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个美貌厨艺高超的姑娘,怎么着也该嫁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眼前这个姓赵的,满嘴花言巧语,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奈何姑娘家就吃这一套。万一叶秋娘心软,今日也只得放了他…

好在叶秋娘没有令人失望。

“赵杨,”叶秋娘冷冷道:“我们早已恩断义绝,我根本不想再见你。再者,我们两人从未定过亲。什么未婚夫妻,更是无稽之说。”

然后又对家丁们说道:

“他行迹鬼祟,意图潜入谢府。犯了谢府的规矩。请诸位按着谢府惯例来处置。”

谢府惯例很简单。

这等宵小之辈,打一顿扔出府便是。

身材壮实的家丁咳嗽一声,低声问道:“叶姑娘,我们动了手,你以后该不会翻旧账吧!”

谢明曦是谢府中最得宠的小姐,叶秋娘是谢明曦身边的厨娘,家丁们自不敢轻易开罪。

叶秋娘简短地应道:“绝不会。”

赵杨:“…”

家丁们如虎狼一般扑上前来,将捆绑住不得动弹如死狗一般的赵杨拖走。

赵杨做过侍卫,自然清楚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又惊又急又怒,忍不住高声嚷了起来:“叶秋娘,你好狠的心肠!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挨打…”

“我赵杨是瞎了眼,竟会喜欢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叶秋娘俏脸泛白,满目痛楚。

她才是瞎了眼!

这么多年来,竟未看清赵杨的真面目!

家丁们听不下去了,索性不再拖拽,当着叶秋娘的面便动手暴打。

这些家丁,身手不算特别高明,胜在个个身高力壮。拳打脚踢之下,躲无可躲的赵杨很快见了血,惨呼连连。

叶秋娘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一幕。

心中郁结的闷气,在赵杨的惨呼哀嚎声中渐渐散去。

“姐姐,”叶景知略显急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叶秋娘一转头,叶景知郁闷又自责的脸孔出现在眼前:“我考了第一,和同窗好友去了饭庄小聚。回来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却也没想到会是赵杨暗中跟在我身后。”

“对不起,姐姐,我警觉性太低了。”

叶秋娘定定心神,低声安抚:“行了,家丁们已捉住了他。痛揍他一顿,再扔出谢府。过了这一回,他定然不敢再来了。”

拳脚落在身上的闷响,混合着赵杨凄厉的喊叫声,在耳边不停回响。

叶景知顺着叶秋娘的目光看过去,心里十分解气:“打得好!对这种人不必客气,就该痛下狠手。”

叶秋娘不愿再看,低声道:“我先回去。”

叶景知点点头:“也好。我留下便行了。”

他要亲眼看着这个狼心狗肺的赵杨被暴打,方能出心头闷气。

半个时辰后,谢府后门外。

“快些瞧瞧,这个就是试图闯进我们谢府的恶贼!”

“呸!挨打也是活该!”

“听说之前还敢乱嚷是叶姑娘的未婚夫。看看他那副鼠头蟑目的德性,哪里配得上叶姑娘!”

守着后门的几个婆子一脸不屑,对着不远处被暴打一顿面目全非遍体鳞伤的赵杨指指点点。

什么鼠头蟑目,当然是随口乱说。

被打成这样,怕是连亲爹亲娘也不敢认了。

对谢府的婆子们来说,此事也足够用来闲话打发半日时光了。

趴在地上的赵杨,动也不动,宛如死尸。

婆子们闲话半天,着意上前看了一回:“哟,我还以为被打得咽了气。没想到还留着一口气。”

“这是当然。打死了还要送到衙门,太费事了。这样打一顿,出出恶气正好。”

“右腿好像被打断了。”

“打断了才好。以后就不敢随意到谢家来了。”

地上的身影忽然动了一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婆子们俱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嚼舌头,迅速进了后门,将厚实的门关紧。

过了许久,地上的身影又动了一动。

疼!

这是赵杨醒来后的第一个知觉。

太疼了!

赵杨费尽全力,挪动了一下身体,右腿一阵剧痛。

右腿竟又被打断了!

赵杨疼得龇牙咧嘴,涌出绝望的泪水。

临江王府不会要一个跛脚侍卫,四皇子麾下也不缺一个没用的暗卫。他的前途和未来,算是全毁了。

“启禀小姐,赵杨被打了一顿,扔在后门外。”

扶玉低声禀报:“听闻他原来右腿有些跛,现在右腿又被打断了,以后便是好了,也会跛得更厉害。”

谢明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赵杨此时还是一个不起眼的暗卫,尚未立下“大功”…想来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以四皇子身份之尊,根本不会留意到区区一个赵杨。别说擅闯谢府挨了一顿打,就算今日被打死了,也不会过问。

临江王不会死,三皇子在宫中依仗俞皇后,宫外有临江王支持,争储之势强劲。

相较之下,四皇子却流年不利。因书院大比之事,失了圣心。又因盛渲挨罚之事,和淮南王府生了隔阂。

此消彼长之下,情势如何,尚未可知。

“小姐,此事可要告诉叶姑娘?”

谢明曦淡淡道:“叶秋娘一定早已知晓,不必多此一举。”

扶玉低声应下。

第三百零七章 事露

京城一众书院,从这一日起共同进入假期。

谢云曦岁考勉强挂在了乙等。丢人气闷之余,将自己关在院子里,不肯出来见人。

可恨可恼的是,根本无人留意她。便连谢钧,也未因她成绩不佳动怒,只淡淡说了句“以后努力便是”。

谢云曦不但没觉得庆幸,反而更糟心更憋屈了。

谢钧眼中只有那个卑贱庶女,对自己这个嫡出的女儿却冷冷淡淡,不闻不问!

在谢府备受冷落的谢云曦,萌生出了回郡主府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旦从心头涌起,立刻化成了强烈的冲动,无法抑制。

母亲一时生她的气,隔了这么久,早该消气了。她回去低头软言恳求几句,母亲定会心软…

谢钧白日应卯当差,不在府中。谢老太爷每日喝酒作乐,从不管府中琐事。徐氏执掌内宅,规矩倒是颇紧。

不过,谢云曦从未将徐氏放在眼底。

谢云曦连行李也未收拾,坐上马车便回了郡主府。

母女久别重逢,却没有谢云曦想象中的激动和热烈。

“母亲!”

谢云曦热泪盈眶地喊了一声,冲上前欲扑进永宁郡主的怀中。

永宁郡主反应却异常冷淡:“你在谢家待得好好的,怎么又回来了。”

犹如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来。

谢云曦眼眶一红,目中闪出委屈的水光,伸手扯住永宁郡主的衣袖,轻轻晃了一晃:“母亲,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你。母亲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吗?”

永宁郡主瞥了谢云曦一眼。

就算养猫养狗,养上十几年也有感情。

何况,谢云曦自出生起便在她身侧,一直将她当做亲娘。从会说话的那一天起,便喊她母亲。

也正因为如此,她对谢云曦的背叛格外恼怒。

“你姓谢,本就应该住在谢府。”永宁郡主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再者,你已选了你父亲,又何必再想我。”

谢云曦“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知道错了。母亲,你别不理我。我以后再也不回去了,我要和母亲住在郡主府…”

永宁郡主铁了心要给谢云曦一个教训,任凭谢云曦哭闹,却沉着脸一直不松口。

谢云曦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嗓子都哭哑了。

赵嬷嬷觑着永宁郡主的面色,张口为谢云曦求情:“嫡亲的母女,哪有隔夜仇。二小姐这些日子已经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既已知错悔过,郡主就饶了二小姐这一遭吧!”

永宁郡主这才勉强松了口:“罢了,既有赵嬷嬷为你说情,我便饶过你这一回。你今日回府住下,谢府那边我自会命人去分说一声。”

“云娘,你给我记住。这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若你日后再令我失望,便是哭成了哑巴,我也不会饶你。”

谢云曦一开始颇为高兴,听到后来,心里却涌起莫名的凉意。

一抬头,就见永宁郡主正冷冷地盯着她。

谢云曦全身一个激灵,不假思索地应下。

傍晚,谢钧回了谢府。

徐氏满面忿忿地将谢云曦私自跑回郡主府之事告诉谢钧:“…郡主打发赵嬷嬷回来送信。那个赵嬷嬷盛气凌人,眼睛都快长到头顶上了。和我说话半分都不客气。”

“我不是你亲娘,到底也是你正经的继母。她只是郡主身边的奴婢,竟这般对我,压根没将你这个郡马放在眼底。实在可恼可恨!”

其实,不用挑唆,谢钧心情也糟糕的很。一张俊美的脸孔几乎快黑成了锅底。

谢老太爷看着不对劲,立刻问道:“阿钧,出什么事了?”

谢钧目中闪过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我今日才知道,谢元亭这个混账东西,岁考竟只考了丙等!”

什么?

谢老太爷一脸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元亭课业虽然普通了些,总能考个乙等。怎么会考丙等!”

新儒书院在六大书院中居末,比起松竹书院博裕书院差了一大截。谢元亭在新儒书院读书,已经不甚光彩。岁考考了丙等,就更丢人了!

谢钧提起此事,一肚子窝火:“这个混账,自岁考之后一直不见踪影,也没送个消息回来。我还以为他考了乙等,无颜露面。”

“没想到,他这般不成器不中用!”

更可气的是,谢钧是从同僚口中听闻此事。

那位同僚,一边夸赞谢明曦,一边有意无意地打趣谢钧,是否对女儿太过精心对儿子疏于管教。

谢明曦每次都考满分,每次都是第一。

而谢元亭,课业却一日不如一日,岁考分数极低,只有四十分。如此低分,创下了新儒书院的低分记录。同在新儒书院读书的少年们回家少不得要提及一句。

那位同僚便是听家中儿子提及,故意戳近来春风得意的谢钧心窝。

谢钧听得肺都要气炸了。

憋了一肚子火气回府,又听到谢云曦跑回郡主府之事,两件事加在一起,便如炮仗一般点燃了谢钧的万丈怒火。

站在一旁的丁姨娘小心翼翼地张口为谢元亭说情:“老爷息怒。或许元亭是有什么特殊缘故…”

谢钧阴沉着脸打断丁姨娘:“能有什么特殊缘故!还不是天生蠢钝又懈怠偷懒!”

丁姨娘低声道:“或许是因为郡主心中恼怒,有意纵容元亭。否则,为何元亭短短几个月课业便倒退至此?”

“老爷还是去郡主府一趟,将元亭带回来吧!到底是谢家子嗣,总住在郡主府,传出去也不成样子。”

“老爷将明娘管教得如此优秀出众,稍微点拨元亭几句,何愁元亭没有进益?”

说来说去,丁姨娘还是存了一片私心。

只要谢元亭回府,她便能日日见着儿子了。

不过,谢钧也深恨儿子不争气,决意亲自“管教”。闻言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这便去郡主府。”

谢钧当即去了郡主府。

一个时辰后,谢钧回来了。

谢元亭谢云曦都未回来,只有黑着脸的谢钧独自回来。左右脸各有五道指印。

谢家众人:“…”

第三百零八章 失宠

晚归的谢明曦,见谢钧这般狼狈,也有些意外:“父亲为何如此狼狈?”

还能是为什么?

谢钧俊脸扭曲,狠狠地挤出几个字:“这个恶妇,一言不合便动手!”

谢钧口中的恶妇,自然是永宁郡主。

谢钧满心愤怒地登门诘问,永宁郡主闻言冷笑不已:“谢元亭读书不肯用功,倒怪起我这个嫡母来了。你想带他回谢家,只管带走。”

谢元亭见谢钧满面阴沉,颇为惊惧,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不回去!我要留在母亲身边!”

任凭谢钧如何发怒,谢元亭就是躲在永宁郡主身后不肯走。

永宁郡主看着谢钧面如黑锅,心情反倒愉悦起来,冷嘲热讽连连:“谢明曦岁考考了满分头名,你这个做父亲的亲自去莲池书院参与盛会,在众贵妇面前发言,风光无限。”

“谢家不重子嗣,只重女儿,早已声名在外,成了‘京城美谈’。何必还在意元亭学业如何!”

谢钧被气得七窍生烟,张口便还击:“郡主生的好女儿,也只考了乙等!”

“郡主的聪明才智,半分都未传给云娘!外人怕是早就暗中嘲笑云娘不像是出自郡主的肚子…”

永宁郡主被刺中痛处,扬手便打。

谢钧连挨了两巴掌,心中恼怒之极,便要还手。

可恨赵嬷嬷早有防备,领着几个身材粗壮的婆子冲上前来,在永宁郡主的示意下将谢钧轰出了郡主府。

听完事情经过,谢老太爷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实在是欺人太甚!”

徐氏也是满面不平:“女子当以夫为天。郡主便是身份再矜贵,也不能动辄对自己的夫婿动手。再说了,阿钧脸上顶着两道掌印,明日还怎么去应卯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