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挺乱的,李敬业举义勤王的消息已经传开,有人害怕兵祸纷纷逃难,也有人受蛊惑前往江都投奔,还有不少人避入到附近州城中以求自保身家。

玉真公主是个孤身的柔弱女子,人长的也美,在这兵荒马乱的路上,难免有人遇见了会起歹心。但是打她坏主意的人一个个都给吓跑了,纷纷都说:“大白天见鬼了!”

提溜转有些修行,虽然对付不了真正的高手,吓唬普通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提溜转毕竟修为有限,而且是个无形无质的阴神,没法背着玉真公主走路,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玉真公主从小养在深闺,没有行走过市井,更不太懂人间事务。这几天走的路比她从小到大走过的路加起来都要多,饿了就拿钱到道边的人家换点吃的,连算帐都不会,又不敢停留,一路赶往芜州,还没到地方钱就花完了。最后到芜州时,没钱雇车,脚都走的起了泡。

提溜转知道玉真公主身份特殊,不便泄露,于是没有进城,直接把她送到了齐云观这个“安全”的地方,并得意洋洋的向观主曲振声表功。曲振声吃惊不小,暂且安顿玉真公主,当即飞马赶到芜州城报信。

梅毅闻言紧锁眉头——救出玉真公主当然是好事,但此时把人弄到芜州来却是个麻烦。万一消息外泄,叛军肯定会想办法把玉真公主抢回去的。

张果首先开口道:“提溜转怎么把人送那儿去了?假如引来高手,少爷以及柳老爷的家眷恐怕会有危险。”

梅振衣问曲振声:“还有别人知道玉真公主身份吗?”

曲振声:“我告诉公主殿下千万别说,观中众人我也只告诉了积海真人,其余人除了提溜转谁也不清楚她是谁。”

梅振衣点点头:“那就好办,我立刻回齐云观一趟,既然玉真公主来了,应该好好安顿。”

梅毅摆手道:“少爷去吧,城中有我在就行了,玉真公主在我们家可不能出了意外。”

张果有些不放心的说:“难道野外比城中更安全吗?假如叛军到来,不会四处劫掠吗?”

梅振衣:“张老多虑了,李敬业没有败亡之前,只会攻战州城不会劫掠四方,不要忘了他打的是匡复大旗。况且现在是青黄不接之时,纵军劫掠用处也不大。真正的麻烦倒是叛军被朝廷击溃败亡之后,但那时游兵散勇也不足为虑了。只要消息不外泄,齐云观足够安全,再说还可以避入青漪三山。”

梅振衣说的很对,那李敬业打的是匡复庐陵王的旗号,并不是自称造反,更不是要当土匪,所以只会攻占州城、夺库府,不会纵兵四下劫掠乡民。

张果负责领人到白莽山中砍竹子,梅氏六兄弟招集芜城守军传授梅毅那一招三式竹枪法,要尽量在最短时间内演练纯熟。梅振衣随曲振声返回齐云观,刚出城,迎面就碰到了提溜转。他打着旋飘过来道:“梅公子,梅公子,你知道了吗,我把玉真公主救回来啦!”

梅振衣在马上施礼:“真是辛苦你了,我当日只是随口一说,你竟然真会去救人!下次可千万不要这样,非常危险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叫我于心何忍?”

提溜转身形恍惚,看不出表情如何,但听它的声音很开心:“梅公子不必为我担心,我机灵的很!”

机灵的很?那想当初还差点让左游仙撞散了阴神之身?梅振衣也不忍说它,只有温言道:“提溜转,你这么用心帮我,我很感激,但下次再有这种事,事先跟我商量好吗?”

提溜转跟在马后飘飞,答应的很痛快:“好的好的,我就怕梅公子不和我商量。其实我也没指望把人救出来,就是想去刺探刺探消息,我这人好打听嘛,幸亏遇到知焰仙子了。”

梅振衣叹道:“真是多谢知焰了!也不知她的情况怎样了?”那位昆仑仙境来的知焰仙子,初到人间并不了解这里的很多事,也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总是显得有些冷淡。但现在看来,她却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玉真公主年纪不大,比梅振衣大两岁,今年只有十八。也许因为这一路的风尘劳累,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得有些憔悴。她看上去很柔弱,瓜子脸微尖的下巴,眉目之间有一种惹人怜爱的美。尽管很累很疲倦,坐在那里姿势很端正没有一丝失礼之处,看来受过良好而严格的家教。

梅振衣在齐云观东跨院的客房中见到玉真公主,屏退左右下拜施礼:“芜州都骑尉梅振衣,拜见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以前根本就没听说过梅振衣这个人,这一路上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位大英雄,会在这种时候派人解救自己?她虽然有公主名号,但作为废太子李贤之女,素为武后不喜,流落巴州过着半幽禁的生活,从来没有人主动表示过什么好意。

等见到了梅振衣本人她就更惊讶了,竟然是个俊朗的少年郎,年纪也就跟自己差不多。梅振衣此时将满十六岁,但是他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健壮个头也要高出一截,看上去也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

梅振衣下拜,她赶紧起身,按标准的礼仪做了一个伸手虚扶的动作,声音有些怯生生的:“梅公子快请起,多谢你派人救我!…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话的同时神情有些痛苦,她脚上的水泡磨破了,站在那里很痛,却尽量忍住。

梅振衣起身道:“说来话长啊,我与公主同病相怜,也曾被那左道高人左游仙劫持。这一次英国公造反,也曾派人到芜州来掳我,却没有得逞,听说公主陷落江都,故此起了相救之心。”他没好意思点破提溜转是自作主张要去江都救人的。

“原来如此,梅公子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悲悯心肠,请受我一拜!”她刚要拜倒,就被梅振衣伸手扶住,又把她搀回到座上。

“公主不必下拜,刚才看你忍疼的神色,是否脚上有伤?”

公主一低头:“我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脚上的水泡磨破了,刚才包扎了一下,但还有点疼。”

梅振衣:“是下人们疏忽了,只会草草包扎。无妨无妨,我亲自用药给你敷上,不出几日即可脱痂痊愈。…公主且放心在此安身,只求您一件事,就是暂时不要告诉我家的下人你的身份。”

不好让别的下人贴身伺候,梅振衣把谷儿、穗儿叫进来,照顾公主沐浴更衣。他亲手配了一副药,捣碎之后用乳末调和,端到房中帮公主敷上。梅振衣配的药当然灵验无比,上药的手法也精妙,抹在脚上凉飕飕一点都不疼了,微微有些发痒感觉还挺舒服。

梅振衣是个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人,有的时候也并不太注重古时的一些讲究,况且他的身份也是个医生,又不好让别人来给公主上药,所以让谷儿、穗儿打下手,自己亲手给玉真公主施治。

玉真公主从小到大,哪让男人这样摸过脚?眼见赤着一双玉足就放在梅振衣眼前,心中害臊却又不好意思说,梅振衣虽然没怎么直接用手碰,但是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一直钻到她心里,让她呼吸有点急促,心跳的也很乱。

第089回、千金娇躯何以贵,红尘此遇情暗生

自然不好让公主住进普通客房,梅振衣将自己的卧室让了出来,枕被帐幔都换了新的。他的卧室是套间,外间还有暖阁,那是谷儿、穗儿睡觉的地方,以便随时伺候。出了暖阁是一个小客厅,客厅的另一侧是书房。

书房有前后两进,前面被屏风隔出一个小前厅,另有门户向外,中间是放书架以及桌案的地方;后面设有睡榻,是读书累了休息的地方,有一扇门与这边的小客厅相通。

以梅振衣的身份,自然不会只有两个贴身丫鬟照顾,这是齐云观东跨院中一个独立的小院落,另有丫鬟婆子住在两侧的厢房中随时听候吩咐,专门照顾内眷。梅振衣没什么内眷,这些人平时都听谷儿、穗儿的使唤。

小院落之外是大院落,有会客的正厅、客房、仆从们住的厢房、专门的马房与厨房等。梅振衣住进了客房,将自己平时住的整个小院都腾给了玉真公主,且特意叮嘱谷儿、穗儿仍住在原处,好好照顾这位贵客。

大户人家的下人们哪有不会看眼色的,一见少爷接待的如此小心,都知道这位客人的来历不简单。虽然少爷下令不许问也不许议论客人的身份,但总可以问点别的,比如负责厨房的仆人就问了:“待以何礼?”意思就是以什么规格来招待伺候,古时豪门大多有这种讲究。

梅振衣吩咐道:“长安娇客,待以主母之礼。”意思是说这位客人从长安来,身份很娇贵,所有下人都不要怠慢,以见主母之礼对待——这已经是最高规格了。

以玉真公主的身份,这么招待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却引起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误会。玉真公主是位妙龄女子,举手投足之间一看便知出身肯定不一般。难道她是…少爷的未婚妻?未来的梅家主母?老爷在洛阳给少爷定下的亲事?几乎所有人,包括谷儿、穗儿私下里都是这么猜测的。

还未过门,先跑到夫婿家来做客,虽然不太常见,但是大唐年间民风开放,也不是不可能。她是孤身一人上门的,来时有些狼狈,可能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或者是偷偷从家中跑出来的,来看看未来的夫婿究竟是什么样?

柳直认谷儿、穗儿为女,是按梅振衣的意思给了她们一种地位与身份,将来好作为媵妻。两个丫鬟也明白,少爷是未来的南鲁公,正妻还是要在门当户对的豪门贵族中寻找,也由不得少爷自己做主。

现在倒好,未来的家中“大妇”上门了,不仅知书达理而且温柔和顺,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两个丫头替少爷高兴自己也偷着开心。她们本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现在“心中有数”,当然将玉真公主照顾的很好,没过几天,就已相处的似姐妹一般。

至于家中其他下人,也存了一样的心思,所有人对玉真公主都很好,不仅是态度上的恭敬,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

而玉真公主本人,也有了一种特别的、无法言述的感觉。

她本是太子之女,自幼锦衣玉食,但那时她的年纪还小不太懂事。等到她刚刚成年,家中就突遭变故,父亲李贤的太子位被废,一家人流放巴州。俗话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这些年李贤一家过的是被监视的半幽禁生活,周围很多人就像躲避瘟疫一样不敢接近他们,受够了白眼也看尽世态炎凉。

父亲死后,武后下旨追复其爵位,她也被加封公主,但是处境并未改善多少,紧接就被左游仙掳走。说实话,她虽贵为公主,但是日子过得还远不如梅振衣这位“小公爷”。李敬业以李贤的名义造反,还以玉真公主的名义假传遗诏,她本以为自己断无生理,已心如死灰,不料却绝处逢生,被素不相识的梅振衣派高人救出。

得救倒是其次,更难得的是,在梅家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被人悉心呵护还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关怀。一切都是因为梅振衣,这个俊朗的少年,总是带着很有亲和力的微笑,让人不由自主就产生好感。这几日经常在书房中与梅振衣见面,他年纪不大可谈吐见识不俗,态度也是温柔有礼。——患难时的贵人,风尘中的知己啊!

世上真有一见钟情这回事吗?有,往往事出有因,譬如玉真见到了梅振衣,一颗芳心情愫暗生。可惜她没法说出来,以她的身份很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她真的希望将来能常伴郎君左右,在这里的感觉就是两个字——幸福。

然而梅振衣对玉真公主可没有其他的心思,更没想到男女之情,“派人”解救只是个误会,至于待她好,一方面因为对方毕竟是位公主,另一方面,也是怜其身世。除了曾被左游仙挟持,同病相怜之外,还有个说不出口的原因。

左道妖人明崇俨,当年是梅振衣设计杀掉的,抛尸洛阳城外也是梅振衣的主意。裴炎等人揣摩武后心思,就是以此为借口陷害太子李贤的,连当时的皇帝李治也给蒙了过去。这些虽然不是梅振衣的错,但他见到玉真公主时,总觉得有些愧疚与同情。

就在玉真公主脚伤刚好的这一天,李敬业的叛军来到了芜州城下。

正如梅孝朗与梅毅所料,李敬业起兵之后,派一支偏师来取芜州,共有六千步兵与五百轻骑,领头的是李敬业的部将王那相。

六千多人?听起来不太多,但别忘了这是正规野战军。芜州全境的地方守备军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且太平日久疏于操练。在王那相的心中,根本就没把芜州当回事,江南一带确实久疏战事了,自从李敬业起兵以来,连润州(今之镇江)那样的大镇都轻易攻占,拿下芜州自然不废吹灰之力。

王那相本以为是拣个软蛋,结果却踢到了一块铁板!

叛军开到的消息,早有探马报知芜州府,梅毅下令守城兵勇登城,伏于雉堞之后,做好准备迎战。王那相率军来到芜州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墙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杆大旗迎风飘扬,旌带上有一列小字“护国南鲁公”,旗幡正中有一个大大的“梅”字。

梅毅将梅孝朗的旗号亮了出来,既表明梅家的态度,也壮士气军威。这么做在平时多少有些越礼,但在平叛的战场上也是一种手段。

大旗下有一名身穿甲胄的将军,按剑而立威风凛凛,左右没有旁人,城上却冲天杀意弥漫,看见他会有一种错觉,仿佛这一个人,就能挡住城下万千兵马。

王那相以及他手下的部众,看见城上的旗号都吃了一惊,心中猜疑不定。大军没有立时逼近,在百步之外列开阵型,王那相打马上前,冲城上喝道:“城上何人?我乃匡复上将英国公麾下,羽林长史王那相,奉诏进驻芜州,还不开城迎接王师!”

城上那人大喝一声:“我乃当朝右仆射南鲁公麾下,游击将军梅毅,整兵在此,专诛尔等乱臣贼子!”

话音一落,也不多言,更不等王那相再说废话,梅毅取出一支令旗迎空一挥,城墙上传来一阵密集的梆子声,紧接着嗖、嗖、嗖、嗖的声音破空而来。从城下看不见城墙上还有其他人,三千弩手分为三十队,上好弦都伏在雉堞之后。梅毅用旗语下令,一千五百支弩箭在同一时间仰射而出,落箭点都集中在敌阵前锋阵型最密集的地方。

大军中的弩阵,弩手射击时并不瞄准一个特定的目标,而是分组按照号令以统一的方向与角度仰射,使落箭点覆盖在指定区域,形成密集的杀伤力。这是一种“傻瓜式”攻击,有点象现代的重炮单元,炮手开炮时看不见目标,只是按照指挥员提供的坐标与风力数据,调整仰角与方向射击。

梅毅给了王那相一记闷棍,因为城下的军阵前锋位置在百步之外,那只离开了普通弓手的射程,在城上弩阵仰射,最远的杀伤范围可以达到两百步。

不能怪王那相太蠢,而是他根本没想到,千弩齐射那是在大军交战时才能遇到的场面,这一路行军所过县城都是望风而降,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冷不防在芜州城下却遇到了这一出。而且梅毅很绝,根本不听他在城下讲什么,一见面毫不废话就痛下杀手。

一千五百支硬弩射出的箭,如下雨般落在叛军前锋阵中,猝不及防一片人仰马翻,叛军当场就折损二百多人。王那相也中了两箭,被厚厚的胸甲挡开人没受伤,但是胯下的马却被射翻了,他身披重铠落地行动不便,还是亲兵举盾上前把他救回了阵中。

城上三千弩手是两人一小组,一轮齐射之后,射手将空弩交给身后的同伴,接过另一把上好箭的弩,按照队长的号令再次分组轮番齐射,落箭点仍然集中在射程以内、敌人阵型最密集的地方。指挥的队长紧靠在雉堞之后,从女墙垛的孔洞中观察敌情。

叛军阵中一片锣响,骑兵拨马向后,步兵举盾掩护后退,城上三番箭后,叛军已退到硬弩射程之外重新列阵,阵前留下了数百具带箭的人马尸体。

梅毅在城上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有些惋惜,刚才叛军后退时一度阵型很乱,假如给他八百训练有素的铁骑开城杀出,他有把握一举冲溃敌阵。可惜啊,城中上万守军几乎都是临时集合操练的游兵散勇,开城作战不太可能。

王那相一度心惊胆战,差点起了逃跑的念头,看城上的弩阵,绝不象乌合之众。万箭齐发之时,城上连一个人头都没冒出来,偷袭得手之后,也没有听见一声欢呼,足见号令严明指挥有度。再联想到城上南鲁公的旗号,难道真的是南鲁公秘率大军已到江南了吗?如果是那样,自己这些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

等到退后重新列阵,发现城中并没有兵马趁势杀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城中并无南鲁公大军。刚才城上那人自称是南鲁公部将,应该是梅氏家将临时操演兵勇登城抵抗,取出了军械库中的重弩。他又回想起刚才的弩阵,威力虽大,但是发箭之时前后并不完全整齐,落箭点散的也很开,不似操演纯熟的大军。

想到这里,王那相惊魂安定,眼见天色已晚,下令在芜州西门外扎营,分兵扼守四门,游骑往来环城巡视。命人连夜伐木添造盾车,芜州城攻防大战就这样打响了。

盾车,就是前面竖起高盾抵挡箭矢的推车,穿重铠的弓弩手在车中仰射掩护攻击。步兵跟在后面,冲到城下之时,架起云梯,可以举盾冲上城墙占领一片桥头阵地。

第二天,当叛军的盾车冒箭矢冲到城下,刚刚竖起云梯,只听刷的一声,整座芜州城突然长满了尖“刺”,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城上冒出了无数手持四丈多长竹枪的战士,每三人一组守住雉堞垛口。

他们的装备很奇特,戴着头盔只挂了上身前半部的胸甲,互相的配合也很特殊,上中下三路分刺,三支长杆交叉一绞,只一个动作就能将对手连人带盾挑落。这不是常规战术,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却非常有效。

攻城的盾兵明显处于劣势,对方的竹枪又长又轻可以直接刺到城下,他们根本够不到对手,而且举着沉重的盾牌往上冲行动不便无法躲闪。盾牌本是防止弩箭射击的,可此时弩手根本不理会攻城的盾兵,依然向盾车后齐射形成压制,截断远方涌来的后续部队。

这一天攻城失败,接下来七天王那相加紧攻势,仍然无法攻上芜州城墙,他不知道芜州城有多少守军,又有多少支竹枪,给人的感觉几乎无穷无尽。王那相也意识到自己当初太小看这座城了,想请求李敬业增派援军,但此时朝廷的李孝逸大军已经到了高邮,与叛军主力交战,李敬业也抽不出援军来。

王那相进退两难,只有暂时止住攻势,让大军休整两天,不再用云梯,加紧建造的盾车与栈桥。攻城栈桥是一种大型器械,有点像现代飞机上下乘客的舷梯,架在盾车上直接推到城下,桥头直抵城墙,连骑兵都可以直接冲上去。

芜州的城墙三丈六尺,不算太高,王那相准备列车阵推进、架栈桥直上城墙,用骑兵去冲锋,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芜州城真的就无法攻下来了。

梅毅见叛军攻势稍缓,在城中高地上远望,只见敌营中不断有军卒砍伐巨木运回,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不禁有些担心。他下令搜集全城的火油以及引火易燃之物都运到城墙上,准备用火攻反击,同时将军械库中的几架大型床弩也抬上了城墙。

床弩也是一种攻城器械,安装在床架上,以绞盘由数人上弦,特制的箭矢就像一支长矛,最远射程可达千步之外,其威力可以射穿一堵墙。但是这种东西发射一次很麻烦,准头不是很精确,箭矢也有限,对付兵阵冲锋作用不大,放在城上还会挡住来往的路,所以前几天一直没用,现在为了阻止栈桥推进,也搬了出来。

梅毅心里清楚,芜州城能否守得住,就在这最后一战了,城内城外攻守双方都已疲惫,朝廷大军已经逼近江南,王那相一定会拼死一搏拿下芜州。梅毅心中也清楚,一旦叛军冲上城墙,城内军民肯定死伤惨重!而到现在,他孤守芜州,还没有得到附近有援军的消息。

唯一让梅毅感到安慰的是,城中兵勇士气正旺。很多人以前根本没打过仗,初见叛军难免害怕。但经过这几天的战斗,成功拒敌于城下,人人兴奋情绪高涨,战意是越来越浓。芜州府已发出告示,凡是参战有功者皆有重赏,假如不幸伤亡,官府也会厚加抚恤并照顾其家人。

芜州城攻守双方决战在即,远在齐云观的梅振衣也遇到了难题。玉真公主千金之躯,跪在面前含泪请求一件事,明知危险,却让他很难拒绝。

第090回、含泪怀前公主诉,忽闻身后仙师回

叛军到达芜州城下时梅振衣正在齐云观,接连多日的攻城使芜州城内外断了消息,但战场上发生的事情梅振衣都很清楚,因为有提溜转这个包打听城内城外来回忙着送信。以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梅毅指挥的守军占了明显的上风,梅振衣也很放心。

他托提溜转进城去问梅毅,需要自己做什么?梅毅回信:“城已被围,我自能守,少爷在齐云观照顾好玉真公主与家眷即可。”

梅振衣并未对玉真公主详细讲芜州城战况,只说芜州无恙,不日即可退敌,免得她太担心。玉真生性恬静,住在齐云观中每日最多的时间是在书房看书,与谷儿、穗儿聊天,她也是在等梅振衣,因为梅振衣每天都会到书房坐一会。

下人们对她很恭敬,没事不会打扰她,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提溜转。玉真公主是提溜转一路送到齐云观的,她早已不害怕这个“鬼”,再见反而觉得格外亲切,与他人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有与提溜转在私下里可以无话不谈。

提溜转本就罗嗦,张家长李家短什么都爱打听,也喜欢和玉真公主闲扯——难得找到这么好的一位听众,它说的那些鸡毛蒜皮无聊事,玉真公主都听得津津有味。也难怪,玉真从小养在深闺,哪听说过这些?有生以来,让她觉得最开心的事情,第一是每天在书房能见到梅振衣,第二就是隔三差五听提溜转闲扯淡。

提溜转出入齐云观,一般下人不知,能察觉它行迹的高人知道它的身份,也不去管它。这天提溜转一大早就来了,它还真挺忙,昨天夜间去芜州城转了一圈打探军情,来的时候梅振衣正在齐云台上练功,它不敢打扰,一转圈钻进了玉真公主的房间。

玉真公主还没起床,提溜转也不嫌自己碍事,见玉真已醒,就在床头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它提到了两军阵前的事情,玉真很感兴趣,就从床上坐起来追问了几句。话匣子打开了,提溜转将自己这段时间关于守城之战的所见所闻都说了一遍,如果能看清它的表情,一定是眉飞色舞。

然而它说着说着,感觉就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房中变得很安静,玉真公主不说话也不看它,低下头去以手掩面,传来了轻轻的抽泣声。——她哭了!

梅振衣正在齐云台上练功,他没有打坐,而是面朝东方站立。此时刚刚日出,太阳从青漪湖方向升起,粼粼波光满湖荡漾,青漪三山也似镀上了一层金辉。霞光穿过承枢峰的山脚,正照在齐云台上。

梅振衣周身上下也披着一层淡淡的霞光,仔细看去,霞光中似乎还有无数细微的精芒汇聚,在梅振衣身形外流转。仿佛这一片天地中所有灵机都汇聚在齐云台上,满天的霞光也恍惚产生一种折射的错觉,光华都笼罩在他一身。

梅振衣在修炼,他的“省身之术”如今更上一层楼,从最早的“静而知身、气极鼓动、移经变气”突破五气朝元境界后,能够延伸神识外感,学会了“内息之法”,突破了易经洗髓境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复洗炼身心,在修行中体会那种内外互感的净化与升华。

他在修炼一种辟谷导引法门,也是“省身之术”到了易经洗髓境界之后洗炼身心的一种方法,孙思邈早有所授,境界到了他才开始习练。从修行角度讲,不突破脱胎换骨的境界,是无法做到完全的辟谷不食的,但在易经洗髓阶段,往往都需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彻底的净化身心。

师父将同一法门教给不同的弟子,弟子修炼可能会各有巧妙,比如梅振衣在霞光中修炼辟谷导引之术,有他自己独特的感悟。

其中巧妙提溜转看得不是很明白,它有些慌张的飘来,却发现梅振衣身披奇异的霞光让它这个阴神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停下。梅振衣此时行功,神识内外交感非常敏锐,立刻就知道它来了,霞光一收精芒内敛,转身问道:“提溜转,出什么事了?你慌慌张张的来。”

提溜转:“没出什么事,就是玉真公主突然哭了,她哭的好伤心,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梅振衣一皱眉:“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哭,这大清早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提溜转:“我从芜州城中来,看你练功不敢打扰,就去找公主说话,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可能是被我说哭的。…哎呀,她来了,你自己问吧,好像刚哭完。”

说话间玉真公主已经走出了齐云观的后院,素面而来绾着一头青丝显然尚未梳洗,脸上的泪痕已经擦拭,可眼眶依然是红红的含泪欲滴。她从晨风中走来,就像一朵娇弱的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梅振衣刚要打招呼,玉真已经来到齐云台下,抬起一双泪眼不说话,向上伸出了一只手,意思是让梅振衣拉她上去。梅振衣伸手把她扶上齐云台,柔声问道:“公主为何面带戚容,是下人们得罪,还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目瞪口呆,玉真公主竟然一曲双膝,跪在了他面前!

梅振衣大惊失色,赶紧伸手搀扶:“公主千金之躯,切莫如此,梅某万万受不起!”

玉真公主决然道:“不要扶我!梅公子早该受我一拜。”她平日说话温柔婉约,不论什么情况下都无丝毫失礼之处,然而此刻一声轻喝,无形中带着一位真正的皇家公主的威严,却是跪着说的。

梅振衣也吓了一跳,没敢贸然去扶,退后半步一侧身道:“公主究竟有什么事,开口吩咐便是,何故如此?”

他一边说话一边向远处的提溜转摆手,提溜转没反应过来,还愣在那里看热闹呢,梅振衣在神念中喝了一句:“别傻看了,快去守住后院的门,别让其他人过来。”它这才打着旋飘向后院门。

玉真公主跪在那里道:“梅公子之恩情,玉真粉身碎骨难报。不要再叫我公主,我也不是千金之躯,只是一个无家可归、无处容身的弱女子罢了。梅公子肯救我、收留我已是此生幸遇,本不该再有所求,可是玉真今日还是想求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就说,只有我能办到,自然愿意帮忙,你先起来好不好?”梅振衣不好强拉,干脆也在玉真公主面前跪了下来,面对面的说话。

玉真扬起泪眼看着他,很清晰的说了一句:“这件事,梅公子一定能办到,请你送我到两军阵前!”

“什么?你要到两军阵前!诚如公主所说,你是弱女子,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梅振衣又吓了一跳。

玉真公主幽幽道:“请问梅公子有父吗?”

梅振衣:“我父是南鲁公梅孝朗,公主是知道的。”

玉真公主:“那么玉真有父吗?”

梅振衣:“当然有啊,您是…”说道这里他突然住了口,明白玉真公主是什么意思了。

玉真公主接着说:“本以为被梅公子救离军营,可以置身事外,但今天听提溜转介绍军情,叛军仍打我父王旗号,矫称我父王就在军中。…我父王死得冤屈,我怎能眼看着他死后仍被乱臣贼子任意糟蹋?”

见梅振衣不说话,玉真又道:“梅公子救了我,可是你怎么向别人解释这件事?我确实去过叛军营中,叛军确实打了我父的旗号,我是说不清的,人人都能听信我的辩解吗?梅公子并未亲历叛军营中的事情,无法替我开口,难道要将我藏在齐云观中一辈子吗?如果这样,我的私心也是愿意的,可惜不可能!”

梅振衣叹息一声:“我明白公主的意思了,你是想亲自去两军阵前表明身份,呵斥对方矫称你父王的诏令?”

玉真公主:“正是!请问梅公子,假如叛军矫称你父亲的号令,你能无动于衷吗?况且我父王已死,自己无法开口,天下也无他人能出面洗刷他的清名。”

玉真公主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到最后又带着哽咽,香肩发颤酥胸起伏,已是语不成声。梅振衣忍不住伸手相扶,正想宽慰几句,不料玉真公主轻呼一声“请梅公子成全!”身子一软就扑在了梅振衣胸前,将脸埋在他怀中又开始哭泣,哭的是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两人的姿势有点尴尬,是面对面跪在地上,梅振衣只能伸手轻拍玉真的后背,又不好立刻把她推开。这位可不是谷儿、穗儿那两个贴身丫头,可以搂在怀里随便揉随便哄,而且她哭的真是伤心,已经是非常、非常的忘情而失态了。

正在此时,梅振衣身后有人说道:“玉真公主,切莫再悲伤,你的话我碰巧都听见了,你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起来吧,我命徒儿送你进芜州城便是了!”

这人好厉害,竟能在梅振衣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上了齐云台,听见他的声音,如果不是怀中还有玉真公主,梅振衣差点没蹦起来——师父钟离权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陡然听见陌生人开口,玉真公主也吃了一惊,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从梅振衣怀中起身,低头以袖掩面拭去泪水。齐云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身穿青灰色道袍,束发高簪面容古朴清癯,腰间悬着一个酒葫芦,手中拿着一把破蒲扇,正是钟离权。

梅振衣上前行礼:“师父呀,你终于回来了!这三年,徒儿好生想念你老人家!”他这句话发自肺腑毫不矫情,三年来,梅振衣确实想念钟离权,如果不是玉真公主在一旁,梅振衣真想一把抱住师父。

钟离权在笑:“小子,师父来的好像不是时候,你究竟干了什么,把人家女娃给弄哭了?”

梅振衣咳嗽一声:“师父,这位是大唐玉真公主。…公主,这位是我的修行上师东华先生钟离权,他老人家行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不要惊异。”

玉真公主早就向提溜转打听过梅振衣的事情,知道他是孙思邈的弟子,又拜东华上仙为师。听见梅振衣的介绍,上前盈盈施礼:“俗世小女子玉真,拜见东华上仙!”

钟离权是位成道的真仙,成道前曾是东汉将军,也用不着向唐朝公主行礼,只是轻轻一挥袖:“玉真公主,你的遭遇我清楚,刚才的话也都听见了。你想以公主的身份出现在两军阵前,就得有公主的威仪,这个样子可不行!赶紧去好好梳妆,等你准备好了,梅振衣自会送你进城。…我有话与徒儿私下交代,你先去吧!”

说完话一股无形之力裹着玉真公主,直接把她送下了齐云台,公主倒也懂事,说了谢谢立刻转身进了齐云观的后院。

钟离权一现身,就来了这么一出,梅振衣苦着脸道:“师父,我还没有开口,您老人家就替我答应了?”

钟离权瞪了他一眼:“她那个样子,你能拒绝吗?我不信!”

梅振衣:“您说的倒也是,我还真不好回绝。前一段时间是担心她的身份暴露,引来叛军主力,现在朝廷大军已到,李敬业无暇分重兵来芜州,她也可以公开露面了,如此还能鼓舞芜州守军士气。”

钟离权:“你想做的事,总有道理!先不必说她了,三年未见,师父该考考你这些年的修行如何了。”

梅振衣上前拉住钟离权的衣袖:“师父,你走后这三年,我遇到了很多事,都要一一向您老人家禀报请教,有千言万语啊,可一见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位少年老成的小公爷,也有真情流露的时侯,此刻看他的表情,很有些像孩子对长辈撒娇。

钟离权面带微笑,眼中有欣慰之色:“有些事难以避免,为师也心中有数,才会吩咐积渊等人照护你,但是你把闻醉山清风、明月带回了芜州,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梅振衣:“这些你都知道了?”

钟离权:“当然知道了,你这三年的遭遇我大概都清楚了,一到芜州,我就去敬亭山见了仙童清风。…你知道清风是怎么说你的吗?”

梅振衣:“你已见过清风?看他那个样子,也不会在背后议论人啊?”

钟离权:“他当然不会在背后议论人,我问了,他才开口的。他说你是世间非常之人,虽然眼前修为尚浅,但假以时日,又能尽得机缘,成就不可限量,对于这人世间是祸是福,连他也不敢断言呢!…清风还提醒我要好好管教你这个徒弟,说越是你这种八面玲珑的人,红尘中混得轻松,修行中种种劫难就越多。”

梅振衣眼珠子一转:“师父,这最后一句不像是清风的原话吧?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钟离权嘿嘿一笑:“当然不是清风的原话,我说的意思大概也差不多,当然是夸我有眼力啊,要不然怎么就收你为徒呢?”

梅振衣也笑:“师父,咱就不说清风了,好久不见,我陪你去观中好好喝顿酒,把积海真人等东华门下也叫上作陪,您老不是还要考我修行吗?”

钟离权:“积海我已经见过了,喝酒不必着急,你还要送玉真公主进城,路上再说吧。至于修行,我看也不必考了,你的修行已到‘九还转’境界,比我预计的更加精进。”

梅振衣不解:“何谓九还转?”

钟离权:“金丹大道中的说法,按医家简练之说,就是易经洗髓。你大清早在此练功时我就来了,看得清清楚楚。却有一点意外,你以内息之法外感霞光,是在修炼辟谷导引之术,但是周身隐约可见霞光护体,不像是孙思邈所教。而以你今日的修为,还不可能自创一门道法,为师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溜转看不出的玄妙,钟离权这种大行家是一眼就看穿了,这一开口,问的正是梅振衣最近修行中一个关窍,是他在修炼时自行领悟的,还从来无人指点。

第091回、霞光瑞彩无多用,天刑雷劫师不言

当初薛璋到菁芜山庄来“请”梅振衣,先诓骗后威逼,有丹霞派三位长老相助。那丹霞三子施展的“绝壁丹霞术”十分神奇,霞光与身形一体,将梅毅、谷儿、穗儿三名人质裹挟其中,连清风与熊居士也没有办法强夺。

倒不是清风打不过他们,而是丹霞三子与三名人质是一体的,只要一出手,就等于同时向八个人出手(当时霞光中还有薛璋与骆宾王)。那样在打倒丹霞三子之前,首先伤的肯定是梅毅等人,清风与熊居士只能施法将所有人困住,让梅振衣自己去谈判。

当时清风与熊居士之间还有一段谈话非常有意思,似乎是与当时场面无关的废话——

熊居士问:“道门修行,有不修化身直接出神飞升的吗?”清风答:“从玄理上来讲当然没有,但是巧妙不同。有的门派看似不修化身,丹霞派就是其中之一,霞光变幻即是化身,佛门也有类似的心法啊。”

神仙说话,你如果当成聊天那就真是聊天,他们不会对你解释其中还有怎样的玄机。梅振衣事后仔细回想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这一段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结合自己修行,他另有想法,丹霞三子以霞光裹挟人质,让人无法强夺。换一个角度思考,其实这种法术不仅仅能裹挟人质,也可以保护他人,比如将薛璋也裹入霞光,就是在保护他。——自己能不能做到呢?

以他的修为,自然做不到,但是借助法宝呢?还是可以借鉴的,比如用那对护腕妖王扣。突破易筋洗髓境界后,他又领悟了护腕的另一种妙用,那就是可以飞出一只护腕扣住他人,施展护身之法将那人与自己连为一体,梅振衣曾用张果与梅氏六兄弟做过实验。

被扣住的人要想挣脱,必须破了他的护身之术,这也要看修为。梅氏兄弟不论怎样躲闪,梅振衣都能扣住;张果如果还手,梅振衣扣不住他,但张果若不还手被扣住也不容易挣脱;梅振衣还厚着脸皮找积海真人试法,积海即使不还手被扣住,也能施法挣脱。

制服一个人的情况是如此,但是从丹霞三子的霞光中所悟,法术的妙用有正反两面,护腕同样可以用来保护一个人,就像保护他自己一样!假如梅振衣想保护某个人,也可以用一只护腕将其扣住,别人想伤害此人,也必须先破了梅振衣的护身之术。

当然了,梅振衣没有丹霞三子那么大的神通,但是法术的妙用是类似的,只是修为境界不同。

清风对丹霞三子的评价是“出神,尚未入化”,什么意思梅振衣不是很明白,但也说明丹霞三子的修为已进入“出神”的境界,是人世间的一流高手。所谓出神入化也是一种简练笼统的说法,其中还有不同的修行次第,丹霞三子的修为境界不如左游仙,但应比知焰仙子高出一线。

梅振衣又想到了另一点,丹霞派其他弟子,肯定不会都有那三位长老的修为,日后碰到同样的或妙用类似的法术,也就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不得不说,梅振衣的修行条件是得天独厚,有人清修百年,也不可能有他这种眼界,人世间出一位大成真人本已难得,而他倒好,连金仙都给领回家了。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另一个人与他拥有同样的外在条件,也未必能有这些际遇与领悟,假如心性与资质不够,刚开始连孙思邈那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谈后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