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间战火纷飞,当今天下群雄并立,诸侯割据一方。

楚崇原自称燕王,治梁州西南汉阳、临洮十八郡。

北齐恭王统辖雍州、豫州、梁州七郡、冀州八郡以及兖州五郡。

马译杀冀州节度使自立为王,建鲁,占领冀州十三郡、青州及徐州五郡、兖州七郡。

楚王拥荆州十九郡建朝号楚。

南齐少帝盘踞扬州、荆州六郡、青州二郡以及兖州五郡。

五国并立,然燕王及楚王凭天险偏安一隅,已无逐鹿中原之力,当今天下实为三分、北齐强,南齐次之,鲁末。

甲戌年夏,元鼎七年,北齐一月内连下鲁国信都、清河、魏郡三郡。消息传回国内,举朝欢欣。庆功之后便是商量善后问题,新的领地总是有很多问题,易出政绩也易出麻烦,派谁去呢?

北齐政事堂里正在为这事吵。

在众臣:卧槽,又是你的目光中。李昭毛遂自荐呈上她的策划书,她还很贴心的给在场每一位发了一份,“只是根据前线传回来加上探子回报的消息,未能亲临,若有不当之处,请诸位指正。”

集首相、大将军、太傅等职于一身的李徽翻了翻,又笑了笑,“诸位觉得如何?”

众臣瞪着眼睛不说话,面面俱到,挑不出错,处理这个她有经验啊!

三年前,北齐攻下梁州七郡,后续安富恤贫的工作就是李昭处理的。恤贫,她做的很好,大家都知道这位很得百姓爱戴,这份爱戴不是白得的,都是一点一点的积累起来的,在不少人看来是靠‘劫富济贫’换来的。

世族对她安富的方法很有意见。

当地负偶顽抗的,杀的杀,流的流,这没话说。剩下的世族富户,声名狼藉的依法清算。一下子就清算出不少田地财富,还有不少隐田隐民,于是登记造册,隐民上籍贯,田地分百姓,财富赏将士。

当地郡望被她清算了大半,她也不怕没人干活。上书朝廷要求派人来,同时还列出一份名单,是当地名声好才能佳的世族。第二份名单上是她推荐的觉得适合梁州情况的人。

简直亮瞎众人的眼,这个这个以前是个商贾,这个这个以前是个工匠,这个这个以前是个游侠儿…世家庶族也有,但都没其中三教九流这么显眼,偏偏这些人还有那么点建树,不能说是无能的。

李徽他居然还同意了,调人赴任。又把第一份名单上的人都调到异地为官,你再能在别人地盘上又能作出什么妖来,也没有不与官做,名声上齐活了!

传统重规矩的世族自然是要反对第二份名单上那些在他们看来不入流的人。

一个劲儿的和李徽‘谏言’,还得客气点,“六娘子颖悟绝伦,常有妙策,相公允她议政,虽于理不合然也是一片爱女惜才之心。可岂能令她主持梁州新地呢,这不是要让天下人都觉得我北齐无人了,需要个女子抛头露面。”他们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只要不是李昭主事,这批人上不了位。

李徽道,“若阿昭能将梁州七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岂不是向天下人说明北齐人才济济,我北齐连个女子都胜他们百倍。若是阿昭无能,我必重罚她自此不令议政再派能臣前往。她已着手治理,目前看来井然有序,半途而废,岂不前功尽弃。”

众臣败退,心道,我早该知道她不是去观光的!她又要作妖,又开始争权了。他们一直都认为李昭兴学办校培养寒门子,抬举农工商都是为了争权夺势。盖因世族很是反感她参政,随着北齐建国,一切上了轨道后朝中反对的人越多,李昭不得不提拔拉拢寒门巩固自己的地位。

李昭也小心把持着度,致力于让世族保持这个美好的误会。

于是李昭就这么在李徽纵容世家无奈的情况下,风风火火搞建设。担心世家不甘心失去权柄,她可是知道世家在绝境之下会有多疯狂,兖州世族的事她还没忘。为此实行了长达一年的军管,这期间利用察举与考试选出当地百姓中佼佼者,令其为基层官吏,再高的,她就没这个权力了。

在境内实行雍州的惠民政策,兴学办校,推广雍州的创新技术,尤其是农业上的改进,采用以工代赈的方式修桥铺路,打通此地到雍州的便捷之路,棍棒加大枣双管齐下。

大家担心的当地郡望殊死反抗,有没有,有,被她砍了,顺便又多了不少建设资金。必须说的一点是,这次反抗还有当地人向李昭通风报信。当地百姓对李昭的态度,可见一斑。一年后,李昭离开,七郡方兴未艾,治下百姓泣而送之。

三年后,放到梁州那批人很多都升迁了,不少已经能独当一面。没见这两年,她要做什么,越来越难阻止。

随着李昭一些政策效果的出现和她扶持培养的人慢慢崛起,声势日隆威严日重。尤其是想想她这些年一直都在兴学办校,因为有了商贾的资助,规模越办越大。等一批又一批的人学成而出,这些人难道会不记她的好。

六年之前,谁能想到她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多少人盯着学校这块肥肉,奈何李昭看的紧,令他们无处下手。

再让她去冀州刷名望抢地盘壮大实力,到时候她是不是要求光明正大上朝了。

“六娘对当地旧族的处理是不是过于严苛了些,其他地方的世族见此恐怕会物伤其类,抵死顽抗。”古初缓缓开口,他母亲是李廷胞妹,与李徽是表兄弟,古氏又是赫赫大族,遂旁人不好说的话,他敢说。

“是不是过于严苛,那要看他们做了什么,若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难道也要放过。古尚书觉得这样会吓到其他世族,但是我想的是,若是不严惩他们,会不会寒了百姓的心,又是不是对积善行德的世家不公。恶者得不到相应的惩罚,那么这天下还有谁愿意做善人,这天下风气如何正!”

“自然不能一视同仁,善者赏恶者罚,但六娘未必太过赶尽杀绝。”古尚书看着李昭,笑道,“梁州七郡世族,保留下不足六成,继续在朝为官者不到三成,六娘宁愿用寒门子也不肯给他们机会,未免有些寒世族的心。”

李昭歪了歪头,一条一条的反驳,“我处决的每一个人都是按照律法而行,尽可调阅卷宗核对。甚至在一些问题上睁只眼闭只眼,否则保留下的怕是三成都不到,想来古尚书也应该明白。然总有那么一些人,书罪无穷,流恶难尽。难道继续留着这些人兴风作浪,欺压我北齐百姓。

古尚书说我赶尽杀绝,为何不说还剩下六成人。至于您说我宁用寒门子不用世家子,而令当地世族继续为官者少,要真是如此,那三成为官者何处来的,在我眼里只有有用无用之说,仁君不能畜无用之臣。难道古尚书宁愿朝廷用无能的世家子,也不肯重用有才干的寒门子,如此我真怕有朝一日忠臣丧尽,阿谀奉承之臣充斥朝堂。”

古初一怔之后当即否认,哪怕世家行事上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无能的世家子也比有用的寒门子金贵的意思。可这话他是万万不肯应的,应了他就等着遗臭万年吧,没见史官拿着一支笔一本书刷刷刷在那记。

“阿昭莫要激动,古尚书自然不会有此意,古尚书只是想尽可能减少攻城的损耗。”李徽终于出声。

古初容色稍霁,“我正是此意。”

“然阿昭说的也有理,为了恶者而伤害善者,哪怕得到一时之利,但后患无穷。长此以往恶者横行无忌,善者寸步难行。”李徽把话题从世族庶族之争上扭回来,“诸位可有两全之策?”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李徽已经表示出他的偏向了。

好了,那么她的计划没有问题,难道真的要让她去。

不少大臣怎么想都觉得不得劲,你是个小娘子啊!你是个小娘子啊!你是个小娘子啊!你都十八了,要错过花期了,怎么还不想着嫁人生子,整天和一群大老爷们争权夺利,正常吗?

太不正常了!

“当年六娘在梁州一待便是一年有余,如今六娘已是二九年华,若是再在冀州滞留一年半载,岂不是错过花期。”韩其林以情动人,看着李徽道,“若是这般耽误了六娘,倒是真显得我们一群人无能了,相公也该为六娘终身大事考虑一二,女子花期短暂,等不起。六娘的计划是极好的,可未必要亲临。”不喜欢她上蹿下跳是一回事,承不承认她的能力是另一回事。

李徽还真有那么点踟蹰,他闺女真的不小了,前面兄姐都嫁娶有孩子了。

呵呵,不就是欺负我这边还没有能挑得起这根大梁的人吗?给你们去操作,改的面目全非不至于,就怕趁机扶持起一堆世家子,最怕的还是一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能靠关系上位的。雍州冀州相邻,古来多联姻。

“多谢韩太师关怀,然先前有位道长和我说我不宜在二十之前婚配,否则有血光之灾。”李昭胡诌的一本正经,“想来韩太师如此关心我总不忍我遭灾的。”

李徽,呵呵,什么高人让我见见。

韩其林,“…”你的矜持呢!

李倢懒洋洋开口,“那六娘还有两三年的光景,如此正好,太师都高兴的说不出话了!”李倢对政事不擅长,插不上口。要不是为了让侄女更顺利的入政事堂,她才懒得来。她军功赫赫比李昭更容易打破常规,李昭到底缺了军功,立足不够稳。

户部尚书蒋威站出来道,“这是六娘子制定的计划,除她之外,谁能比她更了解。梁州七郡的欣荣还在眼前,诸公为何视而不见。”

这话李昭来说有自夸之嫌,蒋威说了,一时之间竟无人来驳。在蒋威之后又有人站出来为李昭说话。

一时之间你来我往,最终事实胜于雄辩,李昭抢到蛋糕。

结束以后,李昭自回去安排诸事,那么轻易松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着趁我不在抢我地盘的主意。

第80章 不做永远没结果

“六娘一走,怕是有人要生事!”蒋锲参与了三年前梁州七郡的建设,然后就成了李昭的铁杆,此时皱着眉,一脸的担心。李昭还在就有不少人要在义学上插一手。

“正好锻炼你们啊!”李笑着道,又正容,“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明日我便会奏请相公兴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

“太学初设时只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弟,后来改为国子监,只收世族和勋贵子弟。再设太学,如何招生?”

“我自然希望能够不问出身高低只问才能,可朝中世族如何同意,怕是庶族也不是很情愿。”李昭和庶族的关系不错,但是说不上亲密无间,没到让人家不顾自己利益成全她的地步。

作为庶族第三代的蒋锲面对众人的目光,清咳了两下,“我大父肯定会同意,但是另外的我就…”

诸人秒懂,成为特权阶级之后还有多少人不想享受特权。

“若是能争取就争取,若不能也只能算了,只叹根基太浅。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我得让他们别把目光都放在义学上头。”李昭视线一扫,注意到一些人的脸色,沉声道,“一个人把好处占全了,其他人就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了。”

她这七年大半的心血都花在义学上,数量众多的蒙学、还有培养专门人才的算学、律学、医学、工学、农学等,并不只培养入仕参军的人,甚至为避嫌把军校的概念告知李徽,由他亲理。与传统的熟读经史子集立志治国平天下不同,才到现在引起注意,真正是瘦田无人耕,耕开有人争,真想要揍人。

入了国子监太学等于半只脚踏进了朝廷,一比,她的义学也就不是特别出挑了,总能引开点注意力。

李昭又叮嘱了一些事宜,并点了随行的人,一直到了晚霞红透,才让众人离开。

一直乖乖巧巧坐在一边旁听的李烨终于在李昭的示意下开口问,“姑姑既然这么不放心这里,为什么还要坚持亲自去,不放心世族,难道连庶族也不放心?”世族常道李昭牝鸡司晨,礼乐崩坏,关系有点儿僵硬。可不是说姑姑和寒门庶族关系很好。

“同样的一份菜谱,不同的人做出来的味道会一样吗?”李昭问。

“些微之处总有区别。”

李昭道,“所以我不得不亲自去,一旦成了定局,我再想改过来就没那么容易。”李昭想了想,拿起砚台往白纸上一倒,面前的白纸上出现了一堆墨迹,

李昭对李烨道,“在这张纸作画难,还是在白纸上作画难?”

李烨若有所思的看着白纸上的一团乌黑,“所以姑姑花那么大的精力兴学办校,就是为了从小开始培养他们,让他们更好的为朝廷为百姓做事。”李烨虽年幼但是自小就被李徽带在身边悉心教养,今年初开始李徽又让他隔两天来李昭处一天,知道的可能比很多人都全面。

李昭失笑,她最开始的动机可没这么深远,那时候她想的是自家不能被当成傀儡架空甚至全家性命不保,所以要收缩世家权势。直到李曦一番话才让她‘高尚’起来。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既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总要做点什么才不虚度。

对上已经不算小的侄子认真的目光,李昭不要脸的点点头,趁机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是我自己的私心。读书的本义是知荣辱明事理辨是非,世人皆爱读书重经史子集,为何,因为只有学好这些才有机会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因为朝廷对仕人处处优待,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人性趋利,是以最聪明的那群人为了做官都去研究经史子集而荒废了其他。大郎觉得这样好吗?”

李烨直觉不好,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姑姑与先生说的太不一样了,以至于他当场死机,呆呆的看着李昭。

李昭揉了揉他的头,“你觉得你二叔聪明吗?他要是一心想着治国平天下会怎么样?”李灏在工部挂了个虚职,没日没夜的带着一群技术宅折腾。

李灏带人做出的霹雳弹、迷烟弹为攻城略地立下汗马功劳,他还设计了更为省力的水车灌溉系统造福农业。二叔自然的是聪明的,但是让二叔治理政事或者行军布阵,李烨下意识摇了摇头。

李昭看李烨的表情就知道他明白过来,也不勉强他评价长辈,遂道,“可外人提起你二叔来,多是评价不务正业好奇淫巧计。然在我看来,他对百姓和朝廷的功劳,不比朝中大臣少甚至更多,这公平吗?”

李烨又摇了摇头,但自古以来的等级便是士农工商,李烨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了。

“你二叔有李氏子的光环都如此,换做其他人只有更不堪,哪怕再劳苦功高,依然不被重视不被尊敬,那还有谁愿意研究这些技术。这世上有多少天资聪颖的人将自己的才能浪费,而在不适合自己的路上狂奔最终沦为平庸,禄禄一生。若是让他们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本领,又会给天下带来多大的福祉。虽前路荆棘坎坷,我总是想试一试,不做永远没结果。”

李昭的脑洞已经突破天际,她想在封建皇朝促进自然科学的发展,李徽和李湛她影响不了,小正太正合适。

小正太已经有点头晕眼花的征兆,李昭点到为止,笑道,“天色不早,我们回府吧。”

李烨昏头昏脑的应了。

下马后,李昭带着李烨去正堂向徐婧请安,双胞胎下了学也在那儿,两人是去年秋天进京的。而徐婧六年前生下的七郎,周岁后过继给亡故的二房李德为嗣子,一直养在陇西崔氏膝下。

双胞胎见到李昭忙上前见礼,李烨又向两位比他还小大半年的小姑姑行礼。

徐婧对李昭的态度很是客气,客气中带着疏离,也许还有那么点敬鬼神而远之。今天下午不少贵妇人上门,话里话外就是打听李昭二十之前不得婚配的批言和她的婚事,她一概装糊涂糊弄过去。

当年她因为兖州世族的事情和李徽起了争执,结果不到一个月,兖州旧族意图刺杀李徽,她弟媳牵扯其中,差点没把全家兜进去,然而父亲和弟弟到底受连累丢了官。徐婧很是后悔,可晚了!李徽对她最后那点耐心在那场争执中消耗殆尽,要不是为了三个孩子的面子和李氏的名声,她都不敢深想自己的下场。

双胞胎声音清脆的说着学堂里的趣事,不至于令气氛太尴尬,坐了会儿,李昭姑侄俩告辞。

李烨要去见母亲,李昭拐了小路瞧崔七去了,她在坐月子。崔七不止是她二嫂,还是她的帮手,崔七精明能干,很是帮了她不少。

“你的婚事,你自己是个什么主张?”崔七一见她便直截了当的问。

“二十前不婚配啊,先过了这两年再说。”李昭满不在乎道,俯身去捏摇床里小侄女的小手,“好小!不过气色好多了。”

崔七瞧着她眉眼间的温柔突然说不出话来。怀孕时,她没少觉得因为孩子耽误了事。李昭参政不容易,她作为李氏的儿媳妇更不容易,连她家里人除了她娘以外都反对,只能庆幸公公和丈夫开明。但是再开明,她也必须生一个儿子交差。

可等女儿生下来,看着她粉粉嫩嫩的一团,崔七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恨自己不经心,害得她早产体弱。有时候爱得恨不能撇开一切就围着她转。

可李昭不能退,起码不能这两年退,她一退,他们这摊子事就前功尽弃了。

建功立业治国安邦之心,男子有,女子也有,崔七便是。凭着李昭这股东风,崔七如鱼得水,要是让她从此以后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只想想就觉得了无生趣。

然而母性是一个女人的天性,李昭也不能除外。

李昭直起身子见崔七一脸复杂,眼里还有水光,失笑,“做了母亲,七娘都多愁善感起来了。”

崔七用力的眨了眨眼,“好容易关心你一回,你倒笑话我了,我也不跟你绕圈子,我是知道你的,你心里头肯定有成算,我就是想和你说,别太委屈了自己不把自己的事当回事。”

李昭拉了把椅子在崔七床前坐下,支着脑袋道,“我怎么会委屈自己,我都想好了,家里人口多的不成,七大姑八大妈的,太麻烦,要是再来个长辈用孝道来压我,我得多蠢才给自己找一座大佛来供着。本人要么像我二哥这么开明的,要么听话的,我让往东不敢往西。最重要的一点——颜要正!你给我留心着啊!”

崔七张了张嘴,“你就不要求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李昭扬眉,“我不嫌弃锦上添花,前提是符合前三条。”

崔七还真琢磨开了,“你等我寻寻。”只要李昭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嫁就成,二十成婚怎么了,与李昭而言,年龄根本不是障碍,她看中了去抢回来都成。

“去了冀州之后的名单,你有数了吗?”

“我六年前办第一所义学时,特意选的是十岁左右的孩童,现如今有的继续深造,有的离校返乡,还剩下少部分已经可用,高位不成,基层应该无碍。到时候我也要在那留一年半载,也不怕他们出大纰漏。”

“返乡那批要用心安排,莫让他们心生怨念。”

李昭笑,“这一批人我亲自选的,选的最用心,心性不好的早就离开了,剩下的都是些好孩子。离开只是因为天赋所限无法更上一层楼,其他都是好的。怎么着他们也有一点技艺傍身,回到家乡都差不到哪儿去。”

听着李昭一口一个孩子的,崔七望着她那张嫩脸,突然觉得有点儿牙疼,“识文断字的人总是更受关注和尊重,多多少少也能潜移墨化一些人。”她下了多大一盘棋啊!有时候崔七不得不佩服李昭。

“行了,坐月子都不肯省心,你还不如好好调养,等一个月后出来帮我看着点。谁想摘桃子揍谁去!”

第81章 一战成名天下知

冀州四郡当地世族听说来的人是李昭,头都大了一圈。她在梁州的光荣事迹差不多家喻户晓,大伙儿都知道这位喜欢打土豪分田地。偏她又不是一竿子打死一群人,还会区别对待,更擅长收买民心,北齐军还出了名兵强马壮,弄得他们想联合起来兴点风作点浪都不成。

掺和守城的一早都被抓起来,没掺和的自觉罪孽深重又有点门路的也跑了,剩下的都是舍不得家业又没门路的那群,又抱着那么点侥幸心里,我和那谁谁谁是亲戚呢。

实在是群雄逐鹿中原,整个天下都不太平,世家威风了几百年,现世报来了。

东北的鲁王马译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的县尉,在齐朝末年于青州乘乱而起,天纵奇材,几年之间吞并了大大小小几股义军,称雄一方,后被冀州节度使唐华招揽。结果,马译联合冀州三大世家兵变杀了唐华自立为王,对当地不少世族而言,简直是个晴天霹雳,马译大权在握后便开始打压世家,鲁地世家不是很好混。

南边的南齐是谢氏掌权,庶族当道,比在鲁国还难出头,起码鲁王手下寒门才俊储备不足,不得不重用一批世家。

北齐李氏秉政,国内世族力量不可小觑,然而不是你姓氏显贵就能上位,还得有能力否则站不稳,多得是庶族想取你而代之。不过好歹世族略占上风。

楚王和燕王不考虑,那儿倒是世族当道了,然而太远了,这世道不太平,搞不好半路就被劫了道。

李氏到底是世族,我还有亲戚在朝上呢,我也没做啥骇人听闻的事啊,北齐势头不错,要是能谋得一官半职未必不是复兴之路。

这么想着,等李昭到达时一看,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啊!不是说鲁王马译开始清剿世族了吗?不是说流行全家逃亡吗?

既然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李昭这次特特把展飞杨带来,不到三十的年纪已经做到刑部侍郎,展飞杨断案如神,有他在不怕弄出冤假错案枉杀好人,至于坏人,踩过线了不管是谁的亲戚一律法办,没过线的便留点儿情。

待展飞杨将当地豪族不管是世族还是庶族都审了一遍,李昭这善财童子也当得差不多了,得了一圈感谢也趁机接触到当地一些孝廉人士。该举官的举官,该收拢的收拢。

当地人士瞧着李昭出身显赫,却毫不凌人,到了乡间种田养鸡都看的津津有味,还能和村民说上两句,显而易见用心接触过,又见她颜如玉笑如花,不由得觉得这位新长官除了是个女娃奇怪了点,也挺好的。

因着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馗关还没攻下,这地盘还不是太稳,鲁国随时都有可能杀个回马枪来,遂此地工程还没热火朝天的建起来。

李昭这么急的赶过来,也是有着把新地盘撸顺了,省得到时候前面打起来,后院着火,被人包了饺子的考虑。

“娘子,天馗关有人回来了。”

李昭赶紧道,“传进来。”

来者是个魁梧的男子,李昭见过几面,遂道,“齐校尉过来,是有事?”

“许攸怕是要死守,他那儿刚收了秋粮,还有五万常驻军和从四郡逃过去的五万散兵。真要守起来,两三年都没问题。我们的大军却不能长时间驻留,将军打算再发起强攻,让我来和娘子说一声,多备粮草、战马还有武器。”

李昭嘴唇动了动,天馗关是入冀腹地的重要关隘,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是能拿下,以后挥兵青州徐州都得利,可哪一次,不是血流成河。这点他们知道,马译也知道,遂守关大将是和他一起发迹的许攸,最擅长防守战。

他们的第一次强攻就铩羽而归,伤亡惨重,第二次…

“我已经备下,随时可以运往前线,”李昭想了想道,“关内还有五万败军?”

“正是。”

李昭眼神一动,道,“我让人带你去接收战备物资,到时候和你一块前去天馗关。”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齐校尉吓得变了声,“刀枪无眼,娘子岂可涉险!”李昭再能,那也是个没上过战场的女子,不说去军营不合适,就说万一打起来有个闪失,岂不是百姓的损失。齐校尉是个草根,对李昭还是颇有好感的。

李昭明白他的顾虑,笑,“我只待在后方,我有事要和你们将军谈。”

天馗关二十里外的临时营帐内,宋胪直接掀开主账的毡子,声音愉悦,“六娘来了!”

低头拧眉在沙盘上演习的男子蓦地抬起头来,男子身形十分高大魁伟,面部轮廓极其深刻,此刻那双迥异于人的异色双眸中迸射出的欣喜让宋胪想不注意都不成。

很早他就从话唠宋胤那里得知阿朔思慕李昭,所以在六年前攻打西突厥时,他特意点名让阿朔给突袭部队带路。

临走之前还告诉他,李家不可能把女儿嫁给庸碌之辈,尤其是李昭。想得到什么就得有相应的能力。更早之前他就无意中发现宋朔天赋异禀,许是他养父阿郎的缘故,宋朔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宋胪一直都在期待着宋朔能发挥所长的那一天,意料之外的宋朔半路遇上西突厥五万援兵不得不利用天赋杀敌,最后还一箭射杀达头可汗,一战成名天下知,凭此封侯,从此势如破竹,一路扶摇直上。

然宋朔是个闷罐子遇上李昭就紧张的话都不会说,李昭又是个不解风情或许压根不在意风月的,竟是这么多年都没进展,令宋胪这个兄长好笑之余又替弟弟担心。

他颇为看好这一对,一般人扛不住李昭,宋朔这样的最好!

“六娘怎么来了?”欣喜之后,宋朔眉头皱得更紧。

宋胪一耸肩,这个动作他做起来非常赏心悦目,“我怎么知道,去问问她就知道了,应该到营地门口了。”说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宋胪就只能看到宋朔的后脑勺了。

“哦哦,年轻人啊!”高龄二十四,大了没两岁的宋胪感慨着抬起长腿跟上去。

李昭并非第一次进军营,只是这样枕兵待戈的军营是第一次进,不过眼下也没功夫细看。

大步流星赶来的宋朔,见了李昭的身影,反而情怯起来,步子有一瞬间的踟蹰。被后来一步的宋胪推了一把,挪揄,“走啊!”

“六娘!”宋胪扬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