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开了,病床并没有推出,那人迅速地按了负一楼。

另一个人飞快地从大褂里掏出了一叠白布,将应许裹了起来,毫不费力地往肩膀上一扛,两个人疾步地出了电梯,几步就上了停在那里的一辆黑车上。

应许坐在自己的身体上,脑中一片空白。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要把她带走。

车子一路飞驰,开出了市区。

郊区的路面愈加寂静,大晚上的,基本没有什么车子。

到了一个地方,两个人下车,换了一辆车,一个人继续开那辆黑车,而另一个则带着应许上了新车。

新车掉头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七拐八绕,终于开进了一栋别墅里。

一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口,目光好像毒蛇一样黏腻在裹着她的白布上。

忽然,他发出了低沉森然的笑声:“应许,欢迎你,这一刻终于让我等到了!”

第39章

应许飘在半空中,眼睁睁地看着蒋方啸抱着她一步步地走向二楼。

房间布置得十分漂亮,白色的基调,宝蓝色的点缀,正是她最喜欢的两个颜色。

蒋方啸把她放在了中间那张白色的大床上,她整个人陷进了羽绒被中。

苍白的脸上散落着几缕黑发,宽大的病号服裹着瘦弱的身躯,昏迷中的应许看起来娇软无力。

蒋方啸端详了好一会儿,俯□来挑起其中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闻了闻,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

毛骨悚然。

应许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那张脸,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你也有今天。”蒋方啸喃喃地说,“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不也落在我手上了?你倒是再拒绝我啊…你倒是起来揍我一顿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轻抚着应许的脸庞,指尖从她的额头颤抖着一路滑向眼睛、鼻尖,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那张唇小巧而饱满,只是唇色因为昏迷而浅淡。蒋方啸停顿了片刻,在她的唇瓣上用力地摩挲了起来。

不到片刻,唇色嫣红了起来,他满意地看了片刻,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舔了舔:“真甜…应许…你的味道真是不错啊…怪不得让我想了这么久…”

说着,他盘腿在她身旁坐下,把应许半抱在他的腿上,抓起她的一双手,想让她环住自己的腰。

只可惜应许的手一点都无法用力,绵软地垂了下来。

他 有点恼火,试了好几次,忽然笑了,捏了捏应许的鼻子,佯作嗔怒的口吻:“你就是这么别扭,女人嘛,别扭一点可以理解,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故意拿那个穷小子 气我对不对?那个穷小子连我一根毫毛都比不上,你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是不是气我太风流了?傻瓜,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心里最爱的是你就是了。乖,以后你就 呆在我身边,我会好好对你的。”

应许在一旁简直瞠目结舌,她完全不明白,蒋方啸怎么就能自恋成这样?他是变态了吧?

自从两个人认识以后,虽然蒋方啸对她表达了追求的意思,可她从来没有假以辞色过,交往也从来没有越过普通朋友的界限。

唯一一次有点下了蒋方啸的面子,应该是在两年前,大家都各自带着伴出席了一次宴会。

蒋方啸带了一个名模,应许带的是韩千重,那两天韩千重的心情还算好,虽然也还是全程板着脸。

宴会到一半的时候,应许上洗手间,蒋方啸尾随而至,可能是喝了点酒的缘故,情绪有点激动,把她堵在了洗手间门口,掏出一个玉镯就往她的手上戴,嘴里还说着一些暧昧的情话。

当时洗手间外有两个面熟的帮着蒋方啸起哄,应许说了两遍松开没反应后,立刻沉了脸,一个手肘击向蒋方啸的下巴。

蒋方啸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玉镯掉在地上碎了。

应许记得当时她还很给了蒋方啸面子,亲手把他扶了起来,事后还让人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玉镯送到了他家,水头很不错,价格也不菲。

蒋方啸拿到了玉镯也亲自打电话来道歉,说那天他有点喝多了。

应许还以为这个过节就这样掀过去了…现在看起来,是她太天真了。

蒋方啸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把应许放回原位,他下了床出了房间。

还没等应许松一口气,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玉镯,正是从前应许送回给他的那个。

他把玉镯套入了应许纤细的手腕,举起来欣赏了片刻,惊叹道:“真是完美,不过得把这个碍眼的戒指摘掉。”

说着,他把应许的那个白金钻戒从中指上撸了下来,随手往床头柜上一丢。

应许扑了过去,徒劳地想要去抓,却只能看到戒指穿过她的指尖,直落下来,打了个转,滚进了床底。

她的脑中一阵晕眩,那对戒指,曾经是她对爱情的所有期盼。

可现在,一个在蒋方啸的手指上,一个被扔在地上混入尘埃。

她直起了身子,冷冷地看着蒋方啸。

她等着看他得到报应的一天。

蒋方啸在她的手指上亲吻了一下,支起她的手臂横放在身边,满意地说:“你现在真听话。知道嘛,那时候他们都传你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恼。”

他躺在了应许的身旁,将应许的身子翻了过来,用另一条手臂抱着他。

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都还没尝过你的味道你怎么可以死…我还等着你破产走投无路了接收你呢…”

他摩挲着她的肌肤,发出了惬意的叹息,眼神渐渐迷乱了起来。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行…我带你去洗个鸳鸯浴…然后…我给你快乐…那个穷小子懂什么…我带你去天堂…”

应许怔怔地看着床上的躯体,极度的愤怒之后就是极度的木然。

她想催眠自己,床上的那个女人不是她,没有她应许的灵魂。

蒋方啸怀里抱着的,只不过是一具躯壳,

可是,她要怎样才能催眠自己?她守护了这么多年的身躯,即将被一个最卑鄙的人践踏。

她嘶哑地叫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自己的躯体冲去,一遍又一遍。

她插入蒋方啸和躯体的中间,用力地想要给他一脚。

她触到了那本经书,用意念祈求回魂。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应许一下子虚脱似的倒在了床头。

蒋方啸抱着应许正朝着卫生间走,脚步缓了缓。

电话铃声十分执着,响了一遍又一遍,蒋方啸终于回过身来,把应许放回了床上。

他诅咒了一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半夜三更的嚎什么嚎!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他停顿了几秒,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他们签约了?不是让老三在M国盯着吗?”

“这个废物!他怎么不把他的脑袋塞进女人的*里!”他破口大骂,眼神狰狞。

“我马上过来,爸在哪里?他除了发火还会干吗?还不是要我擦屁股!”他飞快地挂了电话,披上了外套,疾步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目光阴森地落在应许身上。

良久,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俯□来摸了摸应许的脸,露出了一个几近扭曲的笑容:“想要翻身?没门,我等着让你心服口服。”

窗外响了引擎声,应许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暂时逃过一劫。

现在是M国时间的下午,应该是蒋家最大的客户在应许和解磊的合力运作下和H市的一个电子巨头正式签约了。

明天股市一开盘,蒋家宏辉电子的股票必然会大幅下跌,即将遭受有史以来的重创。

接下来就是环环相扣的几个步骤,足以让蒋方啸一败涂地。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她必须能够在明天晚上之前及时回魂。

这回魂到底还少了什么关键的环节呢?

应许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思考着。

蒋方啸一整天都没回来,估计忙得焦头烂额。

而应许的躯体躺在床上,一整天都没打营养针,气色明显差了很多。

应许在整间别墅里飘来飘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外面是高墙铁门,也没人守卫。

看来这只不过是蒋方啸的一个临时落脚点,他很有信心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

别墅的角落装了摄像头,保全系统健全,想必和另一处保安室联动,有什么异动一清二楚。

别墅静悄悄的,死一般的沉寂,江寄白他们想必快疯了吧。可她又不敢离开别墅,总盼着还能有一丝奇迹出现。

就算回到江寄白那里,她也无计可施,躯体和经书都在这里。

快五点的时候,别墅外终于开来了一辆车,车上走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打开铁门走进了别墅。

他拎着一个箱子,一边往里走一边打电话。

“是,蒋少我知道,我会小心。放心,我看完以后会告诉你,听你说的应该没有大碍,不过建议最好还是尽快送往专业的医院检查…行,我明白。”

他挂了电话走上二楼,开始给应许做例行的检查和挂针。

他打完针,惋惜地看着床上的身体,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啊,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了?”

应许心存希望,在窗口极目远眺,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人跟踪的迹象,江寄白他们还没有发现这条线索。

晚上蒋方啸回来了就糟了,她完全不敢想象,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蒋方啸放过她。

医生替她挂完水,又向蒋方啸汇报了一下她的状况,开车走了。

夜幕降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传来了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应许吓了一跳,迅速地回过头朝着外面看去,一个黑影从外面跳了进来。

第40章

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可应许的胸口忽然砰砰乱跳了起来,那人的气息无比得熟悉,她曾经耳濡目染了六年。

可他怎么会来了?江寄白呢?他有后援吗?蒋方啸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到时候他孤身一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斗得过蒋方啸。

希冀和恐慌夹击而来,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

韩千重谨慎地在原地呆了一分钟,适应了黑暗,开始缓缓地往前挪动四下张望。

他低低地叫着应许的名字,声音焦灼。

片刻之后,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床上,快步走了过去在应许的手臂上摸了两下。

骤然之间,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近脱力。

“应许…你真的在这里…我…被你吓死了…”

他掏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微光,伸出手,一寸寸地抚摸着应许的脸庞,那目光贪婪而炽烈,应许的魂魄都能感受到那目光从她脸上刀子般刮过。

半晌,他猝然伏在她的身上,借着微弱的夜色,应许能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停滞了几秒钟,他飞快地把她抱了起来,朝着四周看了看,可能想找什么东西把应许固定在背上。

还没等他找到,一阵引擎声由远及近,蒋方啸回来了。

韩千重停滞了几秒钟,飞快地把应许放在了床上,闪入了厚重的窗帘外。

几乎就在同时,楼下响起了蒋方啸的声音:“你去准备一下,在外面等我,一个小时后就把人转移走。姓李的这个混蛋,胃口越来越大了。”

“蒋少…”另一个声音有点犹豫,“今天老爷子很生气,问我你这两天到底在忙什么?”

“就知道发火,不是跟他说了吗?准备收购思必得,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让他放一百个心。”

“是,我知道了。”

“你准备好在外面等我,我有事情要做,记住,不许上来。”

说着,楼梯上脚步声响起,不到片刻,卧室的门开了。

“宝贝儿,我回来了,一个人呆了一天,是不是想死我了?”蒋方啸站在门口,冲着床上的应许笑着说。

应许飘在半空中,只觉得恶心欲呕,他还真自说自话上了。

他脱去了外套,朝着床走了过来,自言自语说:“*一刻值千金,不能再等了,我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以后你就没我不行了…”

不知怎的,在这最后时候,应许此刻的心反而安定了下来。

昨晚的愤怒和木然已经消失殆尽,她看了看韩千重的所在,无法言喻的暖意涌上心头。

就算最终她和韩千重无法牵手,这样浓墨重彩的爱也足以让她铭刻一生。

蒋方啸走到床边,背对着韩千重。

他的手指一紧,一下子抬起脸来。

应许的心一抽,他发现了什么?

一股风声传来,韩千重飞扑了过来,顺手抄起了放在旁边的挂水的支架,朝着蒋方啸的后脑轮了过去。

蒋方啸的头一偏,那支架砸在了他的肩膀,这一下韩千重倾尽全力,蒋方啸闷哼一声,扑倒在了地上。

韩千重顺手在他后脑上补了一下,蒋方啸一下子晕了过去。

韩千重抱起应许,四下张望了片刻,忽然蹲了下来,撩起床幔,把她往床底下塞去。

“趴”的一声,放在口袋中的经书掉了出来。

韩千重愣了一下,顺手捡起放进自己的口袋。

“应许…你忍一忍,”他低声呢喃,“我已经告诉江寄白让他报警了,他们马上就到。”

说着,他留恋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毅然放下了床幔。

蒋方啸躺在地上的身体动了动,韩千重疾步走了过去,拽住他的衣领往外拖去。

楼下传来了声响,蒋方啸的下属试探着叫着:“蒋少…没…没什么事吧?要不要我帮忙?”

韩千重充耳不闻,飞快地走到二楼阳台,随手往下扔了个花盆。

花盆掉在草地里发出一声闷响,过了几秒钟,他又奋力丢出一块石片,石片砸在了别墅的铁门上,发出一声脆响。

几乎就在同时,楼下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蒋少…是不是她跑了?你还好吗?”

整个二楼一下子灯火通明。

韩千重没找到武器,只是用手肘掐住了蒋方啸的脖子,警惕地看着跑上来的两个人。

应许心急如焚,她在半空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手,这两个人就是把她从医院劫走的白大褂。

“放开蒋少!”那两人几乎同时喝道。

蒋方啸也醒了过来,嘶声叫道:“那女的呢?她动不了跑哪里去了?”

那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说:“蒋少…刚才外面听到动静,是不是被他的同伙接应走了?”

“快去追!”蒋方啸气急败坏地喊着。

韩千重的手一勒紧,蒋方啸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们一个都不许走,不然…就别想要他的命。”韩千重面无表情地说,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两人。

其中一个悄然后退下楼,另一个上前一步威胁着说:“你跑不了的,赶紧把蒋少放了,不然你别想有好果子吃!”

韩千重勒着蒋方啸后退了两步,背后碰到了阳台壁,退无可退。他迟疑了片刻说:“你让开,让我走我就不伤害他。”

蒋方啸冲着那人眨了眨眼,那人的目光落在韩千重的手上,眼神闪烁,应许在一旁看了便知不妙。

“好好好…你别伤害蒋少,我放——”电光火石之间,那一下子窜了上来,一拳击向韩千重的面门,他的下手迅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