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接到宋瑜的电话很惊异,但还是玩笑的口气:“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理我呢!”

宋瑜恨不得抗他一膀子,或者给他一拳:“韩江我没工夫跟你叙旧,你说那电视台的节目,你一定录下来了,复制一份给我!”宋瑜知道韩江的习惯,他对经济频道的节目总是全盘录下,半夜回放,挑出有用的资料复制存档,她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这里面有无穷的信息,包括政府的、行业的、庄家的、企业的,都是他的研究对象,宋瑜不是不佩服他的毅力,真是多少年如一日,所以一个人的成功,背后的付出一定是不同于常人的。

韩江倒是好脾气:“有你这样跟别人要东西的吗?老婆,是你求我!”

宋瑜笑:“我是你老婆,我要什么你不能给呀?”最后还拖了个长腔儿:“啊!”

韩江最怕这个,女人一撒娇,他就找不着北:“好好好,我弄好了,给你送去。”

宋瑜一点不糊涂:“别,你那么忙,我也劳动不起,你快递过来好了。”她才不想见他。

韩江根本不接这个下茬儿,他岂肯错过这个机会。

最后还是韩江送过来,不过他没有直接到公司,而是在圣地大楼下的咖啡馆儿给宋瑜打了个电话:“老婆,你下来一趟,现在我去你公司也不方便。”理由很名正言顺。

宋瑜不得不下楼来,韩江早就为她叫好了咖啡,宋瑜是即来之则安之,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她知道韩江不会痛痛快快地把东西给她。

韩江看着宋瑜坐在面前,有些感慨,他们有几年没有见过、也没有谈过,这几年他的生活如过山车,云里雾里行走,终于落到地下,才知道其实生活就是平淡的滋味,老婆就是一杯白开水,滋味不那么香甜刺激,但永远离不开,如果在多气甜美的饮料和白开水之间必须选择的话,那么白开水是一定的选择,何况他的白开水并不是那么淡,现在细细地看仔细的咂摸,也很有滋味:“宋瑜,我们重新谈恋爱吧!”

宋瑜哧地笑出声儿:“你别这么肉麻行吗?”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盯着韩江,当时她不顾韩江的的感受而一意孤行执意离婚,其实做错了事可以改,她也想给韩江机会,但是当她发现韩江并不知道自己在婚姻关系里应当担负什么,一直在找借口推卸责任,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不愿意耗掉一辈子告诉一个成年人,一个成年男人、一个结了婚的成年男人应该怎么做,这个男人的心智并没有像他的年龄一样成熟:“韩江我讨厌游戏人生,你不觉得你玩的游戏误人误己吗?”

韩江低着头不说话,他今天才明白三年前宋瑜毫不留恋的绝然而去的原因,她跟别人不同,并不被他的表像所吸引,她说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口气里有一丝轻蔑,是一种从人生观上的不认同,他今天觉得有那么一点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努力、拼搏、奋斗,可以说用尽了力气,哪个人不被他的成功和光彩喝彩、趋从、逢迎,而他最想得到的认同应该来自宋瑜,那个他没想过会离开他的老婆,那个自己最喜欢最亲近的女人。

四十八

韩江到底不死心:“你也得允许人成长,我不是吃一堑长一智,如今,成长了吗?”韩江是不怕丢面子的人,面子从来在他不是问题,何况是在他前老婆面前,目标是最重要的,干他这个行业的,这是个良好的职业习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谁说工作和生活可以分得开,那种潜移默化的融入,化也化不开

宋瑜自己伸手把韩江摆在他手边的DVD捋到自己手边,然后抬头看韩江:“韩江,从现在起你就当自己老婆,不对其他女人烂施你自以为的恩惠,坚持两年你问问自己成不成?”

韩江皱眉,正算计可以在时间上讨价还价,两年太长,一年。。。。。。

宋瑜已经拿起光盘扬长而去,两个人都是爱的粘在一起分不开也放不下的时候走进婚姻殿堂的,因为爱而走进婚姻,不是不爱不是不想要婚姻,只是因为婚姻里除了爱还有很多需要承担的东西,而其中最重要的是责任,也真的没有勇气去和一个在婚姻里最重大的问题上存在严重分歧的人沟通,不想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就这样无畏地耗费掉,比爱情婚姻更重要的还有自己的生命吧!一个人的路其实并不好走,但是相比较而取其轻。

实没有需要咨询他的事,那个QQ号就放在家里书房的电脑旁,每天晚上,艾琴坐在电脑桌旁就会看到这张字条,但是如果没什么事她不知道要和林潇在QQ上聊些什么,所以这个QQ号倒好像成了一种看见就觉得自己有一点什么义务似的。

艾琴接到徐子谦的电话,才知道他们回来了,刚刚出了机场,徐子谦问:“我们要不要回去,检查组那儿需要不需要我们露面?

今天是检查组在圣地的最后一天,检查组已经打过招呼,下午要和圣地的高层交换意见,所以艾琴说:“你们到单位来吧,检查组今天就要走了,见见面也是表示尊重

艾琴看了一下日历,他们倒是按期回来了,想这么多天范长林也没有电话,似乎摆出了一付公事公办的意思,现在徐子谦打过电话来,也不知道范长林回来没有,还是直接回了三亚?没什么时间想太多,她和董秘、张丽丽还有林志在她的办公室里开了个碰头会,林志把这几天的工作跟大家汇报了一下,艾琴他们捋捋检查组看资料,访谈员工提出的问题,大概估计出了检查组的主要目标是圣地的内部控制,包括内部控制制度的建立,制度的衔接、制度的执行和监督,其中有一个问题是提出公司总部对分公司的财务控制的问题,张丽丽申辩:“这个不能算问题,房地产企业几乎都这么做!下午交换意见的时候,我可以解释。”

艾琴沉吟片刻:“这个问题我们不解释了,检查组检查半天,总要提出几个问题,所以这个问题留着吧!”对于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的问题,艾琴并不主张据理力争,因为检查组的工作也要有成效,不能不给别人空间。

艾琴看张丽丽的表情并不怎么认同: “从大局着眼吧,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呀!”

碰头会刚要散,艾琴抬头,看见范长林提着手提的行李站在外间,人黑黑的很瘦,但是很结实,里面穿件白衬衣,米色的风衣没有系扣儿,眼睛看着她,灼热的让艾琴不能直视。"

大家看艾琴神色异样,都转过头来,看见范长林站在外面都匆匆站起来,一边跟范长林打招呼,一边往外走,张丽丽跟范长林连招呼也没打,匆匆走了出去,她觉得自己眼里有一股热浪袭击而来,如果她再慢走一步,眼泪会流下来。

她早看见范长林了,她和艾琴坐在一面,朝着外间,通过玻璃隔断看见范长林站在外面,他的目光只停留在艾琴身上,艾琴正在看着电脑上的文件组织会议没有抬头,而张丽丽看得清楚,范长林看到她了,轻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可是看着艾琴的目光让张丽丽受不了,那目光里参杂着迫不及待的喜悦、恋恋不舍的爱慕、惺惺相惜的怜爱、还有。。。。。。她简直看不下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艾琴把范长林搞得这么惨,被净身出户不说,现在人又黑又瘦,一个在北方生活惯了人在三亚工作,那里又热又潮,只有冬季是最好的季节,而范长林还这么不遗余力地。。。。。。爱她,这世界上的事还真是没有公平可讲人都走了,连宋瑜都跟着跑出去,艾琴不得不站起来迎接范长林。

以前范长林出长差回家,两个人见面总是要抱一抱,现在两个人面面相对,还是艾琴说:“飞机准点吗?”如果飞机准点,他们的飞行时间也是十几个小时,如果不准点,二十几个小时也有可能,那就很辛苦

范长林走进来:“还好!你还好吧?”范长林没给艾琴打电话,他是有意识地不打,他不想让艾琴觉得虽然自己当了董事长,但他还是在指手画脚,当他通过电话,邮件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为并没什么严重问题的时候,他便不再担心,而一心一意地做自己在美国的事情,把林潇找出来,完全是为了给艾琴一棵定心丸,自己的话艾琴并不完全相信,而林潇是个多么合适的人选,还有就是,他心里也有一丝隐秘的思虑,非常隐秘,他自己也不知道结果的一个冒险。。。。。。对艾琴不是不担心,她离开自己会怎样处理这么棘手的问题,有的时候他也心浮气躁,但想想,艾琴离开自己终究要独立面对和处理很多事情,他范长林舍不得她难过、煎熬、无措也没办法,这种无力的感觉也是自己要承受的。

艾琴点头:“还好,你先休息下,三点开会!”

范长林拉开手提行李,从里面拿出一个鞋盒,打开了给艾琴看:“给范小铁买了双鞋,不知道小不小?”

艾琴凑上前去看,心里衡量着,确实不大,现在范小铁的脚是飞速发展,三个月就要换双鞋:“够呛,你也够傻的,鞋可以买大一点,总会等到脚长大了穿,小了就没办法。”

范长林却笑了,这句话像极了以前艾琴埋怨他的话。"

下午三点的和检查组的会按时召开,艾琴一一介绍了徐子谦、范长林和田丰收,检查组长跟范长林握手的时候,又是拍肩膀又是寒暄,熟悉的不得了,艾琴和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他们是熟人。+

检查组提出的问题都很大众,多是内部控制方面的问题,检查组的组长说:“圣地从一个民营企业到今天的上市公司,这一步跨得比较大,肩负的责任也不一样了,所以内部控制要跟上,不要因为制度缺失或执行不到位而出什么问题,我们还希望圣地能做业界楷模,所以从从严的角度给圣地提了几条意见。”他提了几条,都是林志汇报过的,三人小组也没做什么解释,检查小组就把这几个问题写到检查报告里了。对于网上流言,检查组只字未提。

检查结果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检查组完成了任务,而圣地对这样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也欣然接受

范长林执意要留检查组的人吃饭,而检查组实在不肯,他让董事会秘书派车把检查组的人员亲自送回去,然后问艾琴:“这样可以吧!”

当然可以,艾琴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检查组要来时证监会的通知上有检查组要执行的纪律,艾琴一条条按照执行,没想到原来可以打破这个纪律的,后来她问范长林为什么检查组同意他给安排的车,她也学聪明了,宁可当个十万个为什么,也不要临阵无措强。"范长林倒是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圣地没什么事,他们当然可以坐坐车,如果有事,他们是绝对不敢,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怕脱不了干系。”

一句话点醒艾琴,现在这个车派的正是时候,如果他们刚到圣地,她派车给他们,他们大概也不敢坐,怕你有贿赂的嫌疑

把检查组送走,艾琴把张丽丽、董秘和林志叫到办公室,几句话把事情总结一下,然后把资料归档,并且立刻针对检查组提出的几个问题写出整改意见,尽快报北京证监局,然后尽快公开信息,消除前一段时间网上流言的影响

弄完这些,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艾琴想给林潇打个招呼,现在正是他在QQ的时间,登陆,寻找林潇。

四十九

也巧得很,林潇正好在线,他的网名叫林渊而立,头像正是一只站在悬崖边的孤鹰,他的网名和头像让看到的人苍凉一片。

艾琴打了第一行字发送出去:你好检查组今天走了一切顺利

林潇发过一个笑脸。

艾琴:谢谢你

林潇:请我吃饭吧

艾琴:好啊星期天到我家里来吧范长林他们回来了你想吃什么

林潇:想吃家里现包的饺子

艾琴看到这句话一瞬间觉得林潇很可怜,如果他老婆还在,这简直是太容易的一件事吧:喜欢什么馅儿的

林潇:茴香、韭菜、大白菜的都想

艾琴:那就每样儿包一点儿

林潇回了个手舞足蹈的小人儿,表示高兴的意思

艾琴她看见宋瑜还在外面房间里等她一起下班:我还在办公室,现在要回家了。

林潇:再见,我是上午去还是下午。

艾琴:我跟徐子谦他们定一下,发短信给你。要她和范长林一起招待林潇一想就觉得别扭,把徐子谦和田丰收一起叫上应该能让尴尬缓冲一些。

关了电脑起身拿了外衣走出来,不知道范长林走了没有?两个人办了离婚手续后,都默契地不再相约回家,艾琴回家也不再跟范长林打招呼,范长林去了三亚以后,更是把这个习惯给改变了。那个家也好像变成了单纯的住所,只用于吃饭睡觉,现在装修都说硬装软装,现在这个家就好像已经硬装过的房子,有睡房、厨房、卫生间,也有家具沙发,但墙壁上没有挂画、阳台上没有花草虫鱼、床头柜上没有家人的照片,这个房子也不能称为家,他们现在在这个房子里吃喝睡觉,但少有情感上的交流,大家像令行公事一样。

宋瑜看她出来,也关了电脑收拾了一下桌面,一边拿外套一边说:“刚才范总来电话了,说他先回去了。”

艾琴没想到他还能来打招呼,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范长林的很多做法有时让她措手不及,比如范长林没怎么辩解就承认了;有时让她目瞪口呆,比如范长林放弃他的圣地股权;有时让她可思议,比如网上流言出来后他把林潇推到自己面前,她想她并不十分了解范长林,也生活了十几年,而且亲如一人的生活了十几年,还有了范小铁,范长林究竟还有多少智慧心计、多少忍耐韧劲、多少决绝凛然?范长林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一个人长时间的等待一个人回头,这个时间可以有多长呢,在当今这个繁华而浮躁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速食,等待并不让人认为是一件值得做和有意义的事情。范长林还会努力多久,等待多久,如果他转头,也肯定是毅然决然,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办?

到家的时候,阿姨从厨房出来:“小范回来了,要吃馄饨,我做了,也给你下一碗?”

现在吃一碗馄饨也很合艾琴的意。

鸡汤调的高汤,皮薄馅鲜的馄饨,用香菜和胡椒粉调味,很吊人食欲,艾琴吃了满满一碗,还有些意犹未尽,觉得很久也没吃这样好吃的馄饨,但时间太晚了,马上要上床,最后还是忍住不吃,上楼洗澡。

洗了澡出来,坐到梳妆台边吹头发,看见了放在梳妆台上的一只盒子,暗紫色,华贵异常,她知道是范长林跟过去一样给她带了的礼物,可能是手表或者是香水,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跟范长林说,他走了以后,公司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没有淋漓尽致的倾诉过,也没有合适的对象,如果讲给范长林,他一定会感同身受,也许还会有建议。她披了夹袍出来看范长林的房间门敞着,往门里看了看,并没有人,又看书房的门虚掩着,她在门上敲了两下推门进去,范长林靠在书房的沙发手里还握着一本书睡着了,他也是沐浴过,穿着睡衣,睡袍随便堆在沙发的一角。

艾琴不知自己应该返身出去,还是要。。。。。。直觉范长林这样睡夜里肯定会冷,她怎么也不能装做没看见什么都不做就走出去,去卧室拿了毯子轻轻盖在范长林的身上,关灯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范长林,只觉得范长林又黑又瘦,下巴的轮廓都非常清晰,胡子似乎也硬扎扎的,整个脸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关了灯,艾琴想,自己对这个人终究是不能视而不见的。

早晨艾琴下楼,看见范长林已经坐在餐桌前,正盯着中央台的经济新闻看,新闻里又是讲北京通县的房子,一天一个价,一个人看中一套房子准备下单但还想跟中介砍砍价就推托说自己饿了,出去吃了个煎饼,等回来这套房子被房主调高价格五十万,这个事件并命名为“一个五十万块钱的煎饼”

这段新闻过了以后,范长林说:“这个价格有点不正常了!”

“谢谢你买的香水,以后,别给我买东西了。”范长林买的礼物价值不菲,毕竟他现在是靠工资吃饭,还要供房,还有他爸妈一大家子,也许还有女朋友。。。。。。

范长林拿了一片面包,抹了山楂酱:“看见好的东西就想买给你,你喜欢就好。”

他好像忘了他们已经离婚了,要金钱分开,他现在在这里又吃又住也没有提过费用问题,艾琴也不好明说,只能转移话题:“你要去公司吗?不用倒时差?”

“还有好多事呢,圣地的楼盘该放的就放吧,别期待太高,现在这个样子不正常,很快就会有措施的,至少要向零八年一样,要有抑制炒房的政策临时出来。”范长林更像是自言自语。

艾琴说:“我们的楼盘已经放出去了,款都回来了!”

范长林问:“回了多少?”

“五十多亿!圣地现在没有持有预售许可证而没卖的房子了,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患得患失,现在反正已经成既成事实了,所以不管对错也没办法了。”

范长林点头:“你是够愣的,可以拿出一半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自己的压力也不会太大。”

还是顾此失彼了,当时事情多自己心又急,连这么个浅显的事也没有想透彻,压力大还不是自找的,艾琴低头不语。

“我说的也不一定对啊!”范长林看艾琴低着头,以为自己又指手画脚了,所以补充了一句。

“这些日子我曾经想过,过去没有主动跟你探讨过圣地的事,失去了很多学习的机会,事到临头总是慌乱没有头绪,所以。。。。。。艾琴没有说下去,所以她焦虑,觉得身上的担子出奇的重,压力很大。

范长林不知道怎么安慰艾琴:“我倒觉得你很适合,原来是我挡住了你的光芒。”

艾琴不知道范长林为什么这么说,她刚才想向他请教的话确实是真诚的,而范长林说的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吗?她想起周日要请林潇吃饭:“周日的时候林潇要来这里,我想请徐子谦和田丰收一起过来,如果你有时间我们一起聚聚。”

范长林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突然就没了食欲,他昨天在书房的电脑旁看到了艾琴放在电脑边的QQ号,艾琴和林潇的关系真是突飞猛进吗,自己第一眼看上的人果然不同,比如艾琴看上了林潇,还有他第一眼就看上的艾琴,他封闭林潇的消息这么多年还是有必要的,不然艾琴可能早就神无归处?现在他把林潇带到艾琴身边。。。。。。他终于看见艾琴的真心?

艾琴到了办公室点开邮箱,就看见张丽丽的辞职信,信很简单,只写了由于个人原因请求辞去现任的财务总监职位。

张丽丽几次三番的请辞,艾琴想找她谈一次,任何人辞职大概就是有了想法,或者有各种各样的不满,不想一心一意地为企业服务了,一般情况下就是稍作挽留,然后批准,但对财务总监还是要慎重,毕竟她掌握着公司的全部状况,即使让她走,也应该做出一种挽留慎重的姿态,让她起码有一种并没有被轻视的处理了的感觉。

张丽丽已经平静了,她现在唯一恨的就是自己,觉得自己太自做多情,暗暗地喜欢范长林好几年,终于以为是时机可以表示,还死乞白列地追到三亚,但是碰了不软不硬的钉子,范长林说:你值得更好的,他明不明白爱情是唯一的?她为范长林打报不平,范长林说:你没结过婚,夫妻俩个人的事外人怎么搞得清,也许你看到的不公平,在夫妻俩个人之间却是最好的平衡也说不定,搞不懂,就是搞不懂。他为什么只怜惜艾琴而对自己的一往情深不屑一顾。她甚至为了自己的感情可以牺牲掉工作,难道他也看不到吗?这样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有一丝的不值,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也不想呆在圣地,不想看见范长林,更不想看到艾琴,像她这个状况找个高薪的工作还不成问题,然而这样的收场是张丽丽没有想到的。

接到艾琴的电话说想跟她谈谈,张丽丽心想谈谈就谈谈,如今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她还真想破釜沉舟地谈谈,也痛快痛快。

五十

艾琴先问了张丽丽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不是觉得圣地给你职业发展的平台不够大?第二个问题:是不是圣地的待遇比同类企业差的太多?

张丽丽都很坚决地摇了摇头,现在与她同年龄同学历的同学,甚至她前几届的师兄师姐像她这样发展的这么好的,也真是是不多,她情场不得意,职场规划的还可以,一出校门就进了世界最知名的事务所,干了五年到圣地,对业务驾轻就熟,圣地发展的快,她也很迅速地成长,说到这里她还得感激范长林,她刚来圣地的时候,财务方面的业务都拿得起来,可是财务负责人很大的一块儿业务是和银行、工商、税务以及协作单位打交道,而这些方面她可算是初出茅庐,所以前半年的这些对外联络都是范长林带着她,她也伶俐,只半年就可以应付自如了,她谨记范长林的一句话:如果遇到什么特殊情况,你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好,就微笑好了,什么时候想到好的对策再联络,永远记住事缓则圆。她确实遇到过很多当时不知说什么或者怎么办的情况,比如贷款被拒绝延期、比如被税务局通知多交一些税款、比如工商年检的资料反复多次仍然不合格,比如协作单位强烈要求提前支付他们合同款,遇到棘手的事情棘手的人都会想到范长林所说的话,而按照他说的总是屡试不爽,她曾经问过范长林,怎么总结出这句话的,范长林非常耐心地说:“态度决定一切,你诚恳、执着、即使对方十分不讲理你也打得过,何况不讲理的人还是少数。这些在圣地学到的,还有经历过的都是她的财富。

艾琴说:“那是哪方面出了问题,你反复提出辞职?”

张丽丽的思绪被拉回来,她沉了一口气问:“你希望我开诚布公吗?”到底艾琴是她的上级,虽然来之前她做了心里建设,但真的面对面的时候还是不能完全不顾及对方的感受。

“ 当然!”艾琴很肯定,她希望听到真话,无论从对公司层面还是从个人方面。

这可是她要的,张丽丽觉得自己反正也不会在圣地干了,另外她忍耐了很久,为什么不可以说呢:“我不喜欢你,更不喜欢在你领导下工作,你的领导才能跟范总没法儿比。”张丽丽语气肯定,但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她并不想惹怒艾琴。

艾琴想笑,她确实听到了真话,人的气场真的很奇怪,如果你不喜欢一个人,那么那个人跟你的感觉一定是一样:“我也不怎么喜欢你。”既然张丽丽直言不讳,艾琴也不准备掩饰自己。&

这个回答让张丽丽有些意外,平时她和艾琴没什么接触,艾琴待人一向落落大方,和每个人的距离都差不多,不远不近,平时也看不出她的个人好恶,她为什么不喜欢自己,难道自己对范长林所做的艾琴知道了,真的很有可能,他们夫妻两个肯定是无话不谈,想到这里张丽丽的脸就涨红了。

艾琴看着张丽丽难为情的样子,觉得自己的话有点重,毕竟自己大她几岁,又是她的上级:“其实我对你的工作很满意,个人好恶我并不想带到工作里来,你可能是习惯于范长林的领导,对现在的改变不适应。”7

张丽丽重新镇定了自己,心里的纠结一定要说出口,说一句也是说,全说了也图个痛快:“我觉得你应该重新考虑范总的工作,他现在是大材小用,而你是小马拉大车显得很吃力,为什么要这样的,你说不把个人的好恶掺到工作里,是真的这样吗?”她想艾琴是因为范长林和电视台的女人的关系而惩罚范长林。

艾琴还真是一时不能回答她,范长林的游刃有余和自己的捉襟见肘每个人都看得见,自己如何解释:“我和范长林。。。。。。。”

张丽丽直接说下去:“你们怎么样是你们的事,我只是从我的角度看,圣地需要范总,希望你不要贻误圣地发展的时机。”

艾琴对别人怎么看自己不怎么太重视,她有生活的目标和信条,所以张丽丽的几句话并不能打击到她,另外张丽丽夸的是范长林,又不是别人,再说她对范长林的评价也没有言过其实:“那么范长林回来,你就不辞职了?”艾琴以退为进。

“我更要走的。”张丽丽不禁黯然,看着艾琴好像不明所以的样子:“我喜欢上了范长林。”她没叫范总,而是直呼其名,她喜欢了他这么长时间,也有权利这么叫叫吧,说完抬眼看着艾琴,有一丝挑衅的意思:怎么样现在你不会留我了吧?

艾琴现在有点佩服张丽丽,也是敢想敢说得类型,并不怯懦。

张丽丽看把艾琴逼住了转而问她:“你说可以吗?”

艾琴只能笑笑:“这得问范长林,我没权利干涉他!”回答的确实不轻松。

张丽丽说:“艾琴,我长这么大没怎么羡慕过别人,可是我羡慕你,并不羡慕你有好的家庭背景,容貌、身材、学历我比你强,只羡慕你先遇到了范长林,你们可以共同创业,一起成长,有范小铁和圣地两个孩子,想分开你们也分不开!”

范长林并没有把他们离婚的事告诉张丽丽?他是自由的他为什么不说,那么自己可以将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告诉张丽丽吗?艾琴想问张丽丽是否跟范长林表示过,她想证实范长林的态度,但这个问题过于尖锐过于不给人留面子,所以终究问不出来,其实她从范小铁的日记里已经知道大概的结果了。

艾琴还没想自己说些什么,张丽丽反而先站了起来:“让我走吧,也许我会遇到比范长林更好的人。”

艾琴说:“丽丽,我纠正你一下,这个没有更好,只有适合,适合你的就是最好的!”

张丽丽看了看艾琴,眼睛里没有了怒火,她觉得自己前途渺茫:“什么是适合我的,我都不知道!”

艾琴反而有点同情张丽丽,为了一段感情,连职业也要放弃:“如果找工作,需要圣地写推荐信,我很乐意。”

张丽丽点头:“谢谢!”

“等你手续办好,我们给你开欢送会。”艾琴送张丽丽出门。+ ^7 H# O+ X0 ^

张丽丽返过身来站住笑着问:“你不喜欢我,但今天说了这么多,你不会恨我吧?我可说的都是真话。”

艾琴笑着轻推她一把:“怎么会?”倒有一股默契和理解在两个人之间荡开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有魅力、有定力,艾琴是不是该庆幸范长林又经受住了一次玫瑰色的攻击,而终于守住了底线?尽管他已经不用守,尽管他已经是她的前夫,但了解到这些,艾琴依然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终于可以管住自己的贪念?

周日一早,艾琴要和阿姨一起去市场买菜,今天这么多人在家里吃饭是个大工程,范长林也起的早,看见艾琴和阿姨出去就说:“我去吧,东西多了太沉!”

艾琴还是想自己去,应了林潇要包三种馅儿的饺子,就要买三种菜,配不同的肉料,她早就吩咐阿姨昨天晚上就泡好了蘑菇木耳:“没多沉,我开车去,你检查下范小铁的作业好了。”

范长林摸不透艾琴的心思,为了林潇第一次到家里来,也许她愿意亲历亲为?

主要吃饺子,艾琴又买了几个下酒的菜,天福号的酱肘子、桂花盐水鸭、浦五房的酱牛肉、全素斋的素什锦、丰泽园的糯米藕、稻香村的肉皮冻,把肉皮冻切成宽宽的丝,配上黄瓜丝和一点粉丝用醋和生抽拌一下,拍一点儿蒜泥,淋几滴香油,这个是范长林最爱吃的下酒小菜。

特意买了两样儿醋,米醋和熏醋,谁爱吃那样儿吃那样儿,买东西其实也是个挺累人的活儿,又买了水果:苹果、木瓜、火龙果和水晶梨、猕猴桃把车的后背箱装的满满的。

范长林和范小铁看见艾琴的车回来,从房间里跑出来帮着卸车,范长林一打开后备箱就愣住了,他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艾琴,他有点儿忍无可忍,几个人吃顿便饭,这东西多的可以再养几头猪,但是他范长林有什么资格管?一忍再忍,实在忍无可忍还要从头再忍,他对范小铁说:“今天有好东西吃,你妈妈亲自下厨房了。”心里酸涩,嘴上却带着调侃,后来晚饭过后,范长林帮助阿姨收拾厨房特地检视了剩余的食材,真的剩下的不多,想想早晨卸车时自己的感受,可能是自己还是嫉妒吧,亏得自己当时忍住,不然说出什么话来,一定会让艾琴在心里讥笑他。

范小铁把头伸到艾琴的面前:“妈妈我要吃三鲜馅的饺子!”

艾琴已经累得够呛,看着儿子理直气壮的可爱的笑脸,用头顶了顶范小铁的头:“我想到了,已经买了大虾!”

范长林倒感到一丝安慰,还能想到儿子!

五十一

?最先到的是林潇,范长林开的大门,看到林潇捧着个很精致的盒子站在门外,还好不是花儿,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暗笑自己太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因为太在乎,所以才如此吧。

艾琴正在切茴香,双手沾满了细碎绿色的茴香末,站在厨房门口,范小铁知道家里今天有聚会,兴奋地楼上楼下的乱窜,听到门铃声,从楼上跑下来直冲到大门:“林叔叔好!”

范长林把林潇让进来,林潇顺手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范小铁,范小铁来不及似地说声谢谢,坐到地毯上急切地拆开盒子,是一辆蓝博基尼车模。

林潇跟艾琴打招呼:“艾琴,亲自下厨房可不敢当啊!”

艾琴的脸微微有些红,这么同时面对林潇和范长林还是第一次,还有一点不自在和不适应,她拃着两只手对着林潇:“你随便坐。”又转头对范长林:“你去沏茶来!”

艾琴的吩咐很随意,听的范长林心里高兴,问林潇:“想喝什么?”

林潇说:“铁观音吧,清清肠,然后大吃一顿。”他很久没有吃过家里自己做的饭,他一个人不值当的做饭,一般早、中都在食堂吃,晚饭大多应酬,如果没有应酬他就在家煮面条吃,周六周日加班的时候也多,偶尔回他父母家也是随着父母吃,父母年龄大了喜食软烂的食物,吃的菜都是煮,或者是喝粥,对于家常的饭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记忆,也只有对自己亲近的朋友才能提出到家里吃一顿家常饭。

范长林去沏茶,林潇对艾琴说:“要我帮忙吗?”

艾琴一直站在厨房门口,听林潇这么一问才觉得自己已经站得太久,急忙说:“不用,都弄得差不多了。”然后转身要进厨房又听见林潇说:“我让范小铁陪我参观一下?”

连范小铁跟林潇都这么熟,肯定是范长林带着范小铁参加过他们的聚会:“范小铁,去陪林叔叔参观下!”有什么不能参观的,既然来都来了当然可以,艾琴招呼范小铁。

范小铁摆弄着车模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拉了林潇的手说:“我们先看楼上吧,顺便把车模放我房间里。”

一大一小两个人往楼上去,林潇比范长林的个子要高些也瘦,显得范小铁更矮也胖,艾琴看着他们直到他们拐过去,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转头看见范长林就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距离,也看着他们呢,艾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理也不理他,往厨房继续切菜去了。

因为范小铁要早睡,也不适合参加大人的谈话,所以艾琴把范小铁安置在沙发旁,把每样菜捡了一点儿拼到一只盘子里,又先包了几个三鲜馅儿的饺子煮了,范小铁一边吃一边看电视里的卡通片,艾琴让他吃完了早些上楼,自己也好招呼客人。

等艾琴安置好范小铁,在厨房里帮阿姨把饺子包完,已经晚上七点钟了,这中间范长林和林潇都曾到厨房问过,是否需要他们帮忙,艾琴都把他们让出去,自己和阿姨一起包了四种馅儿的饺子,等艾琴收拾停当走到餐桌前的时候,四个男人已经喝了不少,范长林开了一瓶五粮液,现在又喝着田丰收带来的一瓶年份很久的茅台,林潇的脸已经有些淡淡的粉色。

几个人都招呼艾琴坐下,徐子谦给艾琴倒了一杯酒:“今天你劳苦功高,亲自下厨,我们都沾了林潇的光,来一起喝一个。”

林潇说:“今天的每个菜都好!”他没想到艾琴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样样都这么能干。

“也没什么菜,都是现成的。”范长林的身边有一个空位,显然是留给艾琴的,艾琴就坐下去。

“真的很好吃,都是老字号的招牌菜!收集齐了也不容易!”田丰收也说。

徐子谦迫不及待地端起酒杯:“来来,杯中酒啊!”

“别着急,先让艾琴吃点菜,空腹喝酒不行。”范长林阻止着又招呼阿姨先煮一锅饺子。范长林的心情由阴转晴,他看见下酒菜里有艾琴准备的他爱吃得肉皮冻,这肯定是为他准备的,如果不是为了他,肉皮冻大概是上不了席面的,他看见那盘菜,就明确了自己的位置以及行动。

徐子谦对林潇说:“你刚才说我和我老婆是恩爱夫妻,模范在这儿呢。”指指艾琴和范长林,又对艾琴说:“刚才我们做了个游戏。”看艾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就接着说下去:“老田和林潇对未来的婚姻生活很迷茫,所以我出主意,我们四个人背对背写了婚姻中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们想听听女同胞的意见。”

艾琴没想到男人也讨论婚姻问题,她并不知道这是个真正的游戏还是他们真的有什么想法问:“你们有什么迷茫的,我先听听。”

田丰收独自抿了一口酒:“这次春节回家,被我妈逼着相亲,让我对这个社会的价值观有了更深刻的认识,特别是女性的。”

艾琴知道他春节回家相亲还是从林悦华那儿听到的。

“原来还觉得偏远地区的人可能单纯些,见了几个女孩儿,完全打碎了我的想法,她们不过是比城市里的女孩更直接一些,更不会掩饰,直接的让你受不了,恨不得第一次见面就问你薪水,房子多少平房,她的户口能不能落到北京,我都迷茫了,我为什么呀让人这么盘问,这么期待,这么委以重任?”田丰收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和不屑:“女人都怎么了?”他眼睛盯着艾琴问。

艾琴沉默了半晌,现在的社会的价值取向和舆论偏重于物质,而有多少人又可以独善其身,女人是这样,男人难道不是:“因为没有精神可以依靠,所以要抓住物质吧!”艾琴有点轻描淡写的说。

“我看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下去了。”田丰收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无奈,听起来倒像是真的:“跟我青梅竹马的那些女孩儿,现在都快当奶奶了。”

听了他这句话,几个人都笑了,艾琴掐指算算,还真是三十八九岁的农村妇女,结婚早、生育早,孩子也都有快二十了,不禁比大家笑得时间更长。

田丰收指着范长林和徐子谦:“你们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是不是林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