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不知不觉就过了民俗街,荣小妹当然常常来这一带玩,民俗街那些装修的古色古香的餐厅和酒吧,她平时也没少来消费,反正是花她哥的钱,荣小妹倒是大方。

但她没想到,不过是穿过两条巷子,隔开了热闹的旅游街,原来这里还别有洞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 荣小妹当保姆的第一天

精巧的阁楼,前院那整洁清爽的三尺见方水磨地砖,偏向明代的建筑风格,雕花的飞檐在一棵大香樟枝干下若隐若现,连贴墙的青砖,都刻有大方的浮纹,一条甬道,半遮半掩间能看见后院的瓜果飘香…就算是个太妹,荣小妹也知道能在蓉城市区拥有这么一大块儿地做私宅,主家得有多显贵,才能压制的住这几年房价疯长之下的“圈地运动”。

她就像李二婶第一次上门来林家时,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一点点矮下去,只剩下这精巧的明清宅院在视网膜中脱出,在心中渐渐拔高。

偏偏去接他们,一看就有老板派头的曹力扬,还啧啧两声:“荣家妹子,托你的福,我还是第一次踏进来呢。”

出门都有司机的曹力扬,也是第一次被允许进门?

荣小妹虽然人顽劣,此时也被这样的气派暂时镇住了,老老实实做了鹌鹑状,她又和荣冬临生的几分像,不咆哮的时候,看上去文静秀雅。

曹力扬看曾添出来了,笑嘻嘻说:“人我可给你带来了,先走了。”

“不请你喝一杯茶,师尊要怪我的,老荣,一起来吧。”曾添他们有意为之,举手投足间西装袖口往上一缩,露出镶满了钻石的名牌腕表。

荣小妹眼皮就跳了一下,现代社会信息传播快,年轻姑娘哪个不爱翻几本时尚杂志跟跟潮流,这表是瑞士一个知名品牌,荣小妹记得清楚,说是什么镶钻的限量版,上个月刚发售,一百多万的售价,能换一套房了。

曾添是人精中的人精,许多年前还是个不管事儿的二世祖,就能“自降身份”和在别墅前钓鱼的林爸搭讪,经过这几年磨练,也就只在亲近之人面前还能卖个萌,其实腹黑着呢。

害怕这小丫头眼皮子浅,认不出真正值钱的高级定制,故意带了这一只爆发户的表,看来果然没选错。

曾添便当做没发现,拉着曹力扬和荣冬临去喝茶,没人招呼荣小妹,她一咬牙,自己跟了上去。

“你们先坐,我来泡茶。”

他出门儿提了水壶,端了茶杯,托盘上还有一些竹筒小罐子,看样子是装茶叶的。

曾少和袁也管了林氏几年,别的先不说,药性之流跟在大师兄身后学了不少,见曹力扬眼眶微黑,知道他最近可能睡眠不好,选了两片参片和枸杞子,泡了一杯安神茶。

“参养人,枸杞安神,力扬你可得注意休息。”

荣冬临则是心事重重,没精打采的样子,他直接给他泡了一杯提神醒脑的铁观音。

“老荣,看你那样儿,跟七老八十一样,来来来,喝铁观音提提神。这可是师尊存下的好货,若不是你俩来,我还不敢去偷来喝呢。”

茶香袅袅,荣小妹见曾添比自己更像个合格的管家,偏偏又带着奢华的腕表,越发猜不透他身份了。这样想着,她又有些期待,这人的嘴好滑溜,不知道给她泡的又是什么茶?

曾添给荣小妹泡的却是一杯柠檬茶,荣小妹认不得名茶,柠檬片可不会认错。她心中恼怒,明明有那么多竹筒,这人偏偏给她泡了一杯不值钱的柠檬茶,可见是欺负她是来做保姆的了?

年纪不大的姑娘,在荣家又要风得风惯了,心中藏不在事情,带了情绪,去端那杯茶时就没拿稳,茶撒了一些在曾添手背,连他袖口都污了。

荣小妹愣住了,一时也忘了道歉,她可真没打算拿茶水烫人啊!

曹力扬哇哇怪叫起来,曾添将茶放在一边,又摘了腕表,随手放到桌上,跑去处理手去了。

“大哥…”

荣冬临放下茶安慰她,“没事儿,大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曾添也不会怪你的。”

荣小妹只觉得今天大哥很好说话,没有麦芒,她也不用做针尖,乐意做乖巧的妹妹。

荣小妹转眼又被“曾添”这个耳熟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没想过,她今天和兄长气氛这样融洽,正是因为没有她那个爱煽风点火的男朋友在。

曾添,对了,他叫曾添,是曾氏房产的继承人,大上个月的杂志上才八卦过的蓉城第一的钻石王老五…林家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让曾氏的继承人端茶递水?

荣小妹看看自己双手,难道自己就是来接替曾添工作的?

曾添换了衣服冲冲而来,“力扬,老荣,咱们得去一趟公司,出了点急事。”

曹力扬猜到了些调调,荣冬临可是实诚,顾不上担忧荣小妹能否习惯林家环境,鼓励她两句,就跟着曾添跑了。

林家静悄悄的,空荡荡没有人烟,剩下荣小妹留在客厅,坐立难看。

她想了想,第一天被人退回去多丢人,不就是干保姆吗,谁不会?干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主动收拾残局。

茶盏旁边,是曾添忘记拿走的腕表,在斜射进来的阳光下,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

荣小妹眼皮子第二次跳了一下。

这是价值百万的顶级腕表,要是她和男友有百万做起步资金,也不用来林家当保姆,看人脸色了。

荣小妹脸色露出向往和惋惜的表情。

她伸出手,小心抓起了茶盏边的腕表,觉得自己砰砰跳的厉害。

林妈满面春风回家,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王妙娥想念女儿,先回家去了,林妈接到通知,林洛然回家两天了,这才赶紧坐飞机回来的。

“小然,小然…袁也…曾添?”

林妈叫了一圈儿都没人应声,有几分奇怪,往常家里一般会留个人啊,今天是约好了去哪里?

她正狐疑着,厨房中走出一个俏生生的闺女,有几分眼熟,但是不认识。

荣小妹看着眼前容光焕发,不知道实际多少年纪的贵妇人,其实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荣小妹想着自己也是在外面混的,今天怎么这点胆量都没有?

“大姐,我是新来的保姆,您叫我小荣吧。”

听到“荣”,林妈迟疑:“荣冬临是你…?”

荣小妹非常有眼色上前接过林妈手上的袋子,“是我哥!”

林妈含糊几声混了过去,没弄明白荣冬临的妹妹怎么来林家当了保姆,他可是林洛冬的老师…

“你要是荣冬临的妹子,得叫我阿姨。”

荣小妹从善如流,将称呼换成了阿姨,携了林妈一块儿去厨房,很快就弄清了林妈的身份。

原来这是林家夫人,看着真年轻。

一直等到吃晚饭,荣小妹也没如愿见到林家掌舵的年轻女主人,今天是周五,倒是多了两个高三的学生回家吃饭。

荣小妹只记得自己也好像高中没毕业多久,只是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人家在饭桌上商量的是考华夏最好的学府,她呢,复读了一年还没上本科线,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上完了饭后水果,这两年就没正经找过工作的荣小妹觉得腰酸背痛,她还不知道林家人对她满不满意呢,也没想到提工资的事情。

而且,今晚她要住在哪里?是林家这精美的房子里,还是回去?荣冬临的公寓离这里又不远,直线距离很近,就是巷子太弯,街道纵横交错,显得远了一些。

现在回去,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荣小妹正在胡思乱想,林家前院的路灯亮了,一个穿长裙,披了一件外套的女人走进来,头上随意别了一朵山茶花宝石发夹,在夜色中眼睛格外明亮,像清冷的月光。

身后跟着的两人,一个是白天见过的曾添,另一个也高高瘦瘦,并不比曾添逊色。

“小然…”林妈三年没见女儿,扑上去就不想放开。

林洛然眼中的凌人冷意化了一些,拉着林妈去了房间,两母女好好倾述一下。

她从荣小妹身边走过,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她一眼,那朵山茶花的宝石发夹,如同腕表一样,简直要亮瞎了荣小妹的眼睛。

幸好曾添落后一步,搭理了她:

“咦,你还在啊,忘记告诉你了,林家是不留外人的,来,我顺道送你回家吧。”

荣小妹还在错愕,难道她还是个要吃住自己的保姆?降级了,应该叫钟点工。

“曾添,来一下!”

林洛然在拐角处冲曾添招手,曾添抱歉一笑,“看来我要耽误一会儿了,对了,你会不会开车?”

荣小妹点头,开车她当然是会的。

曾添找了一串钥匙给她,让她开林洛然人生中第一次买的那辆宝马回去——师尊怎么能开这样旧的车,曾添想淘汰这车很久了,今天终于正大光明找到了机会。

荣小妹晕乎乎接了钥匙,打火时因为紧张,打了几次才启动了车。

林家外面巷子弯度大,让她一路上小心翼翼,胆颤心惊将车开会荣冬临的公寓,荣小妹一拍脑袋,今天是怎么了,一点也不像平时利索的样子。

我又不是天生小保姆命!

她骂骂咧咧下了车,阴影中猛然跃出一道人影子来。

古祥为早上的事情发了一通脾气,荣小妹辩解几句,古祥一想到她开回来的宝马,又转了口风,问她去的是不是林氏药业大老板的家,今天见了什么人,辛不辛苦。

荣小妹身心俱疲,第一次觉得男友十分聒噪。

荣冬临在楼梯口转着圈,看见荣小妹回来了,才放下担忧。

“累了吧?妈给你放好洗澡水了,洗了澡好好休息。”

两者相比较,高下立判,荣小妹破天荒没在意古祥的想法,自己跟着大哥上楼去了。

古祥留在原地,脸色变来变去,眼睛里出现一抹狠辣。

小区外面,曹力扬坐在车里,弹出了个烟头,吩咐司机开车。

这些小跳蚤,不知天高地厚,还打探林家的事情,现在的年轻人啊,可比他年轻时还厉害,啧啧。

曾添回房,看见腕表被擦干净了茶渍,放在他在林家住的客房里。

将这骚包的名表收在抽屉里,曾添去了后院。

“怎么,今天演了一场大戏试探荣家小妹,曾导演可有收获?”林洛然拿下头上的山茶花发夹,什么馊主意,害的她也要装暴发户。

曾添挠头,“要不是老荣的妹子,谁耐烦这样费心。”

林洛然虽然笑话他,其实心里也很满意二弟子对荣冬临的态度,总归都是差不多时间认识的旧友,如果曾添因为当了修士,又入了林门,就轻视荣冬临是个凡人,那她反而会很失望。

“师尊,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这次就带我出去?”曾添眼巴巴望着林洛然。

林洛然摇头,她一个人随心所欲,或许才能找到结丹的契机。

“再陪大家几天吧,过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得鼓励一下洛冬,他初入修行,我还要看着他一点。”

第三百二十五章 你来听我演唱会

五月的金陵,行人已经开始穿短袖长裙了。今年的新上市的夏装,穿在水灵灵的金陵女子身上,肌肤白皙,更显的清丽。

蓉城的姑娘大多五官精巧,秀气可爱,金陵的姑娘则是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像林洛然这样的身量,再戴一副墨镜,就没有了走在蓉城街上那种出挑瞩目的感觉。林洛然对泯然众人的情况很满意,她一下飞机,就打车往航天学院而去。

她还记得,那个有两面之缘的大学生裴元,就读的就是金陵航空航天学院,他喜欢的那个,叫夏冰言的女同学,也就是航天学院的学生,她爷爷还是航天学院老校长?

林洛然决定就从这里入手,应该不难找到裴元的地址吧。

的士上放着一首缠绵情歌,用的是古典配乐,女音婉转低吟,林洛然顺着调子舒缓了心神。

“师傅,这是谁的歌?听着还不错。”

的士司机诧异,“是夏仙子的歌,我还以为全国都流行了呢…说起来也巧,她今天在航天学院有演出,你去了还可以听现场版。”

的士司机与有荣焉,好像认识着“夏仙子”一般,不单兴致勃勃向林洛然介绍起“仙子”情况,还递给她一盘CD的封面。

水墨画晕染的斑斓色彩,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改良版的汉服,头发梳成了云鬓,斜着插了一支绿菊。女子眉目低垂,从侧面看上去,只有尖尖的下巴和小巧的鼻梁尽收眼底。

林洛然已是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到CD封面的一行小字上,更是目沉如幽潭了。

——“遗世仙子夏冰言,与你相约华山之巅。”

乍然看见昔日这个有些傲气的女大学生,成了什么仙子女明星,林洛然已是讶异,等看到这宣传词,她沉静的性子也有几分星星火气。

这人要追现在华夏人求仙问道的潮流,假借什么仙子之名混迹娱乐圈,她一点意见都没有。但是这分明是将曾经在华山之巅发生过的事情,当做了宣传的噱头…洛冬在那里解开了心结,她又巧遇裴元和夏冰言这对小儿女,本来是有些温馨的记忆,现在被人当成了赚取名利的工具,林洛然能高兴才有鬼了。

与当年裴元在网上公布照片,是完全不同的性质。

林洛然手指从CD封面滑过,夏冰言这样做,裴元知道不知道呢?

那年洛冬十二岁吧?六、七年的时光,果然能改变很多人事么。林洛然说不出怎么回事,心中有淡淡的失望感。

的士刹了车,原来已经到了航天学院的大门,林洛然将CD封面还给司机,付了车资下了车。

反正也到了地方,既然司机说夏冰言在今天在南航有演唱会,那就将这些旧事,一并解决吧。

林洛然往校门走去,一路上有不少少年少女,花痴般捧着夏冰言的CD往某个方向涌去,也有不少开着好车的中年男子,摇下车窗在问路。夏冰言的粉丝们,倒是分布广泛,看来连问路都省了。

她顺着人群往里走去,原来是在南航的大礼堂,说得口号是回馈母校,能容纳上千人的大礼堂,一票难求。看着不少粉丝被保全人员和协警用人墙阻挡在大门外,林洛然目光一转,就找到了一个疑似黄牛党的人在东张西望。

“你有票要卖?”

那大学生模样的黄牛党躲躲闪闪,将她拉到了角落。

“货真价实的VIP前排,怎么样,你只要加五百块,这票就给你了。”

林洛然看着票,确实是第二排的位置,票价“2888”,这学生还要加五百,花了三千多块只为看得夏冰言更清楚些?果然是一线天后的身价,林洛然没有还价买下了票,那学生黄牛党有几分后悔喊价低了,好不懊恼。

林洛然见状一笑:“你怎么舍得转让出来,我见他们想进场都要疯了。”

黄牛得意:“这票本来就是抽奖来的,白得了三千多不好么,我干嘛要去凑这热闹。”言谈中对夏仙子似乎颇有不屑,甩了一下刚到手的钱,得意洋洋挤入人群不见了。

林洛然顺着人潮往礼堂里而去,那些被拦下来的粉丝,看到她手上的VIP票,都眼红红的看着,嫉妒无比。

进了门,上座率已有九成,说是VIP第二排,其实离舞台还有十米远,也有许多人买的是站票,挤在过道中,有人查了林洛然的票,将她领到第二排。

舞台被一个黑幕挡了,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林洛然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与周围粉丝的激动格格不入。

等了十几分钟,估计到点了,音响中传来主持人俏皮的开场,人群迅速安静下来。

“夏仙子,夏仙子!”

灯光突然一暗,粉丝们手里的荧光棒五彩缤纷,他们整齐喊着夏仙子,等待夏冰言的出场。

黑幕还未解开,有琴箫合奏的前乐响起,人群主动安静了下来。

抛开成见来说,这配乐不算糟糕,但全靠这样的古典乐,没有噱头炒作,夏冰言在娱乐圈应该很难有这样的地位。

黑幕突然被移开,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大礼堂,黑暗与明亮的交替,让很多人都半眯了眼睛。

就在这刺目的光中,演唱会的主角夏冰言扯着一跟白色的绸带,从礼堂后方荡向前台。这一手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她身上的长裙素白,人如其名,看上去冰清玉洁,长长的裙摆衣带从众人头顶拂过时,林洛然听见了许多人兴奋难以的抽泣声。

舞台背景也是素白一片,整个礼堂突然飘下了雪花,夏冰言还未开唱,已经有人在低呼:“天呀,是真的雪花。”

这是五月份的天气,金陵本来就热,这落在人身上的雪花,不单不会冻了人,还会使人心生愉快。不管夏冰言唱得好不好,这策划的人,功力倒是不错。

夏冰言开始唱起来,明明是带着文言的唱词,也有粉丝能跟得上唱词,轻声相和,看来这些人倒是真爱这个调调。

林洛然一直安静地坐着座位上,盯着舞台上的夏冰言一眼不发。

看着舞台下挥舞着的荧光棒,夏冰言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暖洋洋不着力——噱头用久了,夏冰言偶尔都会恍惚,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真的是修仙之人。

今天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伴随而生的,还有一抹心悸。

她总觉得台下有一股视线紧紧盯着她,没有威胁力,却让她后颈悄悄溢出汗珠。

——是他吗?

夏冰言不留痕迹往人群中搜索,然而听了两首,林洛然已经觉得无趣,悄悄溜出了人群。夏冰言将她误会成另一个人,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她心中有惋惜和失落。

却是换装时间到了,夏冰言随着升降机,进入了后台。

化妆师们涌上来为她改妆,助理们陪着一套白色打底,绣了百图案的长裙在往她身上套。

“累不累?”一派成功人士的章书明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汗,后台工作人员都善意笑起来。这是公司的大股东,大家对他和“夏仙子”在一起乐见其成,因为夏冰言的形象,冰清玉洁的仙子,当然经不起绯闻轰炸,所以两人的关系尚未公开。

林洛然就“躲”在一张空闲的椅子上,在小千界的掩饰下,正大光明看着这一幕。

陪在夏冰言身边的人,兜兜转转,居然是章书明吗?裴元去了哪儿…事情似乎和想象中有些出入。

“他今天好像来了…”夏冰言低垂着眼睛,方便化妆师为眼影改色。

章书明眼里滑过狠辣,转而又温柔一笑:“怎么会,裴元此时应该在国外吧…其实不过是借用一下噱头宣传下,又有什么关系?他倒是管的宽,对旁人都比对你好。”

夏冰言神色更冷了些,两人又交谈了两句,林洛然听得眉头舒展开。

不说章书明小人作祟,乘虚而入,听着来龙去脉,此事倒是和裴元没什么太多关联,甚至就是他和夏冰言在对待这个宣传噱头的态度上产生了分歧,才导致了章书明如今能站在这里挑拨的机会。

林洛然已无心再关注此事,既然裴元如今在国外,她也不必从夏冰言处去询问他的地址了。

后台的帷幔无风而动,夏冰言觉得室内空调有些冷,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章书明在她耳边说着鼓励的话语,想到粉丝们的热情,夏冰言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误,将被人窥视的错觉抛开,提着裙摆上了舞台。

只是,她真的感觉,今天的听众中,有裴元。

——果然是错觉么?

林洛然走在南航的校园,偶尔经过的大学生,都在讨论着夏冰言正在进行时的演唱会。

五月份,金陵的市花只见满树的绿叶,一点也没有红梅满天的冷傲,林洛然视线落到绿叶满树的枝桠间,一个年轻人站在那里,有几分疏离感。

林洛然一挑眉,“我听说,你现在在国外?”

一个在国外的人,突然出现在南航,这是另有故事吧。

裴元扭过头来,难以置信,他没有料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林洛然,一别六、七年,夏冰言成了大明星,当初那个口舌伶俐的兼职导游,却满面风霜,再也不见天之骄子的风采。

唯有林洛然因修行之故,得时光眷顾,还是那副二十出头模样,竟是一点也没老去!

裴元惊喜交加,又忐忑难安:“我来听她演唱会…她对您不敬,希望您不要责难她。”

第三百二十六章 坐着火车去拉萨

林洛然请落魄的裴元到食堂喝了一杯热滚滚的豆浆。

大礼堂隐隐穿出的乐声,粉丝的欢呼,让食堂门庭冷清,上二楼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林洛然点了一碗金陵特产,鸭血粉丝汤。

放了点红油,粉丝很有嚼劲,鸭杂也没有腥味,上面撒了一些葱花,让人食欲大开,这对于食堂的伙食来说,水平算是不错了。

看见“仙子”在自己面前吃鸭血粉丝,裴元脸上的落寞退了些。

“那年华山之行,我和她感情日渐升温,等到大学毕业,我俩已经好上了。我签了一家设计院,冰言她,被别人怂恿,想当明星…她虽然长得漂亮,歌唱得也好,但又不是专业出身,再加上大学毕业才入行,在帝都北漂了两年,委屈受了不少,却连一张唱片都没出…”

这是一个有着不俗开头,却最终落入俗套的故事。

夏冰言的性子冷傲,与裴元的感情走的曲曲折折,在别人怂恿下北上,未曾不是想证明自己。或许潜意识里,更想将她曾经见过的林洛然比下去。

万众瞩目的星路,最能带给人虚荣的感官。

裴元留在设计院,异地恋本来就变数多多,两年时间,夏冰言的明星路格外不顺,而裴元则成了设计院一个小项目的负责人,前途无量。夏冰言已是二十五岁,这个年龄的女人,在娱乐圈想红,更艰难了。

裴元也曾半开玩笑半认真,说要养夏冰言,这已经是求婚的意思。夏冰言丢不下自己的高傲,僵持在了帝都。

本来是领了盒饭的章书明,以某文娱公司大股东身份再次回归。

俗套的故事从这里开始,遥远的距离和话不投机,让裴元和夏冰言渐行渐远,等有一天,他从电视中看见某个游戏发布会上,夏冰言穿着古装,是代言人时,两人爆发了激烈了争吵。

夏冰言指责裴元不懂得当明星的艰辛,裴元指着她靠走穴赚钱,背离自己想唱歌的梦想。

再然后,就是夏冰言被包装成“遗世仙子”,靠着华夏民众这股追求仙道的热潮,一炮而红。等裴元看见那相约华山之巅的标语,既担心林洛然在华夏某地,偶然看见这张CD,会给夏冰言带来麻烦,也为女友失去孤傲而痛心。

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裴元远走他乡,夏冰言借着东风红的发紫。

裴元讲述完毕,那被豆浆已经凉透,林洛然的鸭血粉丝汤也早就吃完。

她放下筷子,将自己在后台看到的一幕说了,“有小人作怪,也怨不得你们两个渐行渐远。事情我倒不会追究,只是你们的事情…”

裴元苦笑:“章书明乘虚而入我早就知道,但问题是出自我们自己,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性子傲,耳根软,这也不是第一次误会我。”

林洛然无言,貌似上次在华山,也是夏冰言一个室友作怪,让她和裴元几乎失去了开始的可能。她现在能说什么呢?她可以大肚不在乎别人借她来做噱头,只是裴元和夏冰言的问题,根本是两种极端个性的结局。

裴元不是章书明,他看似巧舌如簧,其实做不出来低三下四,丢掉尊严的事情。

而夏冰言则是天之骄女,从小在别人的奉承中长大,性子冷傲,自然也不能接受男友的倔强——罢了,当热恋的粉红基调褪去,生活还是得回归到本来面目。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裴元迟疑,“或者还是回国外去吧。”

林洛然莞尔,“不留下来报效祖国?”

“当初我走的急,惹怒了设计院的领导,卡了我的档案,你也知道在华夏,没有档案关系,想找一个正规点的研究所和设计院之类的工作,难于登天。”

林洛然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学的,是和航天技术有关吧?”

裴元点头。

学航天技术的本科生也能进设计院,裴元必然基础知识十分扎实,林洛然转念就有了主意:“我说,那两个蒲团,你没给我扔了吧,裴同学。”

提到蒲团,就难免让裴元想起当初在华山之颠发生的事情,萌动的心思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晃已然六年多,他和夏冰言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蒲团当然没丢,就在裴元老家。

林洛然向食堂的工作人员借了纸笔,写了林家的地址和袁也的电话号码,叫裴元先将蒲团带去蓉城,袁也会替他联系陆三春,如果背景无问题,会安排他去基地。

裴元拿着纸条发愣,再想追问,抬头已经不见了林洛然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