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疏落人墙的缝隙中,楚泽绍看见领头的那名青年已经将穆世按倒在了长椅上。

楚泽绍真没料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回过头去,他恶狠狠的瞪了典狱长一眼,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你的犯人都要变成免费男妓了!”

典狱长忽然听到了这样严重的话,真是吓了一跳。连跑几步赶上来,他一眼看清了铁丝网内即将发生的轮暴,连忙不等楚泽绍多说,立刻一边前行一边指着守门狱卒大骂起来。而狱卒和铁丝网内的犯人们骤然听到了典狱长的呵斥,也都在大惊之下各归各位,一起老实起来。

典狱长拔出手枪敲了狱卒的脑袋,又命狱卒将里面那帮游手好闲之徒编成一队带走。场地之内顿时就只剩下穆世同一名没有左腿的老头子;而那老头子见势不妙,也拄着根粗树枝,一跳一跳的随着队伍溜走了。

清空了场地后,典狱长便识相的悄悄退下了。

楚泽绍走进铁丝网内时,穆世已经整理好了衣服,重新坐在了长椅上。

楚泽绍站在了他面前,居高临下而又语带讥讽的说道:“看来,你在这里很受欢迎嘛!”

穆世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并不作答。

楚泽绍冷笑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尚可如此,等到夜里回了牢房,你大概就更不得闲了吧?”

穆世依旧是一言不发。明亮的阳光当头照下,将他的短发和睫毛都映成了黄白色,瞳孔也随之变得透明起来。这个样子的他,看起来倒有点像一个混血男人。

楚泽绍弯下腰,把声音缓缓的放轻,言语在低沉中就带出了不怀好意的暧昧:“你……受得了吗?”

穆世垂下眼帘,神情漠然之极。

单方面的挑衅是不可能持久的,连楚泽绍自己都感觉到了无趣。抬腿在穆世的小腿上踢了一下,他直起腰大喇喇的说道:“起来,我给你顿好饭吃!”

穆世好像木雕泥塑一般,对他的施舍是充耳不闻。

楚泽绍不耐烦了,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就是向前用力一拽。哪晓得还未等他出言训斥,穆世已经随着他的力道向前扑倒,结结实实的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他沉默了那么久,只在这一摔时才忍耐不住似的痛哼了一声。楚泽绍高高大大的站在旁边,不为所动的等着他自行爬起来;哪晓得穆世姿势别扭的趴在地上,竟是不肯起身。

楚泽绍是个腿快的,此刻就照着他的腰间又狠狠的踢了一脚:“你又在装什么死——”

训斥的话没能说完,因为穆世在挨了这一脚后,当即痛苦的发出了惨叫楚泽绍打算给穆世一顿好饭吃,不过此刻他发现对于穆世来讲,似乎医生比好饭更为重要一些。

他让卫兵把穆世连拖带抬的送去了监狱内的医务所。经过一番诊治后,那医生得出结论,说这位犯人不但是扭了腰,而且大腿根部的肌肉也被严重拉伤了——全不是重症,不过带来的痛苦可是不小。

楚泽绍心里猜出了这伤的来源,故而就没有多问。

他没想到穆世会让人作践的这么狠。显然他上次向典狱长做交待时,言语有些过于简单,想法也有些过于简单了。一个曾被公开轮奸过的、出身高贵的英俊男人在监狱里会受到什么待遇,其实是不难想象的——可他就是没有想过。

医生在穆世的腰上贴了一块苦气冲天的橡皮膏药,就此算是完成了治疗。

离了医务室,楚泽绍继续带着穆世去吃那顿好饭。饭菜就摆在典狱长的办公室内,全是监狱小厨房内的出品。他在前面带路,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发觉穆世没有跟上来,回头望过去,就见他一手扶着墙,踉踉跄跄的拖着两条腿,走的十分艰难。

楚泽绍的嘴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此刻就低声问道:“怎么?被人干的连路都不能走了?”

穆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空空洞洞的,和那天在仓库中被人蹂躏时的眼神一样,是彻底的失神。

楚泽绍不耐烦的一扬头:“你他妈的给我快点滚过来!”

两人进房后隔着饭桌相对坐下,楚泽绍摆了个很舒适的姿势,语气轻蔑的说道:“穆先生,吃吧!”

穆世拿起插在饭碗里的钢制勺子,舀了一点米饭送进嘴里。

楚泽绍不动声色的审视着他。穆世现在看起来有了点全无灵魂的意思——这也难怪,从穆家的家主沦为监狱中的……那个,其间的落差足以把一个人的灵魂跌成粉碎了。

“喂!”他想逗着穆世说两句话:“我看你好像很适应这里的生活嘛!”

穆世的动作僵住了。木然的咽下口中米饭,他怔怔的垂下目光,身体开始隐隐的颤抖起来。

楚泽绍饶有兴味的盯着他。

穆世的颤抖愈来愈明显,甚至连他手中的勺子都在碗沿上磕出了不均匀的清脆响声。为了抑制住这种失态,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害冷似的试图把身体蜷缩起来。

楚泽绍站起来,绕过饭桌走到了他身边:“你怎么了?”

从他这个角度俯视下去,穆世显得很小,仿佛可以被他单手拎起来。而穆世听了问话之后,忽然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滑落下来,嗵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杀了我吧。”他喃喃说道,声音轻而嘶哑,仿佛说话本身就是一种痛苦。

楚泽绍略略有点惊讶,不过还是很能理解穆世的这个要求。他晓得穆世是个虔诚的宗教徒,一定不敢去自行结束生命;可是生命对他而言,却已经演变为一场漫长的刑罚。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在心中觉出了一种略带别扭的痛快淋漓:“你当初一心要杀我,我却是要以德报怨的。以德报怨你懂不懂?孔夫子说过的话!好好活下去吧,瞧那些肮脏的犯人们多么喜欢你。”他弯下腰,表情里带了戏谑:“监狱生活怎么样?对你来讲,是不是好像荡妇被卖进了妓院一样快活?”

穆世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向前倾了过来。楚泽绍先还以为他要向自己磕头哀求,可经过短暂的等待之后,穆世软绵绵的仆倒在他脚下,已经是失去了知觉。

穆世被狱卒送回监室休息。楚泽绍独自在饭桌边坐了一会儿,心里越来越不舒服。

他并没有很怜悯穆世——他是铁石心肠的战士,从来不会轻易动情;不过穆世的那副惨相令他这个观者实在不能感到愉悦。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恶毒——侮辱人也该有个限度的,何况这人原来也是个体面人,体面人应该受到体面一点的惩罚才对。

楚泽绍乱纷纷的思索着,头脑中并没有一条清晰的主线。后来他把典狱长叫过来吩咐道:“给穆世一间单人牢房,如果白天他不想出门的话,就让他在房里呆着好了!”

典狱长连忙答应下来。

第31章 预料外

楚泽绍在德堪之行的翌日清晨,接到了典狱长打来的电话。

话筒里典狱长的声音是迟疑而又怯生生的,仿佛是不大确定自己这个电话打的是否合适:“主席,这样早就打扰您,在下真是万分的抱歉。”

楚泽绍是早起惯了的,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有事么?”

“呃……主席,昨夜穆世在牢房内,自杀了。”

楚泽绍握着话筒,一口气横在胸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典狱长等了片刻,听楚泽绍这边不回答,便试探着继续说道:“不过又被抢救了过来,现在倒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想他和普通犯人不同,发生了这种事,还是向您汇报为好。”

楚泽绍把横在胸间的那口气呼了出来:“我下午过去瞧瞧。”

他现在闲得很,说是下午去瞧,其实上午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结果他就在中午时分抵达了德堪——正好取了个折中。

穆世在午夜时分,企图用一枚磨薄了边缘的铜扣割腕自杀。

铜扣毕竟不是刀,所以他在手腕上来回割了许久。皮肤被划开之后,那枚不甚锋利的扣子无法继续切深,所以他最后是用牙齿咬断了动脉血管。

他大概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于是便闭上眼睛安心等死。哪知喷涌而出的鲜血在不知不觉间凝结起来,渐渐的糊住了伤口,所以他是死里逃生,只落了个失血过多。

以上便是典狱长向楚泽绍汇报的内容,说的有声有色,仿佛穆世割腕时他也在室内旁观一样。楚泽绍没理他,径自进了医务室隔壁那间简陋的病房之中。

房内并排摆了三张单人床,穆世躺在最里面。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他在枕上扭头望了过来。

楚泽绍随手关了门,而后走到他面前点头道:“好,很好,不活了?”

穆世闭上了眼睛。

楚泽绍在旁边的空床上坐了下来:“听说你们有个说法,自杀死掉的家伙以后要做孤魂野鬼,就算是投胎了,下辈子也要自杀而死,是不是?”

穆世的声音轻的好像一缕烟一样,仿佛如果不用心倾听,那话语就会立刻消散于无形之中:“是。”

楚泽绍探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皮肤薄而苍白,简直可以看到皮下那青紫的细微血管;耳朵下面和脖子上还有几处发紫的淤痕,也许是被人打出来的,也许是被人咬出来的,也许是被人吮吸出来的。

楚泽绍的身体忽然起了反应。

叉开腿弯下腰,他很好的遮掩了下身的异状;因为皮肤黑,所以气血上涌也不会造成脸红。清了清喉咙,他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怎么?连下辈子都不顾了?”

穆世缓缓的把头转了过去,仿佛是不愿再面对他。

楚泽绍静坐了片刻,忽然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啜泣。

屋内再无旁人,所以他一度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听。望向面前的穆世,他发现这人的身体以一种古怪的状态僵硬着,仿佛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他又侧耳倾听了半分钟,随即起身伸手捏住穆世的下颏,把他的脸硬扳向了自己。

穆世依旧闭着眼睛,泪水就源源不断的顺着眼角流到枕上。为了咽下喷薄欲出的哽咽,他拼命的咬紧了牙关,恨不能连呼吸也一同屏住,脸色也因此变得涨红起来。

楚泽绍掀起枕巾一角为他擦了擦眼泪,又把手抚在他的面颊上用力揉了:“张嘴,你要憋死自己吗?”

穆世微弱的挣扎着摇头,泪水汹涌而出,似乎把他所坚持的一切都冲垮了。

全身肌肉失控似的一起紧绷起来,他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抽搐似的剧烈颤抖。楚泽绍把他扶着坐了起来,一边拍打着他的后背一边急切的说道:“出声!哭出来!”

穆世睁开了通红的眼睛,脑袋却无力的向后仰过去。楚泽绍想要腾出手去托住他的头,哪晓得甫一松手,他的身体也歪斜着重新倒了下去。

楚泽绍知道他现在是虚弱之极了,只好索性在后方坐下,一手将他搂进怀里,一手就在他的胸口上胡乱摩挲起来。

他当年有个本家叔叔就是在情绪激动时一口气没上来,脑充血死掉了。现在穆世看起来已经很有这个征兆,所以他当务之急是要让他把声音发出来,只要能够出声,这口气就算是顺过来了。

他这样高大有力,摆弄穆世就像是摆弄一个小玩意儿。忙忙碌碌整治了好一阵子,穆世终于神情痛苦的低下头,费力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哽咽。

“我……”

穆世抬起双手扶住额头,左腕密缠着的白纱布上洇出大片鲜红血渍:“我……受不了了。”

他的身体抖的有如风中之叶,牙关相撞发出清晰的声音。言语伴随着哽咽在病房内含混的响起来,他的精神已然濒临崩溃:“我真的……受不了了!”

楚泽绍从未见过一个人,会有那么多眼泪。

穆世自始至终也没有真正的大哭。他只是流泪。

楚泽绍坐在他身后,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也不能例外;况且穆世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太过可怜了。

若是按照他起初时的考虑,他应该义无反顾的马上离开此地,让穆世自生自灭去。可是……怎么生?怎么灭?

在囚徒们的轮番淫辱中生,在用牙齿咬断动脉中灭?

早知如此,就应该在胜负得出的那一刻毙了他。从此一了百了、了无牵挂!

楚泽绍忽然站了起来。

没有他的支撑,穆世便立刻仰面朝天的向后倒了下去。

楚泽绍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了他的眉心。

穆世在看到枪口的那一瞬间似乎是怔了一下,随即他抬手用衣袖慌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涕泪,而后闭上眼睛,神情中有了一种认真的孩子气,是欣慰而又期盼的样子。

楚泽绍凝视着穆世的面庞。穆世端端正正的躺了,等死的样子居然很乖,屋内寂静良久。穆世在没有结果的等待中睁开眼睛望向楚泽绍。

楚泽绍用拇指缓缓按下手枪击锤。

穆世重新闭上了眼睛。

楚泽绍将枪口向左移动了两寸,然后扣动了扳机。

一声清脆枪响!

子弹擦着穆世的耳朵射透床板,深深的嵌入下方的砖石墙壁之内。

“好了!”他把枪收回来:“你已经死了。”

穆世依旧闭着眼睛。

楚泽绍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弯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醒醒!你真以为我打爆了你的头?”

在他这一拍之下,穆世果然睁开双眼,只是眼神中没了期盼,只剩下浓重的茫然。

懵懂的仰视了楚泽绍,他似乎是被那声枪响给搞糊涂了。

楚泽绍在床边坐下,抓住领口把他给揪了起来,语气不甚和善的说道:“我要给你换个地方!”

穆世把头向右一歪,右耳孔中慢慢淌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什么?”他忽然轻声开口问道,表情堪称无辜。

楚泽绍望着那行突如其来的鲜血,愣住了。

他没想到刚才那随性的一枪,竟然震破了穆世的右耳耳膜。

第32章 七方路

一九六九年,六月。

在离楚宅五条街远的七方路,楚泽绍有一处闲置已久的房产。

那是座殖民时代遗留下来的二层小楼,四周用铁栅栏围成了个大院子。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打理,所以院内杂草丛生,境况颇为荒凉。

楚泽绍在院门口下了汽车,守门卫兵见他来了,便立刻直起腰一起敬了个军礼。

楚泽绍用手指了那钻出栅栏的丰厚野草:“上次让你们把草割掉,这怎么现在还留着?”

一名卫兵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报告主席,草丛里住了一窝野兔子,穆先生说要是把草割掉,野兔子就饿死了;所以一直不让我们割。”

楚泽绍哼了一声:“胡说八道!我让你们听他的话了?”

卫兵吓得不敢多说,赶忙回身找来镰刀等物前去锄草。

楚泽绍缓步进楼,无声无息的走入阴暗客厅之内。

客厅内只有一架老旧长沙发同一张油漆脱落的破茶几。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前,低头凝视了正在午睡的穆世。

穆世穿着一身崭新的衬衫长裤,规规矩矩的侧着脸趴在沙发上。因为天热,所以他那衬衫的前襟是敞开着的;长裤的腰带也没有系,宽松的裤腰半退下来,微微露出一点白色内裤的边缘。

楚泽绍第一次见到有人会趴着睡觉,便觉得颇为好奇,心想这样不胸闷么?

弯腰伸手,他用一根手指勾了勾穆世的下巴,本意是逗弄一下,哪晓得熟睡中的穆世猛然就惊叫着弹了起来,随即便抱住头缩成了一团:“不要……”

楚泽绍被他给吓了一跳,当即喝道:“你要诈尸吗?是我!”

穆世抬起头,这回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你?”

楚泽绍打量着他那赤裸的胸腹,很有力道的给了回答:“我!”

穆世骤然被惊醒,神智还有些迷糊,任他审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动作敏捷的伸腿穿上皮鞋,他起身背对了楚泽绍,开始急急忙忙的整理衣装。

楚泽绍的嘴很损,因见他是背对着自己,似乎略有羞涩之意,便毫不客气的来了一句:“躲什么躲,还以为你的肉很金贵吗?”

穆世的动作僵了一下,可也没说什么,还是继续将衬衫下摆整整齐齐的扎进了长裤之中。

大开的玻璃窗外响起了卫兵们割草的嚓嚓声,草汁那清新浓烈的气味立刻就充满了整间客厅。楚泽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不大耐烦的斜了穆世一眼:“我让人把野草全部铲掉了!什么兔子不兔子的,怎么?现在兔子是你亲戚了?”

穆世沉默着站在他的斜前方。经过方才那番整理之后,他看起来颇为挺拔利落,依稀又恢复了当初那个穆先生的风采。

楚泽绍对他招了招手。

穆世犹豫了一下,回身走到他面前。

楚泽绍探身抓住了他的衣襟,迫使他向自己俯身低头。

抬手紧紧捂住他的左耳,楚泽绍低声说了一句:“穆——卢比,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穆世垂下眼帘,面无表情的微微一点头。

楚泽绍松开手,很满意的笑道:“没有全聋嘛!我还真以为你这只耳朵要废掉了呢,看来全是那个混蛋医生危言耸听。过来过来……”他又向穆世招手:“再试一次!”

穆世一言不发的又把头低在了他面前。

这回楚泽绍把声音提的稍微高了一点:“卢比,你这个贱货。”

穆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楚泽绍在他的脸蛋上掐了一把:“听清了吗?”

穆世这回没有点头。

楚泽绍反手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回答我!”

穆世知道如果自己说没有听清,那楚泽绍就会把这些话一直重复下去,直到自己听清为止。

“听、听清了。”

楚泽绍向后靠进沙发里:“重复一遍。”

穆世直起腰,声音几乎有些颤抖:“卢比——卢比你——”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说出那种话来,所以只得哀求似的望向楚泽绍:“我、我真的听、听清了。”

楚泽绍一耸肩膀:“哈哈,干嘛要吓成这个样子?我只是关心你的健康!”说完这话他忽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