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权沉吟道:“也许有她自己的原因吧,前天夜里出手帮忙拿妖的应该就是这位龙隐姑,当时没有现身,今日也不说破仙家身份。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梅振衣笑嘻嘻的说:“我们今天也不算白来,师父挥了一扇子,帮胡春打上那一匣明珠,也是他结识龙隐姑的机缘。”

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扇子,只听钟离权道:“那龙隐姑就在龙感湖隐居,以她的神通想找个机会结识胡春还不容易,有没有我们都能有这一出,我们只是顺道遇见了而已,算不得帮忙。…胡春有没有仙缘,全在他自己的行止!”

第168回、人间沧海千年路,秀色江山万里游

出浩州境往西北而行,未过终南山,沿山脉脚下穿过山南道,途经安、梁、秦诸府入黄土高原。这里的地貌与江南一带大不相同,平坡山地交错,巨大的沟壑纵横分布。当地百姓住的房子多以泥胚打垒为墙,是最古老的板筑之法,还有人在陡土坡上掘窑洞居住。

车马未过黄河,又折转向西南进入吐谷浑属地境内,地势渐行渐高,沿途都是绵延的大山。他们路过的很多地方都能看见陡峭的红砂岩山壁,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孔洞,偶尔飘过的云层仿佛很低,常遮挡住山顶,有时马车甚至就在云雾中穿行。

玉真公主与谷儿、穗儿等人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指着山壁上的孔洞问梅振衣那里面有什么?梅振衣笑着说是老鹰的巢穴,玉真不信,然而转眼就看见一只苍鹰从远处飞来,落在山崖上钻入洞中不见。连梅振衣自己都吃了一惊,梅毅笑着说那就是海冬青。

梅振衣也曾随左游仙行游万里,那时离开彭泽之后就被左游仙飞天带到北方大漠草原中。如今这一路所遇,有很多是他有生以来前所未见。

从黄土高原再往西偏南而行,走的是当年文成公主进吐蕃的路线,穿过日月山口,前面豁然开朗,竟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极目看去只在地平线上有连绵起伏的险峻群山。梅振衣知道此时已经进入青藏高原的范围,却没想到过了日月山是这样一番千里平原景像。

他们走的这条路,左边是山峦,断续的山峰像元宝、坐椅、虎豹、卧佛、笔架,千奇百怪但都是雄伟至极,右边是大草原,一望无际的牧草大约有两尺长,如一张巨毯铺开十分整齐。时间已入初夏,草原上点缀着各种花,红的、蓝的、粉的、紫的、黄的,花朵都不大,有的贴地而生近处才能看见,有的有一人多高远望一丛秀色,就像草毯上装饰的刺绣。

高原上罕见人迹,往往走出很远才能看见牧民的帐篷,周围散放着牛羊。偶尔也能看见野生的飞禽走兽,在一处山脚下他们甚至还看见了几只纯白的牦牛,长长的白毛如云如雪,弯曲而漂亮的长犄角,长着双眼皮眸子是粉色的,就站在道边看车马经过也不避人。

“好漂亮啊!”知焰、立岚、玉真包括星云师太等一众女子看见白牦牛都拍手惊呼,人们在看牦牛,牦牛也瞪着好奇的眼睛看着这一群人经过。

风景之悠远开阔自不必多言,行游至此仿佛也觉得胸臆开舒无限。但感觉也并非全然是美妙,别人倒没什么,在双峰集带走的那一对婢女卢红、卢翠,未到日月山口就觉得身体不适,胸闷气短头疼不已。

这种症状按现在的话说就是典型的高原反应,车马上高原速度并不算快但也不慢,体质一般的人有这种反应也正常,别说这两个婢女,就连拉车的四匹骏马也连呼白气速度比往日慢了不少。

一行人中有当世的两位名医,梅振衣随手就在路过的山野中采药,过了日月山后又在草原里寻了几味花花草草,炼成了数十枚红色的丹丸,让这两人服下,每日一丸身体自然无恙。

玉真见两名婢女服了药之后又变得活蹦乱跳的,就问梅振衣:“你炼的是什么灵药,我这几日也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让我服几枚好不好?”

梅振衣笑道:“这药没有名字,是我对症所炼,功效无非是补血益气,你用不着。三年前我教你辟谷餐霞术,又给了你一匣黄芽丹,每十二日一枚应该还没用完吧?你虽未练成神通法力,但也有养生驻颜之效,此番上高原你几乎没有任何不适,就是有效啊。”

曲振声也笑道:“梅师弟所炼补血益气丹,是对症之猛药,卢红、卢翠不服此地水土风气,用此药正好,却不是无症之人随时随地能乱服的。”

曲振声见梅振衣炼药,他也没闲着,与立岚一起沿路采药,炼成了一种红色的散剂,人已经让梅振衣给治了,他就拿此散剂喂马,张果等人笑称他为曲大兽医。

这一路他们不仅仅炼制了一丹一散,行走万里山川是难得的机会,梅振衣、曲振声、立岚都在搜集沿途灵药,天下灵药可不仅仅只是九转紫金丹所需的三百六十五种。曲振声随身还带了个小药鼎,将所采集的灵药简单炼化收集保存,有很多都是寻常药材铺中买不到或者很难见到的。

清风给知焰的那个葫芦也派上了用场,梅振衣搜集了不少灵药种苗保存其中,等回去之后可在青漪三山中凿建地气合适之处栽植。

要说炼药之道,如今天下少有人能超得过梅振衣,但立岚在东华门太牢灵境专管药田,说起山野中采药要比梅振衣熟络多了。她帮着曲振声和梅振衣比赛采集灵药,却发现总是输,梅振衣找药采药总是更快更好,也觉得很奇怪。

后来还是知焰戳穿了梅振衣的底细——他有法器指妖针之助擅寻地气。曲振声想借用指妖针,但此器经过明月的炼化,动用时需要的法力以及神识境界太高,他暂时还用不了,只能等以后修为到了再说。

钟离权一路上还不断指点徒弟,讲解世间修行之道种种,借着各种机缘由头。比如借着炼药他就提到了世间修行各派的传承,外丹饵药之术辅助内养练气修行,到了孙思邈手中已经发展到极致。丹霞派擅长此道,以辅助他们传承绝壁丹霞术,已是世间第一大派。

钟离权传承金丹大道,专修内丹炉鼎,偶尔用之饵药,却是另一种修行流派。当年东华帝君传钟离权金丹大道,只有简简单单几卷口诀心法,但钟离权结合自己的修行感悟,在传东华门弟子时,成了体系完整的“九转金丹直指”。

道家内丹法在世间大行,应该说始于钟离权,不是说在钟离权之前修道人不修炉鼎神气,但钟离权将这门道法整理成完整的门派传承体系,师徒传法时的印证参照比较方便。而且有了这个体系为根基,就算后面几代弟子都没钟离权的成就,也不至于道法传承随人凋零。

梅振衣既是孙思邈的弟子也是钟离权的弟子,钟离权希望他将来在道法传承上,能成为承上启下的一代开创之人。——这是东华先生第一次在某些方面对弟子提出自己的期望。

除了梅振衣之外,这一路上其它人向钟离权请教修行中的种种问题,东华先生也结合自己所悟一一给予点拨。这和教亲传弟子不太一样,钟离权不会主动传授什么心法口诀,但可以回答一些问题,让众人自己去印证。有仙人随身指点,张果、梅毅等人收获也自然极大。

总之这万里路途,不仅玩赏各地风貌,采集天下灵药,经历种种奇趣轶事,还听闻仙家妙法指点。进入高原后张果叹道:“古人云‘行千里路读万卷书’,诚不我欺也!”

梅毅在后面说:“如果说行千里路,我也走过很多次,但那都是行军征战,不如今日万里行游这般有诸多妙趣。”

星云师太也问道:“知焰仙子,也亏你能想出这么一个巧妙的法子来,有此游历,真无憾此生了。”

张果赶紧插嘴道:“师太何必称无憾呢,你若喜欢行游之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我倒很乐意为你驾车。”

知焰仙子答道:“我在昆仑仙境中清修百年,来到人世间遇见振衣,才领略世间很多未知的妙趣,所以才会有此建议。”

梅振衣笑着说:“清修、行游,各有奇妙,诸般妙法境界需要在定境中得,但也有很多世间事枯坐中是领略不到的,甚至包括神通妙法。我的神农百草鞭术,就是被左游仙胁迫时自悟自成,若没有那段经历,我自己在家里是想不出来的。”

钟离权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扇子道:“臭小子,你也别太得意。如果没有孙思邈的传授,没有我给你炼化的那支拜神鞭,你就是被人抓去一万次在天下溜个够,也没神农百草鞭什么事!”

众人说说笑笑而行,前面出现了一条河。高原大草甸中的河流与中原见到的大不一样,没有河堤,河床宽达数十丈,不少地方露出水面还生长着杂树野花,河水很浅将将没过马蹄,最深处也不过没膝。

这条河当地人称为倒淌河,之所以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一方面是因为它自东向西流入西海的,与此地大部分自西向东流下高原的河流相反。另一方面这一带的地势是西高东低,恰恰倒淌河河谷一带西面略低,从远处看去有一种河水倒流的错觉。

过了倒淌河,沿河谷前走不远,就是烟波浩渺的西海了。

古时西海比现代的青海湖水域更广,这是一个地处高原内陆的咸水湖,但湖水咸度要比海水淡多了,唐时则更淡,可供飞禽走兽饮用。尤其是有河流汇入的岸边,也是草原中各种动物经常的饮水之地。

西海甚至比中原一带某些小州县都大,因此称之为海,高原气候变幻莫测,常常风高浪急。这么大的湖却看不见地平线,因为四周全是高原群山。当地牧民自古的风俗不吃鱼,因此这一座大湖中并无渔民,湖中特产一种湟鱼,也称裸鲤,周身上下只在胸鳍附近有不多的几片细鳞。

形容山湖风景,人们常用“湖光山色”四个字,然而什么才是真正的湖光山色,到西海岸边看一眼最有体会。

西海的水面颜色是会随时变幻的,时青时蓝,时深时淡,时明时暗,明时如镜映群山,暗时如翡翠凝华。水色随天光阴晴而变,远处群山倒影也在湖中变幻,一湖之中左右不同,一日之间早晚不同。

梅振衣等人从芜州出发,这一路到西海岸边为止,一共走了三个月。到了该分手的时候了,梅振衣与知焰将随钟离权飞往昆仑仙境,而张果与梅毅带着众人返回芜州,临别之时自然不舍,梅振衣决定就留在西海岸边玩赏三日湖光山色再分手。

梅毅在湖边搭起了两座行军大帐,卢红、卢翠帮忙将马车中的寝食器具取出来安置好,在大帐前还燃起了篝火。当晚休息,次日清晨一起看西海日出,取出携带的美食果品,在湖边饮酒,采些野花野果玩的很是尽兴。

第二天梅振衣教玉真公主在湖边骑马,这个地方的好处就是视野开阔无遮,可以撒欢的跑,有这么多高人看着也不怕摔下来。玉真正在骑马,远处突然传来低沉如滚雷之声,虽然非常微弱,但一众高人都听见了。

梅振衣叫道:“玉真,快回来!”

梅毅眉头一皱道:“这是马群奔过的声音,想必是草原上的野马。”

星云师太问:“这片草原与漠北塞外不同,所产的是什么马?”

梅毅:“此地产马名为青海骢,个头没有西域马那么大,但却善于长途奔袭,军中也常用之轻骑追击。”

时间没过多久,只见远处奔来了一大群马,果如梅毅所说,看个头不及仪仗所用的那种高头大马,但奔跑的姿势也相当骏逸。这一群马有上千匹,从草原上跑过声势不小,却没有冲着梅振衣等人的帐篷来,而是去了离倒淌河口不远的湖边饮水。

梅毅指着马群向众人介绍军中的一些见闻:这一群马应该是草原上的野马,被牧民抛绳套捉住可以驯服饲养,此地与汉地之间经常交易,用驯服的青海骢交换他们所需的铁器、茶饼、盐巴等。最后说道:“这种马不经驯服是不好骑的,你们看,它跑起来非常颠,往往会把骑手颠下去。”

张果在一旁笑道:“以梅将军的骑术,什么马对付不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想弄一头青海骢来骑骑了。”话刚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道:“湖中有好凶险的妖气!”

这时钟离权一挥仙风扇,施法将众人立足之处以及两座大帐笼罩其中,朗声喝道:“湖中有妖物出没,护好公主等人!”

话音刚落就有一片凌厉的阴风从湖面上卷来,四周野草乱飞,如果不是钟离权施法,连两顶大帐都会被吹倒。这风来的好生怪异险恶,梅振衣带来的四匹骏马发出一阵如悲鸣般的长嘶,不由自主的连连后退前蹄一软竟跪下了。

阴风是向着那马群去的,梅振衣等人所在之处仅仅是被余势波及,那锋芒所向的正面可想而知。马群受到了惊吓,齐声发出长嘶转身就跑。梅振衣等人修为高超虽然不惧寻常妖物,但见此情景也暗暗心惊。

就在此时岸边的水突然退了下去,露出了十几丈潮湿的淤泥,紧接着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道水墙涌起扑向岸边,有一匹马来不及跑远被浪花扑中,紧接着就似被什么东西咬住,在浪头上挣扎嘶鸣,转眼不见!

“水中是什么东西?”梅振衣问道。

钟离权眯着眼睛说:“应该是某条湟鱼成了气候,是相当凶恶的异类,与寻常精怪不同。”

巨浪卷走一匹马还没完,这怪异的浪竟然还能冲上岸,如一条水线长龙,接连卷中了两匹四处乱跑的惊马。这时有一声宏亮的马嘶传来,一匹体形最高大的公马在远处高坡上站定,四下乱跑的惊马都向它靠拢过去,那应该是这群马的首领。

湖水泛上来,水线长龙绕着那处高坡转了一圈,草原上莫名泛起了处处浪花,群马齐声长嘶一起奋蹄冲下了高坡。水中传来一声怪异的长啸,浪花里腾空现出一物,梅振衣眼尖,看清那是一条足有四丈长怪异的大湟鱼。

第169回、张果相救青骢马,道侣双战西海湟

由于气候和食物的限制,西海中的湟鱼生长速度极慢,十几年才能长到一斤左右,这四丈长的湟鱼简直超出了想像。它的体形也发生了变化,两只胸鳍很长,像两只锋利的怪爪伸出,而背鳍就像立着的一排短梭,身体细长如龙,嘴边挂着长须,血盆大口中露出成排的利齿。

它的腹部是黄褐色的,比一般的湟鱼颜色要深的多,而背后是墨绿色接近于发黑,布满了圆点状的斑纹,也不知在西海中修炼了多少年!

眼看它带着浪花就要冲入马群中,有一匹小马突然止住脚步脱离大队转身站住,朝天发出一声嘶叫。这长嘶不像马叫而是一声巨吼,带着震撼的力量,竟然也有法力散发而出。巨吼之声将眼前的浪花全部震散了,翻涌的潮水全部退回了湖边。

梅振衣又吃了一惊,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说道:“马群里怎么蹦出来一头驴?”

只见那匹小马身形较瘦小,腿不长,脑袋大,脖子粗,浑身青色,活脱脱就是一头小毛驴模样,前额正中还有一丛螺旋状的黄色杂毛斑纹。它站在那里四蹄如桩,鼓着眼珠子,张着大嘴发出巨吼,吼声中有蓬勃怒意。

湖中的西海湟成精,草原上的青海骢也成精,那匹毛驴似的小马驹看上去是那么弱小,面对巨大的怪物却全无惧意,破空吼声还有一丝悲壮。潮水刚刚退回,紧接着一声怪叫,西海湟又带着浪花朝青海骢扑击而来。

那条西海湟竟然能从水里跳出来,张开胸鳍四丈身体直立而起,尾巴拖着浪花,水线从西海一直冲出百丈之远直达它的身下,看样子湖水也是被它以法力引上岸的。它眨眼间就扑到“小毛驴”身前,胸鳍一展,身下的浪花凝结如一双冰晶状的怪手左右合拢抓去。

“小毛驴”一跺蹄腾空而起三丈多高,避开浪花的袭击,飞身就向怪鱼的脑门踢去。西海湟一甩脑袋,仗着强悍的肉身与坚硬的头部骨甲硬撞了上去,将青海骢砸飞出十丈多远摔落在潮湿的草地上。紧接着带着浪花一旋身,背鳍上飞出十几支长梭,如标枪般射向青海骢。

青海骢落地打滚还没站起来,眼看就要遭到毒手,这时有一片带着青光的黑雾卷来,迎向那西海湟射出的飞鳍梭。空气中发出一连串如炒豆子般的爆裂声,黑雾散尽,飞鳍梭也倒射而回,同时有一根乌梅杖打着旋飞向半空被一个人接住。

原来是张果见那头小毛驴似的青海骢不顾凶险冲出马群,孤身截住了西海湟的追击,也动了恻隐之心,飞天而来刚好救了它一命。张果在空中接住飞旋而回的乌梅杖,一股大力传来竟然稳不住身形,翻了个跟头落地才站稳。

梅振衣吃了一惊,张果是突然偷袭出手,刚才这一下居然也吃亏了!

说时迟那时快,西海湟被突然出现的搅局者激怒了,不再顾那头青海骢与马群,怪叫一声扑向张果,妖异的阴风卷起身下朵朵浪花如锋利的水箭齐射,几十支飞鳍梭再度盘旋而出,四面八方袭击齐至。

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万千道银丝舒卷而下,将朵朵浪花水箭击散,星云师太挥舞拂尘落在了张果身边。她见张果刚才吃了亏,也第一时间上前援手。

张果一见星云师太来到身边,立时精神大振,大叫一声将乌梅杖抛向空中,化作一条七丈长的树藤盘旋飞舞,上面的尖刺也化作道道白芒,尽数迎住飞鳍梭的攻击。他这手法术有天生的根基,同时也有梅振衣打猴鞭法的痕迹,还有妙法门运用无形之器的巧妙。

西海湟一击未能得手,连连舞动身形,带着浪花在他们周围数丈外盘旋,水箭飞梭一波接着一波。张果与星云师太背靠背而立,催动拂尘与乌梅杖相斗,就像白浪包围中的一座小岛,竟然只有招架自保之功没有反击克敌之力。

好厉害的妖物,张果与星云师太联手都斗不过它!梅振衣紧皱眉头自言自语道:“那怪鱼以浪花托身,张果最擅长的落地生根术不好用,这么斗难免吃亏。”

钟离权在一旁道:“你可别忘了,那是一条鱼,现在它上岸了。”

这一句话提醒了梅振衣,湖中的鱼妖上岸,就算能施法带一线浪花随身,神通手段也减弱了大半。就这样也如此厉害,要是在湖中得有多难斗?梅毅闻言也激起了斗志,大喝一声御剑腾空而起喊道:“星云、张果,让本将军来试试身手!”

随着话音,一道凌厉的剑光从天斩落,劈开飞舞的漫天水箭直向怪鱼的头颅。见此情景梅振衣也在心中暗自思量,假如是自己在与人相斗时,梅毅突然在旁边来了这么一剑,他也未必能接住,那西海湟能接住吗?

眨眼就有了答案,西海湟感应到危险,带着翻卷的浪花后退,口中吐出一道寒光,正好接住了梅毅飞斩过来的缕金剑。空中传来震耳的金铁交鸣声,寒光竟然把缕金剑击回!梅振衣的眼神很好但也没完全看清,只在朦胧间看见那道寒光仿佛一把白色半透明的剑。

梅毅出手将西海湟逼退,张果与星云师太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联手竟被那条怪鱼围住攻击脱不得身,此刻才觉得刚才的凶险。

怪鱼虽退却没有败走,它就退到了湖边,尾巴立在水线上如一条恶龙挺直了身体,左摇右摆祭起腥风,以一道寒光相斗梅毅的缕金剑,仍然丝毫不落下风。梅毅手中剑气如虹,飞舞盘旋驱散腥风,挡住那一道寒光的从天飞击,身体如巨浪中的一块礁石纹丝不动,但也奈何不了那条西海湟。

梅毅见这样无法取胜,又大喝一声缕金剑脱手飞出,带着风雷之声,散发出片片如雪花般的剑芒策应,主攻那条怪鱼胸鳍之间最柔软之处。他很有冲杀的经验,已经看出那里是西海湟全身最薄弱的破绽所在。

西海湟的胸鳍挥舞,岸边的浪花卷到胸前,被法力凝聚仿佛流动的坚冰。梅毅的剑光被击偏总是攻不中方向,偶尔有几片剑芒透过水幕斩中怪鱼的身体,但那怪鱼肉身强悍竟然硬生生的顶住了,只在鱼皮上划过一道道的水纹。与此同时,怪鱼口中吐出的飞剑攻势凌厉无比,梅毅也不得不回剑自保。

两人就在湖岸边相斗互有攻守,千军万马中冲杀过无数次生死来回的梅大将军,竟然与一条鱼斗了个平分秋色。不要忘了,梅毅是站在岸上,而西海湟已经出水现身在湖边,如此情形梅毅算是占了大便宜。

“老天爷,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呀?”梅振衣看着湖边白浪滔天的激斗,自然自语道。

钟离权又开口了:“这条西海湟,至少已修炼上千年,周身溜滑无比刀枪不入强悍已极,甚至能挡住梅毅的剑芒。这种成精的异类是最难对付的,遇上了一定要小心。”

“水族自感成灵我们也见过,大官湖中五个水妖就是,这条西海湟为什么没有化作人形?”梅振衣不解的问道。

钟离权:“人身之形对于修炼炉鼎更加有利,也有助开启灵智领悟道法之妙。但此处罕见人烟,西海广漠,周围的牧民从来也不入湖,湖中鱼上千年都见不到一个人,它自感成灵有了修行,也不会化作人形。这种妖物只凭天然修炼掌握种种神通,法力不能小视,它有灵智却并未全开,往往为害人畜祸乱一方。”

梅振衣又问:“那这种东西修炼到尽头又如何?”

钟离权:“若不悟长生之道,寿数也有尽时。像一些水族妖类,往往化龙入海道场广阔,灵智渐开,修为到了也可飞升成仙。”

梅振衣:“这里不就是西海吗?道场也够广阔的。”

钟离权以仙风扇一指:“此物强悍至极,所造杀业无数,我看它的修行也快到尽头了,百年之后或可化龙飞天,但届时定将被天刑砺雷所灭。”

梅振衣:“但百年之内此地人畜不得安宁,除了岸边牲畜,恐怕湖中的鱼也没有好日子。”

钟离权点了点头:“这就是修行高人有时会降妖除魔的原因之一,幸亏此地人烟稀少,不太容易碰上它。”

他们在这里说话,梅毅与西海湟斗的正紧,剑气冲天浪花四溅。西海湟见这个从未遇到过的“怪物”如此难斗,也在悄悄的后退,它也是有灵智的,想把对手引到湖岸边。

梅毅挥剑不知不觉的跟着上前,刚刚迈出三步就警醒过来站定,他与人斗剑的经验那是相当丰富了,对于各种有利与不利的局面都有直觉般的反应。西海湟已经退入湖中三尺,卷起的巨浪更加凌厉,梅毅不再进但也不退,奋然挥剑相击。

知焰在钟离权身边说了一句:“梅毅的剑术坚韧强悍,但这么斗下去也不是怪鱼的对手,怪鱼想走就能走,退入湖中的话,梅毅也没办法。”

钟离权突然一拍扇子:“振衣,知焰,你们去湖中试一试!记住,只能飞天缠斗,切莫失足落水,互相掩护好身形。”他老人家也来了兴致,想看看弟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梅振衣飞天而起,却不大喊,悄然在神念中叫道:“梅毅且退后,让我与知焰仙子来对付它!”而梅毅眼角的余光已经看见少爷飞天而起绕到湖中,从西海湟的后面来了。

看着他从小长大,梅毅知道少爷想干什么,立刻发出一声大喝如雷,手中剑芒暴涨突然全力攻出吸引西海湟的注意,脚下却连退数丈。西海湟被激怒全力反扑,卷起巨浪冲上岸边数丈远,这时梅振衣也到了战场。

一条银龙般的半透明长鞭,无声无息从天抽来直冲怪鱼的头颅一侧,速度之快将经过的浪花都擦成白烟。这种偷袭很有打闷棍的风格,而且他想截断西海湟退回湖中的后路。

但梅振衣忘了一件事,这条大鱼长身直立,鱼眼是可以看见背后的。就算看不清,西海湟的神识灵觉也异常敏锐,他一动手就被发现了。西海湟尾巴一扫,离着几丈远的湖岸边巨浪涌起形成一道五丈高的水墙。

这种法力凝聚的水墙,梅振衣不能散开拜神鞭绕过去,挥鞭劈开如漫天乱琼碎玉。这一鞭法力将尽但还是抽过去了,鞭梢抽在西海湟的头上往旁边一滑散开。梅振衣的神识顺着鞭梢切入,发现这怪物的肉身很强悍,浑身上下被护身法力包裹,他的神识切不进去,昏厥鞭法抽中了却第一次没有起到效果。

与此同时,西海湟的反击也到了,它吐出寒光飞剑攻击梅毅,飞鳍梭穿过漫天的乱琼碎玉尽数射向梅振衣。梅振衣撒手,拜神鞭节节断裂,化成无数条银丝缠阻飞来的鳍梭,身形一震往后飞出很远眼瞅就要落水。

但他却丝毫没有担心,空中一条绿丝绦卷来稳住了他的身形,梅振衣同时挥手收回了拜神鞭。这就是道侣之间的信任,梅振衣知道知焰仙子一定会护住他的。

西海湟见对手接连出现,每一个都不好对付,借此机会身形一低钻入浪花之中——它想溜了。

西海湟钻入湖中,然而它却没溜远。半空中传来奇异的声响,似丝竹弹奏之音,如碧海潮声之曲,随着乐声湖面上波涛涌现出现了巨大的起伏,西海湟墨绿色的后背露了出来。知焰早就以神识锁定它的去向,无形之器穿云梭出手纠缠,逼着西海湟不能向深湖中远走。

此时他们已离开了岸边,西海湟出没于西海波涛中,梅振衣与知焰飞天而行。无形之器穿云梭带着杀伐之音,卷起湖面的波涛隔空缠绕相斗,同时也抑制了西海湟卷起巨浪水箭的神通。

知焰用的是无形之器,可以隔空入水纠缠,梅振衣祭出了昆吾剑,如闪电流星盘旋,道道剑芒如雨而落,两人虚实相映配合的天衣无缝。

西海湟出没于波涛之中,以浪破浪对付穿云梭,偌大的湖面起伏不定时而有巨大的漩涡出现,却看不见一朵浪花翻起,发出阵阵压抑低沉的轰鸣,其中还有妙曼的琴声。飞鳍梭在水面上穿行,与昆吾剑芒相斗,还有片片飞鳞射出水面攻向两人,都被梅振衣祭剑挡下。

西海湟在水里可比岸上厉害多了,但偏偏遇到了知焰与梅振衣联手,仍然斗了个旗鼓相当,它没法把天上的两个人击退,天上两人也无法把水中的怪鱼收服。这一斗就是一柱香的时间,离湖岸越来越远,梅毅等人站在岸边看得是惊心动魄,钟离权摇着扇子一言不发,眉头也是微微皱起。

梅毅刚才独力在岸边斗西海湟,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神气疲惫,此时歇了片刻豪情不减,持剑道:“我再去助他们一阵,定斩了这妖孽!”

钟离权扇子一挥阻止道:“若在岸上,你与星云、张果联手足以击退这只鱼精,但假如让它入了水,你们全去也没用,万一不小心落水还有危险。”

谷儿、穗儿、玉真也站到了钟离权身后,紧张的互相握住手,谷儿道:“我看郎君与知焰也不落下风啊,多几个帮手不就拿下妖怪了吗?”

钟离权摇头道:“那也未必,这种天生妖孽一定还有最后的看家绝技,你们看一看天色。”

刚才众人一直没有注意天色变化,时间是中午,不久前湖面上还是一片晴空,可是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远处湖面上不断有厚厚的云层卷起,已经完全挡住了阳光,战场上空的天色越来越暗,左右聚合的云层也越来越厚,越垂越低眼看就要逼近湖面。

灰暗的天色中突然出现一道刺眼的亮光,伴随着雷声炸响,一道闪电从天而落。

第170回、寻访花神求灵药,携手仙子上昆仑

梅振衣与知焰早有警觉,避开了闪电劈击的范围,仍在与西海湟缠斗。昆吾剑在空中盘旋寻了个破绽正伺机飞射西海湟的眼睛,发出片片剑芒作掩护。西海湟张嘴吐出飞剑,恰好此时不远处天空有闪电劈下。怪异的是这飞剑不是冲梅振衣去的,而是冲着闪电射去。

闪电劈在飞剑上爆发出一个耀眼的光团突然改变方向,一道电光如金蛇直冲梅振衣击来。就算有飞天之能身形再快,想躲闪电也躲不过,但修行高人有别的办法护身,梅振衣祭出的昆吾剑光芒大盛,以法力激引,金蛇电光空中折转劈在了昆吾剑上。

梅振衣只觉得浑身一麻,头发和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似有道道电流经过,再也控制不了身形像块石头似的直坠下去。知焰收回穿云梭,也顾不得与西海湟缠斗,以无形隔空之力卷住梅振衣向上就走。

她这一走,西海湟没有了压制,立刻就掀起了风浪,涛天巨浪足有十余丈高就像深水中爆发了一颗巨大的炸弹。西海湟越出水面一口就咬住了昆吾剑,同时天空接连有几道闪电劈下,都被那柄飞剑激引改变方向,向梅振衣与知焰两人接连劈击而去。

知焰护住梅振衣凌空飞舞盘旋,穿云梭发出的琴声如雨点般密集,似乎空气也发生了阵阵扭曲,闪电改变方向折射擦身而过,丝丝电光分岔如细长游蛇般慢慢消失。见此情景,远处的钟离权一挥仙风扇,从空中将两人摄走,远远的落回到湖岸上众人的立足之处。

被雷劈是什么滋味?可以去问梅振衣。饶是他修行了得,以昆吾剑硬挡下一记惊雷,也全身酸麻如有无数电蛇在体内乱窜,提不起一丝力气连身体都失去了控制。落地之后钟离权仙风扇接连几挥,他这才勉强能动,赶紧闭目静坐调息,良久之后才能开口说话。

张果与星云、梅毅、知焰与梅振衣,三番出手,从岸上一直斗到西海中,始终没有降伏那一只大鱼精,梅振衣的昆吾剑还被怪鱼吞去,众人无不骇然。

西海湟早已没入滚滚波涛中不见踪影,那头小毛驴似的青海骢与马群也跑的不知去向,刚才湖岸边的那一片战场已面目全非,大面牧草被连根卷起,翠毯般的大草甸一片稀烂泥泞。湖岸边浪花一卷,冲上来半具马尸,连头带前腿都被咬去,只有后腿以及下半身残躯,血污已被湖水冲刷干净。

一阵风吹来,星云师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紧靠张果站住,脸色发白道:“那怪物就算有四丈身躯,一次又能有多大食量,吃一、两匹马还不够吗?竟然要冲入马群肆意杀戮,山野中的豺狼虎豹虽以牛羊果腹,但饱食之后也不会无端滥捕,更不会如此凶残!”

张果细心答道:“我也是妖类,但已不能与寻常乌梅相比,那只西海妖湟显然也不能与寻常畜生相提并论。它灵智已开,有所思所想所为,就如世间有百态之人,修行界也有奸恶之徒,有人以凶残杀戮为乐,譬如此西海妖湟。”

梅振衣此时已经恢复一些气力,问钟离权道:“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早就料到我与知焰也不是那妖怪的对手?”

钟离权:“你们两人斗法输了,并非一定是修为不如,而是对手修行日久法力更强,且占据了天时地利并善加运用。我让你们去湖中动手,就是要给你们一个教训,这种斗法经验只有在此经历下才能积累,往后再遇到此种凶险,应知如何小心趋避。唯一没想到的是,你小子竟然把昆吾剑给丢了!”

知焰插话问道:“若是师父这般仙家高人出手,会怎样对付此妖?”

钟离权:“所谓仙家高人,修行经历不同,心性行止也有不同。若说相同之处,眼界超脱于世人之上,历天刑有所真敬畏,虽神通广大,却不像愚俗之人那般无知而空狂。就不说仅说仙人了,遇到这种妖物,不同的修行人对不同的情况往往有四种做法…”

他介绍了修行高人遇到这种西海妖湟一般会怎么办?一是收服,二是镇压,三是斩杀,四是不管。

所谓收服很好理解,在大官湖遇五妖作乱,钟离权的处置就是收服,龙隐姑也暗中帮忙了,这也是一种点化的方式。当然了,也有人收服妖物会继续作恶,譬如那位凌虚子。

有些作乱的妖物罪大恶极难以轻饶,可以镇压,让它们不能再作乱,钟离权在五湖岛上一开始也说要镇压,把那五个水怪吓得够呛。天刑无仁也无私,仙家高人知道厉害,往往不愿意亲手多造杀业,对于那些不想饶恕的妖物或者是修行败类,通常会首先选择镇压。

有些作乱的妖物神通广大,不容易镇压,或者遇到的高人脾气不好、不在意这番杀业等原因,也会将之斩杀。斩杀还有一种情况,譬如这条西海妖湟虽然难斗,但浑身的筋骨血鳞都是天材地宝。

修行高人遇见了这种东西,也可能会主动斩杀采取天材地宝,如世人之渔猎,但这样做自身也是在冒险。怪物吞噬人畜,修士也会斩杀怪物,各取所用而已,这种情况在昆仑仙境比较多。至于杀业,有人不在乎,这一世修成仙道的希望本身就渺茫,也不是人人在未成仙之前都像梅振衣这样知道天刑为何物,连知焰都不清楚。

至于不管,也很好理解。如果妖物过于厉害不是对手,想管也管不了,只能避开不管了。或者有修士一向独善其身,不主动招惹争端,事不关已也不刻意理会。钟离权经过西海多次,每一次都是飞天而过,就算察觉到湖中有妖气也不会刻意落下云头看究竟。这一次是行游到西海岸边,恰好遇到了这件事,才叫弟子出手试试。

听完之后,知焰又问道:“师父能出手镇压此妖,帮振衣拿回昆吾剑吗?”

钟离权苦笑着摇头道:“你们斗法时我一直在看,心中推演数番,非不能也,实不可轻为也。”

以钟离权之能,自然不会怕那只西海湟,但是不怕不等于可以轻松镇压。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假如钟离权一意孤行要以大神通下湖降妖,以刚才那妖物显露的法力与种种手段来看,将是一番惊天动地的恶斗。

到最后就算钟离权能够镇压妖物成功,这高原上的西海也会面目全非,湖中以及可能波及到的岸边一带,恐有无数生灵遭殃,这对钟离权自己同样也不是好事。拍死脸上的一个蚊子,却要打掉嘴里的牙,这不是明智的做法。有时候很多事不是因为做不到而不去做,而是代价太大不可轻为。

西海上空的云层渐渐散去,阳光重新照在水面上,碧波荡漾仍是一片美景。梅振衣看着西海长叹一口气,钟离权反常的没有用扇子敲他的脑袋,而是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道:“有了这一番教训,去昆仑仙境蛮荒中行走时就知道小心了。这一去将是你修行破关的机缘,昆吾剑是你自己丢的,等回来后,再与知焰一起取回就是了。”

梅振衣反问道:“回来后?连师父你都不可轻为镇压之事,我怎么能斩杀此妖呢?”

钟离权以神念悄然道:“你既知天刑雷劫为何物,自然要避免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你今天刚出手时与梅毅的配合就很不错,只可惜妖物太强没有得手。可智取则不必力斗,只要手段巧妙,无非就是在湖边打一条鱼而已。你小子的鬼心眼比师父我多,到时候自己去想办法。”

知焰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钟离权私下有话交代梅振衣,笑了笑问道:“钟离师父,你要振衣与我将来取回昆仑剑,又在私下吩咐他什么呢?”

梅振衣答道:“师父说我的鬼心眼多。”

钟离权笑道:“昆仑仙境连绵荒野之中,也有厉害的妖异之类,那恨贤夫妇的修为未必比得上此时的你们,他们怎敢行走其间呢?”

“紫青双剑!”知焰突然反应过来。恨贤夫妇行走昆仑仙境的荒野,依仗的就是手中紫电、青霜两柄宝剑的配合,如今剑在知焰这里,一样可以与梅振衣配合使用。只是这种神器不能拿来就用,两人还要试炼纯熟才行。

“我们去了昆仑仙境之后,抽时间好好练习紫青双剑的妙用配合,未尝不可设法斩杀这西海妖湟。”知焰冲梅振衣道。

钟离权又提醒道:“你们也要注意,恨贤夫人受伤,未尝不是因为太过依仗紫青双剑的威力,以至于行事无忌自陷险地。…此事就说到这里吧,今天休息一夜,明日就该出发去昆仑仙境了。”

知焰却没止住话题,又多问了一句:“师父,那怪鱼吐出的短剑似的东西是什么?我不信这种山野异类也会炼制法器。”

钟离权:“有修为怎么不能炼器,只是有所不同,那飞鳍、飞鳞不就是天成法器吗?也是天材地宝。至于那柄剑是什么东西,你问我不如问鱼,师父我又不是湟鱼!”

梅振衣一拍脑袋,拉住知焰道:“走,我们去打几条湟鱼,今天晚上炖鱼汤喝。”

草原上夜幕低垂,晚风中有花草的清香,众人在远离湖边的山脚下扎下营帐,帐前燃起了篝火。梅振衣在火上支了口大祸炖鱼汤,娴熟的放着各种佐料,热腾腾的香气四溢。卢红卢翠帮着梅毅摆放坐垫、矮几、杯盘,就等着开祸了。

这两名婢女曾在大官湖岛上三年,与湖中水妖打过不少交道,也算是有见识,心里承受能力不错,此时已恢复了平静。换成一般人,看见今天的场面不被吓晕才怪。她们俩没事,其他人就更没事了,明天就要分别,众人都很不舍。

提溜转缠着知焰,说自己也想去昆仑仙境。知焰当然不允,劝说它身为九连山巡山护法,守护青漪三山责任重大云云,好歹把它劝住了。

张果闻见鱼汤的香气,皱了皱眉头说:“阿弥陀佛,我吃素!师太,我给你炖蘑菇素鱼汤好不好?今天喝几杯酒,为少爷送行。”

星愿师太微微一笑:“多谢了!不必总叫我师太,直呼法号星云即可。”

等到用餐的时候,玉真打趣道:“梅郎亲手烹鱼羹,不是那条大鱼的对手,就拿小鱼出气吗?…这汤真好喝,太鲜美了!”

西海特产的湟鱼肉质鲜嫩味美,梅振衣做鱼的手艺也相当不错,这道鱼汤自然不会差了。梅毅正在吃鱼肉,突然说了一句:“少爷,你看这是什么!”

梅振衣打的这几条湟鱼都在一尺左右,炖熟之后拆食,会发现鱼头中间有一根骨刺,接近一寸长,形状酷似一把宝剑。梅振衣这才清楚那鱼精吐出的四尺宝剑是什么东西?原来就是一根剑形骨刺,可能经过千年来西海上天然雷电的淬炼,威力不亚于昆吾剑这等法宝。

当晚无话,梅振衣在大帐中交代玉真回到芜州多多保重,谷儿、穗儿不要耽误了修行同时照顾家中诸事,自己去昆仑仙境寻人采药,尽量快去快回等等,临别叙话不必多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