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怎么做?”洛雅将信将疑地问。

柳飞扬笑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到时你就知道了。现在咱们立刻回巴东找经验丰富的老船工,凭我记下的刀柄上的那张草图,就算没有河道图,在这三峡讨生活的老船工眼里,也一定能看出那草图画的是哪段河道。”说到这儿。他一看天色将黑,不由失笑道,“看我这性子,都这时候了,咱们先在这里暂住一宿,明日一早再走。”

“那边有家客栈。”洛雅忙抬手一指。柳飞扬应声望去,就见前面有间门面干净的两层客栈,看规棋应该是小城中难得见到的大客栈了。他不禁望着门楣上的招牌点头道:“顺风客栈,这名字取得好听。好!咱们今晚就住这里。”

二人说着走进客栈大门,立刻有小二殷勤地上来招呼。只见客栈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客房,下面是酒馆。柳飞扬便拣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道:“我们要两个房间,来几个拿手菜和一壶酒。要快!”

小二应声而去,片刻后送上了酒菜,是些山鸡野兔河鲤等野味。柳飞扬二人饥肠辘辘,顾不得许多便吃了起来。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附来,道:“这株归城真是贫困,连处像样的青楼都没有,真扫兴。”

说话间,那人进了客栈,进门一看到柳飞扬与洛雅,顿时惊喜地叫道:“柳公子果然能绝处逃生!我早就说嘛,看你的样子也不是个短命之人。”

柳飞扬一见来人勉强笑道:“还真是巧,处处都能遇到方侯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交游满天下的方侯爷。他身后还跟着大内侍卫总管、太极掌门杨虚谷和一干大内侍卫。只见方侯爷惊喜交加地大步走来,连连问道:“先前在江上遇到地藏门的埋伏,公子是如何于绝境中安然脱困的?快跟本侯说说!”

柳飞扬见他全然不提先前的冲突,便也不再重提,只得应付道:“不过是一时侥幸,不值一提。”

“话不能这么说!”方侯爷夸张地道,“能从地藏门的埋伏下安然逃脱,这世上恐怕也没几个能办到。先前咱们对柳公子多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柳飞扬心知方侯爷还是为了武侯匕,便开门见山地笑道:“实不相瞒,我能从地狱妖姬的拦截下逃脱,全因我已将武侯匕给了她。”

“你将武侯匕给了地狱妖姬?”方侯爷一呆,不由满脸失望。他身后的杨虚谷突然一拍桌子,对柳飞扬喝道:“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让自己置身事外?武侯匕关系如此重大,老夫不信你会将其轻易交给旁人!要想让老夫相信你,除非让老夫搜上一搜!”

柳飞扬沉下脸来,冷冷地道:“要想搜我的身,得先问问我的天机指答不答应!”

“好啊,先前你我尚未分出胜负,现在正好继续。”杨虚谷双掌一分就要动手。方侯爷忙拦在二人中间,对杨虚谷拱手道:“杨爷且慢动手!既然柳飞扬说已将武侯匕给了地狱妖姬,以本侯对柳公子的了解,那就一定不假。”他又转向柳飞扬,“柳公子,你可知武侯匕意味着什么?”

“不就是传说中诸葛武侯的兵书宝剑吗?”柳飞扬不以为意地笑道。

“没错!可你知道武侯的兵书宝剑,对天下安宁又意味着什么?”方侯爷慨然叹道,“想武侯一代神人,他的兵书宝剑早已引起各方势力的觊觎。就拿那地藏门与黑狼帮来说,一个是中原邪派,早与朝野某反叛力量有所勾结,一直蠢蠢欲动;另一个是西域匪帮,素为瓦刺人所用,而瓦刺人乃我朝宿敌。他们都是唯恐天下不乱之辈,一旦让他们得到武侯的兵法神剑,定会挺而走险。届时战端一开,生灵涂炭,柳公子与本侯,也就是天大的罪人啊!”

柳飞扬闻言悚然动容。只听方侯爷又道:“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本侯恳请柳公子施以援手,助我等夺回武侯匕,以绝黑狼帮和地藏门的野心。”

柳飞扬心中一热,正欲将武侯匕的秘密告诉方侯爷,心中却又冒出一个念头。他迟疑片刻,突然莞尔失笑道:“这等大事,原本不是我等一介布衣可以左右。如今武侯匕已落入地藏门之手,侯爷若想夺回武侯匕,应该去巴东试试。”说完便不再理会旁人,顾自吃喝起来。

方侯爷一声长叹,无奈地道:“公子若回心转意,可随时来找本侯。本侯这就赶回巴东,决不容武侯的兵书宝剑落到别有用心之人手里!”说完一挥手,立刻率众人匆匆离去。

待方侯爷一行人走后。,柳飞扬立刻叫小二结账,然后对洛雅低声道:“武侯匕关系重大,咱们得连夜赶回巴东。武侯匕的秘密并不深奥难解,只因为那草图刻在最显眼的刀柄上,反而让人忽视。我能侥幸解开武侯匕的秘密,相信地藏门也能,咱们得抢在他们之前找到武侯的兵书宝剑。”

洛雅不解地问道:“公子方才为何不将武侯匕的秘密告诉方侯爷?”

公子并非贪婪之人,将那秘密告诉方侯爷,也就卸下了肩上的重担。“柳飞扬微微摇头道:”这其中的关节,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即刻动身回巴东,但愿能赶在地藏门之前找到武侯崖葬的地点。"

从株归到巴东,一路山路崎岖,曲折难行。直到第三天黄昏,二人才到达巴东城。柳飞扬顾不得休息,立刻去杂货店买了一大捆粗麻绳和一罐菜籽油,然后带着好奇的洛雅去往码头。

巴东的码头热闹而喧嚣,这里有不少船工专门负责将山里伐下的原木扎成木筏顺江放下,一路顺江而下直达长江中下游,借长江水道之便,将巴东一带的木材卖到中原和江南等地。为了对抗江上抢劫的水匪和官府的无理欺压,这些船工和放排的汉子在江上聚集成帮,因他们大多以放排为生,故自称“排帮”。

柳飞扬以前曾跟排帮打过交道,所以没费多大工夫就找到了排帮在巴东码头管事的一个舵主。此人四十多岁,像所有江上讨生活的川人一样,身材矮小精悍,脸上满是江风留下的沧桑痕迹,破旧的衣衫下是古铜色的肌肤,与其他放排的汉子没有什么两样。他也早听说过柳飞扬的大名,一听柳飞扬自报家门,他眼中立刻闪出异样的惊喜。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柳公子!”那舵主慌忙抱拳为札,“在下刘东海,忝为排帮在巴东码头的管事,不知有什么可以为公子效劳的?”

“早已耳闻排帮的刘舵主是江上的活地图,对这长江三峡的地形想必也了如指掌吧?”柳飞扬恭维道。

“了如指掌谈不上,不过就这长江三峡,在下每年总要走上十几回吧!”刘舵主笑道。柳飞扬闻言大喜,连忙捡起一根木棍,在江边的沙滩上草草画下武侯匕拓在自己手上的地图,急切地问道:“你看这幅草图,可知是兵书宝剑峡中哪一段河道?”

刘舵主低头辨认半晌,肯定地点头道:“应该是兵书宝剑峡中的鬼愁滩。那一带浪高水深,水势湍急,应该错不了。”

柳飞扬闻言心中暗喜,忙问道:“木筏能否在那里停靠下来?”

刘舵主想了想,迟疑道:“靠着链钩和在下亲自把舵,应该可以。”

柳飞扬闻言大喜过望,忙道:“你能否送我们去那里一趟,工钱我加倍付。”

“公子休再提工钱的事,能为公子效劳,那是在下的荣幸!”说到这儿刘舵主疑惑地挠挠头,“不过那里穷山恶水,荒无人烟。上面更是万丈悬崖,飞鸟难渡。公子去那里做什么?”见柳飞扬笑而不答,他忙道,“公子什么也不必说,在下一定照办。”

“那实在太感谢刘舵主了!”柳飞扬高兴地点点头,“你能否准备两只木筏,一大一小,木筏四个角都缚以粗绳,大木筏上装几千斤压筏的石块。两只木筏从巴东码头下水,在这幅草图标注的地点停下来?”

“没问题!公子什么时候动身?”刘舵主忙问。柳飞扬略一沉吟,道:“明日一早怎样?”

“那我今夜就着手准备,明日一早就在码头等候公子。”刘舵主忙道。

柳飞扬忙表示感谢,并将一些准备的细节详细叮嘱刘舵主后,这才与洛雅告辞离开。

在回客栈的路上,洛雅好奇地问道:“公子准备木筏干什么?”

柳飞扬笑而不答,只道:“今晚咱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乘木筏去兵书宝剑峡,届时即可印证武侯传下的崖葬之法,并揭开兵书宝剑峡的秘密。”

第二天一大早,柳飞扬就与洛雅来到码头,却见刘舵主早已等在江边。柳飞扬二人登上那只大木筏,在排帮汉子的号子声下,进入了雾气蒸腾、山势朦胧的西陵峡中。

一大一小两只木筏,在刘舵主的指挥操持下,安然行驶在江水湍急的峡谷之中。众人顺江而下,没多久便进入了兵书宝剑峡,就听刘舵主一声吃喝,众船工依照他的手势一起扳舵,将筏子靠向江边。在离江边悬崖不足一丈时,就见刘舵主将手中绳钩精准地挂在岩石缝隙中,随后众人一起发力,将筏子慢慢地停在了江边的悬崖下。刘舵主擦着满头的大汗,对柳飞扬道:“公子,这里就是草图上标注的鬼愁滩了。”

柳飞扬仰头看着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那上面并没有任何悬棺的痕迹。他正有些失望,突然发觉悬崖中部有一道不为人注意的石缝,若不细看还真不易发现。他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喜色,忙将事先准备好的绳索和菜籽油带上,然后对洛雅和刘舵主叮嘱道:“你们先等在这里,待我从后山爬上悬崖,从上放下绳索后,你们就将绳索的两头分别系在大小两只木筏上,然后看我手势,将两只木筏同时起锚。”

“公子放心去吧,我们一定照办。”刘舵主忙道。洛雅看看眼前的悬崖,心知自己要爬上去实在有些困难,便对柳飞扬叮嘱道:“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柳飞扬从悬崖下绕到山后,只见那里山势稍缓,不像江边那般陡峭。

以柳飞扬的身手,很快就从后山爬到了崖顶,这里就是草图上标注的地点。崖顶上有一些斜斜长出的古树,树干横伸向峡谷上方。柳飞扬选了一棵结实粗壮的古树,在它斜伸处的树干上用刀刻了个深槽,并将木槽仔细打磨光滑,然后把菜籽油倒在木槽中,最后将粗麻绳卡在树槽中,麻绳两头则扔下悬崖。

悬崖下方,刘舵主立刻指挥手下,将粗麻绳两头分别系在两只木筏早已准备好的绳扣上,然后向柳飞扬比了个一切就绪的手势。只见悬崖顶上的柳飞扬一挥手,刘舵主立刻挥刀斩断系在岩石上的绳钩,两只木筏失去羁绊,在急流的冲击下立刻顺水而下,却又被悬崖上垂下的麻绳拉住。两只木筏稍一停顿,就见大木筏在急流的冲击下,继续缓缓地顺水而下,小竹筏较轻,在大木伐的拖扯下,渐渐从水面升起,缓缓向上升去。

洛雅一看,连忙从大木筏上飞身跳上小木筏。就见小木筏带着洛雅徐徐升向悬崖上方,顿时令大木筏上的刘舵主等人惊得目瞪口呆,不禁为柳飞扬的奇思妙想惊叹不已。

大木筏在急流的冲击下继续顺江而下,把小木筏拉着渐渐升上了半空。眼看快到悬崖中部那道石缝的位置时,柳飞扬连忙向大木筏上的刘舵主挥手示意。刘舵主连忙令手下将压舱的巨石逐一推入江中。大木筏渐渐变轻,对小木筏的拉力也就越来越小,最后小木筏终于停在半空,而大木筏也停在了江中,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柳飞扬顺着麻绳滑到小木筏上,将小木筏上几块小的压舱石扔掉,利用压舱石调整小木筏的重量,使它又向上升了几丈,最后终于停在悬崖中部那道石缝前。但石缝内陷,小木筏无法完全靠近,他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钩,钩住悬崖上凸起的岩石,然后双手用力,将小木筏拉近石缝边。随后他将绳钩一头系在小木筏上,这样小木筏就彻底固定在了悬崖半空。

“我明白了!”洛雅突然惊喜地大叫起来,“这就是三峡崖葬的秘密。利用一轻一重两只木筏,可以将棺木装在小木筏上,靠着江水的冲力,将棺木拉上半空,然后再在悬崖峭壁上打孔插桩,安放棺木!”

柳飞扬笑着点点头,叹道:“完工后只要砍掉崖顶那棵悬挂麻绳的大树,木筏、大树俱坠人江中,转眼间就不会再留下任何痕迹。武侯崖葬地点上方的悬崖上,若非千年后的今天又长出了新树,就算知道这地点,要想将麻绳从悬崖上坠下去,也有些困难。这等巧妙借助大自然之力的奇思妙想,不知诸葛武侯当年是如何想到的?”

“公子也不差啊!”洛雅笑道,“武侯传下的这等奇思妙法,最终也被你破解,你的聪明才智,当不在武侯之下。”

柳飞扬愧然摇摇头,叹息道:“我是眼见悬棺巍然在前,才去苦思破解安放之法。武侯凭空产生如此奇思妙想,我与武侯实在无法同日而语。”说着他望向面前那道只有三尺多宽的崖缝,肃然一拜,“愿武侯在天之灵,原谅后辈的冒昧打扰。只因你留下的兵书宝剑,关系实在太过重大,在下不得不大胆闯入你的安息之地,拿出你留下的兵书宝剑,以免它们落到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祷告完毕,柳飞扬弯腰钻入那条横向裂开的石缝,然后回头向洛雅伸出手。洛雅毫不迟疑,也弯下腰跟着钻了进去。

六 息剑休兵

就在柳飞扬从崖顶顺麻绳滑下去后,山崖后方的丛林中,突然冒出了几个衣衫碧绿的人影,领头的赫然就是鬼王阴无咎和地狱妖姬。二人挥手令手下包围了柳飞扬安放绳索的古树,然后悄悄摸到那棵古树旁。

鬼王阴无咎示意地狱妖姬割断树上的绳索,将柳飞扬困在悬崖半空,令他上天入地,俱无路可逃。谁知地狱妖姬却只是摇头。

“为何还不动手?”阴无咎低声质问。

“咱们等他拿到兵书宝剑上来后,再动手不迟。”地狱妖姬忙道。

“等柳飞扬拿到兵书宝剑上来,咱们这几人,未必能困得住他。”阴无咎声色俱厉,冷眼打量着地狱妖姬。他突然一声冷笑,“你是怕他被困死在悬崖半空吧?想不到咱们地藏门的圣女,竟然对敌人动了怜悯之心!”

“胡说!”地狱妖姬一声呵斥,面色陡然一寒。阴无咎连忙后退半步,心中暗自戒备。二人虎视耽耽、各不相让时,就听不远处有人一声冷笑道:“想不到堂堂地藏门鬼王和地狱妖姬,竟然如此忌惮柳飞扬,不惜想用卑鄙的手段将之困在悬崖半空。这要传了出去,恐怕只会贻笑江湖了。”

二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黄发碧眼老者从不远处大步而来,随他而来的还有几个高鼻深目的黑衣汉子。二人虽然从未见过对方,但一看那老者的威仪和自负,尤其是他脸上的疤痕,不由同时失声道:“黑狼帮厉玛尔罕狼主!”原来这黄发老者,竟然就是横行西域的黑狼帮老大,被尊为狼主的厉玛尔罕。面对地藏门仅次于地藏王的两大高手,只见他“嘿嘿”一声冷笑,满脸不屑,道:“敢在肃州城杀害老夫手下,挑战我黑狼帮权威,老夫以为地藏门有多了不起,原来不过是些暗箭伤人的卑鄙之徒。”

阴无咎脸上一红,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想怎样?”

厉玛尔罕悠然一笑,道:“跟你们一样,老夫也是为武侯的兵书宝剑而来。对这旷世之宝,不仅是老夫,还有高人在暗中窥探呢!”说着他向山崖另一边的丛林喝道:“方侯爷,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难道是想等咱们鹤蚌相争,你渔翁得利吗?”话音刚落,就见山崖另一边的丛林中,方侯爷、杨虚谷及一干大内侍卫现出身形。只见方侯爷略显尴尬地冲厉玛尔罕遥遥一拱手,“嘿嘿”笑道:“狼主耳目聪颖,目光如炬,佩服!佩服!只是狼主如此大胆,竟敢深入我大明腹地,难道不怕就此失陷吗?”

厉玛尔罕“呵呵”一笑,傲然道:“这里山势连绵,人迹罕至,就算你知道老夫在此出没,恐怕也拿老夫无可奈何。倒是方侯爷你,以侯爷之尊,竟敢率寥寥数人赴此险地,难道不怕老夫一时手痒,杀个侯爷玩玩?”

黑狼帮一向在西域一带横行,大肆掳掠商队和大明边关的百姓,早已臭名昭着,为所有中原武林豪杰所痛恨。没想到厉玛尔罕到了这里,依旧如此狂妄,立刻激起了众侍卫的怒火。方侯爷尚未开口,杨虚谷已拱然上前两步,“嘿嘿”冷笑道:“早听说西域狼主‘你妈偷汉’武功盖世,杨某早存讨教之心,只是老夫年老体衰,西域又是不毛之地,所以一直未能成行。今日恰逢其会,在下正好向狼主讨教一二。”

厉玛尔罕手下也有不少汉人,其对汉语十分精通,如何不解“你妈偷汉”的意思?只见他脸上一黑,一声怒喝道:“找死!”随着这声怒喝,他已一步跨过数丈距离,一掌如惊涛拍岸,毫无征兆地拍向杨虚谷的胸膛。

杨虚谷故意激怒厉玛尔罕,就是要他因怒失衡。见对方掌势到来,杨虚谷双掌一上一下,划了个半圆,将对方掌力引向一旁。谁知厉玛尔罕掌力惊人,速度奇快,杨虚谷虽将对方掌力大半引开,但依旧被一小半掌力击实,他不由“蹬蹬蹬”退出数步,脸上一阵青白不定,竟没有占到半点儿上风。厉玛尔罕没想到面前这其貌不扬的老者竟如此了得,自己差点儿就被他虚掌引动,一个照面险些陷入被动。厉玛尔罕不禁以千斤坠稳住身形,眼神凝重地盯着对方喝道:“太极绵掌,你是太极门什么人?”杨虚谷尚未回答,一旁的鬼王阴无咎已出言挑唆道:“这可是咱们中原屈指可数的武林名宿,大名鼎鼎的太极掌门杨虚谷,也是当今的大内侍卫总管,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若识相,最好乖乖逃得远远的,不然败在杨掌门绵掌之下是小,若不小心落到大内侍卫手中,一世英名可就彻底葬送在此了。”

“哈哈……”厉玛尔罕闻言怒极反笑,狼眸中寒光暴闪,抬手对杨虚谷一声冷喝道:“老夫对杨掌门大名早有耳闻,今日也算天假其便,就让老夫领教领教杨掌门的太极绵掌!”

“好说!”杨虚谷双掌徐徐划了个半圈,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似抱似推地停在空中,脚下前虚后实,欲进似退,“老夫也对狼主的‘狂狼啸月’有所耳闻,今日正好见识见识。”

厉玛尔罕双掌屈曲成爪,如恶狼欲扑般慢慢伏低身子,然后对杨虚谷一声轻喝道:“请!”

柳飞扬与洛雅钻入石缝后,就见内里别有洞天。二人缓缓进入石缝深处,只见里面豁然宽敞,竟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天然岩洞。借着石缝中透入的朦胧天光,可见洞中尘土漫布、蛛网稠密,看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留下的痕迹。

洛雅正要挥手拨开拦路的蜘蛛网,柳飞扬忙道:“等等!小心机关!”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试了试脚下的地面,然后拨开蜘蛛网缓缓向前。

洞中并无任何异常反应,二人终于来到岩洞尽头,就见地上有具骷髅盘膝而坐,身上既无衣衫也无冠带,只在手中抱着一块布满尘土的象牙笏。看骷髅的棋样,死后竟是赤身裸体。

柳飞扬目光在岩洞中一扫,除了骷髅手中的那块象牙笏,洞中再没有任何东西,更别说什么兵书宝剑了。他正有些失望,却突然看到骷髅上方的岩壁上,有几个石刻大字,虽被尘土掩盖,笔迹却还依稀可辨。

那上面雕刻的是几个古朴雄浑的隶书大字——诸葛武侯忠义千古!

看到这几个大字,柳飞扬再无怀疑,不禁缓缓地跪了下去,仰望盘膝而坐的骷髅,喃喃地叹道:“想不到诸葛武侯一生多姿多彩,生前呼云唤月,死后墓葬竟如此简陋。”说着他缓缓向骷髅拜倒,低声祷告道:“武侯在上,后辈冒昧惊扰你安息之所,实乃情非得已。想必你也不愿自己的兵书宝剑,成为天下纷争的引子吧?你若在天有灵,定会明白我的苦心。”

说完柳飞扬缓缓向骷髅手中的象牙笏伸出手,刚要将之取在手中,突感身后风声凛然,想要闪避却已迟了。他只感到后心吃了重重一指,顿时僵住。只听身后传来洛雅满是愧疚的声音,道:“柳公子,对不起,我实在不该利用你的善良来谋夺兵书宝剑。尤其你对洛雅的无数次舍身相救,更令洛雅感动万分。但这旷世无双的兵书宝剑,对我族关系实在太过重大,我虽满心愧疚,也只能狠心冒犯。不过你放心,我只取兵书宝剑,你恨我也罢恼我也罢,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改变。我早已在与你这一路的同行和冒险中,将整个心都交给了你。”说着她俯身在柳飞扬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在他耳边梦呓般喃喃道,“待我将兵书宝剑交给爹爹后,我会留在你身边,今生今世,任由公子处置。”

说完洛雅满含歉意地凝望柳飞扬片刻,然后将手伸向骷髅手中的象牙笏。就在这时,只听柳飞扬一声轻叹道:“姑娘的美意,在下恐怕无法消受了。”说着,柳飞扬若无其事地伸手从骷髅手中拿过了象牙笏。

“你……你……”洛雅惊得目瞪口呆,望着一脸坦然的柳飞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飞扬拂去象牙笏上的尘土,淡淡地笑道:“从姑娘刻意接近我那一刻起,我便对姑娘抱有戒心,尤其姑娘跟随我来巴东之后,我更是处处小心戒备。只要我心有警惕,要想靠偷袭暗算在下,实在很难。”

“你……你怎么会怀疑我?”洛雅呆呆地问。

“我原本没有怀疑你,只是我从不相信什么巧合。”柳飞扬微微笑道,“那个巴东汉子贺晚成,被冷面狼杜凛然追杀,逃入春梦楼,却恰巧闯入我喝酒的雅厅,于是被我所救。这也罢了,他居然将舍命保护的匕首,塞入我这个素昧平生的人手中。这一切实在太巧了,巧得我不得不警惕!”

洛雅微微点头道:“不错!贺晚成向大明朝廷献宝不成,于是辗转来到西域,将武侯匕献给了黑狼帮狼主厉玛尔罕,也就是我爹爹。可惜咱们全帮中上下,竟然无人能破解武侯匕的秘密。此时正好你在肃州青楼流连,我爹早耳闻柳飞扬学识渊博、聪明绝顶,更以‘一指破天机’的名号名传遐迩。于是便让我假扮舞姬接近公子,然后让贺晚成假装被黑狼帮追杀,将武侯匕交到公子手中,希望借公子的聪明才智,破解武侯匕的秘密。不过公子仅凭一个巧合,就开始怀疑到洛雅?”

柳飞扬笑着摇摇头,道:“那还不至于,是随后一个又一个的破绽,让我渐渐对姑娘起了戒心。”

洛雅忙问道:“什么破绽?”

“还记得地藏门送给我的那三件重礼吗?”柳飞扬笑道,“可遇不可求的千年酒魄,难得一见的稀世赌具,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备好的东西。我在肃州不过就呆了几天时间,远在中原的地藏门却千里迢迢来给我送礼,要换我刚得到手的武侯匕。你说,我还会相信这一切是一时的巧合吗?”

洛雅恍然地点头道:“不错,贺晚成向大明朝廷献宝不成后,武侯匕的消息便传到了江湖上。地藏门闻风而动,一路追踪到西域。他们备下那三件重礼,原本是要用来对付我爹爹的,谁知他们赶到肃州后,却得知武侯匕又落到了你的手里。所以他们才转而将对付我爹爹的圈套,用来对付你。”

“难怪黑狼帮那么巧赶到,破了修罗十绝阵,你我才得以脱身。一定是你一路留下标记,引他们及时赶到的吧?”柳飞扬笑问,见洛雅点了点头,他又道,“你一路坚持要随我来巴东,并不惜冒性命之险也要与我一同寻找武侯的兵书宝剑,这实在与你的身份有些不符。我要不对你生出戒心,岂不是天大的笨蛋?”

洛雅点点头道:“我们原计划待你破解武侯匕的秘密后,就将匕首重新拿回。却没料到地藏门突然插手,将计划完全打乱,而你一时间也没有解开武侯匕的秘密,所以我只好跟随你来巴东。”

“相信黑狼帮的人追着你留下的标记,现在已经等在外面的山崖上了。不过等在那里的,恐怕也不止你们黑狼帮。”说着柳飞扬低头望向手中的象牙笏,嘴里说道,“让我看看这上面,可有关于兵书宝剑的线索。”

柳飞扬将象牙笏翻来覆去看了数遍,脸上表情先是惊讶,继而迷惑,最后恍然大悟,忍不住纵声大笑,道:“我知道兵书宝剑的秘密了!我终于明白武侯兵法的最高宗旨了!诸葛武侯真神人也!”

柳飞扬不顾洛雅惊诧的目光,再次向诸葛武侯的遗骨恭敬一拜,喟然叹道:“武侯死后不入棺椁,甚至不着寸缕的苦心——他知道以自己用兵如神的声望,将免不了被后人开棺曝尸搜寻兵书的命运,所以他干脆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并将他一生用兵的最高心得写在伴随了他大半生的朝笏上。这心得实乃武侯兵法的精髓所在,所有执掌兵事的将领和主宰一国命运的国君,都应该奉为圭臬!”

说着柳飞扬将手中的象牙笏递给了洛雅,“呵呵”笑道:“你们苦苦寻找武侯的兵书宝剑,这兵书宝剑对你们确有天大的作用。你若想要,尽可拿去!”

洛雅接过象牙笏,怀着万般的崇敬凝目细看。她的表情先是虔诚,接着变成惊讶,继而疑惑,跟着恍然大悟,最后却又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就在这时,陡听外面的山崖之上,传来了一声高亢激扬的狼嚎,有如千军万马般铺天盖地,又如山谷回音般久久不绝。洛雅闻声面色陡变,失声惊呼道:“这是爹爹的‘狂狼啸月’!”

柳飞扬忙道:“咱们快出去看看,武侯兵法正好对他们有用!”

洛雅忙将手中的象牙笏还给柳飞扬,愧然道:“这是你们汉族祖先诸葛武侯留下的瑰宝,理应属于他的后代子孙。”

“不!它应该属于所有人!”柳飞扬接过象牙笏,忙拉起洛雅,“咱们快上去看看。”

二人沿着绳索爬上悬崖,就见黑狼帮狼主厉玛尔罕正仰天狂啸,撼人心魄的狼嚎带着惊天动地的煞气,有如实质般向众人迫来。一干大内侍卫和地藏门人,尽皆盘膝于地,双手捂耳。与厉玛尔罕正面对敌的杨虚谷,脸上汗珠滚滚而下,似在苦苦坚持。

一旁的鬼王阴无咎与地狱妖姬,尽皆盯着厉玛尔罕与杨虚谷二人,神情跃跃欲试。另一旁的方侯爷,则紧紧地盯着他们二人,全神戒备。

几个人心无旁鹜,俱没有注意到从悬崖下上来的柳飞扬和洛雅。柳飞扬见状,将手中的象牙笏高高举起,陡然一声高喝道:“诸葛武侯的兵书宝剑在此,谁要?”

一听这话,厉玛尔罕连忙收声。杨虚谷压力陡消,浑身一软差点儿跌坐于地。厉玛尔罕无心理会对手,一步跨到柳飞扬的面前,嘴里叫道:“给我!”立刻伸手来夺。

不料一旁的阴无咎竟悄然抬手一挥,一点碧绿火焰如流星般直飞厉玛尔罕的后心。厉玛尔罕一声怒喝,无暇争夺象牙笏,连忙回手一掌,将飞来的火焰击飞。

方侯爷倏然来到柳飞扬身前,柳飞扬不等他伸手抢夺,已将象牙笏塞入他手中,笑道:“武侯的兵法要旨,侯爷定要认真领会。”

方侯爷接过象牙笏一着,不由满脸惊诧,继而疑惑,最后突然忍不住失声大笑。见阴无咎和厉玛尔罕同时向自己扑来,他连忙将象牙笏扔给阴无咎,“给你!这兵法对你们地藏门最为有用!”

阴无咎接过象牙笏一看,也是满脸疑惑,恍然失神。就这一分神,象牙笏便被厉玛尔罕抢了过去。

厉玛尔罕将象牙笏夺到手,连忙避开众人,小心翼翼地仔细翻看。一看之下不由满脸疑惑,抬头望向柳飞扬道:“这就是诸葛武侯殉葬的兵书宝剑?”

“不错。这就是诸葛武侯的兵书宝剑,也是他用兵一生的最高心得!”柳飞扬笑道。

“诸葛亮一代战神,怎么会跟后人开这么个天大的玩笑?”厉玛尔罕说着转向洛雅,“女儿,这真是诸葛亮殉葬的兵法?”

洛雅点点头,道:“没错,武侯崖葬之所,只有这一件殉葬品。”

“放屁!”厉玛尔罕气得连连跺脚,一把将象牙笏扔出老远。

一个侍卫连忙捡起来一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身交给了同伴。同伴看过之后,却是一脸疑惑,转眼竟被一个黑狼帮汉子抢了过去……象牙笏在众人手中传递着,看过的人有的哈哈大笑,有的满脸疑惑,有的则陷入了沉思。最后,象牙笏又回到了柳飞扬的手上。此时突听方侯爷一声长叹,道:“这果然是诸葛武侯一生用兵的最高心得!哈哈!”

“不错!侯爷明白武侯这心得,实乃国家之幸!”柳飞扬将象牙笏举起来,翻看着正反两面那四个大字,喟然叹道,“武侯一生用兵,谁能想到他的兵法要旨竟然是休兵!他的宝剑竟然是息剑!兵书宝剑原来就是休兵息剑!”

“放屁!”厉玛尔罕忍不住破口大骂,“诸葛亮一生都在用兵,什么时候见过他休兵息剑了?”

柳飞扬喟然叹息,道:“没错,诸葛武侯一生穷兵黩武,为完成先皇复国大业,屡屡以小击大,以弱击强。但战役上一时的胜败得失,对国与国的战争来说,根本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穷兵黩武只能将蜀国送入灭亡的深渊。休兵息剑才是使蜀国强大的正途。一个国家若国力强盛,不战即可屈人之兵。武侯用兵一生,晚年终于明白这兵法的最高要旨,所以特意将刻有‘休兵息剑’四字的朝笏,作为自己唯一的殉葬,这也许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后悔和遗恨吧!”

众人尽皆沉思。方侯爷突然上前一步,对柳飞扬拱手一拜,“请公子将武侯的兵书宝剑送给本侯,本侯将把它转呈圣上,希望它能成为我朝的兵法要旨。”

柳飞扬将象牙笏交给了方侯爷,环视众人笑道:“‘休兵息剑’,诸葛武侯用兵一生的领悟就在眼前,就不知有多少人能够真正明白?”

说完,柳飞扬负手扬长而去。远远传来他狂放不羁的高声咏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二部《兵书宝剑》完——

第三部《暗夜幽皇》

[内容简介]

暗夜幽幽风满楼,三更小雨几时休。云月朦胧霜风逝,万里山河水自流。稀风疏雨几丝柔,高杯薄酒断续愁。灼心冷雨何时静,总把新怨覆旧忧。

不为君王为苍生,是非成败何须忧。浊酒一杯祭乾坤,阵阵溪水向东流。岁月如梦转瞬逝,年华似水莫回头。雾梦绕,漫凝眸,明月清风人影瘦。

一、夺命圣旨

盛夏的六月,某夜,天上星月俱无,大地一片朦胧。在两盏昏暗灯笼的引领下,一乘小轿停在了镇西将军的府第外。随轿而来的侍者上前敲响镇西将军府的大门。守门的家将正在门内打盹,突然被吵醒,心中不禁恼怒,忍不住地暴了句粗口。他气乎乎地开门一看,只见门外停着一乘样式奇特的小轿。他一见那小轿的样式,心中暗惊,正欲动问,就见轿中走出一个面白无须、手执拂尘的老太监,看模样只怕已是年届古稀。守门的家将连忙收起怒容上前拜迎,就听那老太监笑眯眯地说道:“圣上有密旨给镇西将军,请将军大人出来接旨!”

家将一听这话,不敢耽搁,立刻飞奔去后院察报。片刻后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披一品武将朝服,边扣着衣襟边匆忙地从内院疾步而出。老者一见那老太监手中捧着的黄卷,连忙匍匐于地,伏拜道:“微臣不知圣差驾临,接驾来迟,还望恕罪!”

老太监笑眯眯地将圣旨递到老者的面前,道:“咱家来得突然,事先也没个通知,礼节上难免有所疏漏,大将军不必自责。这里是圣上给大将军的密旨,将军跪接吧!”老者闻言心中暗凛,这道圣旨不是由传旨的太监宜读,又是在这个时辰送来,他朕想到当今圣上的霹雳手段,饶是他追随圣上南征北战多年,立下过赫赫战功,此时也不禁两股颤颤,心中七上八下。老者抖着手接过圣旨,他突然发觉这传旨的老太监有些陌生,不由得问道:“公公眼生得很,不知一向在哪里行走?”老太监笑道:“咱家一向在上书房行走,将军问这个干吗?”

在上书房行走的秉笔太监,都是既得圣上信任,又有一定才干的能宦,是圣上的心腹。老者不敢再问,连忙赔笑道:“老朽只是随便问问!”说着他便展开圣旨,一看之下面色大变,神情如见鬼魅般惊恐,捧着圣旨的手更是颇抖不已。老太监察言观色,淡淡地笑道:“将军对这道密旨,可有疑问?”

“这……圣旨……”老者声音嘶哑,满面惊恐,突然一跃而起,“这圣旨有问题!”

老太监不以为意地笑道:“这圣旨上的玺印是假的吗?”

“这倒不是,不过……”老者还想争辩,却被老太监打断,道:“既然玺印不假,将军还不依旨行事,莫非你想要抗旨?”老者略一犹豫,断然道:“这玺印虽然不假,然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所以这道密旨,老朽是万万不能接,也不敢接!”老太监沉下脸来,淡淡地道:“抗旨不遵,你可知有什么后果?”老者神情怔忡,却依旧坚持道:“这道密旨,请恕老臣不能接!”

老太监闻言不再开口,冷着脸转身上轿,对轿外的人轻轻地说了三个字:“杀无赦!”话音刚落,就见轿后刮起一道旋风,竟将两盏灯笼里的烛火全部吹灭,犹如来自地狱般阴冷诡异,四周一下子变得幽暗朦胧。朦胧中就见一道黑如幽冥的人影,正向身着朝服的老者扑去。那老者也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他顶手从身旁家将的腰间拔出佩刀,黑暗中响起几声刀风的呼啸,卷起漫天的尘埃,将老者和那道黑影完全遮住,让人难以看清。这时,在旁边一直站着的几个家将慌忙上前帮忙,竟完全插不上手,待他们手忙脚乱地重新点亮灯笼时,却发觉场中早已尘埃落定。老者手拄佩刀傲然而立,双眼圆睁如同怒狮。而那乘小轿和那个神秘的老太监,以及随轿而来的侍者和随从,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家将舒了口气,正要护送老者回府,突见一团红云在老者的朝服上正渐渐地蔓延开来,片刻间便染红了整个胸腹,跟着就见老者慢慢地软倒,仰天一声长叹,道:“他回来了!他终于还是回来了……”

“来人!快来人啊!将军遇刺了!”几个家将惊恐地大叫,手忙脚乱地扶起老者想要施救,却见老者猛然抓住一个家将的手,吃力地道:“快……快派人禀报圣上,他……他回来了!”那家将不解地问道:“谁?谁回来了?”老者嗓子暗哑地喃喃道:“一个幽魂,一个来自地狱的幽冥,一个死去多年的帝王!”

镇西将军离奇暴毙的第二天深夜,钟楼的更鼓已经打过三更,无星无月的夜晚更见幽暗。方侯爷像往常一样,应酬完几个江湖朋友后,在一干侍从的蜂拥下离开万花楼打道回府。在离侯爷府仅有一条街的路口上,突见前方一乘小轿拦住了去路。领头的侍从正欲狐假虎威地将对方赶开,可一看那小轿的样式和轿夫的打扮,他连忙将到嘴边的呵斥怒骂又咽了回去。

“怎么回事?怎么停了?”半醉半醒的方侯爷从轿中探出头来,嘟囔着问道。一个侍从连忙上前小声禀报。方侯爷听后不以为意地笑道:“去看看是哪位公公这么晚了还没回宫,这可是犯禁的事啊!”话音刚落,就听对面小轿旁传来一个小太监阴阳怪气的声音,道:“请方侯爷下轿接旨!”

方侯爷一听有旨,酒意立时醒了大半。像这样深夜当街传旨,他还从未遇到过,心中既惊且疑。不过他也不敢怠慢,连忙下轿在路旁跪倒,叩首高呼,道:“臣武威侯接旨!”

小太监撩起轿帘,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低头钻出小轿,笑眯眯地来到方侯爷的面前,将手中捧着的圣旨递到他的手中,道:“这是一道密旨,不宜当众宜读,方侯爷看后照旨行事便好!”

方侯爷闻言疑惑地展开圣旨,借着小太监手中的灯笼一看,顿时面色煞白,眼神犹如看到厉鬼般恐怖,浑身更是颇抖不已,嘴里结结巴巴,喃喃地道:“这圣旨……这圣旨……”老太监见状笑问道:“侯爷对这圣旨可有疑问?”方侯爷连忙将圣旨丢开,颤声道:“这圣旨若在二十多年前,自然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却……”

“现在却不管用了,所以方侯爷才敢如此亵渎?才敢大胆抗旨?”老太监声色不变,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得阴森。方侯爷连忙摇头,道:“微臣不敢亵渎圣旨。不过……”说到这儿,他突然盯着老太监的脸,惊恐地高叫道,“我认得你!你是申公公!你……你不是已经死去二十多年了吗?怎么……怎么会……”老太监脸上泛起一丝阴冷的微笑,道:“难得侯爷还记得咱家,咱家可向圣上开脱你亵渎圣旨的过失。不过这道密旨,侯爷万不能推拒,不然咱家也帮不了你!”

“妖孽!你是妖孽!你们都是妖孽!”方侯爷惊恐地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地退回到自己的软轿旁。几个侍从连忙上前将他围了起来,手扶刀柄虎视耽耽地盯着老太监。老太监见状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的小轿中,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淡淡地道:“杀无赦!”

话音刚落,就见小轿后凭空刮起一股旋风,像来自地狱幽冥般阴冷。所有灯火俱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阴风吹灭,地上的沙尘也被这阴风刮起,瞬间便弥漫开来,使幽暗朦胧的长街越发混沌起来,跟着场中响起几声刺耳的呼啸及一声短促的痛叫。片刻后尘埃落定,几个侍从连忙点亮灯火,才发现那乘小轿和几个来历不明的太监,早已不见了踪影。

“侯爷!方侯爷!”一个侍从突然发现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方侯爷倒在地上。他急忙上前搀扶,谁知刚一伸手,就见方侯爷颔下一点红线缓缓地裂开,鲜血喷涌而出,跟着他硕大的头颅,像个肉球般骨碌碌地滚出老远……方侯爷遇刺身亡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江湖。侯爷生前交游满天下,死后前来祭拜的江湖人物络绎不绝。虽然方侯爷不算江湖中人,但江湖上得过他好处的汉子却也是数不胜数。

这日,黄昏时分,一个行为落拓、面目俊朗的年轻人施施然来到方府。当迎宾的老管家接过年轻人递上的拜帖一看后,唱礼的声音立马高了几分:“江南柳飞扬前来祭拜!”听到“柳飞扬”这名字,无论是方府的家人还是前来拜祭的宾客,神情都显得有些异样。江湖上总有那么少数一些人,仅凭一个名字就能令人侧目,柳飞扬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柳飞扬无视众人或好奇或惊诧或怀疑的目光,坦然地来到灵前。他接过方府家人事先准备好的香烛,默默地对着方侯爷的灵牌拜了三拜,然后将香烛插在方侯爷的灵位前。唱礼的老管家立刻长声吆喝道:“家属谢礼——”柳飞扬对着灵堂一侧跪坐的几个方府家眷拱手一礼,正欲拜别,突然在她们中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此刻她那双幽怨的目光正紧盯着柳飞扬,红肿如桃的眼帘令人不禁心生怜惜。柳飞扬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神情不禁有些异样,连忙对她略一颔首,避开她的目光拱手告退,直到退出灵堂才稍稍舒了口气。

“柳公子请留步!”老管家追了出来,对柳飞扬拱手示意,“柳公子远道而来,请先到客房歇息,待我家主人入土为安后再走不迟。”见柳飞扬点头答应,老家人欣然道,“侯爷生前多次提到柳公子,每每以交到柳公子这样的朋友为荣。今日一见公子神采,果然名不虚传!”

柳飞扬突然问道:“侯爷是怎么死的?”虽然他听到过有关方侯爷遇刺的各种传闻,不过他还是想从老管家那里得到证实。

老管家忙将方侯爷遇刺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最后道:“侯爷死得蹊跷,柳公子既然是侯爷的朋友,定不会眼看着侯爷含冤九泉。柳公子若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形,待老奴将那晚随行的几个侍从叫来,他们全都是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