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娜尔想起那皑皑雪山,纯洁无垢的冰雪,而白马就像云朵,腾飞奔跑时飘然圣洁。

“叫白云好不好?”

泽依同小声嘟囔,似乎觉得这名字太普通,然而她一时又想不到更贴切的名字,只有同意了。

白云似乎在帐外听懂了两人的交谈,甩了甩尾巴,阿娜尔也摸不准它到底喜不喜欢这个名字。管它呢,她才是主人不是么?

顿珠三人都睡熟了,阿娜尔摸着自己大腿外侧一按,痛得嘴角一抽,白云脾气真倔,两人相持了三天,它还能将她甩的撞到了山石上。浑身上下一定有许多淤青处吧,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纵马而来,加上驯服白云所耗费的几天心力,终于让阿娜尔沉沉陷入了梦乡。

某一个不起眼的蒙古包内,映着外头的篝火,不用点灯倒还通明。

一个牧民打扮的人钻了进去,将今天阿娜尔最后一刻骑着白马来参赛的消息告之。

“老板,那匹白马,一看就是脚力非凡,稍加训练,不会逊色于那些名贵血统的赛马,一定能满足您的要求。”

黑影鬼祟,中年老板的一笑,上侧一颗工艺考究的大金牙露了出来。

“何止是马不错,骑马的骑手,也是少见的绝色…你们草原也有这样江南味道的女子,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汉子眼珠一转,附在金牙老板耳边低语数句,两人都露出了然于心的笑容来。

第二天是四强赛,白云一副不太瞧得起别的对手模样,轻轻松松就跑过了终点,泽依同手都拍红了,连顿珠都和莫啦相扶着来看比赛。

朝夕相处,这个人口结构简单的家庭,已经把阿娜尔看做家里人,为她的胜利,三个人心中都高兴无比。

“白云真厉害!”泽依同的眼睛都快变成了星星眼,家中只有她和阿娜尔才知道真相,这是“天马”,她小心翼翼去摸了一下白云的尾巴,白云没有臆想当中踢她——根本就是完全蔑视了泽依同小姑娘。

阿娜尔给它理顺鬃毛:“白云一定能夺冠,到时候拿了十万奖金,我们先不要急着回去,安排莫啦去住院,趁冬天来临之前,将手术做了,也好恢复。”

莫啦浑浊的老眼流出泪水来,用粗糙的大手抓住阿娜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娜尔将话题岔过,她是心甘情愿想为这家子善良的人做些什么,顿珠肯收留她一个失忆的外人,莫啦和泽依同都对她很好,耐心教导她如何在草原上生存——阿娜尔想,如果她失忆前有家人,也希望有人能像自己对顿珠一家一样,代替自己照顾他们。

莫啦常说,做好事会有福报的,阿娜尔坚信这点。

四人正要回蒙古包,一个牧民汉子突然从旁边的草堆里蹿出来。

“二十万,买你家的马。”

那汉子颇为傲气,突然说要买马,让四人都愣住了。

看到阿娜尔四人,没有想象中该有的激动,这个财大气粗的牧民汉子一愣,阿娜尔礼貌一笑:“我们不卖马。”

汉子脸色一变,阿娜尔四人相携而回,白云神骏,有牧民看重也是正常,只怕明日得了赛马大会的冠军,财大气粗的牧民,开出更高的价钱也是可能的。

但是顿珠三人又非爱财之人,阿娜尔更是将白云从雪山中带来,亲自驯服的马儿,爱若珍宝,怎么会卖?——只要赢了赛马大会,就有十万奖金给莫啦做手术,何至于卖马了。

阿娜尔将脸贴在白云身上,笑靥如花。

那牧民汉子眼有不甘,又转眼消失在了繁多的蒙古包中。

大金牙的中年老板听了回复,想了想:“她们是想明天赛马大会后借势抬价。”

汉子低头,“老板慧眼如炬。”

大金牙一笑,“那你知道怎么办吧?”

汉子头低得更下了,“…那当然,让她得不了冠军。”大金牙拍了拍他肩膀:“小心一点,我不想要一匹瘸了腿的马。”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雪

要想影响一匹赛马的成绩,最容易动手脚的就是赛道和赛马本身,这毕竟是属于草原牧民的狂欢,在赛道上动手脚事后被人查出来,简直是在打忠厚草原牧民的脸,而且赛道上发生危险,容易伤了赛马本身,所以替大金牙老板办事的汉子,选择了后者——只要不能如期参赛,自然就得不了冠军。

他鬼鬼祟祟往白云的草料中洒了一些粉末,悄悄溜回了帐子。

等他走的远了,阿娜尔从蒙古包中出来,盯着草料中的褐色粉末若有所思。她因为浑身酸痛,睡眠极浅,耳力又比普通人好些,白云不安甩动尾巴的声音,引起了阿娜尔警觉。

夜色下,从毛毡子的缝隙往外看,只看到一个牧民大汉的背影离开,顿珠她们已经睡下了,阿娜尔并没有声张。

“他们把你当成寻常的傻马儿了…要知道你最挑嘴不过,不好的牧草都看不上眼,怎么会吃这掺了东西的劣等货。”

白云眼睛湿漉漉的,天上的月影倒映其中,它没有搭理嘲笑它的恶劣主人,悠闲地打着盹儿。

阿娜尔沾了些粉末闻闻,莞尔一笑:“居然是巴豆粉,真是老土。”

她说出后才一愣,真是奇怪,她对这些凡是沾染上“药”的东西,竟是像刻在骨髓里的,难道没失忆前,自己是医生吗?

没有更多的线索,她将草料都换过,摸了摸白云的脖子,回去睡大觉了。

一夜好眠,泽依同穿上了新衣,带上了红珊瑚珠串,顿珠和莫啦都换了好看的衣服,要去赛马场给阿娜尔加油。

阿娜尔目光在泽依同的珊瑚项链上略一停留,泽依同忙问她,“怎么了,可是不好看?”

阿娜尔摇头,“我只是隐约记得在哪里看过很大的红珊瑚,以后想起来了,给你做一串红珊瑚项链好不好?”

泽依同点头,十分欢喜。顿珠望向阿娜尔的眼神中带有怜惜,她失忆了这么久,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自己身份,听她许诺泽依同红珊瑚项链,只以为她在哄小姑娘,没有当真。

四人说说笑笑,泽依同扶着顿珠,阿娜尔牵着白云,虚扶着莫啦往赛场而去。

圈出来的赛场四周已经围了许多牧民,白云的样子神骏,神采飞扬,一点也没有拉肚子的迹象,下药的牧民扭头便走,阿娜尔一直在盯着四周动向,看见有几人悄悄退出人群,她心中便有数了。

白云被人盯上了,拿了奖金,她得另做打算了。

阿娜尔翻身上马,利落的动作惹来众人一阵赞声。

白云的鬃毛飘得高高,和阿娜尔的发丝缠到了一起,她俯下身,在白云耳边低声吩咐:“…跑慢点,你全力一跑,太欺负别的马儿了。”

不是太欺负马儿,是太惹眼了。

白云鼻孔里喷气,对这个主人很不满,四蹄在草地上刨着土。

小旗落下,阿娜尔一拉缰绳,白云瞬间冲了出去,四肢细长有力,尽管一再压制,还是跑在了众马之前。

大金牙遥遥站在人群之外,对白云的表现很满意——对女骑手的英姿也很“欣赏”。

“查的怎么样?”

汉子满脸谄媚,“那顿珠家就是个穷鬼,家里没有男人当家,至于那个女骑手,是她家捡回去的,叫阿娜尔…听说失了忆,不足为患。”

“失忆啊…”大金牙中年老板不置可否,那边的决赛已经进入了尾声。

阿娜尔一提缰绳,白云跃上一个草坡,只比第二名快一个马身的距离率先越过终点。

“白云,白云!”

“阿娜尔!”

“那白马赢了!”

牧民们围上了来,合力将阿娜尔抛上了半空,欢呼不已。

在众人的欢呼中,赛马大会的组织者,向阿娜尔派发了十万的奖金,晚上还有一个庆功会,阿娜尔婉言谢绝了。

“我们这就去医院?”顿珠迟疑,阿娜尔一回来,就劝她们将牛羊和蒙古包托付熟人先带回去,四人先去医院。

阿娜尔点头:“现在钱也够了,当然要尽快治疗。”

莫啦的眼疾一直是顿珠的心病,阿娜尔从这里切入,她的疑惑只坚持了一会儿,就欣然同意。

于是四人开始整点行囊,还没天明,就托付给了熟人,阿娜尔让白云先回雪山去,天亮了,她们就在镇上叫了车,去了区里的医院。

医院检查了一番,说设备不行,又推荐她们去拉萨。

阿娜尔又带着顿珠三人转车,去了医院,交了钱,安排在下周二手术。又给顿珠的脚重新拍了片子,确认了骨逢正在愈合,阿娜尔才放下心来。

家中两个病号,熟人也来探过病,莫啦的人缘还不错,知道她们家现在没有人手,孤儿寡母老弱病残都占了,拍着胸口保证会帮忙照顾好牛羊。

放一只羊也是放,赶一群羊也是放,顿珠家的牛羊本来就不多,又卖了一部分,代为看管一段时间,也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

于是阿娜尔就带着顿珠一家安心在拉萨住了下来。

莫啦的手术还算成功,毕竟年纪大了,恢复起来很慢,那曲的医疗设施不完善,阿娜尔提议在拉萨多住一段时间,等莫啦渡过了恢复期再回去。

这个提议得到了泽依同的强烈赞同。

阿娜尔带着她几乎将整个拉萨逛了一遍,草原上长大的小姑娘,对现代文明的一切都很好奇,她还问阿娜尔,拉萨是不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拉萨当然不是世界最大的城市,阿娜尔有些晃神,最近时常会有一些闪影,她似乎来过拉萨一般。

这一日她又带了泽依同去有名的大昭寺,菩萨低眉善眼,阿娜尔觉得心中安宁。

大昭寺飘着一股酥油香,是僧侣在做酥油茶吧?不知为何,与一个小沙弥错身而过时,阿娜尔感觉到对方目光一滞,她回头一笑:“大师,您认识我吗?”

小沙弥摇头。

阿娜尔觉得酥油茶的味道之下,隐隐有一股花香,那边泽依同已经蹦蹦跳跳跑远了,阿娜尔歉意一笑,追了上去。

一个老僧上前一步,奇道:“您可识得这位女檀越?”

小沙弥摇头,“我识的过去之她,能预见未来之她,唯不识的此时之她。”

普通的僧衣无法掩盖住小沙弥的清雅,老僧思付良久也不解其意,小沙弥已经踱步远去了。

等莫啦做了手术,渡过观察期,确认恢复良好之后,顿珠的脚也愈合的差不多了。

四人再次回到那曲草原,已经是十一月下旬,草原的冬天正要开始,她们几乎赶不上堆积冬天的牧草。

幸好有几个远邻帮忙,阿娜尔一人顶两个劳动力,和顿珠辛苦一番,今年家中的牛羊应该不会挨饿。

短短三个月时间,原本葱绿鲜嫩的草原似乎一夜被风吹黄。在得知真有人来打听过自己和白云的下落,阿娜尔确信自己的担忧果真不是多余的。

不过她们离家三个多月,为了一匹不知道来历的白云,那曲的冬天冷的人受不了,那些身娇肉贵,想要买马的人,应该不会再来纠缠才是。

阿娜尔晚上悄悄摸到银湖方向,半夜里极冷之时,白云果然从雪山而来。

“你再忍耐一阵子可好,等确信没有危险之后,我再带你将整个草原跑个遍!”

白云委屈,用马头蹭了蹭阿娜尔,又跑回雪山了。

阿娜尔冒着寒风外出,回去后就病倒了,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的,将顿珠三人都吓得要死。

阿娜尔不知道顿珠三人的担心,她烧得迷糊间,脑中梦见了许多片段。

似乎在一个极美的地方,一年四季瓜果飘香,住着她的家人。但要再仔细一想,又会被一股怪力推搡,让她无法深入。

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将梦境细细一说,泽依同先就笑了:“阿佳,哪里有四季瓜果飘香的地方,你说的是天堂吧?”

说的阿娜尔自己就先不确信起来,只得将心事收起。

见她病愈醒来,顿珠和莫拉终于放心了,着手准备好“冬宰”之事。冬天的草料少,牛羊养着也要饿瘦,牧民们会选择在初冬杀一批牛羊,肉食以供全家冬天食用,也能让剩余的牛羊能安然过冬。

阿娜尔大病初愈,顿珠说外面天寒地冻,不让她起来。半大的泽依同被叫去帮忙,哪知道杀羊时一只牦牛发了狂,泽依同不得不骑马去追它。

她小小年纪,已经是骑术不熟,顿珠她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但是左等右等,过了两个小时,泽依同都没有回来。顿珠开始担心了,顾不上继续将牛肉整理出来,套了马就要去寻泽依同。

先前帮她们照顾过牛羊的熟人骑着马跑来,一脸着急。

“你们家泽依同,在银湖边上被一群人带走了,他们说要阿娜尔拿天马去换!”

蒙古包阿娜尔打翻了木碗,热滚滚的酥油茶洒了一地。

她掀起毛毡,面如寒霜,夺了顿珠手中的马缰绳,纵马而去。

天空扑簌簌飘着大雪,枯黄的草原被白雪渐渐覆盖,阿娜尔的背影很快就不见了。顿珠跺脚,“扎西,叫上人,我们去救泽依同她们!”

第三百三十五章 峡谷危机

大雪下是枯黄的草杆,马蹄每每落下,都有冰渣子陷入枯草的声音。

阿娜尔的身上落满了雪渣,被寒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那片银装素裹的湖泊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阿娜尔跳下马,皮靴踩得枯草咔嚓咔嚓响,雪地里寂静无声,这湖边一个活物都没有。她四下查看,发现几道风雨还来不及掩去的车轮痕迹,将枯草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阿娜尔准备沿着车轮痕迹追去,草坡上出现了一匹牧马。

是泽依同追着牦牛出去时骑得,阿娜尔大喜,换乘了这匹马,沿着车辙印子追了下去。

老马识途,希望这匹牧马能将她带到目的地。

一路上车辙印子似有若无,看样子原本是打算往公路方向开去,怎么慢慢偏向雪山了?阿娜尔不解,然而忧虑并没有减少多少,这样的天气,长久呆在帐子外面,是可能冻死人的,泽依同能熬过吗?

风雪落下,在她纵马而过后,将车痕连同马蹄印记都淹没了。

顿珠着急了热心的牧民追来时,只发现了银湖边最深的两道车轮印记,这个天气只有不要命的才往雪山跑,她带着人往公路方向追去。

“泽依同…泽依同…”

风雪阻挡了人的视线,阿娜尔现在完全是凭着感觉在跑。

她希望在白茫茫的远方能有人回答她一声,然而总是失望。阿娜尔的嗓子已经嘶哑,她感觉融化的风雪在往脖子里的钻,低温能让人的体能迅速降低,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雪山在望,阿娜尔路过一个陡峭的石头山谷,打马一晃,隐约听见了高声尖叫的女音。

她一勒缰绳,调转了马头,寻了个入口踏入这碎石乱石谷。

“泽依同,是你吗?回答我!”

谷中浓雾翻滚处,传来抽泣声,带着些疑惑:“阿佳?”

的确是泽依同的声音无疑,阿娜尔跳下马,小心摸索过去。

“阿佳…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浓雾中泽依同的声音难以掩饰的惊慌,阿娜尔这次并没有回答她,她警惕地望着四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就是怕会中了歹人的埋伏。

靠得浓雾近了,突然有一团黑色的阴影朝她扑来,阿娜尔抬腿踢了阴影一脚,阴影滚落到地,发出动物受伤的哀鸣。

阿娜尔这才看清楚被她一脚踢飞的,是一头野狼。

“阿佳…这里,好多野狼。”泽依同的声音就在前方五十米处,阿娜尔皱眉,她已经看清了眼下的形势,怪不得泽依同警告她不能过来。

并非歹人作怪,原来这浓雾中的方圆数百米,竟然有许多影影绰绰的黑影,碧绿的眼睛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抓泽依同的人,被野狼包围了?

不对,他们和野狼无冤无仇,狼群不会去招惹这样的敌人。

和狼群有仇的…阿娜尔想起了今年七月份时,她在银湖边上诱捕白云,所重伤的那两只野狼,该死,这些记仇的草原狼,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来报仇?

泽依同深陷狼窝,她不能不救!

阿娜尔甩动手中的马鞭,野狼们给她让开了一条道路。

这些草原狼生性残忍狡猾,此时为阿娜尔大行方便之门,不过是为了合围她。阿娜尔就算深知结果,却也不得不主动走入包围群。

又行了三十来米,阿娜尔终于看见那些觊觎白云的人。

这些人开了一辆普通吉普,一辆悍马,此刻两车成犄角之势防备着狼群,几个穿藏袍的汉子手里端着猎枪,试图恐吓狼群。

阿娜尔脚步一顿,怒气几乎填满了她的双眸。

欺人太甚,这些人渣,这样危险的境地,他们居然让泽依同站在一辆车的引擎盖上!

这些手拿着猎枪的男人,还知道要躲在车窗里,露出枪管,他们却让十二岁的泽依同站在引擎盖上——小姑娘这样新鲜的血肉,引得狼群骚动不已,很多双绿油油的眼睛,都死死盯住瑟瑟发抖的泽依同。

人渣,这些人渣…

阿娜尔明明是大怒,却感觉想哭。

在她没来之前,泽依同到底受了多久这样的恐吓,他们还对她做了什么?

“阿娜尔,你是叫阿娜尔是不是?”车厢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藏头露尾,只能听出年纪不轻了。

阿娜尔冷笑:“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放了她。”

那人哈哈笑起来:“放了她,让她去喂狼么?阿娜尔,把马交出来,我就放了她。”

那匹白马,经过他这两个月查证,居然是草原传说中的天马,这已经超过了赛马的价值,大金牙的声音中有着渴望。

天马他不准备放过,当然还得包括眼前的小美人——听说这野性难训的天马,一生只能有一位主人,既然如此,他将这同样野性的小美人带回内地,在圈子里才是一件“美谈”。

阿娜尔皱眉:“现在给了你马,你能从这里逃出去?”

靠着悍马的强悍,他们应该有机会冲破狼群的包围,那自己和泽依同呢?除非白云在此,靠着它的速度,才能带着泽依同突围而出…阿娜尔心中暗暗作着打算,白云不能交给他们,先不说自己舍不舍得,给了他们,她和泽依同必然葬身狼腹,绝无生还的可能。

白云,白云,你能察觉到我来了雪山吗?

那人没有回答阿娜尔,他只是示意手下往天上开了一枪。

枪声让野狼群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扩大了包围圈。

那人得意笑起来:“我不是逃,是从这里从容走出去…小美人,如果你服软的话,我还可以带你一起出去,嘿嘿。”

他声音中的不怀好意,猥琐得让阿娜尔差点吐了出来。

她定了定心神,掩去声音当中的厌恶,“那我的小妹?”

车中人大笑数声,“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你的小妹,不就是我的吗,当然也要一起出去。”

阿娜尔不怒反笑,略带了英气的气质突然一变,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的容颜,百媚横生。

她能听到车上有人抽气的声音,这样的亵渎,如果换了从前的她——从前的自己,会怎么做?

群狼环伺,阿娜尔突然头痛欲裂。

她想不起从前的自己,无法破解眼前的危局!

空气中有连续破空的声音传来,阿娜尔条件反射滚地一躲,两个针头模样的东西钉在了地上,车里人发出轻咦,似乎没料想她能躲过。

这些人,原本就没打算好好谈条件吧?

居然试图用麻醉针弄晕她?

阿娜尔在地上滚了一圈,险险躲过两只不要脸的野狼偷袭,她的手中已经摸到了那两个麻醉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将两只麻醉针都还给了对方。

噗嗤——有什么东西被放了气,对方的人低头查看,发现两车的前轮胎都有一个像被戳破了的皮球那样瘪了。

阿娜尔用两个麻醉针,给两辆车前轮胎扎了个小窟窿!

这下他们不能随时关上车门离去,阿娜尔觉得心安许多,不管对方传来怎么气急跳脚的怒吼,她只管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浓雾中,准备伺机营救泽依同。

“推下去,将这个死丫头推下喂狼!”车中主事之人心肠甚毒,阿娜尔正借着浓雾的掩饰一点点接近悍马,那人却要抢先致泽依同为死地——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白云?难道人命果真比狗还贱,为了白云,这些人连泽依同都能狠心杀死。

阿娜尔再也忍不住,在一个男人拿着猎枪管子将泽依同赶下引擎盖时,她纵身扑了出去,将小姑娘牢牢接住。

泽依同本来以为自己必然被狼咬死了,滚了一圈,发现搂着她的是阿娜尔,小姑娘躲在她怀里哭出来。

阿娜尔背心像被蚂蚁叮了两下,她闷哼一声,觉得眼前的泽依同变成了双影子,始终还是没躲过麻醉针么?她勉强跪坐在地上,抱着泽依同,在她耳边悄声说:“跑…跑出谷去,叫白云带你走…带着莫啦和顿珠,离开草原,答应阿佳。”

泽依同双眼发红,“阿佳,我们一起跑,然后带着白云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阿娜尔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你先跑,阿佳还有一匹马,再来追赶你好不好?”

泽依同拼命摇头,她只是天真并不傻,阿娜尔明明是不能一同离开了。

“泽依同!”阿娜尔突然厉声,“你要带着人来救我!”

泽依同粗糙的双手抹去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说了好。

阿娜尔笑起来,她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换来片刻的清醒,泽依同被她推了出去,有几只野狼暴起,都被阿娜尔不要命的搏斗暂时拦截了。

她听见泽依同的脚步声,一声更比一声远,向谷口奔去。

阿娜尔捂住自己的胳膊笑起来,鲜血从指缝中蔓延,刚才给她一爪子的野狼,脖子上缺了一块毛发,一个厚厚的伤疤,竟是在银湖边上被她捅了一刀,原来还没死。

果真是来找她报仇的吧?真是极好,最好一起咬死了这些歹人,雪山圣洁,容不得这些杂碎玷污…她的左臂又是一痛,原来是车上的人见她挨了两针还没倒下,又补了一针。

阿娜尔意识终于模糊了起来。

她隐约听见对方让人守着,再派人下来换车胎。

难道要被他们逃出去?好不甘心,不甘心啊…阿娜尔的伤口处流的鲜血,染红了她倒下的那片雪地。

晶莹的白雪,鲜红的蔓延的血迹,她慢慢闭上了眼睛,谷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痛呼声。是泽依同!阿娜尔一急,终于彻底晕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六章 归来,林洛然!

下雨了么?

感觉眼皮湿漉漉的,阿娜尔努力睁开眼睛。

峡谷中一片黑暗,白云看见她醒来,亲昵地舔着她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