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鸿,便是其中最在意她的人。

她虽有亲人,却无亲情。他从异世而来,在这世间,纠缠最深的人便是她。自相遇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命运便已交汇到一起,再也无法剥离。

“盛鸿,”谢明曦忽地轻声道:“我也时时惦记你。”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竟令盛鸿全身一震,激动得难以自持。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搂住谢明曦。

谢明曦猝不及防,回过神时,已被他紧紧揽入怀中。

他练刀后满身汗湿,略显浓烈的汗腥味猛地袭入她的鼻息间。犹如一张网,将她紧紧地网罗其中。

她素来爱洁,此时此刻,嗅着浓烈的汗腥气,竟也不觉刺鼻。反而有种异样的亲昵。

“明曦,”盛鸿低声轻唤。

热烘烘的气息吹拂在耳际,一阵阵酥麻。灼烫的嘴唇,轻轻地印在她的耳后。谢明曦耳后微微发烫,分明已经预感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动也未动。

这份变相的“鼓励”,令盛鸿热血上涌,激动难抑。

他急促的呼吸拂落至她的脸上,然后,移至她的唇上。

第五百四十三章 求婚

这一吻,短暂又炽烈。

灼烫的嘴唇,牢牢地覆在她的唇上。

他显然不擅亲吻,有些笨拙,因太过急切,甚至有些弄疼了她的唇。

黑暗中,谢明曦清晰地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和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这一刻,世间一切俱都成了幻影,她如置身幻境。唯有眼前紧紧拥住她热烈亲吻她的少年,霸道又强烈地昭示着存在。

似短短刹那,又似天长地久。

盛鸿抬起头,以额头和她的额头相抵。深幽专注的眼眸紧紧锁住她的视线,急促滚烫的呼吸,拂在她的唇上。

不用照镜子,谢明曦也知此时的自己面颊红似火。

盛鸿的脸孔,也同样一片潮红。

少年情热,极易冲动。盛鸿此时便觉得全身燥热难耐,似有一把火在心头燃烧。

再忍一忍,再忍一个月。待他们成亲洞房花烛,到时候…

完了!

盛鸿忽觉鼻子一热,略有些腥甜的血液缓缓流了下来。

谢明曦:“…”

盛鸿:“…”

两人靠得这么近,便是光线再暗,谢明曦也能清楚地看到盛鸿鼻下那两道明显的血痕。一时既觉心疼又觉好笑。

她取出帕子,轻柔地为他拭去鼻血,口中少不得揶揄数句:“瞧瞧你,这样便流鼻血。到了成亲洞房时,你该如何?”

盛鸿赖皮地按着她的手,顺便在她的掌心里蹭了蹭脸:“我若是激动得昏厥过去,正好方便你为所欲为。你可别太粗鲁,一定要怜我惜我。”

呸!不要脸!

谢明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盛鸿也低声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盛鸿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主动退后几步,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单膝跪了下来,以一个近乎谦卑的姿势,抬头看着谢明曦,目光恳切而炽烈:“明曦,你愿意嫁给我吗?”

谢明曦哑然失笑:“我们早已定下亲事,还有一个月就要成亲了。你这个时候再来问我愿不愿嫁,有点迟了吧!我要是说不愿意,你难道要退亲不成?”

盛鸿:“…”

盛鸿满腔温柔旖旎,被不解风情的无情话语击溃。

“你就不能配合一点,说一声我愿意吗?”盛鸿语气中露出一丝哀怨,成功地逗乐了谢明曦。

谢明曦这一笑,盛鸿立刻得寸进尺:“明曦,快说你愿意。哪怕没有我男扮女装欺瞒你在先,没有凤旨赐婚,你也愿意嫁给我。”

盛鸿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怪异姿势,大有她不应就此不起的架势。

玩笑戏谑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执着。

谢明曦略略收敛笑意,深深地凝望盛鸿:“我们就要成亲了,我是否愿意,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盛鸿也不再嬉笑,那双深幽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谢明曦的脸庞:“非常重要。”

明曦,我是这样的贪心。

我是如此急切地想索取你的真心。

我是如此渴切地期盼,你心甘情愿地嫁我为妻。

短短的片刻沉默,如一盆冷水,令盛鸿热切跳动的心骤然变凉,故意哈哈一笑:“我刚才是说笑罢了,你别当真…”

“盛鸿,”谢明曦忽地张口:“我曾和你说过,我原本并无嫁人的打算,只愿像师父这般,孑然一人,悠然一世。”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你现在问我是否愿嫁,那我告诉你。我愿意。”

我愿意嫁给你。

我不懂如何倾心爱一个人。我也无法将自己的喜怒哀乐,皆寄在你的身上。可能我此生也做不到像世间女子那般贤良淑德以夫为天。

但是,我会尽力对你好,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和你携手同行,并肩向前。

盛鸿,我愿意。

我愿意。

这三个字,一定是世上最美妙最动听最悦耳的字眼。

盛鸿心中所有的沮丧颓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如履云端的美妙快意喜悦。他眼睛骤然明亮,那份喜悦的光芒,令晦暗的练功房也亮了起来。

盛鸿拉起谢明曦的右手,轻轻印下一记亲吻。

宛如完成世上最隆重的仪式一般。

然后,盛鸿从怀中取出一个极小巧的匣子,打开之后,竟是一对金指环。指环上并未镶嵌什么宝石,看来颇为简单。

盛鸿将略小的金指环套在谢明曦纤长的手指上,低声笑道:“明曦,这指环是一对,你我各一个。指环内侧刻了明和鸿两个字。”

“戴上以后,便意味着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然后,厚颜道:“你也来替我戴上。”

看来,这定是盛鸿以前生活的世界盛行的仪式了。

谢明曦见盛鸿兴致勃勃,不忍拂逆他的兴致,笑着嗯了一声。拿起另一个指环,为盛鸿戴在手上。

她不明白这仪式到底有何意义。当两人同戴同一款的刻着明鸿两字的指环,两手交握间,一种奇异的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

这种悸动,更胜过接到赐婚凤旨的那一刻。

盛鸿站起身来,紧紧地握着谢明曦的手,愉悦地笑叹:“明曦,这是我此生最高兴的一日。”

谢明曦无声地笑了一笑:“真的么?我以为,成亲那一日,洞房花烛之时才会是你最期盼最高兴的时候。”

盛鸿:“…”

盛鸿俊脸陡然泛红,勉强按捺下去的热流腾地涌了上来。

保持清白之躯多年的他,显然不及前世的宫斗胜利者谢贵妃段数高!轻飘飘的几个字,便撩拨得他心猿意马几乎无法自持。

盛鸿深深呼出一口气,和谢明曦略略拉开距离:“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宫去了。”

谢明曦点点头:“你回去吧!”

盛鸿的双脚似粘到了地上一般,慢吞吞地挪了一步,又不动弹了。

谢明曦心头微甜,目中闪过笑意,口中催促道:“总在这儿赖着,不成样子。快些回宫去。”

盛鸿应了一声,迅疾在谢明曦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冲谢明曦咧嘴一笑:“明曦,你等着我来娶你。”

谢明曦抬眼,和盛鸿明亮的眼眸对视:“好,我等你来娶我。”

第五百四十四章 风波(一)

“明曦还没回来?”

顾山长略略皱眉问道。

若瑶失笑不已:“这才一炷香时辰。小姐已经问第五遍了。小姐若是不放心他们私下独处,之前何必主动让明曦小姐前去练功房?”

顾山长理直气壮地应道:“我还不是看明曦心神不宁,才主动张口。谁知道他们两个,竟这般没自制力。”

若瑶:“…”

你是主子,你说什么都对。

若瑶顺着顾山长的话音笑道:“奴才这就去练功房外催一催,让明曦小姐早些回来。”

顾山长点点头,很快又改口:“还是算了吧!成亲之前,他们两人没机会再见面了。今晚让他们多说会儿话。”

若瑶听得好笑不已。

自家小姐可不是什么软和的好性子。相反,小姐自少时起便倔强又固执。收了谢明曦为弟子后,小姐引以为傲的原则已经一改再改一退再退了…

“师父是不是又在念叨我了?”门口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谢明曦那张熟悉的笑盈盈的俏脸出现在眼前。

顾山长故作淡然:“没有的事。”

若瑶忍着笑附和:“是啊,没怎么念叨,只问了五回而已。”

顾山长:“…”

谢明曦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惯有的浅笑面具挂在脸上的时候越来越少,情绪也表露的越来越明显。

喜悦的时候,她会开怀一笑。愤怒的时候,她会沉着脸。不舍的时候,她会在师父的怀中掉落一两滴泪。伤心难过的时候…这个忽略不提。

重生以来,只有她让人伤心难过的份,还没遇到什么真正令她伤心难过的事。

谢明曦没有照镜子,不知此时的自己有多美。

明明穿的是家常旧衣,既未敷粉也未装扮,可灿若星辰的眼眸,弯起的嘴角,都似闪出光来。

女大不中留啊!

顾山长心里暗暗唏嘘,目光掠过谢明曦的手指,轻轻“咦”了一声:“你手上怎么多了一个指环?”

刚问出口,便后悔了。

又要被秀一脸的恩爱了。

果然,谢明曦颇为含蓄地笑着应道:“盛鸿命人做了一双金指环,内侧刻了一个明一个鸿字。我和他各戴了一个。”

顾山长:“…”

顾山长用“自家的好白菜终于被小猪拱走了”的目光看着谢明曦,心情颇为复杂地叹了口气:“盛鸿待你一片情深,日后成亲了,你也要好好待他。”

谢明曦乖乖点头应下。

顾山长又道:“你们的婚期就在正月十八,在书院里过了岁末,你就回谢府吧!总不能住到出嫁前两日再回。”

谢明曦笑道:“等过了新年初五,我再回谢府。”

顾山长明明满心乐意,口中却道:“你本该在府中待嫁,一直住在莲池书院陪我,你父亲口中不说,心里定然不是滋味。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明曦略一挑眉:“师父这就想错了。父亲巴不得我多陪着师父,和师父感情越深厚越好。这样,师父才会处处护着我,以后我嫁给七皇子,皇后娘娘看在师父的面子上,也会厚待我几分。”

顾山长:“…”

好吧!谢钧就是这么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势利之人。

顾山长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也好。反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子。虽无血缘之亲,却更胜亲人。我的光,不给你沾给谁沾去。”

谢明曦和顾山长相视而笑。

冬夜凛冽,寒风习习。这间不算宽敞的屋子,却格外的温暖。

建文十六年,在盛鸿的殷切期盼下,很快到来。

身为皇子,盛鸿不是最受器重的那一个,在新年时也格外忙碌。

如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皆已开府另住,他即将大婚,在年前腊月便搬进了自己的皇子府。

皇子大婚,自有礼制。这些皆由礼部操持,盛鸿无需烦心。皇子府里的布置,便要自己费心了。

七皇子府由之前的“六公主府”改建而成,和昌平公主府相邻。离二皇子等人的皇子府,也只隔了几条街道而已。

皇室子孙们的府邸,皆在皇宫附近。然后便是各藩王府。淮南王府临江王府,便要稍远一些。那些隔了几代的皇室宗亲,住得就更远了。

说起来,天家和名门世族也没太大区别。族人聚族而居,宗房占着最佳位置,嫡支紧靠着宗房,庶支便被打发得远一些。

这座七皇子府,是盛鸿的府邸。日后他出京就藩,这座府邸便是他在京城的藩王府。数年后,可以传给自己的子孙居住。

除非他犯下大逆不道的滔天大罪,否则,便是新帝登基,也无权收回这座皇子府。

住进自己的府邸后,盛鸿颇觉轻松愉悦。

住在宫中,到处都是耳目,说话行事顾虑重重,像被无形的网牢牢束缚。如今在七皇子府,自由宽松多了。

哪怕身边还有建文帝和俞皇后的耳目,也比在宫中轻松得多。

魏公公照例是内侍之首,湘蕙则是宫女之首。周侍卫被提拔做了侍卫统领。

至于染墨,病了一场之后,老实安分多了。如今管着针线房浆洗房,依旧颇受重用。不过,却不再近身伺候七皇子。

事实上,除了湘蕙之外,其余宫女根本没有靠近七皇子的机会。便连俞皇后赏下的那个个娇媚温柔的引事宫女,七皇子也未碰一根手指。

湘蕙有些为难,委婉又含蓄地向七皇子谏言:“殿下,这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宫女,殿下不宜如此轻忽怠慢。”

所谓引事宫女,需在皇子们大婚之前教导皇子通人事。

其余诸位皇子大婚前,俞皇后都赏了引事宫女。

醋劲最大拳头最硬的尹潇潇,嫁给五皇子后,也将这位引事宫女妥当安置在了内宅里。一应用度,皆比普通侍妾要高一等。

盛鸿却连碰都未碰过引事宫女,此事若传进俞皇后耳中,可不美妙啊!

盛鸿挑了挑眉,斩钉截铁地说道:“除了明曦,谁都别想染指我的清白之躯!”

湘蕙:“…”

第五百四十五章 风波(二)

上元节这一日,宫中照例设了宫宴。

宫宴多是两人一席。建文帝俞皇后端坐上首,几位宫妃坐于下首。

皇子们携着各自的皇子妃坐一席。年少的八皇子九皇子也像模像样地坐了一席。

盛鸿冲小郡主顾舒瑾眨眨眼笑道:“瑾儿,来坐七舅舅身边。”

顾舒瑾今年已有十岁,她容貌肖似顾清,娇美可爱。

昌平公主和顾清成亲多年,夫妻恩爱和睦,唯一遗憾的便是子嗣不丰,只生了顾舒瑾这个女儿。

好在顾家人丁兴旺,不缺子嗣。昌平公主身份尊贵,便是没生儿子,在顾家也一样有底气。从无人敢给她添堵。

昌平公主和顾清对唯一的女儿千骄百宠,俞皇后更是爱若掌珠。建文帝待这个嫡亲的外孙女,也是格外疼宠。

二皇子夫妇的嫡女蓉姐儿,正经的皇长孙女,也不及顾舒瑾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