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目瞪口呆,这玉哪能是随便就能做的啊,那可是……灵光乍现,忽然他明白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有点同情慕晴了,跟着公子屁股后面这么多年,早已习惯这兄妹两人的相处模式。慕晴虽然喜欢逞点强,许多时候是表面占了上风,实际是暗地里自己吃亏。

  毕竟公子比你多吃几年的饭啊。他心里默默地道。

  慕晴也猛然想起了一点,语气有一丝难得的慌张,“不要去找它。”

  “那便不找。”慕瑄语气很轻松,还夹起一块糕点吃。

  不找,就是找得很彻底。张仪深得其意。

  苏柳看着俩人打着哑谜,莫名其妙,自己完全一个局外人,有点尴尬,又有点难受,刚刚慕瑄明明紧张那半块玉,却又舍不得责备慕晴,只安慰道回去再给一块。

  妹妹,原来是“义妹”。

  五味陈杂,那块玉也是慕瑄亲手给这个“义妹”的么?

  就像给自己的那样?

  心里又有一丝颓然,什么“义妹”,慕瑄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正当此时,慕晴的眼睛掠过苏柳,忽然转变了语气,“慕瑄,那你的那块呢?”

  脸上有一丝得意,有种反败为胜的神色 。

  苏柳心中有沉了一沉,原来玉还是一对的。

  “自然是完整的。”

  “能借我一看么?”

  “不能。”

  慕晴微微一笑,余光一瞥苏柳,领口处,隐约有一根红线。

  “好吧。”她意味深长地笑。

  正待此时,船身微微晃动,仿佛被什么撞到。只听舱外船夫高声叫道,“今个真是顺风顺水,我们到了。”

  

  云塘镇是最靠近唐门唐家堡的一个小镇。而这个小镇显然并不只是一个镇子而已。船夫停靠在马头比较靠边的一个口。可饶是如此,也排了会队才真正靠岸。遥遥看去,镇上的道路笔直干净,阡陌纵横,酒楼林立,商旅云集。俨然一座繁华的大城市。

  上岸没有走几步,便有眼神好的商人涌上前来拉客,不少人手中举着牌子,上面多是写着一些住店的信息。

  “春来香,大酬宾,大床房八折。”

  “享尽荣华富贵,体验多彩人生。迷你二人包厢、钟点房,任君挑选,尽在“西苑客栈。”

  张仪在前面开道。苏柳忍不住多瞅了几眼周边热闹的景象,忽然胳膊被人挽住。

  “人多。”慕晴掰过她的脑袋,带着她往前。

  

  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路边,四匹洁白的马儿立在跟前。码头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而这辆马车虽然停在一边,但仍是占了不少地,加上马俊车新,惹得不少人频频投来目光。

  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人坐在车前,约莫二十来岁,长相斯文白净,嘴里却叼着一根路边随意扯下来的野草,两只腿悬在空中晃晃悠悠。午时他便在这里,中途只向旁边酒楼的老板讨了一口水喝,其余时间都坐在车辕上。

  显然,他一直在等人。

  远远看着张仪领着一行人下船过来,他用力嚼了嚼野草,偏头吐在一旁,然后跳下车,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这儿呢!”他举这一块圆润的玉石,高声叫道。

  张仪定住一看,微微一愣,然后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是……”

  明显是来接他们的,但是此人十分面生。

  蓝衫人收手作揖,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恭敬地道,“在下云过山庄唐礼,唐清风是我父亲,今日本应是父亲亲自来接各位,却不巧上午父亲折了腰,所以是在下前来相接。”

  原来如此,张仪暗道。不过心里略有点奇怪,马车上就他一人,照说即便是云过山庄公子亲自来接,也应该有一个赶车的随从,哪有自己赶车的道理,不过表面仍和气道:“原来是唐公子,有劳。”

  “哪里。”唐礼道,“公子一行落脚云过山庄,是山庄的福气。听父亲说,山庄定基的时候,还是老庄主亲自来剪得彩。可惜当时在下云游在外,未能见得老庄主一面。如今有幸能见得公子一面,也算是弥补了心中遗憾。”

  原来又是慕阳山庄的产业,爪牙都伸到蜀中来了。

  慕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唐礼的目光扫过苏柳、慕晴二人,稍稍停顿,本以为张仪会介绍后面这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没想到张仪只是稍稍侧身,然后就领着众人上车了。

  唐礼愣了愣,父亲交代时,没有说上面来人还带着两位小蜜,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分配房间,表面也只嘿嘿傻笑两声,也不多问,只想着回去禀明父亲再说。

  

  要说这唐清风的在云唐镇,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早些年读了会书,考了点功名,后来却看不惯官场勾心斗角,便辞了官,索性回家种田。那个时候还没有君子大会,云唐镇也没有这么热闹,或许就跟苏柳生活的白龙镇一样,颇有些世外桃源的味道。周边的邻居都知道唐清风为人正直,又很有学识,便请他做家里的西席。唐清风想了想,觉得整天种田耕地也是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十年寒窗苦读,也就答应下来。谁知这一教便出名了,手下接连好几个弟子都考取了不错的功名,云唐镇的人一提到唐先生都不由地竖大拇指。唐清风本是一个很实在的人,一出了名,四邻八乡的人都把孩子往他这里送,而他一个人毕竟精力有限,读书人又不太会推辞拒绝,所以干脆办起了学校。

  学校一办就火,年年扩招。每年秋季入学时,账房老板都会舔着舌尖,感叹道,果真知识就是金钱。

  唐清风在三尺台上耕耘地挺辛勤,但是在自己老婆上或许就没有那么用功,所以四十岁时才老来得子,生下了唐礼。唐礼从小就生得面白人乖,但肚子里的小九九却打得不少。“教书匠奈何不了亲生儿”,在这对父子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唐礼从小就不爱读书,却偏偏向往着成为唐门的一员,天天琢磨着下毒耍飞镖。要说这本都是姓唐的,要是细细去找,肯定能与唐门找到曲里拐弯的亲戚关系。但唐清风却从来不愿提起唐门,觉得那是不入流的三教九流。唐礼起初还顽强抵抗,挨了不少的打。后来学乖了,采取了曲线救国的方式,长期不呆在家,曰出门远游,其实就是跟唐门一些同龄的人混在一起,倒腾着他们的江湖之梦。

  云过山庄在城西,马车要经过镇子里最繁华的一条商业之道。街边卖艺的,唱戏的,各个使出自己的绝技,吸引着顾客;街边小吃很多,叫卖声不绝于耳,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饺子,也有冰凉的龟苓膏,空气中杂糅这大葱、胡椒和各种香料的味道。

  苏柳捞起帘子看得很起劲,脸上的表情轻松而愉悦。

  慕瑄见她心情渐好,便道:“云过山庄是我们在这里休息的地方,虽然每年的君子大会在唐门举行,但是唐门却从来不提供食宿。云过山庄算是离大会最近之地。”

  苏柳闻声回头,发现慕晴闭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慕瑄也不会向张仪说这些,才明白原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哦”了一声,表示知道,又捞开帘子看外边了。

  慕瑄又道:“君子大会在后天举行,届时会有许多武林高手参加,我们只要拿着拜帖,就可以进去。明天还可以在云唐镇逛一逛。”

  苏柳又“哦”了一声。

  慕晴心里发笑,斜眼瞥了一眼慕瑄。

  慕瑄并不着急,眼望窗外,也似乎被风景吸引。

  苏柳终于明白过来,问:“拜帖?什么拜帖?”

  “每年参加君子大会,要提前一个月报名,然后由唐门发出邀请通知,此有次拜帖的人,届时才能参加。”

  

  苏柳有些慌了,她一个月前还不知道有这个大会,“这样啊……那我没有啊。”

  “不过没关系,”慕瑄微微笑,“我给你准备了一份。”

  慕晴攸然睁开眼。

  果然,慕瑄道:“其实是慕晴给你准备了一份。”

  慕晴的眼里“腾”一下升起了熊熊火苗。

  苏柳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两人。

  “慕晴要去找那半块玉。”慕瑄闲闲道,“所以不能跟我们一起去。”

  慕晴的眼光变得十分怨毒,里面仿佛有牛鬼蛇神要喷薄而出。不过她很快闭上了眼镜,恢复之前养神的状态,干瘪吐出一个字:“是。”

  苏柳眨眨眼,迎着慕瑄温暖的眼神,半天道:“那谢谢了。”

  

  喧嚣声逐渐远去,耳旁开始出现清脆的鸟鸣,青松夹道,车行减缓,逐渐缓缓停下来。唐礼手一撑跳下车,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就迎了上来,一个讨好地拍拍他衣服上的褶皱,一个端来个矮凳,捞开帘子,恭候着慕瑄一行人下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耸巍峨的朱红大门,门上斗拱层叠,雕刻着精美的琴棋书画图案。当中间挂着一个金边的匾额,上书“云过山庄”几个苍劲有力的打字——正是慕衍清之笔。大门后面是一坡长而陡的大台阶,两旁松柏葱翠,尽头依稀可见规整的院落。

  原来云过山庄是依山而建,沿山势而上,烟雾缭绕,“云过山庄”取得正合此景。

  门口停着几抬小轿子,说是轿子,却也不全是,其实就是两个竹竿上架了一个太师椅。唐礼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此为‘滑竿’,乃蜀地特有的交通工具。南方与北方不太相同,山路颇多,很多地方马并不如人方便。”

  说罢做了个示范,坐到椅子上,便有前后两个长相老实的汉子,将竹竿抬到了双肩上。

  慕瑄微笑颔首,“费心了。”

  于是一人一座,滑竿悠悠,一步一步,走向台阶的尽端。

  

  一辆红色马车缓缓在山门前停下来。小厮跳下马,捞开帘子,只见一个玉面公子,身着一袭宝蓝色的华服,款款而下。他腰间别着一把精致的玉笛,桃花眼上挑,微微眯着,尽头,五个滑竿,正渐行渐远。

  他的嘴角浮上一抹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忙到要死。。。

潜水的同学快点出来给我点动力吧,

继续码字去了。。。

☆、生疑

  云过山庄非常大,几乎占据了半座山。山庄的建筑沿着逶迤的山势,以院落为单位,绵延而上,底下有一半的面积做了学堂,遥遥的可以听到稚童的读书之声;在往上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云过山庄,庄内大院套小院,迷宫一般。剩下的半座山,密密匝匝地都种着梨花树,据说这匹山和唐家堡的山相连着,这片梨花林也是连着的。不过只因为这片梨林是在太大,也没有人愿意去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