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看着他竟然很煞风景的想到了你。”

“嗯,确实很煞风景。”

“然后我拒绝他,开着车慢慢从他身边擦过去,越走越远,他一直站那看着。”

“嗯。”

“然后我就开车来了你这儿。”

“嗯。”

“然后在大厅里看见你在等我。”

“嗯。”

“然后我很高兴不用爬着楼梯到顶层。”

“嗯。”

“然后你说,回来了。就三个字儿,可我就觉得心里有些事儿好像一下子想通透了。”

“嗯。”

“然后看你什么也没吃,我挺生气,说交情拉倒了,你说拉倒了最好,我知道你扯淡的,可还是难过了一下。”

“嗯。”

“然后你叫我叶子,我突然觉得好像很多早已经想不起来的事儿一下子全从脑子里冒出来了。”

“嗯。”

“然后…”

“嗯。”

“嗯个屁,你敷衍我啊!”

“嗯。”

“你…”

原来温馨的早安吻只是开胃菜,姗姗来迟的法式大餐热情登场,色香味俱全。

号称从未交过女朋友的男人,接吻的技巧,好的让人自卑。

我很严肃的指出这个不合理的现象。

他很得意的说,天才都是无师自通的。

我很认真的否定了他,告诉他天才更擅长理论结合实践。

他听了,唏嘘不已的说,我把实践的机会都让给了那些比我更需要的同志。

我还没来及对他进行更深层次的批判,电话响了。

车疾驰在通往省会S市的高速公路上。

车厢里静悄悄,司机专心致志的驾驶,我坐在后排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儿,修月从上车就开始靠在我肩上睡觉。

清早,家里公司里轮番来电话。

郑伟的事儿已经闹得连我妈都知道了,她在电话里说让我晚上回家一趟,有事儿跟我说…

郑阿姨来了三次电话,都是修月接的。

我问他郑阿姨没事儿吧,他说郑伟的事儿他处理。

我说昨天有点冲动,下手有点狠。

他笑,跟我说打轻了,应该拿出你十年前在凤凰山顶上修理他的那股劲头。

其间公司也来了几通电话,修月交待了陈秘书几件比较紧要办的事儿,说完后把电话塞我手里,说小白找我。我接过去,小白一听是我,笑的别提有多暧昧,我哼了声,她立马特无辜的说公司有急事儿我的手机又打不通。我问她什么事儿,她说杨雪来电话,展夜下午临时有通告,问我们方不方便提前到一点钟去他们公司。我算了算时间,有点玄,就让她跟杨雪把时间改约在明天,顺便让她把我放在办公室柜子里的那套备用套装立刻送到修月这儿。

折腾完这些,我又打电话从四喜铺叫了两份白粥和几碟小菜。等外卖的工夫,我让修月先去洗澡。他特无耻的要求鸳鸯浴,我义正词严拒绝。他据理力争,未遂。洗完澡,这厮裸着上身头发也没擦,就这么湿嗒嗒的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我身边,特自觉的把浴巾丢给我,言下之意很明确。我关了空调,边帮他擦头发边问,你这些使唤人的大少爷脾气都是谁惯出来的?他低笑,握住我的手,握的特紧,不似昨天软绵绵的力道。我瞥他一眼,说大清早的别跟我在这儿玩深情,我再不去洗澡就来不及了。说完,甩开他走进洗手间。

洗完澡,我泡了杯咖啡提神醒脑。修月在屋里换衣服,闻到咖啡的香味儿,从卧室里喊给我也来一杯。我直截了当的让他闭嘴。这时候,门铃响了,小白来了,跟送外卖的坐一部电梯上来的。在修月面前,她很中规中矩,可当她把衣服递给我的时候,我还是强烈的感觉到了那小丫头片子赤裸裸的目光里射出的对八卦的无限渴望。

换好衣服,我把粥盛出来招呼修月吃早餐。

他晃进餐厅,简单的衬衫配修身长裤,以前没见他穿过,想都甭想肯定又是Cerruti当季新品。他对衣服的挑剔与对食物的挑剔如出一辙。仔细想想,这厮毛病真挺多。

他拉出椅子坐在我对面,我看看他,特老妈子的嘱咐他多吃点。

他嗯了声,然后喝了两口就把碗推到一边。

我不满,告诉他是男人就别这么挑三拣四的。

他懒嗒嗒的望着我,不冷不热的说,你不是说要煮粥给我喝?在哪呢?我可是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

我一时语塞,顿了下,跟他说你家连粒米都没有,我拿什么煮,嗯?

他冷哼,挑挑眉特欠扁的说,甭找理由推托,我饱了。

我怒,这厮纯粹没事儿找事儿!绝不能惯着他这些臭脾气!

他手支着下巴盯着碗里的粥琢磨了会儿,然后说,要不这样吧,虽然不是你煮的,不过你要是伺候我喝的话,我就凑合着再多喝点。

我一听,大惊,鸡皮疙瘩顿起,这厮八成是把脑子烧残了。

他看我不说话,皱皱眉,拿起我放在桌上的药,抽出里面的说明书研究了半天。

我纳闷,问他看什么呢。

他冲我晃晃手里的纸片,轻飘飘的说,这里的每一种药都不能空腹服用,难怪我昨晚吃完后胃更疼了。

我气结!

他慢条斯理的拿起水杯准备吃药。

我认输!

他看看我,拉开身边的椅子,我看看他,特没原则的坐过去,端起那碗他几乎没碰过的粥,一勺勺喂进他嘴里。

修月,你今年三十了,不是三岁。我说。

嗯,怎么了?他两眼弯弯笑眯眯。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特肉麻?我实话实说。

肉麻你还干?

这纯粹是出于对病人的同情。

哦,郑伟也是病人,那你也去同情同情他吧。说着,抬手指指那碟甜酸萝卜丝儿。

我夹给他,没好气儿的说,你跟我抬杠呢。

他手指轻轻刮过我下巴,没个正形的说,那也是因为你自己死鸭子嘴硬净说那些不着调的。

喝下最后一口粥,他特满足的揽过我,蜻蜓点水似的在我脸上亲了亲,软软热热的唇还沾着点点香糯的米汤,“看你这生疏样儿,第一次喂别人喝粥吧。”说完,揉揉我湿湿的头发,笑的灿烂。

我冷哼,把水杯递给他:吃药!

出门前,我帮他测了下体温,还行,不太发烧了。昨天折腾到那么晚,我还真挺担心他半夜再烧起来。这大概就是人逢喜事儿精神爽,看这厮脸上好像也有了点血色。收拾好东西出门,司机已经到了,在楼下等着。

关于跟张行长见面的事儿,我没再劝他,只是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他笑了笑,没拒绝。

上车后他把手机丢给我,“调成震动,除了张行长其他电话一概不接。我睡会儿,困。”说着,身子往下滑了滑,靠在我身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我轻轻抽出靠背后的毯子搭在他身上,车向S市疾驰而去。

静静的车厢里,我挺想好好琢磨琢磨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儿。脑子里不断跳出一幅幅零星的画面,可就是没法把它们连一块儿。程哥的事儿对我触动挺大的,他的初恋我有印象,那时候我跟程哥一块玩儿,偶尔见过她几次。很斯文的女孩,程哥当时曾笑言:南南,你太有棱角太有锋芒,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哥们儿,但却很难成为好老婆。江瑶却跟你刚好相反,她是适合娶回家做老婆的最佳人选。那时我听了这番话,还觉得挺美,傻乎乎的认为像江瑶这样的女孩,一辈子守着男人守着家,活得太乏味太没意义。那晚听了程哥的心事儿,我突然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了这个早就被遗忘的女孩儿,突然很想见见她。

想的入神,车突然减速,我身子不稳的晃了晃,修月也被弄醒了,“怎么回事?”口气不太好,明显不爽。

“前面的车不知为什么突然减速。”司机也挺无奈。

“世爵?!”我探身望着前面的车,有点诧异,能开得起这车的可不多。

“追上去。”修月吩咐。

司机点点头,猛踩油门时速表狂飙。

“那车还挺来劲。”我笑,前面的车也在不断加速,两车间距始终无法缩小。

“你同行啊,飚车爱好者。”修月握着我的手,拿过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我正琢磨他这是给谁打电话呢,接通了:

“我是修月。”

“那辆D00741的银色世爵是不是你开的?”

“我让你带的资料准备好了吗?”

“嗯。”

“这是高速公路不是凤凰山,而且我听说前几天你刚刚输给她。”

“她这么久没玩照样赢你,这是实力的差别。”

!!!

“你还嫩的很。”修月笑,挂断了电话。

望着前面一溜烟绝尘而去的银色跑车,“不用追了。”他说。

“谁?”我问。

他换了个坐姿,“公司新请的财务总监助理,协助丁黎的工作。”

“那王薇呢?”现任财务总监助理。

“调到香港分公司给周希当助理。”他声音带倦。

“跟她有关?”我有点意外。

他点头,“棋子而已。”

我把滑落的毯子从新搭好,摸摸他额头,跟早上温度差不多,“再睡会吧,还有一个小时才到。”

“嗯,”他闭上眼睛,顿了顿,说,“你见过他。”

我愣,谁啊,刚才那人?听他提到凤凰山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

“展阳阳。”他说。

“啊?!你确定?!据我所知他才十九岁!”难以置信,那个卷毛小男孩。

“西班牙华裔,十六岁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前两年炒的火热的华尔街期货金童DARK就是他。”

我沉默,这个世界上不乏天才的存在,不过当一个天才活生生出现在身边时,实在让人觉得挺缺乏真实感,“你怎么找到他的?”我问。

“过程特曲折,”他想了想,“前阵子我请导师刘教授帮我物色一个业内有才华的新人,齐贝听说后向刘教授推荐了刚刚回国的展阳阳,齐小北的太太也就是齐贝的嫂子,是展阳阳同父异母的姐姐,刘教授考察了一下,决定把他推荐给我,大概就这样。”

“他能胜任吗?”那个别扭的小男孩。

“你觉得他性格怎么样?”

“挺倔挺任性一小孩。”

“嗯,倔强的天才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抓紧时间睡会吧,中午有你折腾的。”

刚出收费站,就看见那辆嚣张的银色世爵静静的停在路边。修月让司机停车,展阳阳看我们到了,下车走过来。修月接过他递来的文件袋,随手丢进车里,“中午你跟叶南去复兴路的那间意大利餐厅吃饭,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她不跟你一起去?”展阳阳问。

“这种事儿当然是越少人在场越好。”我笑,嘱咐修月,“中午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不用我告诉你吧。”

“我现在除了一样东西外什么都不想吃。”修月倚在车边不咸不淡的说。

“一碗粥你至于这么执着吗?”我边说边帮他把睡觉时压皱的衣角抚平。

“至于。”

展阳阳好奇心大起,“什么粥这么牛?”

“小孩儿少插嘴。”我俩齐刷刷的说,把展阳阳弄的有点懵。

“心有灵犀啊…”他愣了下,冷哼。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快上车吧。”我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纸袋塞给他,“吃完饭别忘了接着把药吃了。

“嗯,我那边估计没那么快结束,丽景会展中心有个车展今天开幕,你们吃完饭过去看看。”

“切!这还用你说,我大老远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个车展,要是只为资料,我才不会特意跑来。”

“走了。”修月在我额头上亲了亲,坐车离去。

“你的新欢?”他走后,天才小屁孩儿神色古怪的问。

我听了有点哭笑不得,“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可我实在是觉得新欢这词儿特别扭。”

“我看你是心虚了吧,”他瞪我一眼,“上车,快饿死了。”说完,甩着钥匙转身就走。

“展阳阳,”我站在原地未动。

“嗯?”他顿住脚,回头望着我,“干嘛?”

“十九岁已经成年了吧。”我语调平缓。

“废话!你想说什么?”他口气很冲。

“我可以包容一个孩子的任性,却没理由忍耐一个成年人的无礼。”上市公司的高级财务人员绝不是这种IQ和EQ严重成反比的人所能胜任的。

“你!”他脸色泛红,提高腔调,“难道我说错了吗?刚跟楚尘离婚就跟修月这么卿卿我我,女人的爱可真够廉价的!”

活脱脱一卷毛小愤青,我笑,心却莫名的抽了下,“那你觉得刚刚离婚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冷哼,“反正不像你这样。”

“是不是应该特消沉特郁闷特颓废特哀怨特堕落特绝望,每天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中眼泪汪汪胡思乱想死去活来悔不当初,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一个女人对爱情的忠诚,嗯?”我心里一冒火语速就特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