。”

  孙老板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僵硬,她讪讪地笑了笑,又不自觉地往纱巾上戳了一个洞,话锋一转,变得十分羞涩:“养家为生而已。”

  矮个男人的表情却忽然严肃起来,他将马栓在路旁的绿篱上,也朝慕瑄作了个揖:“敢问客官……”

  “无名之辈,就此别过。”

  

  村庄在雾中越来越淡,最终和那片薄薄的雾气融为了一体。路边的树叶在小雨的洗涤下,露出油绿的颜色。

  “刚才是怎么回事?”苏柳一头雾水。

  “绿衣红枫,是江湖对那对夫妻的称呼。”慕瑄解释道。

  “他们是夫妻?”苏柳有些吃惊。

  “当然。”慕瑄笑道,“绿衣是孙老板,红枫是那个矮个的男人。”

  “这个……我真还没看出来。”

  “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叫什么,只因女的一直穿一件绿色的素衣,而男的善于使用一种红色枫叶般的暗器,所以江湖人称‘绿衣红枫’。”

  苏柳想着孙老板的着装,想着那一说话就满脸唰唰掉粉的脸,怎么也跟一个穿绿色素衣的女子联系不起来,而那个矮个子男人,明显连端一个锅都吃力,怎么又会是一个用暗器的高手。

  “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开客栈?”

  “这就说来话长了,”慕瑄呷了一口茶,“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了。”

  苏柳凑近了些,闪着好奇的大眼睛。

  慕瑄笑笑,道:“说与你听也罢。夫妻二人本来是江南阁山镖局走镖的,传说十多年前突然接了一个没有雇主姓名的镖,一封信送来一个棺材,信中没有地址,只有一副图。夫妻二人很生奇怪,私自打开了棺材,一看,差点背过气来。”

  “棺材中居然躺着的是他们年满二十的儿子。”

  “啊?!”

  “不光如此,他们的儿子还被割去了一个器官。”

  “哪里?”

  “这个……咳咳,你想不想知道信中的图是什么意思?”

  “快说。”

  “信中画了一个二层阁楼,阁楼旁长了一颗绿色的杏树,树上结了一串糖葫芦。”

  “什么意思?”

  “青楼,唐门。”

  “我有点糊涂了。”苏柳老实道。

  “当年,渝州青楼有位姑娘,花名杏柳。杏柳有个奇怪的规矩,若是要见上她一面,必先得跟她下一局棋,若是输了,好走不送;若是赢了,便任君处置。棋局一摆两年,没有人破,而这个杏柳姑娘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慕名而去。而有一天,终于有个青年人上前,一言不发地置了一子,杏柳姑娘脸色大变,抬起头来已是满眼含泪。”

  “所以说,这个人算是破了这个棋局?”

  “恩,此人为唐门的唐书葵。可谁知,此时有人道了一声‘且慢’。说话的人,便是绿衣红枫的儿子,绿风。”

  “这名字和父母的风格挺一致的。”苏柳点评道。

  “绿风当年也走镖到渝州,虽然年纪轻轻,但走南闯北,血气方刚,他上前一步,一把按住杏柳的手,说这局棋还有一种破法。”

  “这可是人家唐书葵已经破了。”

  “话是这么说,可杏柳姑娘的这局棋,只有一种破法,所以杏柳姑娘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等绿风破局,唐书葵在一旁操着手,许下口,说若是绿风破了棋,便将杏柳让与他。谁知绿风不单破了棋,而且还技高一招。”

  “可这是唐书葵变了卦,绿风就争执起来,唐书葵坚持自己先到一步,绿风坚持自己技高一筹,而杏柳只是一介女流,青楼的妈妈又怕事闹大了,出了一个主意,让二人决斗。”

  “这……他们都答应了?”

  “不要小看男人的斗志和面子。”

  “那结果呢?”

  “结果就是,绿衣红枫收到的信和儿子不完整的身躯。唐书葵还留话,若是要报仇,唐家堡绝顶峰奉陪。夫妻俩不能吞下这一口气,当晚就夜闯了唐家堡,但是唐门毕竟一个门派,哪能不护短,以至后来偷袭五次都无果,而红枫还中了唐门的锁骨粉,身高由七尺变到了现在这个田地。”

  “唐门未必有些欺人太甚了。”苏柳鼓了鼓腮帮子。

  “江湖中的事,没有绝对的正义与公平。什么都是相对的。决斗是自愿的,报仇也是自愿的。”慕瑄看了苏柳一眼。

  苏柳闷声不说话,忽然她问:“到底绿风少了哪个部位?”

  慕瑄挑挑眼角:“你是大夫,你觉得呢?”

  苏柳想了想,红了脸。

  半响,苏柳又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慕瑄笑笑:“因为当年我在场。”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吃太多,急性胃病,吐得不成人形。。。

没有功劳有苦劳,路过的读者顺手打个分。。。

☆、突袭

  天空中忽然瓢起了小雨。

  一切都变得迷蒙起来,天是灰色的,山是黛色的,烟雨连成一片,地平线在远处淡淡地如同无水的墨笔轻轻一划。而近处的树却被水洗涤得发亮,透露出盎然的生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