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托在声音突起后就迅速站起了身来,强压心中不安退后了两步,“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难道朝廷要庇护一个弑父的罪人么?”他已是来不及追究特古的行迹,只要能最后争取到朝廷的承认,他今次的冒险就没有白费。

风无痕还未发话,众人身后的帐帘就突然掀起,徐春书揪着一个人的领子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几个眼尖的王爷立刻让出了一条路。布托立时脸色大变,先前徐春书出去时,他自恃早就埋伏好了人手,因此并未惊惶失措,而此时见这个风无痕的侍卫不费周折就进了大帐,他不由想到了刚才诡异的情形。

“启禀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库尔腾部左右佐领和参领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应对得当,外边的叛军两百二十人已得到了控制。”徐春书面无表情地道,这句话便如同巨锤一般敲打着布托本就已经脆弱不已的心防,若不是身边亲卫撑着,他几乎瘫软在地。

“先前,几位佐领和参领已在赖善王爷侧妃博特氏处搜得一包用意不明的粉末,并可疑书信若干,博特氏自杀未遂。”徐春书又继续禀道,“另外,客图策零的随行武士占据了大帐外另一边的要地,据半日前派出的探子来报,准噶尔大军五千,在库尔腾部汗帐东南现出行迹。”徐春书的每一句话都让诸王公极度震惊,听到准噶尔的大军来临时,漠南蒙古诸部王爷的脸上更是无比惊骇。

第二十三章 传讯

风无痕早在先前几天觉察到一点行迹时,就和赖善密谈了一次,但是这位库尔腾亲王还觉得他小题大做,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知会了麾下所有只忠于他的一众部属,吩咐他们在事机有变的情况下,暂时听从风无痕的号令。在坠马事件发生后,风无痕的另两名侍卫就早早通知了这些库尔腾部的亲贵,更是吩咐吕原昌和张云锋严加戒备,甚至让萧云朝和虞荣期两个文官干脆搬到了军营中。

不过,准噶尔大军的出现却是意料之外的事,即便想到了客图策零绝不至于不作准备就涉入险地,但这些兵马的快速就位无不预示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漠南蒙古三大部中,至少有一部与准噶尔人有了勾结。风无痕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始终低调的萨克亲王身上,那种冷肃的神情让诸王公都是一愣。

“赖善王爷的病情虽然无法确定几时能够好转,但确实是人为的,不过用金针压制后,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徐春书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让人如释重负的话,“如今各佐领和参领正在赖善王爷的大帐中,汗帐的所有亲兵已经全数就位。”

克尔泰立时激动得跪倒在地,“感谢仁慈的天神,倘若父王能够转危为安,我一定向您奉献最珍贵的贡品!”他今日算是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要说取赖善而代之的心他是起过,问题是他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再者世子之位虽然有威胁,毕竟还未现出端倪。因此他怎么都不敢冒险弑父。他又朝着风无痕恭谨地伏拜了下去,“感谢太子殿下替下臣洗脱了嫌疑,否则若是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即便是死下臣也无法甘心。”

“哈哈哈哈!”布托突然是一阵狂笑,随后便是满脸地怨毒。众人还来不及说话。只见他猛地拔出腰间匕首,脱手就朝地上的克尔泰掷去。谁都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狂,就连客图策零也是脸现异色,特古更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却见徐春书迅捷无伦地闪过几步,正好夹住了那柄匕首。顺便还将克尔泰拖了起来掩在身后。

“中原地话叫成王败寇,我今日领教了!”布托狠狠地甩出一句话,他身后的两个亲卫立刻拔刀斩破了帐篷,挟着主子飞快向外间窜去。

逃过一劫地克尔泰顿时大怒,正想下令追击,就听得风无痕淡淡地道:“外头各参领佐领带着的亲兵多了,他们逃不掉的。”他一句话安顿了克尔泰,便又转头对诸王公道,“孤有话想对萨克亲王和客图策零汗说,各位王爷今日也受惊了。就请先行散去吧。”

一众王公尽管疑虑重重,也只得怏怏退下,这一天下来。他们是饱了眼福,但也是大大地受了惊吓。因此,他们虽然有心想要弄明白风无痕的心意,此时也不得不先回去处理好自己的事。谁知道准噶尔地大军究竟还会搅出什么名堂来。

“孤也就不说题外话了,会盟拖到现在,仿佛都是和二位的心意相符吧?”风无痕直截了当地道,“先前孤就怀疑过,准噶尔的大军能在漠南草原上出没,就绝对少不了内应的角色,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萨克亲王罢了。若是没猜错,有了亲王居中策应,你联络的部族应该还有不少吧?客图策零汗,孤的耐心也是有限,前来会盟不过是因为朝廷不想百姓负担过重,但若是你始终意图撩拨,那一战的后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冽无比,“你带的亲兵虽然不少,那五千军马也着实是一个威胁,但此地毕竟是库尔腾部地地盘,西北大营也有四千军马驻扎在此,孤的侍卫更都是以一敌百的角色,你最好掂量清楚。”

风无痕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地神态,不过,客图策零显然早有准备。“既然太子殿下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下臣也就不再兜圈子了。”他傲然道,“准噶尔的兴盛靠的并不下臣我一人,此行前更早立下了遗命,所以即便殿下想留下我,准噶尔的勇士也会为我复仇。下臣地要求很简单,下臣要的是漠西,名正言顺的漠西蒙古大汗,朝廷不能干涉下臣在漠西的任何作为!至于漠南蒙古,库尔腾部这个黄金家族占了那么多年的鳌头,是否应该让别人沾点光了?”他狡黠地一笑,朝一旁的萨克亲王努努嘴。

萨克亲王胡里奇却没有客图策零这般胆量,见风无痕拆穿事实,他就弱了三分胆气。先前靠着准噶尔大军之助,他暗中吞并了好几个小部族,实力隐隐已是超出了库尔腾部,但漠南蒙古和漠西蒙古不同,那边是朝廷鞭长莫及之地,要发兵打过去至少得经过不少的准备时间。而漠南受中原影响本就巨大,西北军营若是有心,不费多少周折就能大军压境。为了得到准噶尔人的帮助,他已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牛羊和青壮牧民送去了不少,这才让准噶尔人在明处替他牵制了朝廷的注意。

但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了,他趋前两步深深一揖:“太子殿下,小王乃是天朝番邦,这一点将永远不会改变,只是恳请殿下考虑刚才的话。如今萨克部的实力已是比从前更盛,库尔腾部的内部争斗诸部王公都看到了,再加上赖善生死不知,克尔泰年轻不能服众,他们这一部没有资格再当漠南的盟主。”

“很好,你们的意见孤都知道了。”风无痕目光中的杀机更甚,“如果事情顺利,那明日的会盟就是最后一日,孤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丢下这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在众侍卫簇拥下离去。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胡里奇感到一阵心悸,“刚才他似乎杀机毕露,难道……”

客图策零却摇了摇头,“他会考虑的,这不过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反悔的承诺。历次会盟的盟约你也看到了,鲜有能真正遵守的。他要的不过是时间,而我们也一样,否则先前议事时的争论和讨价还价也就没有必要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大手,这才沉声道,“他要的是登基前的太平,我们需要时间来消化这次获得的实力,待到彼此都准备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大战!”

风无痕出了大帐就收起了那冷肃的神情,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待回到自己的大帐后,他刚想遣人去请萧云朝和虞荣期,就见留守此地的叶风急匆匆地掀帘进来,连行礼都忘了,“殿下,京城有人送信来了!”

风无痕眼皮一跳,心中顿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快宣他进来!”

来人并不是东宫的人,就连徐春书一时也没认出他的身份,反倒是小方子不可思议地惊呼了一声。

“阿才!”

风无痕一怔之下,脸色顿时大变,来人竟是小方子的亲弟弟,郎哥的得意弟子方勇。这些年来为了避嫌,小方子兄弟俩几乎没见过几次,此时方勇竟然千里迢迢来到了这里,显然是京中出了大事。

方勇大约是知道帐中众人都是风无痕心腹,因此顾不上和哥哥打一个招呼,不避嫌疑地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大约是二十天前,皇上就开始称病未曾上朝,期间一点音讯也没有。在这二十天中,除了宁郡王之外,皇上没有接见过其他官员。如今九门提督张乾已经封锁了城门,师父怕事机有变,猜测宫中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因此让我来禀报一声!”

风无痕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亏得徐春书在他身后扶着,他才没有倒下。好容易平复了一阵情绪,他才勉强开口问道:“孤行前父皇还是好好的,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皇帝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但风无痕离京前,皇帝曾经向他暗示过,明方真人已经用密法压住了他的病情,因此撑个一年绝无问题。

“京城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虽然得不到准确情报,但师父推测可能是有人暗地有所图谋。”方勇沉着地道,“当初,宫里传出的消息是皇上有恙,暂不上朝,这引起了不少议论,但还没人疑到那一方面。但自那一天起,皇宫里出来溜达的太监就再也没了,内廷的侍卫也轮班住在宫里。不仅如此,宁郡王频频出入皇宫,还不时接见各大重臣,几个老王爷似乎也有不少动作,就连九门提督张乾的举止也非常可疑。师父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丰台大营提督展破寒,以殿下的名义让他早作准备。”

“母后有什么动作?”风无痕终于恢复了最终的冷静,既然事已至此,那再暴跳如雷也没有作用,“她身为皇后,应该有所抉择才是。”

“草民没听说皇后有什么举动。”方勇摇摇头道。

风无痕知道郎哥能把信送出来已是不易,因此也就不再多问,示意小方子兄弟自行出去叙话之后,他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宫里究竟有什么变故还不得而知,若是父皇真有什么万一,密不发丧的情况以往历朝也曾经有过,不是太后借此另立新君就是权臣趁机谋朝篡位。如今看来,母后萧氏显然还未下决断,否则只需假称宣皇帝遗诏即可。她居皇后之尊,就是这般做作也不会招人怀疑,因此萧氏目前显然还在观望。

“子煦,你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了。”虽然遭遇大变,但徐春书还是显得分外冷静,闻言之后便立刻领命离去。风无痕冷笑一声,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虽然身边的人手不够,但是以父皇的精明,若是配合京城中的布置,未必就没有胜算,何况还有那个物事。母后,就看你是否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第二十四章 躁动

皇帝的病重来得很突然,就连鲍华晟和海观羽几个老臣也感到心中不安,他们早上面圣的时候,皇帝仍然一副精神熠熠的模样,到了下午居然就不能接见臣子了。然而,这仅仅是开始,九门提督张乾调派兵力护持各重臣府邸,宁郡王风无惜的频频出入宫闱,仿佛一切都在像最复杂的局面发展。

东宫的诸人已经是形同软禁,尽管前来护持的军士声称乃是奉皇帝旨意,全城戒严,但封锁太子东宫无疑就是天大的叛逆。海若欣有心出面驳斥,却被其他人劝住了,如今的情势已是不容有任何差错,更何况海若欣身为太子妃,又是海氏一门的长孙女,用处还在后头。虽然东宫的正门和侧门已被封锁,但是陈令诚当日正好不在宫里,众人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明方真人独自站立在窗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担心的这一天还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以一人之力违背天意,哪怕他修为再高也是枉费,可是,那难以琢磨的命运就真的不可逆转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以他的阅历和眼光,怎么会看不出来皇帝早已将护身至宝传给了风无痕,只是,这种饮鸩止渴的举止让这位至尊如今陷入了困境。内忧外患,无非如此,可是,自己还担心这些有何用?

屋内悄无声息地现出了两个人影,正是皇帝身边从不稍离片刻的那两个影子侍卫。“真人,皇上有旨,若是他一病不起。便让我俩听你之命行事。”其中一人冷冰冰地发话道,仿佛谈论的不是病榻上那个沉疴累累地至尊,仿佛皇帝不是他们的主人。

明方真人嘴角牵动出一丝苦笑。听自己的命令?若非皇帝确定自己早就相中了风无痕,恐怕此刻地命令就是斩杀吧。他抬手看了看自己已经呈现出灰黑之色的肌肤。这才吩咐道:“皇上地日子恐怕不长了,贫道知道先前他留有很多步棋子,你们也应该知道如何利用。不过,太子殿下远在西北,若是有人鼓动诱惑了安亲王。或是给了他什么承诺,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贫道只是提醒,该怎么做贫道并不想插手,天下大劫,唉,果真是命中的妖星么?”他没头没脑地说了最后一句奇怪的话,便再也不肯开口。

两个影子侍卫对视了一眼,身形顿时如烟雾中消散了开去,仿佛屋里从未出现过人影。“唉,时候快到了。倘若严修能勘破那最后一关,我也就没有遗憾了。”明方真人喃喃自语地说道,“大道无形。只是我已经不得而证了。”他的面上也现出了几许灰黑之色,随即又诡异地转瞬即逝。

皇后萧氏自从皇帝病倒的那天起就命侍卫护住了整个勤政殿,并命太医院地所有人全数居于勤政殿的偏宫之内,所有人出入都必须由她许可。不仅如此。她还以皇后的身份下了懿旨,六宫嫔妃非允准不得串连,那些禁卫们几乎是紧紧看住了每一处寝殿。此时此刻,即便是恭惠皇贵妃贺雪茗这样有权有势的妃子也不敢妄动,谁也不想因为小事而带来杀身之祸。

风无惜自打知道皇帝的病重之后便加紧了谋划的脚步,甚至几次三番地进宫求见皇后萧氏。果然,从小就宠溺他的萧氏对于他的很多暗示都给了肯定的回复,这让自负的风无惜分外得意,父皇一旦驾崩,母后就能够暂时以皇太后地身份掌握大权,再加上贺萧两家的第一主事者都不在,情势对于他是分外有利。只要买通了西北王风无方,再矫诏一道,随意给风无痕安一个罪名,那他这个太子就当到头了。已经有些飘飘然的风无惜决计没有想到,身后凯觎地人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多。

九门提督张乾本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宠眷甚至在驻守城外的丰台大营提督展破寒之上。步军统领衙门下辖着整个京城地防卫力量,因此历代提督都是天子信臣,无一例外,怕的就是有人勾结其谋逆。只是,自宛烈五年当上九门提督,从来没有挪动过秩位,只是不停地受到各种恩赏的张乾,内心中未必就没有其他的算盘。

虽说护持重臣府邸乃是皇后的懿旨,但张乾的作法却格外诡异。海观羽和鲍华晟等皇帝最为信任的臣子府上,他派的是麾下精锐,而像那些立场暧昧,又和各皇子缠夹不清的诸位大臣那里,他派的却是些敷衍的角色。因此,这些心思灵动的官员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买通了守门的军士之后,派出府中心腹联络各自的主子,整个京城中俨然一副群魔乱舞的架势。

皇帝病重的消息让风寰宇疑神疑鬼了好一阵子,他才不会轻易相信朝中的那些鬼话和市井传闻。对于皇帝风寰照的诸多手段,他是吃过大亏的人,因此在屡屡出手之后,他决计不信一向精明的风寰照会参透不出半点端倪。不过,在风无凛暗中联络了宫中的内线之后,风寰宇终于确定,那个让他吃尽了苦头的皇帝风寰照,仿佛是真的到了最后的日子。

由于整合了几方面的势力,如今的风寰宇可谓是实力大涨,然而,他许诺出去的东西也同样不在少数。庄亲王风怀起等几个王爷可不是口头承诺能够打发的,他们在皇帝的威势下战战兢兢韬光养晦了多年,自然不甘心徒富尊荣而没有实权,因此,他们几乎是每个人都索要了相当的权力,各省几乎都被他们瓜分了一个干净。然而,风寰宇的心计非同小可,虽然手谕不知道出去了多少,但他这么多年来也学会了一招鸟尽弓藏,因此也不惧这些王爷狮子大开口的要挟。

不过,几个老王爷的助力同样非同小可,仅仅是几个月功夫,风寰宇的触手就已经伸到了各部深处,各省的势力也日渐增大,只要能捧起一个名正言顺的傀儡,号令天下就不再是梦想。如此大好形势下,风寰宇也在隐隐期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因为,他的人手已经到了西南缅阳族的地盘,只等着来一次绝杀。

皇后萧氏怔怔地站在坤宁宫中,身边除了寸步不离的柔萍,其他的下人都被她赶出了寝殿。自从皇帝突然病重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必须有所抉择,无论是为了家族亦或是为了自己。历朝历代,既有掌握大权,号令天下的皇太后,也有孤守寒宫,垂泪度日的寂寞女子,更有那等和皇帝儿子不和,甚至被一杯鸩酒赐死的皇太后。无论是风无痕还是风无惜,都是她的亲生儿子,然而,她深深知晓,能够坐稳江山的只有一个人。

柔萍心惊胆战地站在主子身后,知机地一声不吭。宁郡王风无惜已经差人和她打过了多次招呼,各色金银珠宝更是送来了一匣又一匣,就是想让她在皇后面前说几句好话。然而,在宫里浸淫多年的柔萍哪敢在这个时候掺和,为了安风无惜的心,东西她是一件不拉地全都收了,可话却是一句没说,唯恐触怒了主子心底的那根底线。

“柔萍,你说京城的情况无痕是否已然知晓?”萧氏看似毫不经意地问道。

柔萍顿感浑身一颤,许久才低声答道:“虽然九门提督张大人已经封锁了京城,不过依奴婢看来,太子殿下兴许已是得了消息。”

“嗯,这才对,无痕为人谨慎,绝不会因为别人的刻意隐瞒而被蒙在鼓里。”萧氏点点头道,“你派人去知会无惜一声,他若是有本事不妨试试,本宫懒得插手他的勾当。“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饶是柔萍事先已经有所准备,此时此刻也不由心悸万分。萧氏这话无疑是默许了风无惜的举动,可若是真的如此,她先前那句话又是何意?萧氏也不解释,直接挥手令心腹侍女退了下去。虽然对柔萍并无半点疑忌,但这个时候,她不得不万分小心,凯觎皇位的远远不止她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说京城中有资格问鼎大宝的皇子还有三人,就是那些老王爷也不是好对付的。

但是,萧氏自信能够压下局面,不说是皇帝亲手交与她的遗诏,就是丰台大营的那数万军马就不是吃素的。九门提督张乾的抉择是投靠风无惜以求富贵,这无疑是最最愚蠢的举动。若非她为了观风色而没有下达懿旨,怕是张乾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没错,无论是为了名正言顺还是为了江山大统,她势必都得支持无痕,不过,为了替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局面愈乱愈能显示出自己这个皇后的重要。如此一来,将来无痕登基之后,对她这个太后也不会阳奉阴违,这就是萧氏的真正盘算。

不过,展破寒那里也应该派人去联系了。萧氏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张乾先前进宫禀报时曾经隔着帘子和她见了一面,马匹拍的震天响,真不知道皇帝当年为何会看上这样的货色。也托了此人的福,如今她的人进出城门不会有任何限制,但去西北报讯却是不必了,倘若无痕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帝位也决计坐不稳。

风无方,风无方……萧氏不由念叨起了这个名字,他又会如何自处呢?

第二十五章 价码

西北大营的风无方也有他自己的消息渠道,因此,得知消息的时机不过比风无方晚六个时辰。尽管已是半晚,但被人从行军床上惊醒的他没有半分怒意,这种消息若是还不惊动他,恐怕那几个心腹亲兵就该掉脑袋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度回味了一遍那人传来的口信,脸色由茫然转向了疑惑,然后又是全然的坚决。可以说,风无痕能否顺利回京全都操之于他一人之手,倘若是他有意留难,或是干脆扣下这位太子,那将来的大位就铁定属于别人。或者说,他,安亲王风无方,如今正是皇位归属的关键!

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真好,风无方突然露出一丝轻笑,三十五岁了,三十五岁的大将军,又硬生生地将父亲遗留下的郡王提升到了亲王,离当年的风寰宇也只差一个世袭罔替而已。风无方知道,要做人情就得卖一个大的,像风寰宇当年殚精竭虑,鞍前马后的劳顿,反而显示不出价值来,这才遭到一个兔死狗烹的下场。若是京城真有哪个皇子或是王爷来人笼络,他在考虑是否演一场好戏给风无痕这个堂弟瞧瞧。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但是,将来的新君至少要保住他现有的权势和地位才行。

诸部王公真正意义上的会议至今还是第一次召开,虽说前几次也商议过不少条约和要事,不过大多是吵吵嚷嚷地场面。而今却大不相同,赖善虽然仍未曾苏醒,但其长子克尔泰得到了风无痕的支持。因此作为代理者出席了这一次强者的会议。吸取了前几次徒劳无功地教训之后,这一次的会议只有草原上公认的七大部族参加,其中漠南三部。漠西一部,漠北三部。而准噶尔部以一个部族之力几乎囊括了整个漠西,因此真正实力最强。

这无疑是一次瓜分地会谈,对于那些小部族来说,挑选一个值得信赖并可以依靠的强大部落自然是第一选择,因此漠南蒙古三大部才会你追我赶。萨克亲王胡里奇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和准噶尔部相勾结,无非都是为了提升部族地实力。此刻,他们全都是一声不响,目光全都集中在一张地图上。

同样,这也是一张罗刹人精心绘制的地图,草原疆域瞬息万变,那些罗刹人对于这块肥肉虎视眈眈,因此也不知派人打探过多少次,在这一方面反而比中原更具优势。这张地图便是索图亲王鄂里的珍藏,他在昨天夜里就受到了风无痕的紧急召见。已是知晓了萨克亲王胡里奇的暗中勾当,这才贡献出了自己地宝贝以供大家参考。

眼看着众人热切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图上,风无痕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清明。然而。他知道,那几个恨不得把身体伏在地图上的人当中,至少有两人就怀着别样的心思。客图策零和胡里奇,这是两个自他来到草原后见过的最深藏不露的家伙。而今天,也应该作一个暂时的了结了。

许久,客图策零才抬起头来,满是奸猾地笑道:“太子殿下今次可是爽快,光这张图可就不是寻常货色。漠西乃是我准噶尔部的发源之地,根本中的根本,下臣看各位王爷似乎都有看中地地方,也都想争取更大的好处,所以下臣就退出好了。只要太子殿下能令朝廷给下臣册封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下臣就准备安安分分地在那里养老了。”

这话谁都不信,就凭这些天来客图策零表现出来地态度,各王公谁不是对其抱有戒心。不过,客图策零据有漠西的大片地盘,此次的要求不过是顺势而为,毕竟漠南漠北各部若是联合起来,他就是实力再强也讨不了好去。

萨克亲王胡里奇也不客气,笑吟吟地捋着胡子第二个开口道:“小王的部族在漠南也算是世代居住了,虽然以前不及库尔腾部黄金部族地荣光,但也算是强盛。不过,中原有一句老话,沧海桑田,库尔腾部占着漠南蒙古盟主的位子也已经有几十年了,期间我部谨遵皇上旨意,从未试图染指。如今小王不才,恳请朝廷重新裁定,立一位大家都服帖的新盟主。”

胡里奇这话万分突然,除了索图亲王鄂里以及和朝廷一向关系密切的漠北蒙古钦察部之外,就只有克尔泰隐隐约约察觉到一点端倪,其他王公全是愕然。不过,众人全都清楚,库尔腾部虽然为漠南蒙古的领袖,但其地位却是靠着和凌云皇族的联姻而来,后来更是在孝慈皇后晋封后达到了顶峰。如今赖善生死不明,其幼子布托阴谋弑父不果被囚,部族中能压得住阵脚的便只有克尔泰,实力肯定会大不如前。胡里奇这等做法虽然是趁人之危,但秉着草原上弱肉强食的道理,众人也倒是无话可说。

克尔泰强自抑制心中愤怒,沉着地不发一言,他事先已是按照风无痕的吩咐准备好了奏报朝廷的奏折,无非就是请求袭封以及赐婚而已。

赖善突然蒙受这样的打击,即便能够苏醒,怕是也再难理部落之事,因此他这个亲王算是承袭定了。除此之外,父王的另一桩大事他也未曾忘记,雅娜虽然不是他同父同母的妹妹,但倘若能嫁进后宫,那库尔腾部将来也有复兴的希望。

“小王知道此事也许让太子殿下为难,不过在此的七位王公都是尊贵之人,应该可以决定此事。”胡里奇站起来抚胸一礼道,“小王承诺,若是真能成为漠南盟主,一定会尽力让漠南草原的民众得以安居。当然,我萨克部铁骑十万也不是吃素的,朝廷一声令下,自当竭力效劳。”

他又朝风无痕看了一眼,神情恭谨地低下头道,“为了表示我部的诚意,小王愿意以嫡妃所出的幼女明秀侍奉殿下。除此之外,先前太子殿下也应该见过小王次子雷钦,他一向仰慕天朝学问,因此这次小王想令他随同殿下一同回京,一是进京纳贡,二则是为了表示,我萨克部将世世代代臣服于尊贵的皇帝陛下。”

饶是风无痕先前已经知晓胡里奇和客图策零之间的勾当,此时也不由惊得面色一凛。比之库尔腾部先前所为,胡里奇竟然不惜先以女许之皇室,再以次子为质,用心良苦就只为了那漠南盟主的虚衔,这简直是天大的荒谬。风无痕仅仅扫视了众人一眼,就发觉了客图策零脸上的微妙神情,看来他对此不仅早就知晓,甚至是赞成的。对方已经把话说到了这种程度,若是再没有半分表示,今天的会议也就白开了。

“萨克亲王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漠南盟主的荣耀而已,这个孤虽然不能立刻答应,但也会即刻向父皇禀报。”风无痕沉吟半晌,这才露出了一个大有意味的笑容,“如今赖善王爷因故不能行盟主之事,而克尔泰世子也还年轻,漠南蒙古确实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操持。”他见对面的索图亲王鄂里露出不忿之色,只能无奈地微微摇头,“既然萨克亲王刚才也说了请诸位王爷共同决断,孤也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克尔泰自然是不会有反对意见,他新近掌权,人微言轻,所以即便事关部族利益,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这年头,他只有肃清了部族的所有势力,理出头绪之后,才是真正的库尔腾之主。

索图亲王鄂里有心反对,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上佳的理由,更何况三大部中,萨克部本就比他的部族略胜一筹,再加上还有准噶尔部暗中撑着,他还不如退而求其次,先着意和库尔腾部结成最坚实的同盟,免得那位昔日的盟友把自己卖了。

如此一来,胡里奇便稳稳当当地拿到了四个部落的支持,其他三部见与己无关,也就爽快地表示答应。接下来的事情便容易多了,除了一些有特殊出产的小部族成为了香饽饽之外,其他的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而已。足足讨论了三个时辰,众人终于将该议的事情处理完了,心思不由就转到了其他方面去。

由于赖善的突然变故,那达慕也就只能草草收场,不过从赛场的表现来看,各部都有所收获。特别是那个在射艺场上横空出世的年轻牧民更是得到了诸多王公的青睐,所幸他只是来自于一个小部落,倒是索图亲王鄂里命人和那位台吉作了交涉,用了百匹骏马交换了他过来。就连风无痕也是在赛场上的败将中拣选了不少勇士,用极小的代价就从他们的主子那里买了这些人的性命,自然是换得了别人得感恩戴德。

但满心火气的鄂里却不想放过特古,尽管不能和此人背后的主子过不去,但只要能羞辱一下客图策零的部属,他还是觉得分外解气。中午克尔泰请诸王公赴宴的时候,他便傲慢地朝着客图策零背后的特古发话道:“前一次客图策零汗曾经夸下海口,说是你的这位部下一定能在射箭一项中夺得魁首,可惜那一日的表演赛被迫中断,否则恐怕他就要为准噶尔部丢脸了。”

第二十六章 完结

特古的眼中瞬息闪过一丝寒光,随即又变作了那等若无其事的神情,他这些天来的举止众人都看在眼里,深知其秉性的诸王公也没有注意他的表情,只是观察着客图策零的一举一动。倘若他连这种挑衅也能轻易容忍,那这些王公对他的戒心便又得上升几分。

然而,这一次客图策零显然并不想再忍气吞声,他霍地站了起来,冷笑连连,目光中更是杀机毕露。“鄂里王爷,你不过是派了一个小小的只会射箭的家伙出来,就想让我麾下的猛将和他拼个死活么?若是我此刻派一个精通摔跤的奴隶,让他和你的将军来一场对决,输者便立刻处死,不知你是否能够接受?”

他又重重地冷哼一声,随即正眼都不瞧鄂里一下,躬身对风无痕道,“之前下臣曾经向殿下表达过想和天朝皇族联姻的心愿,还请殿下大力周全。下臣再次发誓,迎娶天朝贵女之后绝不另立侧妃,倘若贵女有子嗣,定将立其为世子,绝不食言!”

先是萨克亲王胡里奇,后是准噶尔汗客图策零,竟然轮流向朝廷提出了这等诱人至极的交换条件,这无疑让其他人万分惊讶。就连索图亲王鄂里也几乎忘记了客图策零先前刻薄的言辞,定下心来思索这两人刻意示好的用心。

风无痕却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了,这个时候再保持矜持怎么都不合适,不管客图策零的真实意图如何。他毕竟都已经明确表达了意愿,即便彼此撕破脸也是将来地事。“王爷的心意孤明白了,此次前来西北。一共有四位宗女随行,前次已奉皇上旨意将三位宗女许配漠南蒙古的三位王爷。之前孤也曾有意。若是会盟顺利而王爷确实也有臣服之心地话,便可代表朝廷将她许配于你。如今王爷既然有此诚意,那便不用再等朝廷旨意了,择日即可完婚。”

客图策零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盛了些,尽管他早就得知了此事。但风无痕亲口应承却是另一回事。将来是否会翻脸并不重要,重要地是现在,朝廷的大军只要还是那个安亲王风无方领衔,他的准噶尔大军确实难越雷池一步。

“多谢太子殿下成全。”客图策零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抚胸一礼道。显然,作为王者,他看重的是真实的利益,对于那些繁琐地世俗礼节,他并不十分在意,否则也不会忍受那些王公的冷嘲热讽。

将各大亲王全都抚平了之后。风无痕也无暇再耽误时间,直截了当地将其余各部的大小王公召集了起来,然后一口气宣布了此次会盟的所有条约。先前还以为有便宜可占的众人全都是大失所望。风无痕一直都是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又始终不紧不慢地拖着议事的进程,这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位太子殿下根本就是为了打压那些强势部落的气焰。顺便扶持各小部族一把。事实的巨大落差让他们全都傻了眼,不过,看着对面那些脸上挂着高深莫测表情的亲王们,他们不约而同地将愤恨藏在了心底。

风无痕也在衡量着此次地得失,他奉了父皇旨意不远千里来到西北,为的就是为朝廷安抚住这些王公。如今看来,既定目的最多只完成了一小半。时间,他最缺少地就是时间,虽然非常想弄清楚京城的局势,但他知道,只有在消息未曾外泻的时候,他的安全和将来才有保障。否则,就凭客图策零和胡里奇这两个老奸巨猾地家伙,他能否能顺利返京还难说。

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小王公一边耐着性子审阅那些五花八门的盟约,一边情不自禁地偷眼打量着上座上风无痕的脸色。虽然这位太子殿下始终一副沉静自持的模样,但他们还是察觉出一丝异样。说不定这份盟约是那几个亲王联手施压的结果,他们的心中几乎同时转过这样一个念头,不少人甚至暗自盘算起如何见上风无痕一面来。

闹哄哄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风无痕婉拒了克尔泰的邀请,带着从人先行回到了自己的大帐。一进营地,他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除了方勇,其余的报讯人一个都没有,显然是都被堵在了京城中。

这副情景让他轻易就猜出了那个变节的混战 九门提督张乾,若非他的默许,京城又怎会不通讯息?

由于萨克亲王胡里奇和准噶尔的勾结,原本派到萨克部的那个幕僚便异常尴尬了,因此,风无痕思前想后,还是将人撤了回来。他现在能信任的人并不多,因此不想牺牲属下。有了朝廷这一层关系,怕是那人要得到信任也不容易,更何况西北战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举爆发。于是,此人就代替了原本驻扎在库尔腾部的年嘉诚,而年嘉诚自然是万分喜悦地再度回到了这位太子殿下身边。

京城中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萧云朝和虞荣期都还蒙在鼓里。自从和那些王公打过一次交道之后,萧云朝就失却了和他们议事的兴致,中原世族的矜持和骄傲让他分外看不起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蛮子,所以也就在帐中享着无边艳福,偶尔才到风无痕这边来打个转。他是笃定得很,从风无痕先前的态度来看,对他这个舅舅至少还是存着笼络之心,所以即便他再不出力,回京也不至于吃挂落,甚至还能捞到好处。

至于虞荣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理藩院本就是兼着羁索蒙古各部的差使,所以他虽然不用参与每一次会谈,暗中却也是接触了不少王公,当然,打着的却是风无痕这个太子的旗号。这一夜也同样如此,风无痕自然是不便接见那些心怀不满的小部王公,但虞荣期就没有这个顾忌了。领会了风无痕的心意之后,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见了十几个人,忙地连一口茶都喝不上,最后几乎没累倒。

不过,看在快要回京的份上,虞荣期还是相当积极。毕竟,以文臣的身份成为理藩院尚书,他还是第一人。按照惯例,那些从西北军营统帅之位退下来的皇亲国戚,才是这个职务的第一人选。他已经老了,若是能在致休前捞上一个大功,那以后的爵位和子孙的恩荫就能再升上一步。

年嘉诚现在俨然已是成为了风无痕的心腹,虽然他身上仍然只有进萧府前的那个举人功名,但为太子幕僚和权臣清客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他自负满腹学问经纶,将来必得重用,因此在风无痕面前非但不敢卖弄,反而比平时更谨慎了几分。

如今,他就在拼命消化风无痕透露的消息,京城的变故犹如寒风一般,几乎将他的心冻成了冰块。可以想见,一旦这个消息泄漏,其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许久之后,他方才艰难地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您还要撑着将客图策零的婚事办完才能动身回京?”

风无痕的脸色几乎可以凝出霜来,他当然想长出翅膀飞回京城去,可情势决计不容许他这么随意。“没错,若是孤急匆匆地离开,恐怕谣言立刻会传遍整个草原,这次的会盟就再也没有半点约束力。”他沉声道,六卜年,如今你必须拟定出万全的说辞,毕竟朝廷也不可能沉默太久。倘若有人给了安亲王什么无法抗拒的条件,那孤就被动了。近日之内,你必须回西北军营,一定要争取到安亲王的支持。”

年嘉诚不由悚然动容,虽然事先有所准备,但风无痕骤然托此大任,他还是感到一阵心悸。安亲王领着西北大营的数十万军马,若是真的被人拉拢过去,那风无痕这个太子无疑就是困在笼中的巨兽,半点动弹不得。

风无痕又转向了角落中的徐春书,“子煦,这一次你也必须跑一趟了,奋威将军段致远的兵力虽然不及西北大营,但好歹也是一股牵制力量。段致远是一个聪明人,你只需稍稍提点一下,他就应该知道如何抉择,若是真的事情有变,他那边应该也可以依靠一下。”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即便他当初和风无方再交好,此时也难保这个堂兄是否会在利益驱动下做出不当举动。

徐春书躬身应是,比起安亲王风无方来,段致远无疑要好对付许多,因此风无痕才把能言善辩的年嘉诚派去了西北大营。徐春书既然身为风无痕的心腹侍卫,这一点当然看得很清楚。“殿下,卑职不在此地,那些侍卫就暂时让石宗代领好了。”他沉吟半晌,又出言建议道,他不提冥绝,自然是因为这个冰块一切都以风无痕的安危为优先,对于整合别人的力量并没有什么心得。反倒是石宗习了多年射艺,心静如水自是不在话下,等闲不会有任何闪失。

风无痕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徐春书的提议,对于那八个跟随了多年的侍卫,他当然是不会有什么别样的想法。他瞥了一眼侍立一旁,犹如没事人一般的石宗,眼中又闪过一丝赞许。“石宗,你现在就去见客图策零,把婚期先定下来,借库尔腾部的地方把婚事赶紧办了。横竖已是有两位亲王的先例在,不怕别人说闲话。”他仿佛是想到了嫁到准噶尔和萨克部的两位宗女,眼神突然黯淡了一下,“能否在草原立足,就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第二十七章 交涉

风无痕属下的两个人离开库尔腾部,这个消息在其他王公中并没有引起多大重视,然而,客图策零却是思量了好一阵子。不过,如今他也没大功夫一直注意风无痕这个太子,所以见没什么异动之后也就作罢。

比起这些来,他更重视的是即将到来的婚礼,将来即便撕破脸,他也能凭着姻亲关系得到好处。与大业不同,在他心里,女人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然而,当新娘真正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时候,客图策零还是大吃一惊。中原女子向以温柔沉静而闻名,草原少女从小就练习骑射畜牧,因此少有那种气质。不过,平昭郡主风凡琳显然并不是他先前猜想的那种女子。不仅是举止还是寥寥几句言语,光是“得体”二字已经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客图策零甚至可以隐隐觉察到她眸子里闪过的智慧光芒。看来自己是捡到宝了,他得意地一笑,猛地将满满一碗烈酒一饮而尽。

尽管面对着诸多王公的审视,风凡琳仍然是镇定自若。不同于其他三个宗女,她嫁的人可以说是朝廷的大敌,因此奢谈什么幸福之类的话无非是妄想。她瞥了一眼那个自己命中注定的男人,目光复杂不已。

为了不嫁给那些权贵子弟蹉跎岁月,为了不让父母利用自己的婚姻,她这才有意被挑中嫁到蒙古。

“王妃。”身边的陪嫁侍女怯生生地开口道,“王爷过来了。”

风凡琳这才见到客图策零略有些摇晃地走了过来,一手捧着一碗马奶酒。其中一份显然是为她准备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心却在砰砰直跳。

“王妃。今日是你我大喜地日子。能娶到像你这样的皇族贵女,乃是我的福分。”客图策零仿佛醉了一般。丝毫未觉身边地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两人身上,“若是你不嫌弃,请饮下这碗马奶酒,从今往后,我将像珍爱月亮一样善待你。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草原汉子有几个会说这样的情话,因此几个好事地王公已是在旁边嗤笑起来,就连索图亲王鄂里也不由莞尔,随即又把脸绷得紧紧的。

风凡琳大大方方地接过那碗酒,端起碗便大口喝了起来,不过她显然没料到这种看似香醇的酒居然有那等劲道,因此一饮而尽之后便禁不住咳嗽了两声,脸上也闪过一丝红晕。

“好,王妃真是女中豪杰!”特古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叫好道,激起了众人的一阵斜视。不过。风凡琳的这种气度无疑让许多王公称羡不已,甚至有人也开始盘算向朝廷求亲。对于妻子地配合,客图策零更是心花怒放。毫不在乎地仰头把酒全灌进了口中。“王妃,太子殿下正在那边看着我们,不如前去谢一声如何?”他大有深意地朝风无痕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开口建议道。

风凡琳自然不可能拒绝。点点头便随在夫婿一起走了过去,旁人连忙让了一条道出来。“下臣多谢朝廷赐予准噶尔这么一个美貌动人,善解人意的王妃。”客图策零深深地弯腰谢道,“殿下,平昭郡主已经以她的美貌和性情征服了所有人,在此,下臣也要感谢殿下将这位尊贵的皇族之女留给了准噶尔部。“这番话虽然得体,但却暗含机锋,索图亲王鄂里和萨克亲王胡里奇同时一愣,随即便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风凡琳微微一笑,她并不属于那种容貌万分出色的美女,先前被客图策零这么一说,反倒是觉得有几分不适,此时见夫婿仿佛又有意挑拨,便出言道:“凡琳不过是一介普通女子,哪来的什么美貌性情?我家王爷大约是喝醉了,各位王爷,单单你们刚才灌他的酒怕是不知十数碗吧?”她趋前一步扶住了丈夫的身子,这才继续道,“若是再这样喝下去,怕是明日他就不用起来了。”

鄂里和胡里奇又仔细打量了风凡琳一眼,这才发觉此女相貌不过清秀,远远比不上自己的新王妃,也就释了怀,干笑两声便退开了去。对于风凡琳轻描淡写地两句话,风无痕分外满意,当下谦逊了一番之后也就打发这一对新婚夫妇进了他们自己的大帐。太子殿下既然都作了主,一帮有意留难的王公也就悻悻地自己喝起闷酒来。

客图策零对这门亲事异常满意,新妇地举止无不表明了她的内涵远非寻常贵妇,所以他倒是觉得更有趣了。对他这个纵横漠西的霸主来说,寻一个够得上挑战性的妻子也是一件可喜地事。第二天一早,他就携着新妇来向风无痕道别,这次会盟对他来说不仅分毫无损,反而还捡了现成便宜,不能不说是收获颇丰,因此他就连临别的语气也是分外殷勤。

准噶尔部的大军正是借道萨克部的地盘撤离了漠南草原,这一点虽然隐秘,却还是被索图亲王鄂里宣扬了出去。然而,漠南蒙古诸部本就和漠西各部没有太多往来,所以即便知道准噶尔人的狼子野心,对此却没有十分的重视。相反,如今谁都知道萨克部和准噶尔部的关系,那些本来还对萨克亲王胡里奇成为漠南新盟主的结果不甚满意的王公顿时全都闭上了嘴,一个个收拾利落踏上了回程。只有实力才是王道,这些小部族虽然现在还不济,但借着那达慕的机会,风无痕从他们那边搜刮了不少人才,所以王公们至少和朝廷攀上了关系,多少还有些收获。

风无痕直到从段致远那边得到满意的回复后才准备离开,在此期间,库尔腾亲王赖善总算醒了过来,但身子却虚弱得很。对于自己的宠妃和幼子做出了那等勾当,他几乎没有气得再度昏厥,毫不犹豫地便下令将两人驱逐出部族,甚至还令克尔泰清除所有相关亲贵。想到当时的危难一刻,赖善恨不得将这对狠心的母子立地斩杀,最终还是由于一点情分而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不过,对于克尔泰急于承袭爵位的心思,赖善还是有几许不满,但在风无痕的开导之下还是平息了下来。横竖他是过一年算一年了,也没必要再斤斤计较权势,守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妻子,他也该享享清福了。

克尔泰在得到父王的承诺之后万分欣喜,当然,他可不会像父王那般大度。在部族驱逐了博特氏和布托母子以及相关亲贵的当天夜里,他就遣了心腹亲兵将一行人全部斩杀,甚至还伪装成马贼所为。而紧盯着克尔泰一举一动的风无痕几乎是即时得到了消息,心中对于这个未来的库尔腾亲王又有了新的认识。这种形同狼一般的王公很难驾驭,要把这种人驯服成猎犬,怕是得用十万分的心思才行。

踏上回程的风无痕多了不少累赘,赖善为了表示郑重,特意遣了侄儿巴图格护送女儿雅娜郡主入京,而萨克亲王胡里奇也遣了此子雷钦护送女儿明秀。若非风无痕的态度坚决,怕是欲将部族贵女送往太子东宫的王公不在少数。饶是如此,风无痕也感到头大不已,雅娜郡主倒还好,看上去不过是个孩子,但那个明秀却显然不是普通角色。他这次回京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风险,因此已是打定主意,先见过安亲王风无方之后,就把人留在起初萧云朝行辕所在地龙青县。

虽然年嘉诚早已先期抵达,但安亲王风无方的态度却仍不明朗,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出于谨慎,年嘉诚并未提到京城的变故,只是绕着圈子探知风无方的心意,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因此,年嘉诚与风无痕一行会合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沮丧和不服,面对风无方这样一个曾经在地方和西北厮混过多年的皇族,他的阅历其实还是浅了一些。

“无方哥,看来你是给孤的那个幕僚吃了不少苦头。”风无痕一见面就毫不客气地道,“说吧,不用和孤兜圈子了,京中的情势你肯定知道,再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就未免太见外了。”他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自失地一笑,“是不是无惜派人联络过你?”

“我还没答应呢!”风无方舒服地将身子全部陷在那张铺着狐皮的太师椅中,许久才抬起头来,目光中已是带了几许期望,“你也知道,他们想让我做什么。不过,无痕,即便我肯派人护送你进京,如果京中再有什么变故,或是来一道矫诏,你该如何自处?”

风无痕冷笑一声,杀机毕露地答道:“无方哥无非再问孤的决心而已,眼下还有选择的余地么?”他反问了一句,突然又用一种玄妙的语气道,“以父皇的精明,敢在那个时候让孤出京城,又怎会没有完全的打算?若是他们想借此起事,不过自寻死路罢了。再者,孤还有别的杀手锏!”

风无方看着对方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陡然有几分失落,但他乃是心志坚毅的人,轻易不会受别人的影响。沉思了好一会,他的双目顿时精芒大盛,“一句话,太子殿下,若是你登基,是否能给我一个承诺!”

第二十八章 潜出

所谓承诺对帝王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因此往往是登基之前许诺无数,待到成功之后,却总是诛杀功臣,铲除异己。风无痕虽然自忖不是那等兔死狗烹的阴鹜之人,但他更知道风无方的精明,一个承诺若是就能让他效力,怕是他早就投了别人麾下了。

“无方哥,你究竟要什么?”他又走近了两步,四目对视之下激起阵阵波澜,“当年我落魄之时,便只有你未曾嫌弃,因此只要是能够做到的,我绝不会吝惜。不过,这江山社稷乃是自太祖传下来的,过分的要求便恕我无能为力了。”风无方如此直接,实在不符合他平日的心性,所以风无痕已是犯了嘀咕。

风无方突然仰天长笑,他本就是内功精湛的武士,因此阵阵声波在室内回荡,刺得风无痕脸色大变。“好,你这句话说得痛快,若是你像风无惜那般直截了当地答应,也就太让我失望了!”他突然伸出手扳住风无痕双肩,一字一句地道,“我风无方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不过父王的前车之鉴犹在,所以不得不讨一个说法。一句话,你若是能够顺利登基,就放我在西北二十年,不要听信谗言召我回去。作为回报,我将在任期之内为你平定准噶尔部,扫除朝廷在西北的最大祸根。”

风无痕不由悚然动容,他没有料到风无方始终抱着这样的想法。当年风无方之父,前任安郡王也曾经任过西北大营的统帅,英勇善战不说。杀伐决断不逊于以往任何大将军。然而,皇帝因为几个御史和重臣的密奏,为防万一而将安郡王召回。并且从此再也没有让他上过疆场,导致一代名将郁郁而终。若非八年前端亲王风寰杰地失势。恐怕大将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风无方。

“无方哥,西北大营的主帅历来是五年一任,要为你破例虽然困难,但并无不可。”风无痕权衡再三,终于开口道。“当年皇叔的遭遇我也很遗憾,不过三人成虎,流言之说祸乱朝廷,扰乱民心却是自古有之,不得不防。既为人君,便不得不虑及江山社稷,将一切祸根掐断于襁褓之中,父皇当年所为便是如此。无方哥,我知道,此时此刻若得了你地支持便能平安返京。但我不想作无谓的保证。一句话,你若是能让群臣始终认为有放你在西北地必要,那此事就再无半点疑虑。”

风无方深深地看了这个堂弟一眼。嘴角又露出了一丝微笑。“无痕,你这个样子还算有点意思,颇有些高深莫测的意思啊!”他徐徐转身,负手走到窗前。傲然道,“你此话无疑是让我搅乱草原局势,此事你放心,我派在各部的细作不在少数,收买的亲贵更是直达诸王公的身侧。客图策零想要凭一己之力夺取蒙古霸业,他地火候还远远不够。”他倏地转过头来,面上又现出了一丝狡黠,“还是你对我这个堂哥就这么没把握?”

见风无方这般做派,风无痕的心中已是大定,禁不住也打趣起来。

“无方哥,你如今可是夸下了海口,孤就在这里应承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在战略上来一场真正的大捷,那个世袭罔替的头衔就跑不了。虽说具有这份荣耀的皇族子弟大多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孤以为,安亲王你也许会成为第一个例外。”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风无痕也就顺理成章地改了称呼,不过话中的深意依旧十足。

何蔚涛连连求见皇后萧氏无果之后,心中未免惴惴然,和他一样不安的还有户部尚书越千繁。九门提督的人牢牢看住了两人的府邸,要出去一次几乎是难如登天,到了这等时候,两人就是再愚钝也猜出了张乾的用心,因此只得在心底痛骂不已。不过,他们心中却仍抱有希望,不说丰台大营地展破寒乃是一员猛将,就连驻守西山的锐健营里还有数万忠于皇帝的将士。只要皇后萧氏在关键时刻能选对立场,大势仍然是倾向于太子风无痕这一边。

太子东宫之中,几个主事人正坐在那里议事,脸上均是前所未有地凝重。事情到了如今,已经早没有了可以转圈的余地,皇后萧氏的态度无疑成了目前最重要的关键。然而,这里地每一个人都无法出东宫一步,形同软禁的局面让他们既恼怒又无奈。饶是像越起烟和师京奇这样平日自负智计的人,此时也有些乱了方寸。

“陈老还是没有消息么?”越起烟第一个开口问道,“已经足足五天了,张乾的人把东宫四处都守得严严实实,看来是早已成为了叛逆。他们能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的病情。若非他们算准了皇上会一病不起,回天乏术,也绝不敢这样胆大妄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