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众人都散了,喻二爷才形色匆匆的回到家。关氏牵挂静翕,催着他去向老太爷讨人情,“玲珑和小翕差不多的年纪,为什么玲珑能去,小翕不能去?十七郎,你去求父亲,让他带上小翕一起。”喻二爷满口答应,“谁不乐意出门走走?小翕想去,那是人之常情。明天我去求爹。”关氏喜悦,待喻二爷格外温存。

关氏唯恐静翕气恼,特地命丫头给静翕带去一封便笺,嘱咐她不许多思多想。

静翕知道喻二爷会替她求情,心里松快不少,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次日,喻二爷便去金石斋央求喻老太爷,“爹,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您干脆连小翕一起带上吧。”喻老太爷不悦,“我很凶么,孙女当着我的面不敢说话?为什么她自己不说?”喻二爷摸不着头脑,陪笑解释,“爹,她说了,被您驳回了…”

“被我驳回,她就没办法了?”喻老太爷质问:“我的孙女,连据理力争也不会?”

喻二爷被驳斥的没话可说。

“不带,嫌丢人!”喻老太爷气哼哼的把毛笔拍到了书案上。

喻二爷灰溜溜的走了。

“小翕,这回先不去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硬着头皮亲自跟静翕说了这件事。

可怜静翕昨晚接到关氏的便笺之后心情明明好了些,还没高兴多久,喻二爷就跟她说了这个“噩耗”,静翕胸口更堵的慌了,简直透不来气。

“玲珑,祖父对你多好啊,你得意了吧?”石拱桥上,静翕拦住玲珑,讥诮的问道。

这是静翕第二次失态了。平时她总是提醒自己要端庄,要娴雅,可是此时她郁结于心,心中的怒气如果不发出来,大概会把自己憋死了。

玲珑奇怪的看着她,“二姐,你好像为此有些生气,我劝你不必如此。祖母向来待你好,我又何尝在意过?如果要为祖父祖母对姐妹比对我好而生气,我是不是早该气死了?”

“你---”静翕本是来撒气的,见玲珑这般镇静自若,语含讽刺,却又添了气。

玲珑不再理会她,脚步轻盈,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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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山的山路是修整过的,并不崎岖难走,玲珑跟在祖父、父亲、两位哥哥的身后走路上山,兴致盎然。

她穿着男装,乍一看就是个俊俏少年。

山路曲曲弯弯,走上一级台阶,路旁有块大石,有两人坐在大石上歇息。

一位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五官平平,身材却异常高大;一位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脸黑黑的,眉目虽然清秀,却带着几分戾气。

因那老人看着年纪实在大了,喻家一行人未免多看了几眼。

那少年性情不好,见是不相识的人看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回去,目光凌厉。

老人却冲大家和善的笑了笑。

玲珑呼吸着山间的新鲜空气,心情很好,笑嘻嘻的跟老人打招呼,“老爷爷,您也要上山么?要不要我们帮忙啊?”少年跳起来叫道:“我自会照顾我祖父!不用你们瞎好心!”下死力气瞪着玲珑,好像玲珑得罪了他一样。

喻敞和喻敄见他凶狠不讲理,赶忙过来把玲珑挡在身后。白发老人站起身道歉,“对不住,我这孙子性情顽劣,让诸位见笑了,实在对不住。”他本就高大,这一站起身,更是显得胳膊长腿长,和寻常人很不一样。

他和气的看着玲珑,“小姑娘,这臭小子没吓着你吧?”

那少年惊奇起来,“小姑娘?祖父,他明明是…”

“傻瓜,她是女娃娃。”老人微笑。

少年又打量了玲珑几眼,这才发现眼前这“少年”皮肤异常白皙,相貌也太过秀美,确实是位姑娘。

喻老太爷和那位老人寒暄几句,“可需帮忙?”老人含笑道谢,“多谢多谢,老朽还走的动。”喻老太爷便和他告辞了,喻家一行人继续上山。

少年盯着前面的背影,问道:“祖父,这些人全是来报考的吧?”

老人笑了笑,“怎么了,你怕报名人太多,考不上么?若真是考不上,还跟祖父住在庄子里好了。”

少年打了个寒战,“不成,我非要考上不可!上学再怎么受拘束,也比被你逼着做苦工强!”

跟着他做苦工真是太难受人了,简直要命啊。

“那还等什么?走吧。”老人抬起脚步,率先向山上走去。

“走就走。”少年咬咬牙,一骨碌爬起来,快步追了上去。

以理服人

喻家一行人继续往上走,前方便是西山书院了。

西山书院正在招生,来报名考试的人很多,集中在大门西侧的柳树下,有身穿青衫、一脸斯文的书院老师负责登记,有家长带着孩子来报名,热闹的很。

玲珑跟着祖父远远的看了看,觉得很有趣。

一名身穿青色长袍、三十多岁的男子快步走下台阶,大老远便抱起双拳含笑打招呼,“喻世伯,喻兄,几位世侄,远道而来,辛苦辛苦。”到了近前,恭敬的长揖,“世伯安好,小侄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喻老太爷微笑,“哪里,贤侄客气了。”

那人又和喻大爷等寒暄,“喻兄,几位世侄,怠慢了。”

“何兄客气。”喻大爷谦和的还礼。

这人是何山长的儿子何宗礼,和喻大爷也是相识的。

彼此寒暄见礼,何宗礼让着大家进了西山书院。

一路走,一路向大家介绍景色、书院格局。

西山书院中轴线上是设的讲堂,两边则是斋堂,另有藏书阁、孔子堂,亭台相济、楼阁相望,布局很合理。景色也很优美,有溪水潺潺,有松柏蔽日,山水相融,轩昂壮丽。

玲珑看在眼里,很是羡慕,“大哥,二哥,你们以后能在这里读书,很好的呀。”喻敞谦虚,“小妹,哥哥还不知能不能考上呢。”喻敄给玲珑出主意,“小妹,你可以每个月来接哥哥放学回家,不就能看这里的景色了?不用羡慕我们。”

何宗礼带着喻家一行人到了一个雅致安静的院子前。

“家父日常于此处见客、理事。”何宗礼笑道。

“这是何山长的办公室么。”玲珑目光中满是好奇,跟在众人身后往里走。

绕过屏风,只见院子里有假山、有花有树、有清清溪水,赏心悦目。

走到院子中间,两名清秀文雅的少年迎上来长揖问好,这两人一个是何宗礼的长子何乾,一个是次子何克。

上面是五间正房,何山长站在门前相迎,“喻老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客气寒暄,把大家让到上房。

他青衣飘飘,洒脱出尘,却又书卷气十足,和这处于湖光山色间的西山书院非常之相配,非常之协调。

“学生们知道喻老先生要来给他们讲学,兴奋期待的很呢。”何山长请喻老太爷坐了,仆役捧上茶,笑着说道。

喻老太爷面有得色,“讲学不难,难的是深入浅出,让这些对金文不熟悉的学生能听得懂。为了这个,我真是颇费心思。”

何山长再三道谢,“有劳有劳,感激不尽。”

何山长的儿孙拜见喻老太爷,喻老太爷的儿孙也拜见何山长,忙了好一阵子。别的倒没什么,只是玲珑和喻敞、喻敄一起拜见何山长的时候,何山长一一称赞过,有些纳闷的问道:“十一郎,你膝下不是两位公子么,怎地会多出一位?”看看喻敞、喻敄,再看看最小的玲珑,有些狐疑。

玲珑不由的乐了乐。

喻大爷伸手指指玲珑,含笑道:“何世伯,这是小侄最年幼的孩子,您放出眼光来看看,她和子明、勉之有无不同之处?”

何山长上下打量玲珑,“这孩子么,生的太俊了些,脸太白,眉目太秀气,神情还有些顽皮…”他忽地明白了,笑道:“敢情这孩子是女扮男装么?”

穿衣服再怎么一样,女孩儿和男孩儿还是有区别的。仔细看,便能分辨出来。

玲珑大大方方的作了个揖,“何山长,我平时常在祖父身边服侍笔墨,今天来,是充当书童的。”何山长见她言词磊落,半分不扭捏怕羞,神色间很有称许之意。

何宗礼方才只顾着接人,这会儿才知道玲珑是小姑娘,高兴的笑道:“喻兄,你家和我家情形相同啊,小女和令爱一样,最得祖父欢心。”

何山长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只有何之华一个女儿,何之华在祖父面前是最得宠的,她的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和她根本不能比。

众人都笑着表示赞同,喻老太爷却道:“不是每个孙女都能得祖父欢心的。我有三个孙女,若是进了我的金石斋不能如数家珍的,我便不喜欢,也不爱带她出门。”

得意的看了何山长一眼,颇有炫耀之意。

何山长乐了。老喻你这是显摆孙女多是不是?是,你有三个孙女,我只有一个,没的挑,可是…

“我和喻老一样。”他笑着说道:“我有四个孙子,孙子若是不合我的意,我便不喜欢,不爱带他们见客。”

说到“四个孙子”,他也耀武扬威的看了喻老太爷一眼。

这两位已经做了祖父的人在这儿斗口,比孙子、比孙女,其余的人想笑也不敢笑,忍的好不辛苦。

喻老太爷孙子确实比何山长少了两个,吹了吹胡子,气咻咻的。

玲珑走到他身边,附在他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喻老太爷凝神听着,点了点头。

“这小丫头到底说了什么啊?”大家未免都是好奇。

喻老太爷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孙女有三个,可以挑着喜欢;孙子有两个,也可以挑着喜欢;何老,这便是孙子孙女多的好处了。”

“原来这小丫头方才是说了这些,她很会体贴祖父啊。”大家这才知道玲珑方才和喻老太爷悄悄说了什么,不由的对玲珑另眼相看。

何山长不错孙子是比喻老太爷多了两个,可是他孙女只有一个,确实没办法“挑着喜欢”。

如果说方才那番斗口是何山长占了上风,玲珑这么一捣乱,喻老太爷却又扳回来了。

众人都觉好笑,何山长也是莞尔。

喻老太爷向何山长提要求,“何老,我的小孙女你已经见过了,你的宝贝孙女,也该请出来,让我见上一见。”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笑咪咪看了喻敞好几眼,似有无限深意。

喻敞被他看的脸色微红。

何山长也看了喻敞一眼,故意说道:“你见我孙女当然可以,不过,子明和勉之请暂且回避,如何?”

喻敞脸更红了。

“岂有此理。”喻老太爷笑着反对,“我小孙女也在呢,我可没提什么回避不回避的。”

“是呀是呀。”玲珑冲着何乾、何克甜甜笑,“我都没有回避乾哥哥和克哥哥呀,通家之好,彼此世交,不用回避的呀,何爷爷您说是不是?”

刚开始她叫何山长,这会儿已经改成何爷爷了,明明白白的套近乎,是何意图,昭然若揭。

何乾、何克这两位内向少年,被玲珑“乾哥哥”“克哥哥”这么一叫,脸颊发烫,连耳朵根儿都红透了,有些慌张的低下了头。

喻大爷似笑非笑看着玲珑,玲珑打了个激灵。唉,回家之后他肯定得跟我促膝谈心了吧?好吧,父亲大人,我准备好了…

玲珑这番话说的清清脆脆,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甚是悦耳,何山长不由的一笑,“丫头你连称呼都改了,爷爷若不答应,岂不显得爷爷小气了么?”命人去叫大小姐何之华。

一只纤纤玉手出现在门帘之上时,玲珑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只无可挑剔、白皙漂亮的手,看到这只手,玲珑才明白了古人为什么会有“手如柔荑”这样的形容,如白茅初生的嫩芽一般在风中摇曳,柔美之极。

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莲步姗姗走了进来,她上身穿着月白衫子,下着浅碧色云绫长裙,一头乌发简单的挽在脑后,露出一张光洁美丽的面庞,肤色极好,像上好的甜白瓷一样细腻莹润,仪态娴雅从容。

“何家的精华全集中在她身上了吧?”玲珑看到这样的好女子,不由的呆了呆。

她生的实在太美了,秀雅出众,清丽难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风景。

玲珑身畔的喻敞,已是看的痴了。

“哥。”玲珑急的悄悄拽了拽他。

大哥,你这是当着人家祖父、父亲、哥哥们的面好不好,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狠看,不怕被当成登徒子啊?

喻敞被妹妹提醒,慌忙低下头,眼睛瞅准鞋尖儿,再不肯移开。

何之华向喻老太爷请安问好,喻老太爷笑咪咪打量她,“咱们从前见过面的,你还记得么?”何之华落落大方的微笑,“记得。喻爷爷,小时候祖父带我进城去玩,每回都要到您家里坐坐的。”

喻老太爷乐了乐,“你小的时候,你祖父都是带你,前几年才换成你哥哥们的。”

“哎,你以前见过她吧?”玲珑悄悄拉了拉喻敞,用极细小的声音问道。

喻敞胡乱摇了摇头。

没见过么?玲珑有些疑惑。两个老朋友见面,一个带孙女,另一个居然不带着孙子?真是不合情理。

喻敞平时是很稳重的,这时却低着头,红着脸,风度全无,玲珑想了想,很体贴的没有接着往下问。

何之华拜见过喻老太爷,说了几句话,何山长看看时钟,如梦方醒,“喻老,快到时辰了,咱们得到讲堂去了。”

喻老太爷是专程讲学来的,这是正经事,听说时辰快到了,当然不便再闲聊天,和何山长一起站了起来。

玲珑跟着大家一起往外走,脚步慢了慢,落到最后,拉着喻敞追问:“祖父和何爷爷见面的时候,不带着你么?”喻敞被她追问不过,吞吞吐吐的说了实话,“好像是见过的吧,小妹,我记不大清楚了,她以前好像是个胖呼呼的小姑娘…”

玲珑想想何之华的风采,再想想“胖呼呼的小姑娘”,觉得这两个形象实在是挨不着。

“大哥,你不是要考西山书院么,快报名去呀。”玲珑催着她大哥。

“嗯,大哥一定得考上。”喻敞说道。

玲珑乐了乐,扬声叫喻大爷,“爹,大哥对西山书院仰慕已久,他说他要报名,还说一定要考上!”

玲珑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喻老太爷乐的不行,携了何山长的手,小声道:“老何,我家子明就拜托给你了。”何山长低声笑,“只有子明么?勉之也得拜托给我吧?老喻,你两个孙子可以挑着喜欢,可是他们都得求学啊。”喻老太爷捧腹,“老何,咱们都一把年纪了,你还真是记仇!”

讲学是正经事,报名也是喻老太爷等人此行的目的之一,喻老太爷和何山长商量了下,让喻大爷带着喻敞、喻敄,由何宗礼陪着报名去了,其余的人则一道去了讲堂。

喻老太爷是在大讲堂讲学的,上首设着书案、舒适的坐椅,下面分成三块,中间、两边都坐满了学生,大多数都着蓝布长袍,是西山书院的正式学生,靠后的位置也有几名服饰不同的少年,服饰虽然不同,却一样是正襟危坐,一本正经。

喻老太爷准备的很充分,他带来了不少青铜器的绘图、金文拓片,气息古雅,形象生动,学生听的都很认真。

玲珑站在一边替祖父取绘图、取拓片,配合的很默契,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喻老太爷讲到高兴之处,后座却有一个少年站起身大声说道:“老话说的好,学以致用,可是,学这些难认的字究竟有什么用?没有用,那我们学它做什么?”

他说的非常大声,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老师、学生都很吃惊。

西山书院的风气很开明,并不拘泥,老师正讲着课学生有重大疑问,也是允许当场提出的。可是这么气势汹汹的指责,不讲道理的指责,就非常罕见了。

这次讲学本来讲的就是金文,金文是是小篆之前的文字,当然很难认。至于说有什么用,不错,表面上看金文确实已经没用了。可是,这是门学问啊,怎么能在老师讲学的时候,这样无礼的质问呢?

何山长和不少老师也在讲堂中聆听,有老师站出来斥责那少年,命他坐下,好好听讲,不得肆意打扰先生讲学。那少年不肯听,一脸戾气,声音比方才更大了,“西山书院是不是以理服人的地方?不必以势压我,拿道理来说服我!”

“好,我便拿道理来说服你!”清清亮亮的声音响起来,悦耳动听,“你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如何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你不知古,如何知今,如何知将来?”

少年目光看向挺身而出的玲珑,见她俊俏明快,侃侃而谈,不由的呆住了。

玲珑问住了那少年,脸上却没有得意之色,严肃认真,继续高谈阔论,“这位同学,你的衣着虽不华贵,却也是很正式的衣衫。你可知道,远古之时,‘未有火化,食草木之食,鸟兽之肉,饮其血,茹其毛,未有麻丝,衣其羽皮’,是什么样的情状?你可知道,你的祖先曾经茹毛饮血?”

玲珑一脸的故作高深,少年更懵了,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

包括何山长、喻老太爷在内,在场的众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讲堂后门站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静静看着玲珑。

玲珑语气欢快起来,“当年在座诸位的祖先同是茹毛饮血,如今么,可是大大的不同了!有些人斯文知礼,有些人明理懂事,还有些人么-----”她故意看了那少年一眼,揶揄说道:“便和这位同学一样,既嚣张跋扈,又目光短浅,更加不知礼仪道德为何物了!”

讲堂之中响起哄堂大笑声。

那少年被人嘲笑,脸色红了白,白了红,渐渐有了羞怒之色。

喻老太爷温声道:“珑儿,祖父从前是如何教你的?别人无礼,并非你也可以无礼,难道以暴易暴是对的么?对于无礼、不明理之人,要以教化为先,明白么?”

玲珑恭敬的低下头,“是,祖父。”

喻老太爷这番宽容的话语赢得学生们的好感,纷纷感慨,“胸襟啊,肚量啊,令人感佩啊。”

强出头的少年呆了好半天,也不知他在内心之中是如何跟自己挣扎的,终于躬下身子道歉,“对不起,先生,是我无知无礼。”

喻老太爷很有风度的没有责怪他,请他继续坐下来听讲。

这次的讲学很成功。

讲学过后,玲珑在路上遇到的那位身长臂长的老者带了他的孙子,也就是讲堂上打断喻老太爷讲学的少年,来向喻老太爷赔罪。

老者勒令那少年跪下磕头,那少年很不情愿,可是被老者威严的目光所摄,还是跪下了。

嘴里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有他祖父在跟前,大概不敢骂人,是赔罪的话。不过,他心里一定很不服气,说的非常含混。

喻老太爷和那老者客气,“少年人不喜欢、不懂,这是常有的事,不必放在心上。”老者摇头,“不喜欢、不懂确是常事,可是肆意打断先生讲学,这便是无礼了。”

少年磕头赔罪,喻老太爷替他说了几句好话,老者才命那少年站起来。

玲珑是陪在祖父身边的,少年大概是满肚子气没地撒,狠狠瞪了玲珑两眼。

玲珑冲他扮了个鬼脸。

老者微笑看向玲珑,“喻老先生,你这小孙女实在聪慧,令人羡慕之极。”

喻老太爷方才见他命令孙子赔罪,只是觉得他这个人还算明理,听他这么夸奖玲珑,却是心花怒放,也不故作谦虚,乐呵呵的说道:“您眼光真好,在下三个孙女里头,就数她最聪明伶俐,惹人喜爱。”

老者含笑点头,“对,小玲珑实在惹人喜爱。”

喻老太爷和玲珑一脸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这人和咱们不认识呀,他怎么知道玲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