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修为低,八歧选择同归于尽,还是岛国的“木姬花椰命女神”残魂散去一身信仰力对付了八歧大蛇。但现在么,鼠妖虽然出身灵界,却只留元神夺舍腹中胎儿重修,林洛然自己也有化神期修为,加上沐天南和智休都还拿不下鼠妖,这几百年修行才真是吃白饭啊!

但是智休从浑浑噩噩状态中“醒来”,据说也有七十多年,以他的手段,到底是收拾不了鼠妖,还是别有顾虑尚且值得商榷。

听林洛然提出疑问,小沙弥越发不好意思了。

“佛门神通,多为点化众生的辅助,除了天生能克制妖魔,并无多少攻击力,鼠妖敛收愿力,将元神藏匿很深,佛门的神通术是奈何不了他。更重要是他在此星经营多年,邪教蛊惑人心太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能一举连根拔起,婆娑弥教的反弹力量足以让整个大陆变成真正的修罗炼狱。”

一解释林洛然马上了然,智休说的话肯定含有自谦成分,他不是收拾不了鼠妖,是苦于收拾鼠妖后处理后续事件没有帮手。

“这棵菩提树是千载难遇的异种,鼠妖以怨灵为养分将佛意盎然的菩提树养得妖气冲天,根系在地底盘横很难杀死,又和鼠妖生息相连,必须两者同歼。”

林洛然指了指脚下,“大师为难的,应该还有被困在树下星际传送阵处的万千怨灵吧。”

“正如林居士所言,鼠灭树死的瞬间,困住树下怨灵的阵法也毁了,怨灵四下逃窜,此星必将生灵涂炭实在有违天道。”

多稳固的三角关系,披着人皮的鼠妖、菩提树、怨灵,环环相扣,就算此星有偶然到访的佛宗高人,想要收拾鼠妖也真真是“投鼠忌器”,为了更多无辜的生灵都必须忍下这口恶气。

拖来拖去,必然会叫身为地头蛇的鼠妖占据先机。

膝盖反复中箭的沐天南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现在我们有三人,对付鼠妖、毁树、压住怨灵岂不正好?”

林洛然沉吟了一会儿也点头:“人身妖魂,可见佛法神通术对它是无用了,偏偏它还能以佛宗手段对付三哥,看来只有我亲自出手对付鼠妖,三哥负责毁树,大师的担子要重一些,树下的万千怨灵交给您可好?”

救人这种事妖族手法极不拿手,搞破坏却是沐三哥很擅长的事儿,不管菩提树根系再顽固,他只需配合林洛然抽调树中全部生机,天生灵种也是活不下去的。

林洛然的提议很和智休心意,三人又商议一番,智休将围绕在三人身侧的白色光圈一分为三,将林洛然和沐天南二人甩出了菩提树空间,自己复又去往怨灵聚集的树底。

天幕低垂,空气中弥漫着火烛燃烧的烟味和浓郁檀香。

智休分拨在她身上的白色光环不知是何种佛门手段,两个大活人一前一后出了树,菩提树外明明数十僧侣席地将树干团团围住,庙前火烛将四周照得恍如白昼却没有一僧发现二人行踪。

相伴百年,林洛然和沐天南已经很有默契,对视一眼点头,林洛然悄悄往寺庙潜去,沐天南呆在原地转身将手贴在了老皮参差的菩提树干上,静静闭眼感受着千年古树磅礴的生机。

菩提树以妖邪手段供给养分,沐三哥体内妖力同出一源,缓缓渗透其中,一时倒是没有触动与菩提树紧密相连的鼠妖。

呆在树下空间的小沙弥智休望着痛苦而愤怒的千万怨灵们叹气,口中默诵的经文,化作白莲跃出灵台,佛光普照,与鼠妖出场的宝相庄严相比少了些排场,却染了佛真正的安宁。

林洛然却已经潜入了寺中。

山高庙大,夏夜晚风从石砌漆金的庙宇穿堂而过,火烛摇曳,让这婆娑国的神圣殿堂颇有风声鹤唳的感觉。

寺中众僧聚在大殿中做晚课,林洛然伫立门外静静旁听了一会儿,论起虔诚度,并不比她曾在地球佛宗听过的差,而僧侣身上信仰力波动也可反映他们实力不俗。

可惜了早晚诵经,一开始读的就是谬经,修一千年也找不到佛义正途。

带着些惋惜,林洛然掌心冒出一团白光,她低头往掌心吹口气,白光便如气泡般膨胀,直到将大殿彻底包了起来。

已经有僧侣发现不对劲,停下诵经,白光一缩再缩,直到将众僧四周的空气凝结,让他们保持着原本姿势动弹不得,林洛然才露出满意的神情。

如此大杀招当然不是什么“小千界”,而是她在地球百年重建期间学到的仙术“画地为牢”。

对付修为远比自己低的敌人,画地为牢轻松惬意,很有仙人高高在上戏耍凡人的意味。当然,要用来对付鼠妖这样和林洛然实力不差的对手,“画地为牢”只困不攻,不过是浪费体内灵元罢了。

仙术动静不大,却还是让后殿坐在蒲团上的鼠妖察觉到了异常。

术法、法术、仙术,等级固垒森严,别说是修真界,就是灵界都少有仙术流传,就是林洛然福缘深厚得天眷顾,寻常修士若能研习残缺的仙术传承已是幸运,她这一出手就将鼠妖震了一把。

鼠妖眸中红光一闪,的确是它大意了。

一僧一妖一神的组合,它错就错在不该期望菩提树能将三人彻底困住。

林洛然寻迹前往寺庙后殿,衣袖轻拂震开店门,烛火瞬间全熄只留余烟乱窜,蒲团上已经失去了鼠妖身影。

林洛然顿生警惕,背后一股腥风荡来,重击之下,智休所赋予的白色光环已经被震碎,林洛然闷哼一声跌落殿中。

鼠妖身影浮现在半空,没有丝毫迟疑,翻手又追加一击,一道佛光大手印覆下,整个后殿瞬间被压毁,断石木屑,在重力碾压下粉碎化尘,曾经恢弘大气的后殿只留有一道深坑。

不止盘坐在菩提树下的数十僧侣被惊动,山下本来就还未散去的诸多信徒瞧见从半空落下的金光手印都十分惊愕。

菩提树下数十僧侣还在考虑是死守树旁还是回援庙内,山下手无寸铁的婆娑人惶恐万分,站在原地默念经文却给鼠妖带来了许多助力。

信仰力的光团纷纷飞上山顶,往金身庙宇汇聚。鼠妖神清气爽面露笑容,林洛然灰头土脸从坑里飞出,感叹着风水轮流转——离开地球她的主角光环黯淡,立马转为炮灰待遇。

婆娑弥教是万门邪教不说,罗摩耶却的的确确是鼠妖经验千年的“道场”,现在的情况好比她在洞庭城带着信徒反抗阿尔法联盟的星舰,鼠妖声势浩大万众齐心极难对付,她充当的却是阿尔法联盟的角色呢。

不行,拖得越久,惊动范围广了,她岂非是要与整个婆娑国数亿人为敌,那乐子可就大了。

死磕信仰力神马的,最二了!

林洛然思索间已经与鼠妖交手数招,鼠妖占了地利便宜,林洛然和它相比就是神格稳固的优势,这里毕竟是婆娑弥教的道场,一人一妖数度交手都在伯仲间,对方手段忽妖忽佛,十分诡秘。

林洛然一咬牙,掌心白光再次冒出,低头轻轻一吹,光罩将她和鼠妖一同罩在其中。

是仙术!

修士元婴以后,妖族化形之后,“法术”才是主流,以林洛然实力施展仙术其实只是徒具其行,不过比法术更高的层次还是注定其威能不俗。

鼠妖是有来历的,压箱底也有只鳞片爪的仙术传承,林洛然施展起来太熟谙才让它吃惊。

不过它很快发现不知是对手脑中装了豆渣还是她手中“仙术”画虎不成反类犬,竟将那有神格的女修和它一同困住了。

画地为牢的仙术范围内,威压渐重,鼠妖神通加身,虽然感觉四周浓重,脖子上也仿佛勒了根绳子让人说话困难,但这丝毫不掩它对林洛然的嘲弄:

“你超越自己能力施展仙术,困住本尊有何用,只怕再无余力发动攻击了吧?!”

林洛然勉力一笑,“佛修有神境通,能变多为一,一为多;大为小,小为大;入水入地不为山河石壁所障碍,且能凌空飞行自在,来去无碍…不用仙术,哪里能困住你。”

鼠妖眼中嘲弄愈盛,困住它又有何用,婆娑国一日不灭,它能得到的信仰力也生生不息,反之困住它的女修却在消耗,此消彼长,就算是仙术又能困住它多久!

林洛然却闭口不言,手指一动,光罩下的空间彻底凝滞,鼠妖和她自己,在仙术范围内都无法再动弹。

夜空中悬挂着一个白色光球,光华甚至将远处的月光盖过,山下婆娑弥教的信徒们茫然无措,盘坐在菩提树下的树十僧侣却再也忍耐不住站了起来。

他们一动,闭目静站,以手心贴着菩提树干的沐天南也动了!

汩汩汩汩,涓涓细流的脉动声。

类似人心脏跳动频率的起伏,那是菩提树的心跳,和鼠妖紧密相连,这树是“活的”!

按理说早该开了灵智成妖才对,想不明白沐天南也不去深思,“活的”才好办,他一身妖术学自老蝙蝠,曾经连人血都吸过,要弄死一颗树不容易,但若换成“吞噬”,对沐三哥而言再熟练不过。

沐天南五指化钩,戳穿树皮陷入树干中。

树里有一股吸力想要将他拽进去,沐天南双翼大张,站在原地不动如钟。

一棵没开灵智的妖树,也妄图要和他争辉,真是自不量力!

黑色的光带在庙前空地游走,僧侣们惊呼,手持铜灯折回,沐天南黑翼开合,将诸僧拉扯至身后全部拍晕。

而他嘴角邪气上扬,菩提树体内的精华已经顺着插入树干的手开始往他体内涌来,任由菩提树疯狂抖动着叶子,一棵被困在原地的树,又如何能争夺大妖的吞噬?

“画地为牢”中的鼠妖双目欲裂,林洛然将它困住,原来打的是想毁菩提树的主意!

两个刚到婆娑国的修士怎么会知道它的底细,难道…那个混迹在寺中的小沙弥,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佛修高人不成?

不可能,要用“宿命通”看透它来历,这样的佛修高手在灵界也是顶尖,怎会下界来和它作对…智休数次转世重修滞留凡界,为的是证因果,找寻真正的西方极乐世界,毅力和眼力,都不是鼠妖可以想象的。

菩提树枝黄叶落,渐渐枯萎,鼠妖气血翻涌元神动荡,在“牢中”奋力挣扎。

林洛然眉头紧皱,咬定青山不放松,只尽力维持着将她一同困住的牢笼。

随着沐天南吞噬菩提树生命精华,他眼中的红芒愈盛,眼神妖冶,换了他没入金陵地宫混沌灵泉洗涤魔气之前,此树精华是真正的大补之物。此时他身上的魔气尽化只留妖力,菩提树是靠怨灵供给养分的,吸收树的精华仍是沐天南都几乎压制不住翻涌的魔煞血气。

心一横,五指收拢,整株树的生命精华尽数入体,沐天南双目红得似要滴出血泪来——

盘根错节的千年古树已彻底枯死,在沐天南双翼扇动下往后倒去,树身重如金铁,将好好一座华丽庙门砸的稀烂。

树一死,林洛然已经散去牢笼,鼠妖一口鲜血喷出,随手又是一个手印往林洛然打去。

林洛然苍白着脸一闪身形,宝相庄严的“佛主”被砍了手臂哪里还有半分气度,竟是没有追究毁树的沐天南,只盯紧了林洛然死攻。

林洛然每每欲并指作笔写下金色字符,苦于被鼠妖追的没有空隙。

山下婆娑弥教的信徒,只听得山顶数声巨响,两人交手的华光照得山顶亮如白昼,高耸入云的金身庙宇已是坍塌了大半。

大殿中困住众僧的仙术一收,僧侣们重获自由,半空中林洛然和他们的“佛主”化作两道流光追逐,僧侣们没见过如此猖獗的恶刹,一朝脱困,就要去钟楼敲响警钟,招全国信徒相助。

半空中鼠妖哈哈大笑:“尔等恶刹罪孽滔天,竟毁我婆娑千年菩提树…你们也不怕吃撑着!”

鼠妖笑声大如洪钟,山下信徒都松了口气,看来佛主并没有被恶刹所伤。

只它后半句刻意压低了声音,林洛然听闻不由有些担忧沐天南:他毁掉树也有些时候了,一直呆呆站在土坑前,也不知是否出了问题。

“不自量力,菩提树的生命精华岂是一小妖能吞噬吸收的,不过是让菩提树换做人形再次扎根婆娑国…”

鼠妖说着不再追击,林洛然惊诧莫名,却见僧侣们已经爬上高高的钟楼,合力抱住圆木,就要敲响偌大铜钟。

她直觉让僧侣们成功不是啥好事,可鼠妖紧紧将她气息锁住,大有她一动它便全力一击的气势,让林洛然进退两难。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光迸射,在僧侣们的怒吼声中,高高钟楼从中被毁倒塌,紫铜大钟更是在一击之下被砸成一块原貌难辨的铜疙瘩。

被鼠妖认定不自量力对菩提树下手,再劫难逃的沐天南,双翼微动,悬浮在半空中。

沐天南双目清明,哪里有半点异样?

“不可能…!”鼠妖似受了极大的打击。

沐三哥轻咳两声,从口中吐出一个红光团,用手捏着甚是嫌弃。

“真难吃。”

红光团自然是菩提树的生命精华,林洛然双肩微动轻声笑起来——现在的沐三哥很挑嘴,不是什么东西都会轻易下肚的。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七世修佛终“觉他”

沐天南捏着红光小团甚是嫌弃,说话间还使劲捏了捏红光小团,鼠妖真想再吐一口老血。

林洛然终于抓住了它走神的极短瞬间,并指为笔,迅速捉住了“火”的脉动,一个金色字符已经写完,火光从四面八方燃起,抽丝作茧,将鼠妖团团围住。

其实对付妖类,以“雷”字最佳,只是林洛然本身就是身俱化神修为却迟迟没有渡劫之人,哪里还敢冒然引得紫雷下降,生怕没将鼠妖劈死,她倒是立刻要渡“化神劫”了。

金色字符习自《大道术》,是长袍最正统的传承,将每个字掰碎柔细了揣摩次次都有新体会。

林洛然以化神修为写出的“火”字,和她在星际流浪途中刚学会时已大不相同。

从前的“火”有迹可循,现在燃起的火不知从何处燃,又要用什么才能熄灭。

沐天南人身修妖,在火茧将鼠妖包围时都忍不住避让,身当其中的鼠妖是何种滋味,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能烧死吗?”

沐天南捏着红光小团凑上前,林洛然看了火茧内部,鼠妖有佛光附体,除非将它与产生信仰力的婆娑国完全切断联系,不然此事将耗时多久连林洛然都不知道。

但什么地方才能切断鼠妖与婆娑国信徒的联系?

要知道信仰力是连界面都无法斩断的羁绊,就拿林洛然自己来说,她从通天塔离开地球至此界,肉眼无法看见的细线,千丝万缕,地球的信徒仍然在往她识海输送信仰光团。

“林居士!” 智休的声音响起,林洛然和沐天南落地前往菩提树连根拔起后的土坑旁。

顺着坑洞望去,巨大的地底空旷带就在金身庙宇之下,踩着边缘土块不断下落,智休小沙弥正盘腿坐在完全怨灵当中,见两人露面,笑意有些凝重。

“这些怨灵莫不是生前受尽折磨,死后怨气才经年不散。

它们最痛恨的就是鼠妖,若说世间还有使万民愿力污浊的地方,莫过于此了。”

智休的语气苦涩,他诵读经文,怨灵被圈固在他身侧,观它们神情就知道痛苦有所减轻,一旦看见鼠妖,只怕千万怨灵又要沸腾起来。

天就快亮了,林洛然隐隐知道智休的顾忌,可眼下情况并不给她多余选择,只得牵引着火茧投入怨灵阵中。 两种不同的火相遇,前者折磨怨灵,后者洗涤罪恶,怨灵阵中空出一个真空带,智休也跃身飞至半空。怨灵们察觉鼠妖气息,智休此前的安抚全做了白工,它们争先恐后如飞蛾扑火将火茧团团围住,污秽所至之处,连最虔诚的信仰都无处安放。 林洛然双目所见,山下不断上升的信仰光团无法靠近怨灵坑,鼠妖的后继力被切断了!

火茧中的鼠妖终于感觉到不妥,一开始是怒骂,当天光渐亮时,已经变成了隐隐哀求。

凭它许下多少好处,利诱威胁,都无法打动三颗因目睹万千怨灵惨状而硬如金铁的心脏。日光于怨灵有碍,天亮时沐天南甚至张开双翼,将怨灵坑洞口遮挡严实。

形势明朗,一旦切断了鼠妖的后备力量,火茧焚烧完它的防御,就会将它肉身烧毁,露出隐藏极深的鼠妖元神。

那时婆娑国的信徒僧侣们,才要仔细辨认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煞!

天亮后婆娑弥教的僧侣们早就反应过来,婆娑弥教经营多年,自然有特殊的联系方式,佛诞日又刚过,不管是信徒还是各地僧侣都齐聚在罗摩耶,天一亮林洛然就发现有许多人在往山上赶。

狂热的信徒们根本不怕死,在他们看来,罗刹作恶,真佛蒙难,为救佛主,能赔上不值钱的肉体凡躯反而会得到佛的承认,去往极乐净土世界。

林洛然为他们的牵扯动容,却极不认可他们的行为。 想了想,她又掐了个法术,将怨灵坑下的场景投影到天空。

成千上万妙龄女子扭曲的虚影突显,很是震呆了一部分人。

林洛然冷哼:“这些怨灵,俱是被你们的佛主所害,我看谁敢挡我灭魔!”

智休喧了声佛号,低头诵经,清潭一样的双眼闭上,眼角竟有水光在闪动,宿世转修的累慧,让他心肠也格外软。

大火烧了有足足三天,林洛然体内灵元消耗了七八层,万千怨灵齐哀嚎,自然影响了火茧中鼠妖的心境,换了其他情况,这伪佛还能镇定,可包围住它的是千千万为其所害的生灵,它心境上的漏洞一现,宝相庄严的佛光如水般褪去,兵败如山倒,夺来的人类肉身再强悍,也不足以抵挡火持续不断的焚烧。

三天中试图上山的僧侣和疯狂信徒都被沐天南用双翼扇走,第四天太阳跃出群山洒满金石断裂的山顶,蒙罩着昔日辉煌神圣的婆娑弥佛金身庙宇,一声哀嚎响彻罗摩耶佛城,红光激射,鼠妖元神化作一团雾想逃,被万千怨灵齐力拽回。

白色的大老鼠在佛城半空一闪而逝,罗邺河浓郁的香味尚未散去,和状似疯狂的信徒们呐喊声相衬,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愚弄民众,残杀无辜女子,杀之无过…”林洛然已经很久没有动杀机了,包括再次看见辛元萍时都没这种情绪,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叫鼠妖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智休连连叹气,“沐居士,请将菩提树命之精一同抛入火中吧。”

红光小团沐天南捏了三天,吃又不能吃丢掉可惜,听了智休的话便依言丢进了火堆。

菩提树懵懂未开灵智,其生命精华当然比不上鼠妖的元神,一入大火便被焚烧,鼠妖又是一声惨叫,它是真的伤筋动骨疼痛难忍。

日居正午,鼠妖的元神已经被煅烧得极为虚弱,林洛然估计了下它参与的实力后果断将火茧撤去。

一是她体内的灵元消耗的七七八八了,二来,有些仇,亲自报总能抵消一些怨气吧。

火茧一撤,怨灵们先是不敢置信,反应过来后一涌而上,将鼠妖虚弱的元神撕扯啃食殆尽

这只佛前偷吃灯油的白鼠,偶然沾染佛光开了灵智,若此后勤勉修行,在灵界良好的环境下未尝不能修成正果,鼠类奸猾,意图偷天换日收敛愿力成佛,如今形神俱灭,穷尽碧落黄泉,再也没它存身之所。

鼠妖元神一灭,它强行收敛的信仰力失去领头者,四处乱窜,信徒和僧侣们既伤心又茫然,天高地阔,一想起此后年份,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自处。

罗摩耶佛城哭声沸天,连婆娑国国王闻讯都在王座上滴了几串泪。

哭声会在接下来的数日中传遍整片大陆,林洛然高高俯视罗邺河畔那些磕得满头血的平民,此情此景,须得有极大的定力才能坚守本心。

世间除了黑白二色,还有庞大的灰色地带,许多事情并无绝对的对错判断。

就像鼠妖建立婆娑弥教传教愚民,不管是不是歪曲教义,都是它自己的道…如果不曾窥见万千怨灵,林洛然的本意是通过星际传送阵离开此星,根本不会对鼠妖痛下杀手。

不管以哪种道德标准,世间没有“以低等生灵做垫脚石追寻天道”的说法,林洛然说不上道德君子,但诛杀鼠妖,她没有丝毫愧疚。

佛城金身庙宇只剩下断墙残瓦,骄阳似火,佛城高山的积雪缓缓融化,蓝天下罗邺河是那样圣洁,让人几欲忘记千年来圣河源头持续发生的罪孽。

林洛然叹息,“婆娑弥教扎根太深,鼠妖身死,扫尾的事情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解决,智休大师可有何良议?”

智休颔首:“单眼前万千怨灵就极难渡化,不过也不强求这一时片刻,不知林居士可有心思听小僧讲一段因果?”

佛宗高僧不会无的放矢,林洛然自然不会拒绝。

智休将枯萎的菩提树复又扶正,挡住正午烈阳,三人在树旁席地而坐,听小沙弥讲起了昔年旧事。

南北朝时期佛教昌盛,在神州大地道家反要倒退几丈之地。

智休第一世是个弃婴,被丢弃在皇城之郊一座佛教寺庙大门前,为寺中挑水的和尚捡回去养大,很自然就顺应形势信了佛。

彼时佛教盛行,但世俗寺庙并不代表佛家修行者,寺中众僧不过靠俗世的香火供奉和寺庙的私田度日。

十几岁上,智休在庙里藏经阁角落发现一本残缺的典籍。

此书并非僧侣熟知的经义,而是一本佛修论神通妙术的孤本。从小在寺庙长大的智休,可谓心中不染片点尘埃,比寺中清汤寡水的素斋还要纯,从会说话就开始背诵经文,十几年来早晚经课从未缺席,经书要义不明白,常见的传世佛经好歹囫囵吞枣读了个通透。

以其至纯至诚的心思去看神通术,练了几年依旧虽然浑噩没开窍,到让他摸索出最粗浅的“他心通”之类的小神通,兼之力气飞涨,不出两年,挑着两大桶水来往于山道间日日几十趟都不觉疲倦。

换作其他人,潜水停不了龙早就思及自己的出路,智休习得神通妙术,老实的性格只能让诸师兄将杂务都推给他。

他觉得自己力气大,遇到别人占便宜也笑呵呵不推脱,看上去人缘极好,众师兄背过身都爱称他傻子。

傻子总不能舔着脸和师兄们贪心,他学来的神通术竟无人知晓。

等到北魏太武帝即位,佛教寺庙遍地开花,圈得田产越来越多,逼得平民无田,太武帝便开始抑制佛教发展,强制一部分僧侣还俗。智休这个小沙弥还未等到真正剃度成为手持“度牒”的比丘,就被寺里发了二两碎银赶下了山。

那年全国到处都是还俗的僧侣,没有谋生技能,又身无恒产,许多僧人们蓄起头发还俗娶妻立业;智休从小在庙里长大,除了当和尚从来没想过其他出路,跌跌撞撞流浪几年,亲规戒律严防死守,白瞎了一身小成的神通术,一根筋靠着化缘将神州名山走了个遍。

误打误撞叩开佛修宗派大门时,智休一脸菜色,到让有心引他修佛的前辈十分惊讶。

找到了同道,智休对名利又没有追求心,便安心在深山中呆下来,每日与诸僧论经,修习神通术,倒也过得快活。

第一世活到一百二十岁时无疾而终,引他入门的佛修前辈认定他是良材美质,可惜此生浑噩未明佛义至死都是少年时单纯心性,便用秘术标示其魂,使智休转世也能保存前世的记忆。

第二世他却是个樵夫,中年妻离子散遁入空门,修到了死前上辈子的记忆才复苏,便又浪费了一世。

第三世他是个名士。

第四世…岁月飞逝,一直到第七世,他出生大富之家,因胎里带来的病因,养到七八岁上,家中请名医买药钱用了足有千金,最后听从一个老和尚的建议寄养在庙中,那胎病才慢慢好了。

十七八岁时不顾家人反对,到底皈依了佛门。

二十几岁父母先后亡故,寡母重病时张着早哭瞎的眼让他还俗,彼时智休前几世的记忆已经苏醒,哪里肯依从。

寡母去后,亲族纷纷指责,他散尽家业后消失无踪。

第七世勤勉无歇,到底是辜负母意,晚年孤身一人在野庙苦修,却还是没找到真正的“佛”。

至于第八世,就是林洛然所见的“智休”了,生在华夏最动乱黑暗的年代,比起前几世来,生而知前生,是觉醒最早的一次。

历经几世,他觉得自己似乎悟到了什么,要去细究,脑中仍是茫茫一片空白。

第八世生而宿慧,智休找到第一世时加入的佛宗,收他入门的佛宗前辈早已离开此界,几世累积之下,他佛法精湛,神通玄妙,自然被佛宗所接纳。

按照第一世的辈分,他在佛宗已经很老很老的前辈,自然地位超然。

只是一日没有真正“悟”,智休便一直是小沙弥身份,如是几十年,某日林洛然为了净化金陵血池地宫的煞气叩开避世佛宗大门,第一次看见智休,他仍是那身份超然的“小沙弥”。

几世的经历娓娓道来,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听得林洛然和沐天南聚精会神。

智休侧头一笑:

“说来还要谢过林居士,若非金陵地宫那场法师,小僧想来还要走几世弯路。任你通读经义,神通妙法,不知自己是何人,到头来鹤发老皮,也是一堆枯骨。

金陵一事后,佛宗再次现世,及至地球浩劫,小僧奔走与苦难间,由自己的生死,窥见到这世间的苦楚,才隐隐明了,为何修了几世佛,俱是一场空。

佛陀又称觉者,觉有三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是佛教修行的最高果位。浑浑噩噩历经七世,是小僧在自觉,眼前这满目苍夷的星球,正是小僧要使众生觉悟的“觉他”境界。”

使婆娑国众生觉悟?

别说狂热的信徒僧侣,就是万千怨灵都要耗费无数功夫,萍水相逢,林洛然自问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到这步的。

看智休说的轻描淡写,实则坚定,林洛然便知他找到了自己的修行路。

或许万水千山之外他日再相逢,智休就脱去小沙弥身份了吧。

七世修佛始知“觉他”,林洛然正为智休高兴,不妨智休站起身舒缓了下手脚。

“林居士欲寻亲友,离开婆娑星后一直向西,许有收获…终是小僧修行浅薄,天眼通在林居士身上效果太淡。”

小沙弥带着些歉意,实则林洛然听他一句指点,已经是惊喜交加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西行觅故泄天机

智休已经下定决定要管婆娑星的烂摊子,事关他几世修佛的厚积薄发,林洛然也不好发表意见,虽罗邺河源头浓郁的香料味还让人想起鼠妖和它的婆娑弥教而心生不适,她和沐天南已经决定通过星际传送阵离开。

万千怨灵被困树顶,既是对星际传送阵的看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的保护。智休为林洛然二人在怨灵中开辟出一条通道,检查了下阵法并无损坏却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林洛然对次灵界一无所知,智休当年也是被殷山宗一路追杀辗转来到婆娑星,传送位置都是随意定的并无坐标。

进入传送阵后,还是在沐天南的提醒下她想起自己还有玉石台阶这个“星图”。

拿出来端详一番,第二层台阶背面有一星辰是亮起的“红点”,莫不就是两人所在的婆娑星?

想起智休说离开婆娑星后一直向西许有收获,林洛然心中一动,尝试用神识将星图中婆娑星与它西边最近的星辰光点相连,细细的白线方连上,安放了灵石的星际传送阵光华流转,竟自行运转起来!

来不及同智休作别,林洛然和沐天南就消失在传送阵光幕中。

这次传送是两颗相邻星球,时间要比被辛元萍从天魁星暗算至婆娑星要短的多。

不太舒服的传送过程很快过去,林洛然和沐天南走出传送阵,发现这端的传送阵建在一个安静的石殿中,推开门走出去入目竟是一个极热闹的坊市。

同样的人种肤色,鳞次栉比的屋宇,地上铺着一色的青砖,身着华夏古装的男女老少们行走其间,对走出石屋的两人视若不见。

兜售符箓的,卖练气功法的,异乡扑鼻的酒楼,形形色色各行各业,给人穿越时空之感。

若说和寻常市集唯一不同,就是街上行人和路边店家都是修士!

其中练气和筑基期修士最常见,偶然看见结丹修士皆步履匆匆,至于元婴修士更是踪迹渺茫。林洛然很敏感察觉,低阶修士对从传送阵中走出的两人不是视而不见,更多的是偷偷打量,有几人跃跃欲试,好像要上前来搭话,只是沐三哥冷着脸,他们都察觉到了周身形如实质的压力,一时有些踟蹰。

活了几百岁什么没见过,想要最快了解当地情况,沐天南提议可以去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