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扬心知此刻若放了阴无咎,便少了这唯一的仗恃,自己立刻也会重陷修罗十绝阵,自保都十分困难,更别想救出洛雅。他摇头道:“不行!你们若敢伤害洛雅,我就用阴无咎为她陪葬!”

“哎呀!我好害怕啊!”地狱妖姬夸张地拍拍胸口,表情异常可爱。转身来到洛雅身旁,她托起洛雅的下领,对柳飞扬嫣然一笑,“咱们不伤害你这相好,只玩弄她,不知柳公子会如何报复?”眼见两个地藏门汉子向洛雅伸出了魔爪,柳飞扬心下大急,却见洛雅若无其事地道:“柳公子不用管我。咱们做舞女的,被人玩弄是家常便饭,这次就当是遇到恶客,收不到钱而已。”洛雅越是说得轻描淡写,柳飞扬就越是心有不忍,不禁对地狱妖姬愤然怒骂道:“妖女!你也是女人,怎么能如此恶毒?”

地狱妖姬一脸无辜地道:“你都知道我是妖女了,妖女行事,又岂能以人的心思来测度?”说着她对门人挥了挥手,“将这女人的衣衫扒了。听说舞姬的身材都特别好,我倒有心欣赏欣赏。”

柳飞扬眼看洛雅就要当众受辱,突然,就听旷野上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跟着无数狼嚎四面应和,声势骇人。地狱妖姬侧耳一听,脸上顿时变色,不禁失声惊呼道:“黑狼帮!是黑狼帮!”

地藏门人脸上顿露惊惧之色。放眼望去,就见旷野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朦胧的黑影,向众人所在之处快速逼来,转眼间就冲到近前,接着就响起地藏门人的惨叫声和惊呼声。

“灭掉灯火,准备应战!”地狱妖姬一声呼喝,试图指挥门人,却发觉令旗还在阴无咎的手里。令旗是黑暗中指挥地藏门人的信物,少了它十绝阵调动不灵,她忙对柳飞扬道,“快放开鬼王,我让你们走!”

柳飞扬一把夺下阴无咎手中的令旗,对地狱妖姬笑道:“放了洛雅,我还你令旗。至于鬼王阴无咎,他得送我们离开这里才行。”地狱妖姬听远处不断传来门人的惨叫,再不敢耽误,忙对门下一挥手,道:“放人!”

见洛雅终于被放开,柳飞扬便将令旗扔给了地狱妖姬,一手拉着洛雅,一手扣住阴无咎,高喝一声道:“我们走!”

地狱妖姬忙挥动令旗,调集门人抵御黑狼帮的进攻,无暇他顾。柳飞扬有阴无咎在手,总算顺利地带着洛雅逃离战场,天明时三人已远离战场数十里,柳飞扬这才放开了阴无咎。

“你真放我走?”阴无咎甫获自由,反倒有些不敢相信。“我柳飞扬一诺千金,你以为江湖上都是些无信宵小?”柳飞扬笑道。阴无咎微微额首道:“你这次放我,下次相遇,老夫未必会放过你!”

“你倒是坦白。”柳飞扬哈哈一笑,“滚吧,下次相遇,我也未必会放过你!”望着阴无咎远去的背影,柳飞扬转向洛雅道:“这地藏门比黑狼帮还要邪恶歹毒。你留在这里实在不安全,随我去中原吧,我可不能再让地藏门找到你。”

洛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却依旧不冷不热地道:“是洛雅拖累了公子。”

“这不怪你,其实是我害了你。”柳飞扬摇头叹息。他知道地藏门一旦发现可以用洛雅来要挟自己,定不会放过自己这个弱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地藏门找到洛雅。他遥望朝阳初升的东方,喃喃自语道:“咱们要尽快去巴东,但愿早一天将这柄惹祸的匕首交出去。”

三 三峡悬棺

十多天后,柳飞扬带着洛雅出现在巴东县城。由于不知贺晚成口中的巴东,是指整个巴蜀东部,还是特指巴东县城,所以柳飞扬只好先到巴东县城撞撞运气。柳飞扬带着洛雅去城中打探,谁知一连问了数人,皆不知贺晚成是何许人物,只有一个老者沉吟良久,迟疑道:“离城数十里的祟山峻岭中,原有一个贺家村,你去那里问问。”说到这儿,老者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现在贺家村人丁稀落,本地人常玩笑说,贺家人都在崖子上。”

“贺家人都在崖子上?此话怎讲?”柳飞扬有些莫名其妙。

老者笑道:“山中贺家僻居祟山峻岭之中,向来以狩猎和贩卖山货为生,除了偶尔来城里用山货换些食盐和麻布,几乎与外人没有往来。再加上他们那奇怪的崖葬风俗,所以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些怪人。”

“崖葬风俗?那是什么?”柳飞扬好奇地问。

老者有些自豪地解释道:“公子从三峡顺江而下,就可看到沿途两岸的山崖之上,悬着无数棺柩。这些棺柩上方是百丈悬崖,下方是急流险滩,就连山中老猿也难以接近,堪称三峡奇观,这就是巴东一带有名的崖葬。据说贺家人最推祟崖葬,山崖上那些棺柩大多葬着贺家祖先,所以本地人才说,贺家人大都在崖子上。”

柳飞扬一路也着到过不少悬停在百丈山崖之上的悬棺。悬棺或嵌在山崖石缝中,或用几根打入岩石的木桩作支撑,突兀地立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令人叹为观止。柳飞扬一向自认聪明,却怎么也想不出当地人是如何将棺柩安放在悬崖峭壁之上的。他不由惊喜地问道:“不知贺家人是用什么法子将棺柩安放在悬崖之上的?”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怪异之色,迟疑地道:“本地人对贺家崖葬的法子也十分好奇,曾有人专门窥探过,说来也怪,竟没有一个外人发现其中的奥妙。那些棺柩往往一夜之间就立在了悬崖峭壁之上,从来没人见过贺家人是怎样放上去的。所以人们传说,山中贺家有着役使鬼神的力量,除了鬼神之力,人力根本不可能办到。”柳飞扬若有所思,看那些悬棺选址的险要,人力确实很难做到,凭他的身手,也不可能将棺柩安放在悬崖峭壁之上。不过柳飞扬也从不相信任何怪力乱神,这让他对山中贺家生出了莫大的好奇。问明贺家村的方向,他便要带着洛雅上山寻找。

老者忙关切地叮嘱道:“山中无路可寻,瘴气漫漫,公子若是要进山,最好找个山中猎户做向导。不然一旦迷路,恐怕一辈子也别想走出来了。”

“多谢老丈指点,在下谨记在心。”柳飞扬连忙答应。告别老者,柳飞扬正欲去寻一处客栈,先将洛雅安顿下来,然后找向导带自己进山,抬头就见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在几个彪悍男子的蜂拥下迎面走来。

那中年男子身材略显富态,神情从容随和,在这随和淡定中,却有一种天生的富贵气派。在他身后还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矍铄老者,面如淡金,须发皆白,太阳穴高高突起,神情淡定从容,却又不怒自威,令人侧目。

那锦衣中年男子看到柳飞扬,连忙大步过来,惊喜地道:“柳公子果然来了巴东,本侯总算等到了你!”柳飞扬见躲不过,只得上前见礼道:“原来是交游满天下的方侯爷,不知是什么风将侯爷这等贵人,吹到了巴东这偏僻的小城?侯爷等我又是做甚?”方侯爷一把挽起柳飞扬,低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你先随我来!”

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茶馆,方侯爷忙向柳飞扬介绍身旁的老者,道:“这位是京中来的杨爷,对柳公子仰慕已久,你们可多多亲近。”

柳飞扬闻言一惊,这世上能被方侯爷尊为爷的恐怕没有几个,不禁抱拳问道:“不知杨爷大名如何称呼?在京中做何营生?”

老者不亢不卑地淡然道:“老夫不过是替人看家护院的武师,贱名不足挂齿!”柳飞扬见他神情冷淡,只得收起好奇之心。想起先前花似玉的惨死,不禁对方侯爷愧然道:“楼兰之行,我未能拿到楼兰青鼎,花夫人更是因此惨死,在下实在……”

“你不用内疚。”方侯爷忙打断了他的话,黯然道,“小女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本侯,没想到花夫人借我之口将公子骗去楼兰,却是另有目的,而她也因此惨死……”

柳飞扬见方侯爷神情难过,正要相劝,却见他猛一摇头,似要甩开那莫名的烦恼一样,然后挥手斥退了左右。一旁的洛雅也知趣地避开。

方侯爷对柳飞扬低声道:“你在肃州城从黑狼帮手中夺下武侯匕,又从地藏门修罗十绝阵中脱身的壮举,早已传遍江湖。本侯得知这讯息,便猜到你会来巴东,所以立刻带人等候于此,今日总算等到了柳公子!”

“武侯匕?”柳飞扬一怔,心知在巴蜀地界,一提到武侯谁都知道是指三国时蜀国的一代名相诸葛孔明。他实在想不通,那柄毫不起眼的匕首,怎会和诸葛武侯扯上关系,又怎能令养尊处优的方侯爷,不远万里赶到巴东这鸟不拉屎的穷山僻壤?

“准确地说,那柄匕首并非武侯遗物,”方侯爷连忙解释道,“武侯匕只是后人给它取的名号,它原本只是柄无名匕首。”

柳飞扬皱眉问道:“如此说来,那柄匕首跟诸葛武侯确有关系了?”

“有天大的关系……”方侯爷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下来,顾左右而言他,“三峡风光素为天下雄奇,今日难得咱们在此相遇,柳公子何不陪我共游三峡!本侯已备下船筏,今日天色尚早,咱们便顺江而下,在船上边喝边聊,共赏西陵峡风光如何?”

柳飞扬原本打算进山寻访贺家人,不过现在听方侯爷说起那柄匕首的来历,便起了好奇心,略一沉吟便道:“那好,在下就陪侯爷共游西陵峡!”

柳飞扬与洛雅随着方侯爷来到江边,就见码头上停着一艘两层楼船,船上除了彪悍沧桑的船工,还有不少精壮汉子守卫。柳飞扬见此情形,方知方侯爷早有准备,恐怕不是这逍遥侯爷一时动了游兴,要游览西陵峡这么简单。柳飞扬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带着洛雅随方侯爷和杨爷上了楼船。

少时楼船起锚而行,顺江流飞速而下,十几个船工喊着整齐的号子,熟练地操纵桨舵,使楼船安然行驶在波涛滚滚、暗礁无数的狭窄航道中。

此时江水湍急,楼船速度奇快,势若奔马,转眼便将巴东城抛在了身后。

柳飞扬倚着船舷遥望两旁的山势,只见悬崖峭壁,高耸云天,船在峡中穿行,就如井底望天。两旁的悬崖上,间或有猴猿的叫声隐隐传来,令他不由得想起“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诗句,不禁为三峡之雄奇感慨万千。

楼船转眼便顺江而下数十里,突见前方两山相对,崖高峡深,河道更见狭窄,江水也越发湍急。就听身旁方侯爷突然问道:“公子可识得眼前这段峡谷?”柳飞扬点头道:“兵书宝剑峡,此乃西陵峡中一大圣地。”

“公子可知兵书宝剑峡之名的来历?”方侯爷又问。

柳飞扬微微额首道:“相传诸葛武侯曾将自己的兵书宝剑封存于这段峡谷之中,兵书宝剑峡因此而得名。”说到这儿柳飞扬突然一震,恍然转望方侯爷,“莫非那柄无名匕首,跟这兵书宝剑峡有什么关系?”

“公子聪明!”方侯爷“呵呵”一笑,叹道,“诸葛武侯一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助刘玄德三分天下,战功可谓显赫。可他却没有一部兵法着述留存于世,这实在是一大遗憾。不过最近江湖传言,记述诸葛武侯一生用兵精要的《武侯兵法》,以及他那柄可以请神斩鬼的宝剑,就封存在这兵书宝剑峡之中。”

“请神斩鬼?”柳飞扬哑然失笑,“侯爷竟然相信这等荒诞不经的江湖流言?”

“本侯不信。”方侯爷“呵呵”笑道,“不过很多人都相信。戏文中周公瑾火烧赤壁,就是诸葛武侯作法才借得的东风。而他作法调动风神所用的那柄宝剑,就是可以号令鬼神的斩神剑。”

“这等离奇荒诞的神话,侯爷也会相信?”柳飞扬忍不住哈哈大笑。

却见方侯爷淡然笑道:“这等传说或许是出自后人的穿凿附会,不过《武侯兵法》就藏在这兵书宝剑峡之中,却是千真万确。”

柳飞扬见他说得认真,不禁好奇地问道:“侯爷为何这般肯定?”

方侯爷遥望高耸入云的山崖,喟然叹道:“当年诸葛武侯在五丈原积劳成疾,终至不治。他预感到自己去世后,蜀国定逃不脱覆亡的命运。为了避免一生心血所着之兵法落到敌国手中,他密令自己两名忠心耿耿的侍卫,在他死后将他的遗体连同兵书宝剑,带回巴蜀安葬……”

“等等!”柳飞扬突然打断了方侯爷,“武侯不是葬在汉中勉县的郊外吗?武侯墓还是当地一处香火鼎盛的名胜古迹,历代帝王都曾拨款修缮。”

方侯爷笑着摇摇头,道:“那只是衣冠家。想武侯一生的兵法成就,会令多少人眼红?无论他葬在哪里,一旦蜀国覆亡,便逃不过被征服者掘墓的命运。以蜀国当时的国力,也无力支持浩大的墓葬工程,所以武侯只有借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自己葬在令征服者望而兴叹的绝地。”

柳飞扬顺着方侯爷的目光,望向那壁立千初的悬崖峭壁,顿时恍然大悟,道:“悬棺?他将自己的遗体连同兵书宝剑,一起葬在了三峡的悬崖峭壁之上,兵书宝剑峡因此而得名?”

“没错!”方侯爷喟然叹道,“武侯去世前留下遗命,令部下将自己的假遗体运回汉中安葬,暗中却令心腹侍卫带着他的遗体连同兵书宝剑,秘密赶到我们眼前的这处峡谷,用他所教授的法子,将自己安葬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悬崖峭壁之上。为了不走漏风声,执行这道密令的侍卫仅有兄弟二人。就凭这二人之力,竟能按武侯所授的法子,将沉重的棺柩安放在如此险要的绝地,武侯真神人也!”

柳飞扬有些疑惑地望向两旁的万丈峭壁,自言自语道:“这悬崖下方水流湍急,崖顶高达百丈,若在崖顶安放轱辘悬吊而下,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仅凭两人,如何能做到?”

“不仅如此,为了不被山民发现而走漏消息,工程还只能在夜里进行。”方侯爷叹道,“如果在崖顶安放轱辘,往来船只一览无遗,这秘密崖葬也就失去了意义。由此可见,武侯定有更加巧妙的法子。”

“山中贺家!”柳飞扬恍然惊呼,“他们也会这法子!莫非就是传自武侯?”

方侯爷点头道:“山中贺家,正是执行武侯遗命的贺姓侍卫兄弟的后人。当年邓艾破蜀后得到风声,特来此地搜寻武侯遗体和兵书宝剑。那侍卫兄弟为防邓艾得手,数日之间便在山崖上安放下上百具棺柩。邓艾乘船来此,望着悬崖上数不胜数的悬棺,只能望崖兴叹。后来那侍卫兄弟先后去世,便叮嘱后人将自己也葬在山崖之上,继续守卫着武侯的忠魂。从那以后,贺家子孙便都依着祖先传下的法子实行崖葬,成为这三峡之中一大奇观。”

“这跟那柄匕首有何关系?”柳飞扬有些不解。

方侯爷低声道:“那贺姓侍卫兄弟将崖葬武侯地点的秘密,藏在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之中,却又怕后人对武侯的兵书宝剑起觊觎之心,所以并没有将解开秘密的办法告诉后人。贺家后人虽然知道匕首中藏有武侯崖葬地点的秘密,却也无人能解开,这匕首也就成为贺家宗长代代相传之宝。”

柳飞扬沉吟片刻,疑惑地问道:“如此隐秘之事,古史典籍中俱无记载,侯爷从何得知?”

方侯爷淡淡地笑道:“贺家子孙传续千年,大多能遵从祖训,于深山中隐居,但总有少数不甘寂寞之辈,想借那柄祖传的匕首谋求富贵。半年前,有贺家子弟盗出了那柄武侯匕,辗转至京城,想献给朝廷谋求富贵。京中那些官僚向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会相信这等荒诞不经的传说!贺家子弟献宝无门,只得怏怏而回。这宝虽然没有献成,武侯匕的秘密却在江湖上传扬开去,引得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就连地藏门与西域黑狼帮也闻讯插手,没想到这柄人人想得的匕首,最后却落在了柳公子的手里。”

柳飞扬心知无法抵赖,只得叹道:“原来侯爷在巴东等候在下,也是为了这柄匕首而来。不过这匕首原本属于贺家,我已决心交还给他们,恐怕要让侯爷失望了。”方侯爷一声叹息,道:“贺家恐怕已没有幸存者了。”柳飞扬一怔,惊道:“此话怎讲?”

方侯爷摇头叹道:“自从武侯匕的秘密在江湖上传开后,就给贺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以地藏门为首的邪魔外道,先后对贺家进行了洗劫,如今贺家子孙死的死逃的逃,藏在深山中的贺家村,早已空无一人。”

柳飞扬闻言不禁愣住,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送回匕首,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只听方侯爷婉言道:“柳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武侯匕既已是无主之物,就该献给朝廷,以免落到地藏门或黑狼帮这些邪魔外道手中!”

柳飞扬看看戒备森严的楼船,不禁失笑道:“我若不愿交出匕首,侯爷是不是就要令侍卫动手?侯爷邀我上船,就是要将我置于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地吧?”

方侯爷神情尴尬地搓搓手,讪讪地笑道:“柳公子轻功盖世,本侯不得不防。想柳公子深明大义,定不会让本侯为难。”

柳飞扬还在犹像,就听方侯爷身后的杨爷不耐烦地插话道:“侯爷何必跟他啰嗦,如今这形势,他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柳飞扬环顾船舱四周那些虎视耽耽的侍卫,目光最后落到杨爷的脸上,淡淡地笑道:“本来这柄匕首对我来说只是个麻烦,送给方侯爷也未尝不可,但我这人偏偏有个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你们既然将我当成盗匪一般防备,我就做一回盗匪又如何?”

杨爷闻言“嘿嘿”一声冷笑,道:“久闻柳飞扬天机指天下无双,老夫早想领教,难得今日恰逢其会,柳公子定不会让老夫失望吧?”

“好说!”柳飞扬淡然道,“想飞扬名声在外,欲击败我扬名天下的狂妄之辈多不胜数,也不怕多你一个。”

杨爷的脸上闪过一丝讥笑,道:“无知小儿,真不知天高地厚。”

方侯爷眼看两人就要动手,正欲阻拦,杨爷已抢在他开口之前,轻飘飘一掌拍向柳飞扬。却见柳飞扬身形一晃,天机指抢先出手,闪电般刺向杨爷的手腕。杨爷手腕一翻,以掌挡住了天机指。指掌相接,柳飞扬只感到天机指如陷泥沼,对方掌心空空然毫不受力。他不禁面色微变,连忙收力后退,失声道:“太极绵掌?”

“算你识货!”杨爷一声冷哼,双掌如行云流水般缓缓画了个圆,然后一上一下停在空中,脚下前虚后实,不丁不八,正是太极绵掌的起手式。

“果然是个看家护院的寻常武师,哪怕你的主子是当今皇上。”柳飞扬一声轻笑,他已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大名鼎鼎的太极掌门杨虚谷,也是当今朝廷的大内总管。

四 铁索横江

“对付你这种虚名之辈,就老夫这等寻常武师已经足够!”杨虚谷一声冷哼,双掌一分徐徐拍出。早听方侯爷对这年轻人十分推崇,所以他今天有心要灭灭柳飞扬的威风。

柳飞扬心知太极门讲究以柔克刚,太极绵掌更是专破各种刚猛功夫的阴柔内功,乃太极门最为高深的镇门之宝。不过天机指讲究以快破巧,以点破面,就如利刃快到极致,可断最柔软的发丝或绸带,所以面对太极绵掌,只要将快发挥到极致,也未必会落下风。

只是四周侍卫虎视耽耽,柳飞扬不敢全力应战,勉强应付了杨虚谷数招后,他已被逼得连连后退。眼看对方双掌又到,他突然从窗口翻出船舱,飞身跃上楼船顶篷。这里地势狭窄,脚下是柔软的船篷,不用再担心被那些侍卫出手围攻。

杨虚谷追出船舱,毫不犹豫地跟着跃上船篷。此时楼船正顺急流而下,速度奇快,船篷摇晃不止,加上那凛冽的江风,更使人不易站稳。

不过二人都是轻功超绝之辈,在摇晃不已的船篷之上,依旧如履平地。

“原来大名鼎鼎的柳飞扬,最擅长的是逃跑功夫!”杨虚谷一声冷笑,满脸不屑。却见柳飞扬淡淡地笑道:“原来太极门最擅长的是嘴上功夫,靠嘴将对手吹倒!”

杨虚谷身为太极掌门,处处受人奉承,尤其做了大内总管后,更是令人敬畏有加,何曾受过这等奚落?闻言面色不禁一沉,不顾太极门后发制人的宗旨,踏着船篷逼近两步,双掌虚拍,出手抢攻。

柳飞扬心知太极功夫最擅长借力打力,所以故意激怒杨虚谷先行出手。杨虚谷发力在先,无力可借,功夫便打了折扣。柳飞扬趁机以虚对虚,徐徐刺出一指,待对方欲以云手缠住他的手腕时,他已撤指后退,在船篷上四处游走。

杨虚谷明知柳飞扬是要引自己违反太极拳理先行发力,心道此时若自己不为所动,对方就四下游走,天机指并不发力,如此一来自己固然可立于不败之地,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奈何不了这年轻人,这张老脸实在没脸见人。所以他只得追着柳飞扬的身影,双掌时虚时实,不断拍向对手。

柳飞扬觑准对手一掌拍实,突然一声长笑,天机指应声而出,如锐针般刺中杨虚谷拍来的一掌。杨虚谷收力不及,只得以硬碰硬。指掌相击,柳飞扬一触即退,杨虚谷却是浑身一晃,面色一黑立在当场,第一次在天机指下吃了暗亏。柳飞扬正欲见好就收,收手罢斗,就听船头指挥桨手和舵手的老船工突然惊呼起来,道:“铁索!前面有铁索横江!”

此时天色朦胧,江上雾气蒸腾,目力不能及远。众人待听到老船工的惊呼,才发现前方不足三十丈远的江面上,横着一条手臂粗的铁索,最低处离水面不足一尺,将航道拦了个结实。此刻水急浪高,楼船无法转舵靠岸,更无法在江中停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如箭一般冲向那拦江的铁索。众船工在三峡操舟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竟皆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应对。

在众人的惊叫声中,楼船轰然撞上铁索,只听船体发出几欲碎裂的声响,竟被铁索生生拦在了急流汹涌的江上。接着就听船工们慌乱的惊呼声:“船裂了!裂了!”

在楼船撞上铁索时,巨大的惯性使船篷上的柳飞扬和杨虚谷脚下同时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入江中。这时,眼看船体开裂,江水灌入船舱,众侍卫发出阵阵惊呼,杨虚谷无心再战,忙跃上甲板高叫道:“侯爷快跟我走!”说着一掌切断救生筏的绳索,率先跳入筏子中。

柳飞扬担心洛雅的安危,也随后跃下船篷,冲入船舱拉起花容失色的洛雅就走。待二人来到甲板,就见船上两只救生木筏已被杨虚谷和众侍卫抢占,船工们则各寻木板、作落水后的准备,而船体在急流的冲击下“吱嘎”作响,随时有解体的危险。柳飞扬四下一看,忙将洛雅负在背上,回头对她低声道:“抓紧我!”

洛雅依言抱紧柳飞扬,就见他飞身跃上拦江的铁索,踏着铁索向岸边行去。此时江风凛冽,雾气弥视,柳飞扬身形飘然若仙,在江上凌空而渡。引得救生筏上众侍卫也忍不住齐声喝彩,就连杨虚谷也不禁在心中暗叹:轻功天下第二,果然名不虚传!

“柳公子轻功妙绝天下,令小妹好生佩服!就不知凭公子的轻功,能否从我这里过去?”江上突然传来一声娇俏的调侃,令人心神不由一荡。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雾气弥漫的江面上,一个手揽彩带、长袖飘飘的绿衣女子,俏生生地立在横江的铁索之上,身形随着铁索的摆动微微起伏,似要随着江风乘风而起,茫茫的江雾使她足下的铁索时隐时现,恍眼看去,就如凌空而立的云中仙子。一旁的众人竟一时看呆了。

“地狱妖姬!”柳飞扬一声叹息,心中暗暗叫苦。若没有洛雅负累,他自信未必斗不过这妖女,但此刻背着洛雅,要想在这铁索上闯过地狱妖姬的阻拦,那是千难万难。

柳飞扬回头看向铁索的另一头,朦胧中可见悬崖峭壁之上,有无数黑影,正张弓指向江心,只要自己进入弓箭射程,就会万箭齐发。柳飞扬不禁对拦在前方的地狱妖姬喝道:“妖女,你究竟想怎样?”

“很简单,你只要交出那柄匕首,我放你们安然离开。”地狱妖姬嫣然一笑,调侃道,“或者你将那女子抛入江中,然后试试看能否从我这里闯过去。”

抛下洛雅固然可以突破地狱妖姬的阻拦,但这等举动柳飞扬又如何做得出来。他略一沉吟,回头对洛雅低声道:“你能否抓住铁索支撑片刻?”

洛雅点头道:“我自幼习舞,在这铁索上支撑片刻不成问题。”

“那好,待我打退这妖女再来接你。”柳飞扬说着便将洛雅缓缓放到铁索上。洛雅忙伸开双臂保持平衡,倒也站得稳稳当当。柳飞扬见她无碍,这才回头对地狱妖姬嘻嘻笑道:“好好的女孩子不做,却偏要做什么地狱妖姬。你若再调皮胡闹,当心我打你屁股!”

“找死!”地狱妖姬见柳飞扬言词轻薄,不禁脸上发热,怒而出手。只见她身形顺铁索轻盈地滑近数丈,手中彩带一抖,飘然卷向对手。柳飞扬激怒对方动手,正是想速战速决,见彩带卷来,连忙屈指一弹,谁知彩带柔不受力,却反而在他的手腕上一扫,差点儿将他的手腕缠了个结实。

柳飞扬连忙后退,但见眼前带影飘飘,时而如波浪翻滚,时而又如圆形连环套,令人眼花缭乱,完全无法靠近。柳飞扬一向不带兵刃,如今天机指竟然奈何不了这彩带,一时间被地狱妖姬逼得手忙脚乱。危急中柳飞扬突然想到怀中那柄武侯匕,忙拔匕在手,瞅准彩带来势,闪电般悄然挥出,那灵若活物的彩带,终于被匕锋割断了一小截,便如折翅蝴蝶般坠入了江中。柳飞扬见手中这柄武侯匕虽已锈钝,对付彩带却还绰绰有余,不禁一声长笑,踏着铁索疾行而上,以手中武侯匕开路,向地狱妖姬冲去。

地狱妖姬以彩带对敌,原本觑准了柳飞扬素来自负,从不携带兵刃,而天机指对柔软至极的彩带却没什么威胁,所以她特地选了这件软兵刃,却没料到柳飞扬手中的武侯匕。一时间但见彩带段段飞起,在武侯匕之下变成了一片片翻飞的蝴蝶,随着江风飞舞飘散。眼看柳飞扬已冲到近前,地狱妖姬情急之下,突然使劲儿在铁索上一踏。铁索受力摇晃,只见远处的洛雅身形连晃,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忍不住一声惊叫,失足向江中落去。情急中她不由得抓住铁索,一时悬空吊在铁索上,吓得花容惨然,狼狈万分。

柳飞扬听到洛雅的惊叫,攻势不由一缓,回头见洛雅危急,怕她掉人江中。正要抛下对手回身相救,他突感到身后风声有异,地狱妖姬在他分神的瞬间竟悄然攻到。柳飞扬危急之下,随机应变的潜能立时发挥到极致。只见他身子顺势跌落,躲过了地狱妖姬的偷袭,然后以单手抓住铁索,蜷曲身子双腿猛然上蹬,重重地蹬在地狱妖姬落脚的铁索处。

地狱妖姬猝不及防,足下受此大力,再无法保持平衡,不禁一声惊叫向江中落去。眼看就要落入滚滚江水,却见地狱妖姬落水前突然挥出一条新的彩带,缠住了铁索。地狱妖姬的身子在江面上悠悠一荡,如飞燕般贴着江面从柳飞扬下方掠过,轻盈地落在了洛雅的身旁。不等柳飞扬回身相救,地狱妖姬已翻上铁索,一脚踏在洛雅手上。洛雅吃痛不住,不禁一声惊叫向江中落去,眼看就要落入滚滚江水,却被地狱妖姬飞出的彩带缠住腰肢,一时被吊在半空。

“你别乱来!”柳飞扬见状,立时乱了分寸。却见地狱妖姬一手提着洛雅,一手好整以暇地轻捋被江风吹乱的异发,嫣然笑道:“你是要这个舞女,还是要武侯匕?”

柳飞扬略一迟疑,忙道:“你先将她拉上来,我给你武侯匕!”

“好!你要再耍花招,我就将她扔到江中喂鱼!”地狱妖姬说着双手用力,将洛雅拉上来,却不让她完全脱离危险,依旧让她手抓铁索吊在半空。

柳飞扬打量眼前的情形,心知若强行出手抢人,成功的机会实在不大,不禁长叹一声,道:“你赢了,武侯匕给你!”说着手一抖,将武侯匕抛了过去,却在抛出时故意一偏,匕首翻滚着向地狱妖姬身旁落去。

地狱妖姬见匕首飞来,伸手要接,却发觉落点偏了几寸,怎么也够不着。眼看匕首向江中落去,她立刻奋不顾身地飞身扑向匕首,抢在它落水前凌空将之抄在手中,接着回手挥出彩带,缠住铁索,身子凌空一荡,翩然若蝶般重新落在铁索之上。

趁着地狱妖姬飞身抢夺匕首的工夫。柳飞扬已将洛雅拉了上来。眼看地狱妖姬舍身救起即将落水的匕首,一向以轻功自负的柳飞扬,也不禁暗自佩服。柳飞扬将洛雅重新负在背上,踏着铁索掠过江面,最后落在岸边的悬崖之上,回想方才的惊险,也不禁暗叫一声侥幸。

洛雅此刻面色煞白,显然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恢复过来。柳飞扬见状忙安慰道:“别担心,没事了。地藏门的人拿到那匕首,就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是洛雅害公子失去了武侯匕。”洛雅惊魂稍定,不禁满是内疚地颤声道,“武侯匕关系如此重大,公子何必要用它去交换洛雅这样一个平常的舞姬?”

柳飞扬淡淡地笑道:“武侯匕关系再重大,也比不上你的性命。武侯匕失去了还有机会再找回来,你的生命一旦失去,就再没机会找回了。再说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远比武侯的兵书神剑重要,比如你的舞姿,在我眼里就远比任何兵书宝剑都有价值。”

洛雅眼中闪过隐隐的感动,却立刻故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声问道:“公子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找个地方好好大吃一顿,然后蒙头大睡一觉。武侯匕跟我再没任何关系,我可不想为了它再去奔波劳碌。”说着柳飞扬拍拍手上的尘土,似要掸去武侯匕留给自己的麻烦,无意间却发现手上有些纵横交错的压痕,浅浅的毫不起眼。那是方才与地狱妖姬恶斗时,紧握匕首时留下的痕迹,是刀柄上那些刻痕留在手上的印子。柳飞扬呆呆地望着掌中那浅浅的印痕,半晌无语。

“怎么了?”洛雅见他面色有异,不禁小声问。

“天意,真是天意!看来我跟武侯匕的关系,是命中注定的。”柳飞扬一声长叹,抬头遥望茫茫苍穹,喃喃自语道,“莫非这是武侯在天之灵,在向我昭示着什么?原来,武侯匕的秘密竟在最明显的地方!谁能想到刀柄上那些护手的刻痕,居然是一幅地图!我竟在无意间将这地图拓在了手上,若说这是巧合,我宁愿相信这是武侯在显灵!”

洛雅闻言顿时面露喜色,急忙道:“那公子就可以根据这地图找到武侯葬身之处了?”

柳飞扬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叹道:“这只是一幅没有任何标注的草图,我得将整个兵书宝剑峡的河道图与之做对照比较,才有可能找到这幅地图所标示的地点。”

“那公子快行动吧!”洛雅不禁欣喜地催促道。柳飞扬看看四周地形,自语道:“这里离株归已经不远,咱们先去株归,然后从那里骑马回巴东城。巴东是三峡有名的码头,那里应该能找到兵书宝剑峡的河道图。找到河道图后与这幅草图比对,确定武侯崖葬的地点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柳飞扬虽然并不是贪婪之辈,但对武侯崖葬的秘密以及传说中的兵书宝剑,还是充满了本能的好奇,尤其是对武侯传下的崖葬之法,柳飞扬更是好奇万分。如今无意间解开武侯匕的秘密,得到武侯崖葬地点的草图,他本已平静的心又有些跃跃欲试。不过柳飞扬担心洛雅的安全,便对洛雅笑道:“这事跟你本没什么关系,将你卷进来实在非我所愿。到株归后我会先将你安排妥当,定不让你再遇危险。”

洛雅听出柳飞扬言外之意,是不想再将自己带在身边,她不禁神情一黯,道:“公子是不是嫌洛雅累赘?”

“怎么会?”柳飞扬诚恳地道,“若非是你,我也不会想到用武侯匕对敌,更不会这么快就解开它的秘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既然如此,我也想与公子一道,解开这兵书宝剑峡的秘密!”洛雅抬头望着柳飞扬,碧蓝的眼眸中满是殷切的期盼。柳飞扬不禁有些为难,迟疑道:“可是此去风险重重,既有地藏门在暗中窥探,又有杨虚谷之流虎视耽耽,还有在肃州城吃了大亏的黑狼帮,恐怕也不会轻易放弃,我怕……”

“公子既然相信天意,何不再相信一次?”洛雅款款道,“想我能从肃州千里迢迢跟随公子来此,说不定天意就是要让我们一起解开这秘密呢!”

柳飞扬心知女人一旦好奇起来,恐怕怎么也劝不转。想自己从肃州春梦楼得到武侯匕,到现在解开武侯匕的秘密,洛雅都是知情者和参与者,若此刻要她退出,对她也确实有些不太公平。如今武侯匕已落到地藏门手中,他们便不会再顾及自己,而洛雅虽然不会武功,但多年习舞的基础,使她的身手远比寻常女子灵活,若不与地藏门正面冲突,倒也不怕她有什么危险,想到这儿柳飞扬终于点头,道:“好吧,就让我们一道,去解开这兵书宝剑峡的秘密!”

洛雅闻言眼中闪出莫名的兴奋,这跟她舞姬的身份颇有些不相称,不过柳飞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转身弯下腰,拍拍自己的肩头对洛雅道:“上来,我背你下山。”

洛雅心知在这崇山峻岭中,若靠自己慢慢爬下去,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只得红着脸伏到柳飞扬的背上。只听柳飞扬笑道:“你若害怕,就闭上眼睛。”说完身形一起,如大鸟般向山下滑行。只见两旁林木飞速后退,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洛雅不禁抓紧了柳飞扬的肩头,心中暗自咋舌。

待柳飞扬的身影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时,四周草丛中、山崖后等隐秘处突然闪出几个彪悍阴狠的黑衣汉子,其中一个汉子的肩头上还蹲着只小小的猎鹰。领头的老者眉高目深,发色枯黄,看外貌便知是个典型的色目人。他那碧蓝的眼眸犹如狼眼般熠熠发光,脸上那道横贯眉心鼻梁的血红刀疤,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只伤愈的老狼。此刻他那阴黄的两眼遥望着柳飞扬消失的方向,对手下沉声道:“通知山下的兄弟,到株归去等着柳飞扬。”

一个汉子匆匆写下一张纸条,塞入猎鹰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中,然后指着山下一吹口哨,猎鹰立刻腾空而起,向山下飞速滑翔而去。突然,一个汉子不解地问领头的老者,道:“狼主,武侯匕既然已经落到地藏门手中,咱们还跟着柳飞扬干什么?”

黄发老者冷冷一笑,道:“因为他是柳飞扬。”这似乎不算是答案,却足以说明一切。

五 崖葬之法

株归是一座靠近长江的小城,虽不繁华,却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名城。黄昏时分,当柳飞扬带着洛雅来到城中,也为它那独特的城市风貌所倾倒。

一路上洛雅好奇地问东问西,对这里迥异于西域的风光和民俗感到十分新鲜。就连街边挑着担子叫卖山货的小贩,也能让她流连半天。柳飞扬对寻找武侯墓并不是特别急切,也就没有催促,任由她一路随意游玩。

“那是什么东西?”洛雅指着身旁一个小贩挑着的红果子好奇地问。

柳飞扬笑道:“这是南方特产的橘子!”

“好吃吗?”洛雅跃跃欲试地问。与柳飞扬相处日久,她渐渐丢开了本来的矜持和淡漠,变得开朗起来,第一次像小孩子一样,露出了可爱的馋样。

“买点儿尝尝不就知道了。”柳飞扬笑道。小贩闻言连忙拿出杆秤,殷勤地为洛雅过秤。柳飞扬耐心地等在一旁,看洛雅认真地挑选橘子,她像所有女孩子一样与小贩斤斤计较,为秤杆的高低平翘与小贩争执。

看着看着,柳飞扬的目光盯在小贩手中的杆秤上,渐渐地陷入深思。

“走吧!”洛雅提着一大篮橘子,高兴地催促道。柳飞扬没有理会洛雅,却突然对小贩道:“等等,让我再看看你的秤。”

小贩顿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满脸怒气地将杆秤递过来,连声道:“我老老实实做生意,从不在秤上做手脚,公子你尽管看。”

“大哥误会了,我就是看看你的秤,没别的意思。”柳飞扬边道歉边接过杆秤,提着秤绳翻来覆去地研究起来,全然不顾小贩气愤的目光。

他捡了几个橘子放人秤盘,然后学着方才小贩的样子称起来。当秤陀与秤盘两边平衡后,他从秤盘中捡出一个橘子,秤杆立刻向下倾斜;他忙往秤盘中加人两个橘子,秤杆立刻高高翘起……他反复地称来称去,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逐渐地又变成了豁然醒悟的惊喜。

“公子,这秤究竟有什么问题?”小贩早已不耐烦了,脸色越发难看。柳飞扬终于将秤收起来,对小贩急切地道:“这秤当然没问题,这是天底下最妙的一杆秤。我想将它买下了,不知要多少钱?”

小贩一愣,大概从没遇到过要买他秤的顾客,便没好气地道:“不多,就十两银子。”

“给!十两银子!”柳飞扬毫不犹豫地掏出十两银子塞给小贩,收起那杆已经旧得不成模样的秤就走。小贩拿着银子愣在当场,一杆新秤也值不了几钱银子,方才他要十两银子原本也只是气话,没想到柳飞扬竟真给他十两银子将秤买走了。小贩愣了半晌儿,疑惑地将那锭银子翻来菠去看了又看,又放在嘴里使劲儿咬了一口,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等好事。

洛雅追上大步而去的柳飞扬,奇怪地问道:“公子买秤做什么?”

柳飞扬满脸喜色,答非所问地道:“我终于知道三峡悬棺的奥秘了!它不是什么鬼神之力,而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智慧。能将这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智慧,巧妙运用到万丈悬崖之上,诸葛武侯真神人也!”

“是什么样的智慧?”洛雅莫名其妙地问。

“就是这杆秤的智慧。”柳飞扬笑着拍拍手中的杆秤,急切地道,“咱们快回巴东找那放排的船工,他们一定有三峡的河道图。然后咱们从巴东坐木筏顺江而下,只要确定了武侯崖葬的地点,咱们就能同山中贺家安放先人棺木那样,从江上直升上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