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将有使节来访,而且使节正是他们的公主。”皇帝调整坐姿,让凌袖坐得更舒服,“朕和浪腾卿家在商讨迎接的事。”

凌袖挑眉,向浪腾嵬问道:“那么浪腾大人有何高见?”

“臣认为先在使节人身安全着手,其公主为金枝玉叶,若在本国有任何差池会引起两国关系恶化。所以臣认为应先加强守卫。”没有抬头,浪腾嵬平静地道。

“浪腾卿家说得有道理,那么朕将兵符先赐你,让你安排守卫…”

“且慢。”凌袖打断皇帝的话。

“爱卿有什么建议?”

“微臣认为浪腾大人的建议不是最好的。南水北调的工程正准备开始,连主责大臣也还没有定案,现在调兵会动摇军心,更容易引起百姓非议。”凌袖对浪腾嵬一笑,接着说道:“皇上为何不从他们派来使节来访的意图着手呢?”

“爱卿的意思是…”

凌袖嫣然一笑:“他们派来的使节是年轻的公主,和亲的意思明显。但是公主始终是女儿家,这样的事难以开口,所以皇上你不可以不解风情哦。”

皇帝闻言脸色大变:“爱卿,朕不能娶她!朕除了你,谁都不要。”

“皇上是在取笑我吗?”

一个痴缠,一个轻狂。

浪腾嵬强忍心中怒火:“微臣告退!”

“浪腾大人请留步。”叫住浪腾嵬,凌袖再对皇帝说,“皇上既然不愿意娶公主,那么便要一个人品地位都好的人来和亲了。微臣认为浪腾大人德高望重,是最佳人选。”

听到凌袖的话,浪腾嵬脑中一片空白,皇帝说了什么,自己是怎样走出御书房的都不记得了。当他回过神来时,已身在分羽轩,而凌袖则依在梅树下。

“恭喜你了,浪腾大人,能得皇上赐婚,娶得娇妻美眷。”凌袖笑得甜美,却让人心酸。

“你是故意的!”

“凌袖只是为公主终身幸福着想。但大人若指兵符一事…我也只是为大局着想。”

浪腾嵬上前将凌袖强行拥进怀中:“如果你回来我身边,你以前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你。”

凌袖将脸埋进浪腾嵬怀中,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浪腾大人真的是宽宏大量啊。但大人是否知道,若此刻凌袖有刀在手,大人必死无疑。”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作对?”浪腾嵬用力摇着凌袖,话也几乎是吼出来的,“难道昔日你我在鬼山梅林之事都是假的吗?那天到底是我和谁欢爱?是谁在勾引我?”

凌袖甩袖推开浪腾嵬:“你大可当我是淫荡之人,以男儿身勾引你欢爱。但不管前世今生,凌袖也只是皇帝所有。我知道浪腾将军你有宏图大略,本是皇者之材。但现在你已输掉天下兵权,此时此刻,我凌袖一手是倾国权势,一手是三千宠爱。敢问大人要以什么来和我斗?你信不信我和皇上说一句你有叛反之心,皇上会让你人头落地。”

“那么,你为何不对皇上说?”

“因为我想大人你不会只有这点本事。”凌袖整一下被浪腾嵬弄得稍乱的衣服,移步向寝宫走去,“我认为大人若不想令自己的威名蒙上污点,就不要常来我的分羽轩,这儿是后宫重地,我又是皇上的爱人,与我过分亲近,会引起非议的。”

凌袖对浪腾嵬嫣然一笑,将房门关上。

——不要再来了,否则、否则…

自从顶撞过太后之后,太后一直找机会对付凌袖,可是有皇上和皇后联手帮忙,太后也对凌袖无可奈何。

那位南国的公主作为使节来访,却因不适帝京的冬天而感染风寒,皇帝也将召见的日期推后。空出的几日,皇帝以凌袖的意思设宴款待随公主而来的官员。

凌袖作为御前乐官,夜宴自然不能缺席,而浪腾嵬是公主未来的夫婿,也在宴会上接待宾客。

皇帝也算是个明眼人,看得出凌袖与浪腾嵬相处得不好,表面上政见不和,但似乎另有隐情。记得刘公公说过,迎凌袖入宫的时候,他正与浪腾嵬一起,浪腾嵬更欲阻止刘公公迎接凌袖。

凌袖不喜欢说自己的往事。皇帝虽也曾问过,但凌袖永远是轻易的转开话题。

凌袖不喜欢喝不醉的酒。所以在一夜宴会之后,皇帝问已经醉意朦胧的凌袖,问他与浪腾嵬是什么关系。而凌袖回答

——恨不得不曾相遇过。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千年之前,凌袖绝不会让自己再遇见他,那个叫嵬的男人。

——没有遇过他,没有认识他,没有爱过他,没有怨恨他…

没有极端的快乐就没有极端的痛苦。

“你爱他?”皇帝小心的探问。

凌袖苦笑的摇头:“我恨他。”

没有爱又怎么会有恨?爱与恨本是一线之隔。

“你恨他,为什么又要朕将公主嫁给他?让他失去兵权后又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凌袖啊凌袖,你绝顶聪明,为什么又要这样做?”皇帝搂着凌袖,无比温柔,“不要小看朕,朕不是蠢材。如果能让你不再爱他,朕可以不要良心。”

先皇早道,皇帝不该有良心。

“皇上…”凌袖很困,闭着眼睛轻唤。

皇帝吻了凌袖的额头,喃喃的道:“你醉了,凌袖。”

“皇上…”

“睡吧,你要的一切,朕都会给你。”

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朕不管你以前爱谁,但今后,除了朕,你不能爱别人。

“公主,你不能出去。明天就要被皇上召见,你还是先就寝吧。”老宫女拦在门口,苦口婆心地说道,“茵公主。”明天龙腾皇就要赐婚下来,她可不希望出一点差错。

“不要!我已经睡了三天了!”茵公主将披风披上,拉开了老宫女,“奶娘,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要出去,谁也拦不住我。”

“公主,你现在是使节身份,若有什么差池便会有辱国体啊。”

“放心,奶娘。现在都是半夜了,没关系的。”茵公主一个闪身出了房门后便把房门锁上,“奶娘你不叫吵哦,引来侍卫就不好。我回在天亮前回来,你先睡吧。”

茵公主拉好披风,沿着长廊走出迎贤轩。

这是个月圆之夜,清冷的月光将冬天照得寂寞。

茵公主本以为沿着长廊走不会迷路,谁知长廊三曲九折,转个弯后就不知道回路。不敢惊动侍卫,茵公主一个人在深宫中转来转去。

当她第十三次转回一个不知名的凉亭时,忍不住唠叨道:“又回来了。”

一声轻笑传来,茵公主不禁抬头寻去,来者是个白衣少年,一头长发没有扎起,几乎及地,他的笑容很美,闭月羞花。

“迷路了?”来者依在长廊红柱上,声音幽幽传来。

“你是谁?”茵公主忍不住问道,在他身上,她感觉不到人气,他就像从某幅画是走出来一样。

“我?”凌袖轻佻剑眉,原来还有人不认识他的,“我叫凌袖。”

“你住在宫里?”茵公主一边问一边走近凌袖,细细打量他。

凌袖笑意更浓:“是的,我住在宫里。”

“你好漂亮,我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

“是吗?你也很可爱呀。”眼前的少女天真烂漫,凌袖不禁喜欢上她,“你是南国使节茵公主吧。”

“你怎么知道?!”

“你披风下穿的不是本国衣服。”而且也是宫中唯一不认识他的人。

茵公主点点头:“你穿那么少不冷啊?”

“我一向都穿那么多。”

茵公主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递给凌袖:“给你。”

凌袖凝视茵公主手中的披风片刻,问道:“为什么?”

“你穿那么少,会感染风寒的。”

“我不会感染风寒的。”凌袖扬手,话还没说完,披风已回到茵公主身上。

“你怎么做到的?”茵公主惊讶的看着身上的披风。

“你多大了?”

“腊月后十五。”

“还小呢。”

“我不小了!”茵公主不满的回嘴,“你和我也差不多。”

凌袖用手梳着肩上的头发,纤指滑过,一阵淡淡的梅香浮在空气中:“你应该是住在专供外宾留宿的迎贤轩吧。沿着长廊向左边走,第三个折口转入去,再直走就到。”

“谢、谢谢。”茵公主低下头不再看凌袖,他的目光深不见底,她几乎深陷下去。

“那你快回去吧。”

“你、你住在哪儿?你身上有梅花香。我刚才一路来都见不到梅花。”

“整个皇宫只有我的寝宫有梅花。”

“那你是…”茵公主还没说完,却惊觉白衣少年已经不在了。

月又渐低霜又下,更阑,折得梅花独自香。

次日于前殿之上举行迎宾大典,大典之后是大型歌舞宴。皇帝在歌舞宴前宣布赐婚,三日天茵公主便与浪腾嵬将军成婚,两国大臣互相道贺。

凌袖是在夜宴将近尾声才来的,由宫女相扶而出看似娇弱无力。

免去拜礼,凌袖坐到皇座旁的金凤椅上,与皇后左右并于皇帝身侧。

茵公主没有留意到浪腾嵬铁着一张棺材脸,只惊讶于座上之人是昨夜的白衣少年。

茵公主招手唤来随身的老宫女,笑道见过座上之人。老宫女板起脸低声叫公主住口,说座上之人不能冒犯——他虽只是个乐官,但却是皇上跟前红人。宫内也有不好听的传闻,说他是皇上的男宠,坑脏无耻的男人,只会以美貌媚惑皇上。

茵公主气道:“奶娘不要乱说,他是个好人!那些传闻一点也不可信。”

老宫女叹气,公主年幼不懂他国风事,便不再多言。

凌袖微笑开口说道:“今天是两国订婚之日,凌袖便奏一曲琵琶来为浪腾嵬将军与茵公主祝贺。”

宫女为凌袖送上琵琶一把,凌袖抱过,纤指拔弦,稳住音阶,唱起一曲《木兰花》:“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梦解佩神仙侣,换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有数。

第四章:点绛唇

“皇上,请将‘南水北调’的工程交由微臣!”

“赵卿家…”皇帝感到为难,水利工程一事一直由凌袖暗中跟进,虽然现在还没有找到适合人选接手,但也不能随便交给别人,可是殿堂下跪拜的可是当朝的相国大人赵奎,皇后的父亲,他的岳父。赵奎如此请求,不好拒绝。

“皇上似乎有烦恼,请由凌袖为皇上分忧。”没有经通传,凌袖独自走进御书房,走过跪在地上的赵奎身边时,也明白为何皇上会一大早就派人宣他过来,原来是有只争肉的老狐狸在撒野。

“爱卿!”见到凌袖如见救星,皇帝马上命人赐座。

悠闲的坐在椅上品茶片刻,凌袖的目光落在赵奎身上:“相国大人一向政事繁忙,怎么突然想担任水利工程命官一职?”

赵奎冷哼一声,再向皇帝拜下:“皇上,此工程浩大,更关乎国家兴衰。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作为相国,自然不能忘本。此工程微臣早已细究,而微臣也对我国地理环境相当熟悉,自认能担此重任。”

皇帝不敢轻易开口,便以目光向凌袖求救。

“相国大人,此工程需要调动不少士兵,该命臣应早在军中有不少威望。大人为一介文臣,如何担此重任?”凌袖打心底不喜欢眼前的赵奎,说话也毫不客气。

赵奎狠瞪了凌袖一眼,继续对皇帝说:“皇上,我国开国以来便以皇族为官,每人身上都流着太祖皇帝那跷勇善战之血,要统千军自然不在话下。微臣认为此工程应由皇族之人担任,不应由一些不分大小,一味妖言惑众的小人在插手。”

凌袖咬了一下唇,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本想开口说什么,但怎知道皇帝突然大怒,大力拍案:“放肆!赵卿家你说话应小心点。朕信任的人自然是对朕忠心耿耿的,无需你在此多言!水利工程一事朕自有安排,不用你教朕做事!”

“是,皇上教训的是,微臣知罪。”想不到温和的皇帝会因他暗骂凌袖而发怒,赵奎马上转移话题,“皇上请容微臣说句家事。”

“说吧。”

“皇后娘娘日前发现身体不适,希望皇上有空能前去探望。”

“朕有分数,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赵奎领命退下时还不忘瞪多一眼凌袖。

见赵奎离开,凌袖倒了杯茶端给皇帝:“皇上请息怒。”

皇帝接过茶喝了一口,随手把杯摔在地上,然后一手将书桌上的一切推到地上房内,门前的宫人全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凌袖被皇帝的举动吓了一跳,皇帝一向温文儒雅。

凌袖还没回来神来,皇帝便用力将他拉到身旁,压倒在书桌上。皇帝没有说话,但盯着凌袖的双眸闪着欲望。

“皇,皇上,这儿可是御书房呀!”被皇上眼中明显的欲望吓着,凌袖不得不力持镇定。

“全部人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可以进来,违者诛九族!”

皇帝大吼,暴戾之气汹涌而出,宫人们安静退出房内,关上了御书房的门。

“皇上,凌袖不要在这儿。”不曾接受过自己是男宠的身份,凌袖欲想推开皇帝。

皇帝将凌袖的腰带用力扯下,撕开衣服轻易而举。

“不要!皇上!”不喜欢这种被羞辱的感觉,虽然欢爱之事已经历多次,此刻连凌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反抗。明明讨好皇帝是他一定要做的事,但为何要反抗?

为何想哭?

明明没有眼泪。

“凌袖。”皇帝压制着凌袖的反抗,语气温柔而坚定,“朕是皇帝,天下都是朕的。俗语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朕所爱的人的心朕都管不住的话,朕如何治国平天下?凌袖,朕命令你,除了朕以外,你谁也不能爱。如果给朕知道有谁敢碰你的话,朕会在你的面前,将那人凌迟!凌袖,你要记住,君无戏言!”

君无戏言!

“凌袖,领命。”

闭上眼睛的时候,身体和心都很痛。眼角的泪滑下的时候,心也陷下去…

凌袖再见茵公主是在分羽轩,是茵公主私下相见的,在她大婚前一天。

看茵公主满脸愁容,并没有出嫁的喜悦。但昨天凌袖与皇帝欢爱了一夜,此时也无精神去理会。

遣走宫人,凌袖坐在石桌前调筝,而茵公主则坐在凌袖身边。

“明天是茵公主与将军的大婚之日,应有很多事要忙,而且此时与微臣相见也不合礼数。”

凌袖语气冷淡,但茵公主却不在乎。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相信。”

被凌袖泼了冷水,茵公主仍继续努力:“那么你有喜欢的人吗?”

凌袖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公主今天突然到访就是要问微臣这样的事?”

“我喜欢你,凌大人。婚礼还没举行,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改赐婚于你我…”

“公主!”凌袖打断了茵公主的话,“君无戏言,两国联婚又怎能儿戏?而且你的夫婿是本国一品将军,比微臣好多了。再者…难道公主从未听过微臣的传闻?”

“他们说你的坏话,我才不信呢。”

“传闻都是真的。”说着,凌袖拉下衣领,露出双肩,锁骨与肩上的吻痕清晰,“这是昨天皇上在我身上留下的吻痕,我们在御书房里欢爱,你大可问那些守御书房的小太监。”

“你骗我,我不信!”茵公主用手捂着耳朵,嘟起了小嘴。

凌袖将衣服拉好:“微臣无法接受公主的美意,更无法给公主幸福,微臣只希望公主能在将军那儿得到幸福。但如果公主要皇上赐婚你我,只会招来杀身之祸,也有可能使两国交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