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绪并不伸手接茶,颓然说道:“父亲带着讷儿去了顺天府。”
“啊?”蒋氏大惊失色,手里的茶杯“哐啷”落地,跌成了碎片。
“顺天府,顺天府。”她急的快哭了,“那么远的地方,父亲把讷儿带到那么远的地方,这---这不是要我的命嘛---”
常绪见她又要哭,不耐烦的冲她招招手,“别哭了,过来,我有话告诉你…”蒋氏见他好像有什么私房话要说,忙凑了过去,耳朵放在他唇边,常绪用极小的声音告诉她,“父亲带着孙子去顺天府的消息在朝中传开之后,原本反对迁都的好几位勋贵都闭了口…你想想,他老人家是什么身份,有几个勋贵外戚愿意跟他对着干的…”
“他永远是这般为皇后着想。”蒋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凡是为了皇后,他赴汤蹈火都愿意!”
他都七十多岁了,安安生生在金陵养老岂不是很好么,可是皇帝皇后想迁都到北方,他便率先飞奔过去了,还是打着管教孙子的旗号。
“偏心!孙子难道没有闺女重要?”蒋氏愤愤不平。
常绪忧心忡忡,“在桂庄父亲已是管教讷儿很严厉,到了顺天府,还不知会怎样呢!”想起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猛的吃上这许多苦,孩子受得了么?不由的长吁短叹。
“咱们也去!”蒋氏是喜欢金陵这繁华之地的,可是,如果常讷去了顺天府,她毫不犹豫的也想跟着去,“最好明天便动身!”
“咱们怎么去?”常绪不满的质问:“我是开国公,有公务在身,不可能擅自离京,你又不是不知道!”
“咱们不能调任么?”蒋氏呆了呆,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上会让我调任么?”常绪没好气的反问。
蒋氏傻了眼。
是啊,老将军这摆明了是要亲自调理常讷,这时候让开国公调任到顺天府就是跟老将军拗着,皇帝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对岳父向来敬重的很。
蒋氏软软的瘫倒在了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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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家的花园很大,玲珑每天都会在园子里至少转上一个圈。
她很明白生命在于运动的道理,不会像时下的许多闺秀一样吃的少、活动的少、身体娇弱。
喻家花园不知道是谁设计的,居然种有许多朝阳花,也就是向日葵。玲珑看着黄灿灿的花朵,想到不久之后就有新鲜的瓜子可吃了,快活的嘻嘻笑。
唐小鸣和唐小鸿姐妹两个,以及另外两名小丫头灵儿、巧儿陪在玲珑身边,有一名年迈的、腿脚不甚利落的老仆在不远处侍弄花木,和谐安宁。
“什么时候能熟呀?”玲珑抬头看着一朵朵向日葵,好奇的问道。
灵儿是个很有眼色的小丫头,忙献殷勤,“三小姐,那边有人侍弄花木,肯定是个懂行的,不如我问问他去?”
玲珑笑着点点头。
灵儿脚步轻盈跑过去,脆生生问道:“请问这位老伯,这朝阳花什么时候能熟啊?瓜子什么时候能吃?”----她还是很了解玲珑的,知道玲珑是惦记上瓜子了。
那老仆耳朵不大好,灵儿问了两遍他才茫然的转过头,声音沙哑的问道:“姑娘,你方才说什么?忠叔年纪大了,听不清楚啊。”
他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嗓门不小,玲珑也听到了。
忠叔?玲珑心中警铃大作。陈峻岩不是说他会派一个名叫忠叔的人过来保护我么?眼前这位…是不小心重了名,还是…陈峻岩,你不能让这么位老人家来保护我吧?瞅瞅他这风中残烛般的模样,我保护他还差不多。
虽然疑虑重重,为了保险起见,玲珑还是决定和“忠叔”对对暗号----陈峻岩临走时,玲珑和他约定过的。
玲珑信步踱到了“忠叔”旁边。
忠叔正在修剪牡丹花枝,这里种的全是名为“天然富贵”的牡丹花,花色火红,艳丽华美。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玲珑随口问道。
忠叔抬起一张枯黄的脸,满脸陪笑,“小姐说什么?红?是啊,红的像火一样。”
玲珑嘴角抽了抽。
这暗号居然是对的。陈峻岩,你不会是存心的吧?你这不像是派人来保护我,倒像是来消遣我,逗我玩的。
和陈峻岩分别的时候大家策马疾驰急着逃命,来不及说的太仔细,玲珑便随意的提出“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啊,红的像火一样”做为接头暗号,因为这个暗号,玲珑近来所穿的衣衫上都绣有一朵红花,以备“忠叔”前来搭讪。
“什么时候熟?”玲珑无语半晌,抬手指了指向日葵。
“该熟的时候,自然就熟了。”忠叔沙哑着嗓子说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玲珑真想给他个大白眼。
虽然忠叔是这样的令玲珑失望,可他是陈峻岩专门派过来的人,玲珑还是很愿意和他详谈一番的。
“我蛮喜欢这儿,要在这儿坐会儿。”玲珑吩咐道:“小鸣,你力气大,去拎张小木桌过来;小鸿你搬把椅子,要我平时坐惯的那把红木圈椅。再叫两个小丫头拿茶点,茶要醉海棠,点心我要小酥饼,夹上洋莓酱。”
这里很安静,而且玲珑交待的事确实别的丫头做不了,只能唐小鸣和唐小鸿来做。这两人也全没有任何疑虑,答应着,回去拿桌椅去了。
她俩走后,玲珑忽然想吃鲜花饼,让灵儿、巧儿到不远处的花圃去摘玫瑰花,“多摘些,拣好的。”两个小丫头哪能不知道玲珑这个爱吃爱玩的性子呢?高高兴兴的摘花去了。
几只蝴蝶在花间飞舞,看着老态龙钟的忠叔忽地伸出手,闪电一般,把蝴蝶悉数捉在手中!
“哇---”玲珑惊讶的睁大眼睛。
忠叔微笑看着玲珑,松开了手掌。
五颜六色的蝴蝶从他手掌中忙不迭的飞走了,毫发未伤。
这时的忠叔眼神清亮,哪里还有丝毫老态。
“陈峻岩不是逗我玩的!”玲珑喜笑颜开。
“小姐,我故意装成这个样子的。”忠叔声音低低的,可是玲珑听得很清楚,“其中原因,也来不及细说,我先把少主留下来的东西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银盒子,“这里面是一个小银勺,若是食物有毒,勺子便会变色。”
玲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个样子很小巧的勺子,勺柄是折叠的,没有任何装饰,但是样子很精致漂亮。
“也没人会毒害我呀。”玲珑小声嘀咕着,把小银勺装到了荷包里,盒子没用,还给了忠叔。
“小心驶得万年船。”见玲珑这样,忠叔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你身份尊贵,应格外矜重才是。”
玲珑呵呵笑了笑。
我身份尊贵什么呀?我祖父和父亲都是隐逸之士,并不做官,我娘的哥哥、姐姐倒一个是三品文官,一个嫁入公侯府邸,但是说到底和我并没多少相干,说我身份尊贵…挺怪异的。陈峻岩不会是连忠叔也骗了吧?说我和他有婚约,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如果真那样,忠叔这“身份尊贵”之说就很自然而然了,他家少主将要迎娶的女子,对于他来说,自然尊贵无比。
忠叔还要再说什么,忽地变了脸色,“好像有人往这边过来了。”他凝神听了听,“听脚步声是两个人,离这里有有一箭之地,脚步很轻,应该是女人。”
玲珑嘻嘻笑,“忠叔你耳朵真好使!好了,你赶紧装回去吧,装的像一点。”
忠叔果然又弯起腰,一幅年老体衰的模样。
静翕带着她的侍女走过来的时候,玲珑正津津有味的看忠叔修剪花枝。
“三妹妹越发有兴致了。”静翕看到玲珑,眸光闪了闪,微笑着说道。
她比从前消瘦了些,虽然涂着脂粉,也有些憔悴。
脸色隐隐泛黄,这不应该是豆蔻少女应有的肤色。
“这个好看。”玲珑一脸轻快笑容,伸手指指忠叔手中翻飞的刀剪,“有什么枝枝杈杈就要早修理,省得以后长歪了,二姐你说是不是?”
“你---”静翕扬眉,脸上现出薄怒之色。
玲珑这话说的,似乎意有所指。
“我怎么了?”玲珑笑嘻嘻看着她,一脸无辜。
静翕忍耐下心头的火气,声音温柔起来,“三妹妹总是这般孩子气,让做姐姐的拿你没法子。”
含情脉脉看着玲珑,一幅“你呀你呀,让我拿你如何是好”的宠溺模样。
玲珑心中毫无温暖之感,反倒起了警觉之心:喻静翕,你跟我哪有这么好,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吧?
鬼精灵
喻家只有三姐妹,而且喻大爷和喻二爷兄弟情份极好,照理说姐妹三个应该很亲呢的。但是呢,因为乔家和关家差别遥远,乔氏和关氏性情大大不同,静嘉、静翕姐妹两个和玲珑不知不觉的便拉开了距离。选秀风波过后,更是心存芥蒂,连表面上的和平也不愿维持了。
今天静翕有示好的意思,这便显着反常了。
玲珑眼珠转了转,想道:“静翕一定是有求于我,会是什么事?算了,懒得想,等着听她说吧,她耐性并不好,忍不了多大会儿,自己就会说出来的。”
唐小鸣拎着桌子,唐小鸿拿着玲珑平日坐惯的椅子,一前一后过来了。她俩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捧着食盒、茶壶等物。
唐小鸣把桌子摆好,丫头把食盒放下,泡上茶。
如果没有静翕,玲珑这会儿可以自自在在的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看景色,怡然自得。但是有静翕在,就不行了。
“再去拿把椅子给二小姐。”玲珑吩咐。
唐小鸿很听话,赶忙又搬椅子去了。
她就近搬了个石凳子过来,给静翕坐。
静翕看到唐小鸿轻轻松松抱着个圆形石凳过来,脸色白了白。
她知道唐家两姐妹是有两下子的,可是真看到她们显露功夫,还是有些心惊。
“三妹妹爱坐石凳么?”静翕勉强笑着,没话找话的说道。
“不,石凳是给你的,我坐这个,这是我平时坐惯的椅子。”玲珑慢条斯理的说着话,在她的红木圈椅上坐了下来。
静翕未免有些不快。按理说,她是姐姐,玲珑是妹妹,妹妹自然应该礼让姐姐;这会儿玲珑算是主人,她算是客人,主人更应该把客人招待好。像玲珑这样自己挑把好椅子坐了,把石凳留给别人,显得很没有风度。
放在平时,静翕这做二姐的大概会委婉的提醒玲珑,不过今天她是有求而来,想了想,决定暂且忍耐一二,正事要紧,何必节外生枝。
静翕好脾气的坐下来,和玲珑一起喝茶。
茶汤色泽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香气馥郁,沁人心脾。
这是上好的武夷岩茶,醉海棠。
“我总觉着武夷茶有股子兰花香气,味道好的很。”静翕斯文的称赞。
“碧水丹山,峭峰深壑,高山幽泉,茶味焉能不佳。”玲珑嘻嘻笑,“这茶叶很耐冲泡,五泡六泡之后,香气依旧浓郁。二姐,慢慢喝,慢慢品。”
静翕当然不是来跟她喝茶的,听了她这话,很有些哭笑不得。
“三妹妹,宋家太夫人寿辰很快到了,你送什么寿礼啊?”静翕放下茶盏,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
“我什么也不送。”玲珑不假思索,“喻家送寿礼即可,我还小,不用单送礼。”
---原来你是打算讨好宋家那位耳根子奇软的太夫人么?喻静翕,那位太夫人地位虽尊,可是听风就是雨,从来没有自己的主意,你讨好她,怕是没什么用的吧。
“听说鹤庆侯平叛很顺利,很快会凯旋归来。”静翕微笑看着玲珑,很有耐心的说道:“三妹妹,鹤庆侯府以前便显赫,将来会更上一层楼上的。太夫人今年是整寿,要大操大办,咱家这样的亲戚,当然不能落于人后,你说是不是?”
静翕这一番话说过之后,玲珑觉得杯中的醉海棠都没有香气了,意兴阑珊。
她放下杯盏,语气笃定,“除非要过寿的老人家跟我特别亲近,否则,我是不会单送寿礼的。”
玲珑绷着小脸,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静翕虽是提醒自己要忍耐、忍耐,可是心里酸溜溜的,还是冲口说道:“也是,你自然是用不到的,你都已经…”她暧昧的笑笑,不再往下说,话锋一转,意味深长,“一个鹤庆侯府,哪还会放在眼里。”
话出口后静翕也有些后悔,可是想想皇后给玲珑那些五花八门的赏赐,想想永宁公主不断有书信、礼物过来,看样子对玲珑十分拉拢,又赌气想道:“我又没说错!如今的玲珑,区区一个鹤庆侯府,她还能看得上么!”
玲珑用力的、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慢吞吞道:“那么,你还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好吧,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也不跟你讨论什么会不会把鹤庆侯府看在眼里-----你都已经这么认为了,还来跟我商量什么?
难道你是日子过的太清闲了,找气生的么?
静翕大概这会儿才又想到自己此来的目的,忙道:“三妹妹,你手里的奇珍异宝很多,适合做寿礼的也一定不少,何不挑出一件两件来做寿礼,既显得你懂事识大体,咱们喻家面上也有光是不是?”
“可是,这和你究竟有什么干系?”玲珑心中难免有了这个疑问。
“二姐很为喻家的颜面着想。”玲珑不紧不慢的说道。
静翕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晕红,道:“一家子姐妹,咱们也别太外道了。三妹妹,你挑出的宝贝定然不凡,到时候便算是咱们三姐妹合着送的,如何?显着咱们三姐妹何等亲热,外人见了只有夸赞的,咱们三个人全都脸上有光。”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啊。玲珑到了这会儿才明白,原来静翕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玲珑真是没办法不鄙视静翕了。其实一个人奋发向上、积极进取本来是没有错的,即便生在喻家这样的隐士之家,如果静翕就是想嫁入高门,就是想做位豪门贵妇,就是想和公侯府邸的夫人小姐们谈笑来往,那也是她个人的理想,无所谓对错。可是想攀高枝你靠自己好么,只想着沾别人的光算怎么回事。
如果静翕是来向玲珑探问宋家太夫人的喜好,“喜欢谁的书法?喜欢谁的画?喜欢什么样的刺绣?”然后自己埋头研究,要写幅字、画幅画、绣幅绣品投其所好,刻意讨好,玲珑都还觉得能接受。这样明目张胆的要沾光,而且还沾的理直气壮,好像别人上辈子欠她似的,令人除了反感,还是反感。
玲珑看了静翕几眼,不怀好意的想道:“是,我确实比同龄少女阔气多了,我娘性子散漫,皇后和永宁也送了不少礼物,攒了不少私房,要挑出件奇珍异宝、让你在鹤庆侯府的寿宴上压倒众人脱颖而出其实不难,可是,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呢?你友爱过我么,为我着想过么,凭什么想不劳而获。”
“一家子姐妹,我也不跟二姐外道了,老实说,我如今自己有个小库房,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要挑出件寿礼来倒还不难。”玲珑嘻笑着说道。
她样子很随意,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静翕凝神听着,心怦怦跳。
静翕挤出了一个很不自然的笑脸。
“不过,我年纪还小呢,这小库房里的东西要怎么用,我可不当家。”玲珑话锋一转,笑咪咪的告诉静翕,“我要回去请示我爹我娘,如果我爹我娘同意,那便是这般办理。”
“大伯父大伯母平日多溺爱你。”静翕不由的反对,“一件玩器罢了,难道你说了,他们舍得驳回?”
“我很听父母话的。”玲珑板起小脸,一本正经,“爹和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不敢自作主张!”
“玲珑你---”静翕气结。
说的好像你多孝顺似的!我还不知道你么,骄横任性,肆意妄为,大伯父大伯母,还有大哥二哥,他们都惯着你!
见静翕生气,玲珑反倒笑了,“听父母的话,这是多么应该的事啊,二姐你说是不是?”
静翕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站起身,生气的走了。
“咩---”玲珑冲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静翕走后,醉海棠的香气又回来了,玲珑重又惬意的品起茶。
她在花间消磨了大半个时辰,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回去吧。”
小丫头负责把桌上的食盒、茶壶茶盏收拾好,拎着桌子和椅子的还是唐家姐妹。
忠叔还在阳光下侍弄花木,玲珑走的时候特地去和他告别,“忠叔,那些个朝阳花你可要照看好了呀,不许鸟儿偷吃,等熟了要告诉我!”她说了两遍忠叔才听清楚了,哈着腰,陪着笑脸,“小姐放心,过些日子就有新鲜瓜子吃了!”
唐小鸣和唐小鸿等人见玲珑这么惦记吃的东西,脸上都隐隐带着笑。
玲珑命令小丫头把食盒里的点心留给忠叔时,她们更觉可乐了。瞧瞧,为了让忠叔尽心尽力照看朝阳花,三小姐真是不惜工本啊。
玲珑满意看看一朵朵黄灿灿的朝阳花,笑咪咪的走了。
侍女跟在她身后,相继离去。
忠叔坐在路边歇息,目光遥望玲珑离去的方向,顺手拿了块点心送到口中。
点心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滋味,一直甜到人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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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自以为是个很听父母话的好孩子,当天果真把这件事告诉了喻大爷和乔氏。
乔氏对于财物并不放在心上,微笑摇头,“小孩子家家的送什么寿礼,小翕这孩子,也是思虑太过。”
喻大爷略想了想,温和道:“珑儿,你娘亲说的对,喻家送寿礼即可,你和你大姐二姐无需过问。”
“是。”玲珑无比乖巧的点头。
要的就是您这句话呀。
“还是像我家珑儿这样最好,小翕那孩子,心事重了些。”乔氏瞅着玲珑花朵儿一般的笑颜心里便觉舒服,伸手拍拍她雪白的小脸蛋,含笑说道。
喻大爷没有说话,微微皱眉。
玲珑忽闪着大眼睛,“我猜二姐她一定是太倾慕那位燕孝女了,才会对鹤庆侯府的事这么上心。其实吧,我听到燕孝女当年上书救父的故事,也对她敬佩的不得了呢。”
燕云卿为了救她爹,宁可自己没入掖庭。没入掖庭,那就是一辈子做宫婢了,很悲惨的。那不是一天两天,是长长的一辈子,除非死,根本没有尽头----当然她后来侥幸出来了,重见天日,可是她要求进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啊。
喻大爷听了玲珑的话,心中一动。
宋勇的第三个儿子宋长林正是这位燕孝女留下的孩子,后来过继给了鹤庆侯。这个孩子,大概很快就是鹤庆侯府世子了。
难道小翕她…?
喻大爷眉头皱得更深。
“不过,若是哪位姑娘想嫁给燕孝女的儿子,那真是自讨苦吃。”玲珑老气横秋,小孩儿说着大人话,“燕孝女一生背负的太多,做她的儿子也轻松不了。不管是谁见了他,大概都会以‘你娘如何如何’开头,然后以‘你定要如何如何’结尾,对他提出诸多要求;他呢,想着自己有位伟大了不起的生母,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路都要小心谨慎,唯恐玷污了他生母的名声,唯恐被人议论不配做燕孝女的儿子。我见过那个宋长林,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就给人很沉重的感觉,爹,娘,他一定从来就没做过孩子,生下来就跟七老八十似的…”
她这般高谈阔论,喻大爷和乔氏都是莞尔。
“若是做她的儿媳妇,呵呵,那就更难受了。”玲珑扮个鬼脸,“宋长林有一个‘完美’的亲生母亲,他要不拿他那完美的生母和妻子做比较,才是怪了!谁若嫁给他,那真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行差踏错,从早到晚都要战战兢兢的啊。”
“所以…?”喻大爷语气谦虚,不耻下问。
玲珑大眼睛灵活的转了转,“所以,我的意思是,二姐其实不用那般倾慕燕孝女,也不用对鹤庆侯府的事那般上心…”
“鬼精灵。”喻大爷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