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竹抬脚而走,本不想说什么,看着沐师弟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淡淡解释道:“她使用的是血遁,追不上。”

沐老爷子表情像吃了只苍蝇,血遁——距离上次,也才短短五年时间,她已经能使用血遁这样的高级货了,可见这五年来,她不知道又练了多少“灵丹”…沐老爷子每次一想到当年,都是满腔悔恨。

可是,这世上,若有后悔药吃,大概很多事情,都有不一样的结果吧?

沐老爷子此刻突然想起的,是孙子沐天南那看着嬉皮笑脸,其实最爱在无人时悄悄皱起的眉头。

心智坚定的人,最容易心生执念,这样的性子有好有坏——一念可成仙,一念也可化魔。

纵是他们这些身俱道基的所谓天眷者,要想在如今乌烟瘴气的俗世中寻求一缕仙缘,又是何等的难?

沐老爷子人生过一百五岁余,在月夜中颇感无奈,望向林家别墅方向,他们可曾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一个邪魔抓去了?

回应沐老爷子的是,是寂静的月色中,金雕略带戾气的叫声。

小金天生灵感,对邪气感应最强,突然失去了林洛然的气息,小金那颗卫主的雕心危机大起,黎兮儿她们不是它的主人,如何能命令它行事,小金嘶叫几声,双翅打开,冲天而起,直往林洛然气息消失的方向追去。

沐老爷子望着金雕飞走的方向若有所思,这雕儿,听说有些奇异,难道是去寻它主人去了?

林洛然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充满血气的地宫中。

她还在半梦半醒间,就感觉自己身处一处无边的血海,等睁开了眼睛,才发现原来眼前的场景,远比梦中更可怕。

她卧倒的两步之遥,就是一个不断翻滚的红色血池,浓浓的血腥味告诉林洛然,这绝对不是染料——是人血!

林洛然觉得浑身无力,一时竟不能挣扎起身,她眸光一转,将这地方尽收眼底。

说起地宫,她这辈子到现在只进过两个,一个是密境中白衣女尸那坑爹的水下地宫,明明是陵宫,还遍种莲花,让林洛然恶心的是,这个血池当中,也有一株残荷,只见荷叶,不见花…该不会黑衣女人手上拿着的那一朵,就是这池中所生的吧?

长于血池当中的黑莲。

林洛然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因为是侧躺着,林洛然费力扭动了头,就看见了顶部。这里似乎要白衣女尸的那个地宫小得多。只是墙壁都有蜿蜒的裂缝,从顶部到四周的墙壁,都在不算往外渗着鲜血。这些血液不算滴下,最后都汇聚到血池中,变成其中的一员。

“滴答——”一滴凉凉的东西滴落在林洛然的脸颊,她垂眸一看,原来不止是天花板和墙壁,这个地方竟然没有一处干爽之处,连她自己也是半个身体都躺在了血泊中,一身绿色的裙子被血污了,颜色看起来叫人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她浑身酥软,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躺了多久了。这样使不上力的感觉,她在蓝鸟俱乐部的巷子里,从邹耀威手下体会过,此时不用说,这自然是黑衣女人弄的鬼。

“出来,你在哪里!”林洛然大喝出声,她以为自己是一声暴喝,其实细弱蚊鸣。上次中了邹耀威的粉雾,似乎是珠子主动给解的毒,林洛然感觉到这番的不对劲,正要去查看珠子,黑衣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小年纪,就有练气后期修为,还真是让人嫉妒的天资…”

林洛然抬头,黑衣女人的脸就停留在她头部一尺远的地方,似乎打量林洛然的长相。

过了片刻,黑衣女人“啧啧”两声,指尖从林洛然的额头滑过,“真是可惜了,长的也不错呢,如今却要祭了我这血池。”

林洛然说话有些费力,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样杀了这般多人修行…到底值不值?”

她拖着爸妈一起修行,已是前路渺茫,这样用血路堆出来的,修的只能是“魔”了。修仙若是为了畅行天地间,那修魔呢?

“值不值?”黑衣女人娇笑起来,先是笑的弯下了腰,直不起身子,最后笑得眼泪几乎都流了出来。

你这样的名门弟子,如何能体会废修的心情?

值不值…她也曾经在那深山绿水间求仙缘,因为资质太差,别人修炼的时候,她在修炼,别人休息的时候,她还在修炼。

可是结果,又是如何呢?

黑衣女人一想起多年前的旧事,情绪就难免激动起来,带得血池翻滚不已——所以,她才这样恨,恨像眼前这样躺在地上的,年纪轻轻就修到了练气后期的女人!

如果她是废修,那便叫修行界中所有的天才,都陪着她陨落吧!

黑衣女人又笑了起来,眼中水光早就不见:

“现在安静地很,我们可以讨论丹道了!”

她一边居高临下说话,一边看向了血池的方向,似乎又什么好玩的东西在那边。林洛然忍不住扭头也看去——

那是她毫无知觉的右手,手腕搭在血池上空,一道殷红的伤口就在珠子处,正滴滴答答,缓慢地往池中滴着血。

第一百五十三章 金陵,又见金陵

安静而血腥的地宫中,身穿绮绿衣裙的女子卧倒在地宫当中,满身血污,右手腕一个伤口,正在滴滴答答往血池中滴血。

林洛然苦笑,原来被放血了,怪不得虚弱无力犹甚中了邹耀威的粉雾之时,看来不单是中了粉雾,还有失血过多的原因。

而黑衣女人,要在这种情况下,同林洛然讨论丹道——她恐怕是想把自己炼成所谓的“灵丹”吧?

“这里,是何处?”林洛然勉强问道,其实她哪有心情聊天,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也不知道黑衣女人是没看出她的心思,还是浑然不在意她耍小聪明,那朵黑莲被她往血池中一仍,又好好长在了池中,血水蜿蜒而上,迅速修复了断口,荷茎通透,里面是中空,还能看见鲜血汩汩而上,花瓣吃饱了血,不单舒展开来,还越长越大,露出里面的莲蓬,待到恰好能坐一个人,黑衣女人跃了上去,盘腿而坐,眉眼低垂间消散不少戾气,好似一尊慈眉善目的“修罗观音”。

“这里啊…是个找遍华夏,都不会再有的好地方。”

黑衣女人眨了眨眼,整个人的媚意和戾气在一瞬间褪去不少。

整个华夏都不会再有的地方,这里鲜血成池,戾气又是这样重,林洛然失血过多脑袋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隐隐猜到了几分,却怎么也推不开那扇窗户。

黑衣女人璀璨一笑,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来讨论讨论丹道吧。”

林洛然在说话间,就已经探查过体内灵气,果然全然不能用。神识倒是能用,但是完全联系不到珠子——这地方果然很诡异。

黑衣女人掩嘴而笑,“你也不用拖延时间了,这地方克制一切东西,挣扎又有何用?放心,现在不会杀你的,还要等你流进最后一滴血,还没咽气之时,方可放你入丹炉。听说你是如今唯一的丹道传人了,你说我这样以人为丹,是不是别出心裁,另开了一片天地?”

以人为丹!

这满池的鲜血,都是这黑衣女人用来炼丹的…在她之前,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虽然珠子联系不上,林洛然心里也没有全然绝望。黑衣女人说这里克制一切东西,她是不怎么信的,真有这样的地方,也绝不会出现在俗世,这世上万物平衡,这样逆天的地方,比珠子还要变态千万倍——可是她现在,神识却还是能调用的,黑衣女人的论调,不攻自破。

神识能用,林洛然心中就多了一分仰仗,特别是看见腰间的乾坤袋还挂在身上…

黑衣女人见她久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着急,随着时间的推移,林洛然只会越来越虚弱,那更是翻不起浪花了,她又何必担心。

在血池中一抓,黑衣女人的手中就出现了一小块果冻状的血块,随手抛在了嘴中。这样的血块,对于艾董事长来说,是延寿的灵丹,对黑衣女人来说,不过是类似花生儿瓜子儿一类的零食罢了。

想到自己的血液也正在往血池中流,或许黑衣女人吃的“灵丹”中,就有她的血液,林洛然越来越虚弱,机会只有一次,她要是不能把握,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期…

林洛然费力握紧了左手,几个指头只是动了一下,她的颈间,甚至因为这个轻微的动作,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莲台上的黑衣女人,盯着那唯一的荷叶发呆,似乎一时将林洛然遗忘了。

机会千钧一发,动,还是不动?

高山常常作为作为古人的崇拜对象,满足人们心灵的寄托。

一个地区相互联系的众山之首,古时曾被称作“祖山”,在往日的金陵,钟山就是这样一个地标。

在很多很多年前,那是的钟山还叫“金陵山”,因长江途径山脉的西麓下,金陵邑临江控淮,形势十分险要,所以楚威王选在这里置金陵邑,欲借长江天堑为屏障以图谋天下。

唐《建康实录》明确记有楚威王是“因山立号,置金陵邑”,今日的金陵城虽不再需要借长江天堑来保护民众,但钟山的地位,似乎并没有降低。

钟山风景区的中心,位于苏省金陵市东北郊,它的中心地带,正是名动华夏的中山陵,这是近代一个先知的陵墓,不说节假日,就是平日里从各地赶来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

今天恰巧是周六,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

炙热的阳光抵挡不住游人的热情,中山陵的台阶上,密密麻麻都是人。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夏日中午,但中山陵的游客们,注定会在很多年后,都无法忘记这个中午,无法忘记今天的中山陵。

先是有一家靠在台阶边上休息的游客,发现头顶突然有了一片阴凉,似乎有人在他们头顶撑了一把伞,一家人还在疑惑,他们对面的游客,却仿佛见了鬼一般,惊叫起来。

一个老奶奶,七十多岁了,被儿孙带来感受下中山陵,此时望着对面,一紧张心脏就是一缩,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雕…”四五岁的小萝莉还在看图识字阶段,看到和动物卡片上很像的雕,拍着手咯咯笑起来。

小孩子能看图识物,但是却不知道它们具体该有的大小,小萝莉的母亲却不同,听到女儿的笑声,一把捂住了小萝莉的嘴巴,往人群中退了两步,恨不得对面的雕没听见她女儿说的话——这世上,哪有这么大的雕?更别说,这巨雕浑身像金子般闪亮。

“这是什么?拍神雕侠侣?!”

“屁——”

“废话多,快拍照!”

最新反应过来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们,这些穿着小脚裤的男孩子,化着熊猫眼的女孩子们,用的是最新最潮的手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响,不知道到从正面侧面拍了多少张金雕的照片。

游客们都惊醒过来,纷纷掏出拍摄工具,不落人后拍了起来。

金雕利于石栏上,因为速度太快,似乎是突然出现在人们眼底的,此时双翅垂立,从头到脚足足两人高!

没有人,曾见过这么神俊的金雕!

这是,华夏传说中的异兽么?

这一刻,连一向爱使用火星文的年轻一代们,都很想去查阅查阅资料——谁来告诉他们,这金雕,到底是什么一样的存在?

看这金雕一直很安静,人潮越发朝着这边涌动了。

小金居高临下看着涌动的人头,这种带着灰色浊气的人肉,早就不是它的菜,相比起来,它情愿吃主人提供的水果。

可是,主人的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它要去哪里找呢?

小金偏了偏脑袋,露出非常迷茫的眼神。

第一百五十四章 自损

林洛然每挪动一点手指,都非常的费力。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放弃,仙路渺然,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大有来头的师傅,她是林家的主心骨,是不能死在这里的。

会不会有王子踩着七彩祥云来救她?

林洛然即便是昏昏沉沉中,对这个念头也是嗤之以鼻的。

她出手助徽竹,却被他没有解释的拦下,反害的她淬不及防之下被黑衣女人捉走——这一笔一抵消,徽竹老道以前对林家的看护之情,在林洛然心中重新有了定论。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黑衣女人看着林洛然脸色白的像雪片,她就越高兴:“都说你有一个能帮你洗髓的师傅,你说,他会不会赶来救你呢?”

林洛然没有搭理她,她却又继续自言自语:“你现在不过是留了点血,能有多痛?…那年冬天,我被师傅赶出门,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南下,浑浑噩噩跑到中山陵来,在山脚呆了几天,还是卖门票那个大娘看我可怜,给过一个饼吃…”

林洛然眼珠子动了动,中山陵!她用的是跑到中山陵“来”,而非“去”,华夏的语言就是这样奇妙,只有当一个人身处在那个地方时,她才会用“来”字来形容动向——这里是金陵市的中山陵?

她有点明白黑衣女人说的那句,这是寻遍华夏,都再也找不到的好地方,是什么意思了。

对于黑衣女人来说,这里是练邪功的好地方,对更多的华夏同胞来说,这里代表着一个民族的苦难史,这么多的血,不见得都是黑衣女人杀的人。

“这血池啊,比你想的还要妙一些…谁能想到,那些沁入土层的平民之血,会汇聚到钟山之下的地宫,这里本来是绝佳的风水宝地,所以才会有莲自生,但是现在么,整个血池,都是几十万人的戾气,你说,又有什么东西,敢在这样的地方,放肆?”

黑衣女人越说越得意,这不单是对林洛然的特例,每个被练成“灵丹”的人,在临时之前,都会听一次黑衣女人的发家史和这血池的来历。

她喜欢看他们因为缓慢失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的无力感。

她喜欢看他们,因为恐惧,而哆嗦的唇,而抽搐的眼角——唯有这样,才能减轻一些,她当年在血池里被啃食光血肉,一遍遍白骨重生的痛苦和恨意!

林洛然看她仰天长笑,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她已经失血太多了,这一次机会她不抓住,再过一会儿,恐怕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乾坤袋的口子动了动,一颗五彩的小珠子从中滚落,掉在了地上的血污中,被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迹。林洛然不忧反喜,这样,就更不能引起注意力了。

黑衣女人还在讲述,林洛然的头越发昏昏沉沉了,彩珠在她的神识勉强控制下,慢慢向黑衣女人所坐的莲台上飘去。

两丈,一丈,八尺,三尺…还有不过半尺,已经到了莲台之下!

林洛然右手动了动,黑衣女人前一刻还渺然无知觉,下一刻,手一动,随手将那珠子捞在了手中。

“这就是你保命的东西?”一团血光包裹着珠子,黑衣女人嘲讽笑道,这些所谓的修行天才,一个个,还真是傻得可爱,真当她,对于眼皮下发生的一起,都茫然不知么!

林洛然勉力一笑,珠子被黑衣女人捞到了手中,她是真开心,这一笑,虽然苦中作乐,但却是实打实的真诚——

“爆——”这一声呢喃,林洛然并没有脱口而出,她只是拼尽了神识,联系上了被血光所包裹着的彩珠。

一声巨响,整个地宫都在摇晃!

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将地宫震得摇摇欲坠,连林洛然躺在地上都被牵连,大腿和手臂,甚至脸颊,都被气流冲击的满是伤口。

血池翻滚不已,这用五行灵气强行捏成的珠子,不负它一次性炸药之名,等风平浪静之后,林洛然勉强睁开眼,往莲台望去。

这里能抑制一切法宝和灵器,但是林洛然的这颗珠子,根本没想着要控制它,让暴躁的五行灵气呆在一起,很多时候来讲,这种珠子就是带着自己身上,那也是要随时留心它的安全性的…黑衣女人没想过珠子会在手中暴躁,而且威力还这样大,所以林洛然挣扎着看过去时,看见的就是一个手臂断了一只,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女人。

林洛然同样浑身都是伤口,却牵动嘴角笑了笑。

这样的伤势,没有人能活下来,不是么?

莲台之上,黑衣女人不知生死,林洛然开始再次尝试联系珠子,她如今体内灵气全无,再不补充,肯定走不出这个地宫的。

一刻钟…

珠子还渺无音讯,莲台上却传来了“桀桀”的笑声。

失去了右手的黑衣女人,面目全非,体无完肤,却站了起来。没有人看着像恐怖电影中乱成一团的烂肉像自己走来,还能不怕的。

准确的说,黑衣女人是跳入了血池,向着林洛然所在的方向,游了过来,更叫林洛然惊骇欲死的是,黑衣女人每游两下,身上的皮肤就会恢复一些,等到了林洛然跟前,除了被炸成粉末的右手难以恢复,其它地方已经是白骨生肉,与先前毫无两样了!

黑衣女人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咬牙切齿骂了一声贱人,一脚将林洛然踢下了血池当中!看着林洛然在池中翻滚,很快被池中的血水和怨魂吞没,黑衣女人才抹去了脸上的血污,收了完好无损的黑莲花,一眨眼消失在了地宫中。

池水翻滚,林洛然一沉再沉,这个血池似乎深不见底,她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巨大痛楚,闭着眼都能感受到冤魂的撕扯,和戾气的腐蚀。

痛。

真的好痛。

血肉是不是要被啃食完了,手指是不是已经能看见累累白骨…真的好痛,好累啊——

如果人生可以再来一次,她还会选择踏上修行路,可是她再也不会,因为帮人不成,而让自己陷入这样的自损境地。

但是人生真的可以再来一次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年

小金在中山陵出现的事情,很快随着“微薄”等越来越普及的即时网络分享工具传遍了互联网。

一个网友,还可以说这是PS的,但是几十个,上百个网友,从不同的侧面角度拍照上传的话,小金的存在就毋庸置疑了。

在大家的疯狂转播中,小金很快就红了,“华夏神雕”的呼声越来越响,

金陵的电视台自然闻风而动,金雕时而在中山陵上空盘旋,时而立在屋顶休憩,电视台拍了个够本,又请了一个动物学专家,包括研究华夏传说的学者,准备搞一集特别纪录片。

电视台动作很快,拍片,请嘉宾,到剪辑,也才用了两天时间,就在快要播出时,却接到上头的通知,不能播放…和谐大婶虽然一向都很强,但是至于连一只金雕也和谐?

新闻工作者们百思不解,无奈接到封口令,只有按下满腔的疑惑,将片子私藏。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不是华夏传说中的神兽?

网络的疯狂转载并没有很快消失,因为人们发现,金雕似乎在中山陵安了家,除了去附近的山中捕猎动物,它只会盘旋在中山陵上空,或者于屋顶休息,不会离开这个范围半步。

它到底,在找什么?——这恐怕是每个看见小金的人,都会升起的疑问吧。

为了瞻仰一下神雕,去中山陵旅游的人数一下暴涨,人们发现金雕并不攻击人类,也不害怕人,时间久了,它渐渐成了中山陵的一景。

有些游客会带着生肉去,但是这金雕并不是峨眉山上的猴儿,对游客带来的肉食不屑一顾!它情愿自己去辛苦猎食,也从来没吃过游客一块肉,一片面包…

看着它那在阳光下,仿佛纯金打成的金翎,它不吃嗟来之食的举动,很快在网络上又掀起了狂潮。小金很快成了一部分年轻人崇拜的新图腾,一时间考证华夏传说这一冷了许久的领域学者,变得吃香起来。

虽然电视台不准宣传,但口口相传,各大论坛的讨论,却甚嚣尘上。

远在蓉城青城山的林家别墅中,黎兮儿浏览网络,都是小金的消息,洛东在门边看见,眨着眼睛问道:“小金?”

黎兮儿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洛东不要大声说出来。

林师姐失踪已经有半个月了,林爸是知道那晚的一些情况的,如今只是瞒着林妈罢了。黎兮儿自己也从师门得到了一些情况。她的师尊吩咐她尽快返回门派,以防不测,却被黎兮儿断然拒绝了。

似乎修行界突然钻出了一个魔修,专挑落单的小修士下手,一时人心惶惶。听说林师姐就是被魔修抓走了…黎兮儿默默为自己打气,她若是这时候离开林家,师姐的父母,不是就很危险了吗?

见死不救的青城观主,已经被黎兮儿划入了“坏人”的阵营,她才不放心将林家人交给这牛鼻子照管。

林洛然“失踪”二十天后,宝嘉搬来了林家长住,她也开始修炼林洛然得自贾师傅,又教给了双亲的那套吐纳之术,她将喜爱的珠宝设计工作放到了一旁,对修炼,倾注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三十天后,林妈在网上不经意看见了小金的消息,她默默关掉了网页,哭得老泪纵横,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女儿曾经讲过,小金只认她一个主人的,按小然那么懂事的性格,怎么会半夜突然不见?如今小金日日在外盘旋,似无人照管的野鸟,林妈忧心四起,却不敢去做那最坏的打算。

三个月后,洛东照着林洛然原本的安排,进了蓉城某区的公立小学。林妈林爸,或是黎兮儿,三个人总是轮流去市里住一段时间,方便照顾尚未从自闭症中完全走出来的洛东。

半年后,屈邑人扛不住师门的压力,对林家二老提出了告辞。虽然他是说要回去看望亲友,可是黎兮儿略带鄙视的眼神,让屈邑人涨红了耳根——黎师妹怎么会不知道,他离开的真实原因呢?

屈邑人感觉自己是落荒而逃,仓促间他回望了一眼林家爬满了铁荆棘的围墙,感觉到心中有一处叫羞耻的感觉,迅速萌芽生长,缠绕了屈邑人原本安然的心。

他是一个逃兵。屈邑人这样对自己说,却并不知道,在很多很多年后,他今日的离开,让他无法再踏入林家这栋意义非凡的别墅了。

有的人,从此被一股鸿沟划开,上为天上之云,下者…为地上之泥。

在屈邑人离开后不久,风尘仆仆的文观景,从国外的某个任务中脱身回来,他没有想到,自秘境中的一别,一晃快九个月,他以为会再次见到林洛然,但是得知的,却是佳人再次失踪的消息。

这一次的失踪,比上一次,还要危险许多…

在林洛然失踪后七个月,王妙娥生了个女儿,或许因为玉肤丸清除了体内的毒素,这个女儿秉承灵气滋养,生的玉雪可爱,让崔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夫妻俩渐渐开始知道修行这回事,也知道了林家此时的危机,在修行界的某些前辈,都感觉盯着林家无聊,在某些后辈,自动将林家化到了无用的范围之时,王妙娥夫妻俩却做主买下了离林家最近的十七号别墅,与失去了林洛然这个顶梁柱的林家,做起了紧邻。

商人狡诈,却又最认死理。

朋友朋友,什么才叫朋友,在王妙娥看来,大抵就是你富贵时,我不来过分巴结你,你落难时,我却不能离开你。

林洛然失踪后整整一年,除了盘旋在中山陵上空的小金,很少有人相信她还活着了。

这一年,洛东上了二年级,成绩很好,私下里却很孤僻。那年冬天将他从坏人手中救下的两个姐姐,一个整天只知道修炼,另一个,他仿佛有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了。

这一年,山庄又卖了两栋别墅出去。很少见主人出现,女管家们聊天时,却常常发花痴,据说都是年轻帅气的男主人,又帅又多金,怎不让人心动呢?

这一年,常年租住七号别墅的福满楼董事长,病逝了。艾大小姐出任新董事,行事越发的雷厉风行了,忙的再也没有时间到山庄度假,自然也不用再租别墅了。

第二年,情况依旧是这么不好不坏着。林洛然依旧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死。大家在这样的等待中,越来越绝望,却又故作坚强。

眨眼过了第三年,又是一年夏天,洛东放暑假,大家也不必去市里照顾他,林家别墅里桃子,再次挂满了又大又红的果实。

昔日种下的经过优化的种子,依旧收了一批又一批的蔬菜,铁荆棘缠满了整个墙头,藤蔓丑陋,却开着一串串四季不败的小紫花,若非林家别墅掩藏在深山绿水之间,必然又引起一番议论。

林妈摘了几个番茄,准备中午烧汤,黎兮儿和宝嘉相携而来,一起将她推到了绿荫处,不让她动手。

看着越来越要好的两个姑娘,林妈有时会有一种错觉,她一时失去了一个女儿,上天又给了她两个女儿——只是,我的小然,你在哪儿?

你知道妈在想你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掠影

整整三年的时间,小金几乎已经成了中山陵一个固定的景观。

三年的风吹日晒,霜打雨淋,小金的金翎并没有折损一丝,依旧光亮如初。三年,对小金可能会非常悠长的生命来说,并不算久,所以时间并不是小金的敌人,它的敌人是这三年来,时不时会袭击它的黑衣女人。

若非小金快如利箭的速度,和它坚不可摧的金翎,它可能早变成了黑衣女人所谓的“灵丹”。

所以这三年来,小金也在这样时不时的偷袭中迅速成长。它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和黎兮儿这样的菜鸟在悬崖边对峙三日的傻雕——如果换做今天的小金,再回到密境中的那一幕,它可以将黎兮儿一爪击毙!

黑衣女人有半年没出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小金一天也没有放松警惕,它的眼中,那种憨憨的感觉褪去,渐渐有了王者的风范,普通游客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敢轻易给小金拍照了。

钟山有雕,金光熠熠,飞禽之王者——这已经成了许多华夏人心中的共识。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金并没有过气,精明的商家反而开发了许多以小金为题材的周边商品。

它已经成了唤醒每个华夏人潜意识深处都有的神话梦的图腾。

这只守着中山陵不愿离去的神雕,到底在守候,或者等待什么?

这个问题,在各大门户网竞猜悬赏了三年,网友的回答千奇百怪,隔了三年,却始终也不知道金雕在等什么——其实有一些人,他们大概对小金的守候是知道的,却又难免不屑一顾。

比如青城观主徽竹道人。

这是夏日的一个午后,徽竹调了朱砂,凝神画符。三年一过,徽竹老的越发厉害了。

“啪——”这张符线条出错,符纸无火自燃,还产生了小小的爆破之音。这本来是给小安道长做示范的,徽竹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就失手的。

这是他画了无数次的神行符,朱砂是上好的百年朱砂,符笔是祖传的银狼的额间毛做成的笔,符纸是提取草木之精华做的,这些基础东西,找不到一丝不妥。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是他的心静不宁。

活了一百五十多年,能使徽竹心境不宁的存在,已经很少很少了,这次,会是什么呢?

小安道长奇怪地想,虽然这种想法有些不敬,但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大概没有多少人会比他更清楚。因为徽竹示范失败了,小安有些走神,不由得将视线投到了林家方向——说起来,观主所为,不过是袖手旁观,并不算大恶,小安却觉得有些难堪,让他这三年,再也不好意思去林家。

徽竹曾说,一个门派之主,不需要太多的凡世感情。

同情和怜悯,都是大忌。

小安有些不以为然,却不知道从何反驳。林家毕竟是外人,小安纵然对徽竹的做法感到不好意思,却也不会为了外人去反驳养育他的师长。

想想对林家师姐的印象,却少得可怜。

大抵知道,小洛东是她救下的外姓人,林家待他如己出。

青城观和林家来往的三个月中,小安从林爸林妈口中听到的“林师姐”,似乎并不太善言辞,很能吃苦,很孝顺。

而他第一次见“林师姐”,是奉了师命去送书,林师姐的确话不多,鞋上还沾着泥,整个人很温和,小安却觉得,大概这一辈人中,领头的师姐,就该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