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没空,我爸过生日。”这不算撒谎,我得养精蓄锐,星期天给老爷子贺大寿。

“姐你可真不给面子!晚上十点才开始呢,老爷子的生日也该过完了吧。”

“到时候看情况吧,我得走了。”敷衍了几句,我转身离开。

“慢点开啊,你这可是酒后驾驶。”小K在身后高声嘱咐。

“知道,走了。”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得挺快,一眨眼就是星期五了。

两天前,修月带着财务总监丁黎去省里谈贷款的事。今天回来,中午的飞机,我得去机场接他们。

刚才江舟来电话委婉地道歉,说楚尘确实有特殊情况,档期排不开,又为这次的代言推荐了几个替补人选。这几个人我都听过,也算当红,可不符合修月的用人理念:要用就用最红的,楚尘不干那就考虑展夜。于是我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江舟说周一会亲自来公司一趟。

挂了电话,我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浮现出展夜的面孔,总觉得他并不适合做东方商业园的代言人,气质上相差太远。

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收拾好东西直接开车去了机场。

飞机十一点半降落,我来得有点早,于是掏出手机给小白打了个电话,吩咐她在川香苑订个包房。

国内降落的出口通道前塞满了人,我远远地站在人群后,百无聊赖地拿着手机浏览今天的新闻。

“楚尘惊爆新恋情,展夜只是烟幕弹?”

扯淡。

“展夜神色憔悴,深夜流连街头,疑似跟楚尘有关?”

无聊。

“楚尘前妻酒吧买醉,密会展夜? 离婚的内幕原是女方劈腿!”

嗯?!

我定睛一看,放大了手机屏幕上的图片。正是在酒吧那晚,展夜侧着脸看我的一瞬间。这个静态抓拍,不知情者看了,肯定得胡思乱想。昏黄的灯光,一瞬间定格的专注,暧昧得一塌糊涂。无孔不入的狗仔,最好通通拉出去毙了!我收起手机,心情指数直线下降。

飞机降落了,我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寻修月的身影。感谢他媲美电线杆的高瘦身材,目标很明显。

“叶南,这一脸狰狞,又跟谁较劲儿呢?”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身边,风骚的眼珠子周围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活脱脱的残花败柳。”我没好气儿地接过他的公文包,冲丁黎笑笑,“还顺利吗?”

“修总出马,都搞定了。”他推推无边眼镜,语气中带着几分崇拜。

“去吃饭,飞机上的饭我想起来就反胃。”修月戴上墨镜,拉着我快步冲进电梯。

“丁黎呢?”电梯门缓缓合上,丁黎却没跟上来。

“他自己打车,车费公司报销。叶南,你也够可以的,又把自己折腾上报纸了。”修月声音有点沙哑,没什么精神。

“你也看那些扯淡的娱乐八卦版?”我口气特冲。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不冷不热地瞥我一眼:“你怎么就对那些毛还没长齐的臭小子感兴趣?母爱泛滥?”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电梯里是密密麻麻的人,我俩大眼儿瞪小眼儿,王八看绿豆似的。电梯降到地下一层,车库到了。

把车开上马路,我踩着油门狂飙。他很惬意地打开车窗,享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我侧头一看,他那精心修剪的碎发此刻正呈现出蓬松无序的鸟窝状,颇具野性美。配上那对卡通效果十足的黑眼圈和敞着三颗扣子的衬衣,这么邋遢的造型,从认识他到现在,我还是第一次见识。

“专心开车,别老看我。”他闭着眼睛,懒洋洋地笑。

“你受了什么刺激?被女人甩了?”

“贫乏的想象力。我怎么可能被女人甩?笑话!就是这两天没睡好。”他低声嘟囔。

“你这副瘦不拉叽的身板儿还学人家当超人?”其实我挺关心他,可是话一到嘴边就变味儿了。

“关心我可以直说,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学那些丫头片子玩欲语还休的把戏。”他抬起眼皮儿看看我,嘴角弯出个好看的弧度,笑得挺高兴。

“吃完饭你回公司还是回家?”

“公司。”

“公司你少去一天也不会垮。”

“既然你这么心疼我,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回家。”

我保持沉默,心里暗自反省。认识修月二十年,跟他斗嘴无数,印象中从没有哪次占过上风。拜他所赐,从小锻炼出的嘴皮子倒是让我率领着本校辩论队,在全国高校辩论赛上所向披靡,一路杀到了全国总决赛。夺冠后,有一场表演赛,由前几届的最佳辩手组成的队伍跟我们辩一场。我是一辩,坐在我对面的,最佳辩手联队的一辩,却正是修月!结果很明显,我又输了。这绝对不是实力的差距,绝对是八字不合,命里犯冲。

“想什么呢?”修月凑到我耳边。

我的脸顿时泛热:“闪远点儿!”

“脸红啊?这娇羞的样子可真不适合你。”

“你觉得调戏一个二十八岁的老女人有意思吗?”我冷哼。

“有啊,听说过一句话吗?女人就像红酒,年份越久越香醇。”他侧头看着我,颇为玩味地说。

“照你这么说,那我觉得公司里有一人特适合你的品位。够老,够醇。”五十二岁的老处女,得是极品红酒了吧!

“抬杠呢?!星期六有事吗?”他笑笑,话题一转。

“有。”

“什么事?”

“私事。”

“下午两点,凯乐国际俱乐部。公事,不能拒绝。”他很明确地摆明态度。

“星期六是我爸六十大寿,我得回去帮着准备。”

“撒谎也得有点技术含量。伯父的六十大寿是星期天晚上,到时候我跟我爸妈一块儿去。”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声音不温不火。

“知道了。”我认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星期五的下午,大家的心思早都飞走了,一个个如坐针毡地等着下班的那一刻。旖旎的夜生活、幸福的周末,这是承受着巨大工作压力的都市白领们每个礼拜最最期待的时刻。曾经,我比任何人都渴望着周末的到来,可以跟楚尘在一起。即便他有通告,我也会煮好他最爱吃的食物在家等他。他不拍戏的日子,我们会开着车四处游玩,无数的照片记录着我们曾经多彩的幸福瞬间。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这些都被忙碌和逃避所取代,直至离婚。

无精打采地锁好门,十二层市场部,只剩我一人。

站在电梯前,机械地看着不断下落的数字,脑子里乱糟糟的。

叮咚!

电梯门开了,空荡荡的,没人。

我迈进电梯,心里有点慌。密闭的空间,四面都是自己的影子,这种感觉,让我难抑心中惶恐,于是紧紧攥着手袋,手心汗津津的,眼睛直直盯着不断下落的数字,只盼快快落到底层。

降到六层,电梯停了,我的心咯噔一下。

电梯门缓缓滑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我高高悬起的心猛然落下,密闭的空间里,既不拥挤,也不孤单。

“叶南?”心神未定,听见有人叫我。

“嗯,你是?”我打量着站在我面前戴着帽子的高个儿男孩儿,“展夜?”

“你还记得我啊?”他拉起帽檐儿,笑得很开心。

“记得,报纸上不都登了嘛!”看到这张脸,我立马想起报纸上那些扯淡的报道。

“真抱歉,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他一听,眼睛顿时失了神采,声音低低的,满是歉意。

“算了,也不是你的错。”看着他跟犯错的小狗似的眼神,我倒有点不忍心。

电梯到了,我跟他匆匆道了个别,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六楼是销售部,没准儿是来看房的。公司最近新开发的高端时尚公寓群,就是给那些有钱的小青年设计的,销售势头一片大好。

其实早就手痒了,飙车飙车,就是要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带来那令人战栗的刺激与快感…

失眠了。

穿着睡衣坐在阳台的凉椅上,很有情调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瞪着眼珠子张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疑似星星的物体,我不得不忧国忧民地感慨:污染问题,该管管了!

后半夜,风凉了,有点冷。活动活动坐麻了的双腿,拉开玻璃门走进卧室。

明天不用上班,闹钟不必上了。

搂着被子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眼眶有点湿。这个时候,不知楚尘睡了没。长期拍戏,不规律的作息让他饱受失眠困扰。记得很多次,我半夜从梦里醒来,都看见他紧紧搂着我,眼神专注地盯着我看。那种眼神里面,包含着女人渴望的全部幸福,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好静,我爱动,他性格内敛,我性格外向。为了他,我愿意改变自己,仔细想想,也许正是这种改变,迷失了我们之间最宝贵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唯一肯定的一点:离婚了,对大家都是解脱。

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乱七八糟的梦,疯狂地涌进我沉睡的世界。若不是被刺耳的铃声惊醒,我这一觉还不知会睡到几点。睡眼蒙眬中,摸索着抓过床头的电话,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九点。

“喂,哪位?”

“南南,还在睡?!”听这一板一眼的声音就知道,是哥哥。

“嗯,有事?”我抱着被子坐起身,顺便伸了个懒腰。

“立刻起床!十点以前赶到凯乐国际俱乐部!”

“啊?干吗?”凯乐?怎么都一窝蜂地往那儿凑啊。

“相亲。我的学弟,比你大一岁,未婚,是D大的物理学教授。”

“教授?!哥,你觉得我的性格适合跟教授在一块儿吗?再离一次我可就三婚了。”拿着电话走出卧室,晃荡到客厅倒了杯水润润嗓子。

“别胡说!赶快去换衣服!来了你就知道了,哥哥不会害你的。”说完,他利索地挂了电话。

我无语,知识分子发威,没想到哥哥动真格的了。

教授?So crazy !

镜子里,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皮肤不算太白,主要是被法国的阳光给晒的。头发太短不够妩媚,眼睛太亮不够多情,鼻梁太挺不够温柔,嘴唇太薄不够性感,个子太高不够小鸟依人,总之怎么看都不是知识分子会喜欢的那种温婉典雅的水样小女人。牛仔裤配吊带背心,也属于知识分子眼中最不庄重的打扮,就这么着了,出发!

九点五十二分,我开着车驶进了凯乐国际俱乐部的停车场。

找车位的工夫,眼前突然一亮:改装过的H2!媲美坦克的彪悍外观。我二话不说跳下车,走到那辆车前,两眼放光地东摸摸西碰碰。这车要是开去越野,一定爽翻了!四下张望,遗憾,停车场除了车就我一个活人,真想找到车主坐进车里亲自感受一下。一看表,九点五十九!我最讨厌迟到,想也没想就拔腿冲进俱乐部大厅。

刚刚进了旋转门,就看见哥哥身板儿笔直地站在大厅正中。

“南南,这里这里。”一看我进来,他立马愉快地冲我招手。

“你直直地杵在这儿,目标这么明显,我一进门就看见了。”走到他面前,我才注意到他侧后方还站着一人。

“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妹妹叶南,虽然离过婚,可是没有孩子,而且离婚也绝对不是她的错!”

我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配合哥哥的介绍冲那人点点头,只觉额头的青筋不受控制地暴起。

“这是江帆,我学弟。既然接上头了,我就不陪你们了,难得回来,我答应陪你嫂子去逛街。二楼咖啡厅的座位我已经订好了,你们直接上去就行,我走了。”拉拉杂杂的交代,听得我早已是满脸不耐!

哥哥很满意地走了。他洪亮的嗓音很成功地让整个大厅的人都知道了我跟江帆是来相亲的。我随便一瞄,至少看到了三个熟人,全是公司客户!

“听说你在海天国际工作?”我的相亲对象江帆同志和蔼可亲地打破僵局。

“没错。”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这个江帆,还真是没辜负教授的名头,那大黑边瓶子底眼镜得算是古董了吧?黑色西裤,白色衬衣,没打领带,可愣是把衬衣最上面一个扣儿都系得严严实实。

“不如我们去二楼喝点东西?”教授彬彬有礼地征求我的意见。

“好。”我点头,既来之则安之,现在走显得太不礼貌,好歹也是哥哥的学弟,总要给他个交代。

其实教授的内涵比外表要优秀得多,不知不觉地,我们竟聊了一个多小时。天南海北的话题,我感兴趣的他都懂。腹有诗书气自华,看来有几分道理。仔细端详端详,其实教授长得不差,老土的眼镜和白菜帮子似的发型对外表的破坏,绝对是毁灭性的。

“真看不出你今年有二十八岁。”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年龄这个问题上。

我嘴上谦虚着,心里其实挺美。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夸自己年轻?尽管我也很想恭维他两句,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在他那套行头面前猛然却步,“你的眼镜实在应该换换了。”一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打击教授同志的审美情趣,知识分子的自尊心可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主要是戴着方便。”殊不知,教授很大度地笑笑,压根儿没放在心上。虽然跟他完全不来电,做个朋友还是不错的。

互相留了电话号码,我看看表,快十二点了,于是跟教授撒了个小谎,说公司有应酬,便先行离开了。这次相亲虽然没有结果,但过程还是不错的,远远超出我原本的预计。

哼着歌儿走出大厅,时间还早,我取了车,缓缓开出大门,琢磨着去哪儿溜达溜达。

漫无目的地开着,七拐八弯竟到了九遥苑别墅区。门卫看见我的车,按下遥控器打开雕花铁门。我顺着别墅区的林荫道缓缓开到C区B栋,冷不丁地,一辆熟悉无比的银色奥迪突兀地闯入我的视线。直勾勾地盯了半天,短路的脑子才慢慢恢复工作——楚尘的车,停在别墅前。

我愣愣地坐在车里,拼命告诉自己赶快离开,可是手不受控制地握不住方向盘。他的车里,还挂着那对可爱的水晶小猪,那是我们去希腊旅行时在一间街边小店买的,猪屁股上分别刻着我们的名字。这是楚尘最喜欢的饰物。

我狠狠地甩头,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已经离婚了,就应该学会放手!我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准备开车离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这时,院门开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八摄氏度,我却觉得有点冷。

他看见我的车,身形一僵,顿住脚步,静静望着我。碎落的刘海儿有点长了,几乎遮住眼睛。线条冷厉的唇紧抿着,看不出情绪。右耳上,仍然戴着去年生日时,我送他的那枚叶子形钻石耳钉。他的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手腕上细细的红色丝线,是他本命年时,我亲手缠上去的。

我的脸上凉凉的,两行泪珠跌落。

长达一个世纪的漫长对视,他率先打破僵局向我走过来。我犹豫着,最后还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从远远的对视变成面对面地站着,他高大的身材把我整个人都罩住,这种感觉,真是该死的温暖。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我垂着头,看着泪珠一颗颗落在地上,跌碎,晕开,蒸发在燥热的空气里。

先是肩膀,然后是整个人,他突然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淡淡的烟草味夹杂着舒肤佳的清香扑鼻而来,这是他特有的味道。我僵硬地任由他搂着,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努力克制着想环住他的腰的冲动。

“南南…”他把头埋在我颈窝里,低声唤着。

我贴在他胸前,咬着嘴唇,心狠狠地硬着。

“我后悔了,后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他趴在我耳边,自语般低喃。

他的话,好似一把无形的利刃,毫无征兆地捅进我的胸口。我狠狠推开他,抑制着心底即将崩溃决堤的思念冲上车,猛踩油门落荒而逃。楚尘,既然离婚是我们作出的选择,现在,又是何苦…

一路上,眼泪疯了似的流,流到最后,只剩心伤。

我开车回了公寓,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蜷在沙发上,把身子缩成一团。小时候养成的习惯,身子缩得越紧,我会觉得越安全。楚尘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帮我改掉这个坏习惯,每当我觉得害怕时,只要搂着他,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努力地回忆着,试图找出我们的婚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那样爱着对方,为什么能够平静地面对面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十五岁,我十八岁,医院里,我们相识。我骑摩托车把他撞了,尽管不全是我的责任,但是他的腿骨折了。他说不用我管,我觉得良心上说不过去。他是单亲家庭,母亲身体不好,我承担了他的全部医药费,还自发地揽下了照顾他的责任。

半个月后,他出院。医生再三叮嘱回家后要好好休养,两个月之内尽量不要让刚刚愈合的腿承受太大负荷,否则会留下后遗症。出院后,他说我早已经弥补了自己犯下的错,以后不必再见面。之后,我的生活回到正轨,读书、玩乐、飙车,丰富多彩。大约半个月后,我在一家西餐厅跟朋友一起吃饭时,竟看见了在这里打工的他。

他看了我一眼,好似陌生人。我没说什么,吃完饭后打发走了朋友,自己在门外一直等着他下班。他出门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十二点整。他走到我面前,把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跟我说:“本来准备明天去你学校找你的。这是你替我垫上的医药费,你当时是正常驾驶,不必承担我的医药费。”

“你在这里打工多久了?”我晃着手里的信封,心里隐隐冒火。

他倔强地别过头,一语不发。极有轮廓的五官,让人很难相信他只有十五岁,否则这间餐厅也不敢贸然雇用童工。

“我送你回家,不许拒绝。”我说完,拉着他的胳膊走到摩托车边,从座椅下拿出顶备用头盔丢给他。他默默地戴上头盔坐在我身后,轻轻环着我的腰。虽然隔着几层衣服,我还是被电到了,被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子电到了。

从那晚起,隔三差五地往他家跑成为一种习惯。

从他妈嘴里,我得知原来他出院第二天就去了餐厅打工。不遵医嘱的直接代价就是以后的日子里每逢阴雨天气,他右边的小腿便会针扎似的疼,有时疼得厉害了,连路都走不了。结婚后的那些年,我试遍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始终没有太多起色。每当我数落因为他当年孩子气的自尊给身体带来的严重后果时,他总是笑着说,如果不那么做,也许我们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上大一那年,我上大四。

最初,我以为自己一直把他当成一个令人心疼的弟弟。

二十岁生日那晚,朋友们为我举办了盛大的生日Party。

只有两个人缺席,他,还有修月。

我知道他们缺席的原因,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打电话约我晚上单独见面。

Party结束,我决定去见楚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