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位之争!

轻飘飘的四个字背后,却是令人心惊的血雨腥风。

走错一步,没有人会原谅你的过错。付出的代价,或许便是年轻的生命!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一败

尹潇潇一张口,五皇子不假思索地应下:“好,我们现在就回府。”

唯恐尹潇潇动了胎气,五皇子索性打横抱起尹潇潇。

尹潇潇猝不及防之下,又惊又羞又臊:“你这样抱我做什么?快些放我下来。”

对她言听计从的五皇子这回却不肯听她的,坚持要这样抱着:“你别乱动,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我抱着你上马车。”

然后,转头冲一众兄嫂告罪一声:“我和潇潇先走一步。”

就这么抱着尹潇潇大步走了。

尹潇潇羞不可抑,竟也没了挣扎的力气,将头埋进五皇子的胸口。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没脸见人了。

众人:“…”

虽然很不合时宜,不过,萧语晗还是露出了由衷的欣慰的笑意。

尹潇潇平日凶巴巴的,提起五皇子时不是要打就是要踹。其实,小夫妻私底下感情可好得很。

盛鸿颇为艳羡地叹道:“真羡慕五皇兄。”

谢明曦白了他一眼:“羡慕什么?莫非你也想这样抱着我在宫中走上一遭不成?”

盛鸿眨眨眼,低声笑道:“我是羡慕五皇兄一抱就是母子两个。”

谢明曦:“…”

众人:“…”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啊!什么场合什么时机都要秀一回恩爱!

众人中,面色最难看的莫过于四皇子。

今日,他一败涂地。

认了罪被杖毙的是盛渲!失了圣心脸面全无的人是他!

淮南王府就此一落千丈!他离储君之位,也越来越遥远!三皇子有多自得快意,他就有多颓唐黯然!

痛打落水狗的事,三皇子自然不会放过。

三皇子走到四皇子身边,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道:“盛渲有今日的结局,皆是他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在先。四皇弟也别太为他伤心感怀了。”

没等四皇子吭声,盛鸿一脸真挚诚恳地接了话茬:“我知道四皇兄素来和盛渲交好,走得也颇近。”

“不过,行刺我之事,是盛渲暗中谋划,和四皇兄毫无关系。便是四皇兄,也一直被瞒在鼓里。此事委实怪不得四皇兄。我也绝不会因此事对四皇兄生出半分疑心。四皇兄只管放心。”

四皇子:“…”

四皇子的面色骤然掠过骇人的暗红。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也只是几乎而已。

目光再冷厉,也伤不了盛鸿半分。

盛鸿还是那副真诚的表情,继续说道:“兄弟如手足。不管发生么事,我对四皇兄的敬重,从未更改。”

四皇子怒极反而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透着阴冷和恨意:“七皇弟言之有理。”

往后日子还长得很。

总有一日,我要将今日所受的屈辱一一回敬!

一炷香后。

马车在七皇子府的门口停了下来。

盛鸿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握住谢明曦的手。

谢明曦略一借力,优雅地下了马车。联手打了一场打胜仗的七皇子夫妇,悠然迈步进了七皇子府。

待进了内室,所有丫鬟内侍都守在门外,夫妻两人四目相对。

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今日一切,颇为顺利。”盛鸿低声将移清殿里发生的事情始末道来:“人证物证俱在,盛渲百口难辨,唯有认罪。”

“可惜,盛渲就这么顶下了所有罪,没供出四皇兄这个主谋。”

听到最后一句,谢明曦微微勾起嘴角:“此次能一举扳倒淮南王府,将盛渲置于死地,已是十分顺利。你竟想连四皇子也一并拿下,委实太贪心了。”

堂堂四皇子,最得建文帝欢心的儿子,在宫中朝堂都经营多年。势力丝毫不比三皇子逊色。岂是好对付的?

盛鸿想了想,也笑了起来:“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该太贪心。”

“其实,此次虽是我们设的局,三皇兄也出力不少。否则,只凭我一个人,想彻底除掉盛渲也不是易事。”

谢明曦略一点头。

三皇子才是最大的赢家。

经过此事,四皇子彻底失了圣心,储位之争,也注定了要以落败收场。或许,不必等上一年半载,建文帝便要下旨立储了。

想到三皇子,谢明曦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之前的一幕。

尹潇潇难受作呕时,三皇子情难自禁地迈出两步,眼底闪过的关切…

“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盛鸿亲昵地拥住谢明曦的纤腰,在她耳边低声笑问。

热烘烘的气息吹拂在耳际。

谢明曦瞬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这件不能言说的事瞒了下来:“盛渲死不足惜,淮南王今日这一昏厥,也不知能再活几天。淮南王府也会随之分崩离析。只可惜了穆学姐,身在火坑,今后的日子怕是更难熬。”

盛鸿对穆梓淇也有些印象,闻言轻叹一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确实可悲可怜,只是,我们和盛渲是死敌,绝无可能留手!”

谢明曦未再多言,脸上的笑意悄然淡去。

淮南王府。

穆梓淇像往日一般,独自待在内室里。内宅琐事皆在婆婆手中,她这个儿媳,每日除了晨昏定省伺候夫婿之外,也算清闲。

闲着无事的时候,穆梓淇便看书习字或是抚琴作画做消遣。今日穆梓淇忽然生了兴致,做些绣活打发时间。

盛渲被召进宫之外,穆梓淇是知道最迟的一个。

一开始,穆梓淇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待到淮南王父子一同被召进宫,穆梓淇才惊觉不对劲。淮南王一直卧榻养病,久未露面,为何今日宫中忽然传出口谕,要召淮南王进宫?

莫非是盛渲在宫中惹下祸端?

淮南王世子妃同样惴惴难安,难得没冲儿媳横挑鼻子竖挑眼。反倒说些宽慰的话:“别担心。或许是皇上召他们说说话,很快就会让他们回来了。”

也不知是宽慰穆梓淇,还是在宽慰自己。

穆梓淇勉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婆媳两人焦灼不安地等了一个时辰。

等来的,是昏迷不醒的淮南王,还有盛渲的尸体。

第五百九十二章 余波(一)

“阿渲!”

淮南王世子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嘶喊:“阿渲!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我,快些睁开眼!快些睁眼看看我!”

一边喊着,一边扑上前。

盛渲的脸一片青白,身体冰冷而僵硬。浓厚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穆梓淇头脑如被雷击中一般,一片空白茫然。眼中只余下那张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冰冷面孔。

盛渲,她的夫婿,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

盛渲到底犯了什么错?

进宫时还好端端地,为何忽然就变成冰冷的尸首被抬回府来?

她张张嘴,嗓子干哑晦涩,一个字都挤不出口。

淮南王世子妃还在哭喊,陡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重重倒在了地上。

“世子妃!”几个丫鬟忙冲过去,七手八脚地扶起淮南王世子妃。

淮南王世子木着一张脸,挥挥手,让人将淮南王世子妃抬回内室。又叫来府中侍卫,将昏厥不醒的淮南王抬入府中。

最后,只剩下盛渲的尸首了。

淮南王世子看一眼,眼睛被狠狠刺伤,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袭上心头。泪水唰地便涌了出来。

他的儿子,这么年轻,这么聪慧,大有前程大有可为。怎么忽然就没了?

“来人,”淮南王世子用力擦了眼泪,声音嘶哑:“将尸首抬进府中,今晚便安葬。”

盛渲犯下大错,被建文帝下令杖毙。如此不名誉的死法,自然不能设灵堂。再者,盛渲至今没有子嗣。这般年轻便离世,算是早夭而亡。也无盛葬的资格。只能以最快的速度下葬。

穆梓淇如木桩一般,枯立许久。

盛渲的尸首被抬进淮南王府,所有下人都进了府。唯有穆梓淇,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旁的丫鬟看在眼里,鼻子一酸,热泪夺眶而出。

可怜的小姐,嫁到淮南王府已经够不幸了。现在,偏偏又遇到了更不幸的事…小姐还这般年轻,就成了寡妇。以后该怎么办?

“小姐,”丫鬟红着眼眶劝道:“先进府吧!”

穆梓淇浑若未闻,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丫鬟看在眼里,又是心急又是心疼,上前扶住穆梓淇的胳膊。

此时,穆梓淇才算有了一丝反应,一张口,吐出了一口血。然后,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什么?盛渲被皇上下令杖毙?”

陆府内宅里,传来林微微震惊错愕的声音:“陆大哥!你不是在说笑吧!”

淮南王府虽然式微,依然是正经的皇室宗亲。盛渲是淮南王的嫡长孙,也是四皇子忠实的追随者。

怎么会忽然被杖毙?

站在林微微身侧的陆迟,温润俊秀的脸孔也如被阴云笼罩,露出酸涩苦楚:“这等大事,我岂会乱说。我是听祖父说的。”

陆迟口中的祖父,正是当朝首辅陆阁老。

从陆阁老口中传出的消息,当然不会有假。

林微微震惊不已,久久没回过神来。

陆迟和盛渲同窗多年,同被誉为松竹四公子。这两年虽然淡漠了不少,也比别人亲近得多。

骤闻盛渲死讯,陆迟不但惊愕,更是悲痛难当。此时眼眶已经红了。

林微微倒是比陆迟更快回过神来,低声道:“看来,七皇子大婚之日遇刺之事,必是盛渲所为。”

陆迟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点点头:“正是。否则,皇上也不会动雷霆之怒!”

行刺皇子,是诛灭三族之罪。

建文帝只下令杖毙盛渲一人,饶过了淮南王父子,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便是陆迟和盛渲感情颇佳,也不能指责建文帝行事不公。

林微微见陆迟心情阴郁,颇有些心疼,低声道:“趁着天还没黑,你先去一趟淮南王府吧!”

好歹同窗一场,权当是送盛渲最后一程。

陆迟嗯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陆迟到了淮南王府。

和陆迟一同前来的,还有李默。

李默也是从李阁老口中听闻此事,惊骇之下,当即便去了陆府找陆迟。两人无暇唏嘘感叹,立刻动身来了淮南王府。

此时已近黄昏。

淮南王府的正门早已关紧。在夕阳的余晖下,气派威严的淮南王府显出了日暮西山的悲凉。

陆迟和李默对视一眼。

“我去敲门,”陆迟强打起精神说道。

李默点点头,声音里满是苦涩:“子毓,我真没想到,盛渲会突然就这么死了。”

谁又能想到?

陆迟心里沉甸甸的,走上前敲门。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门房管事神色晦暗,满面歉然愧色:“对不住,今日淮南王府闭门休客,两位公子请回吧!”

陆迟立刻道:“我和李默都是盛渲生前好友。今日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送他最后一程。烦请你进去通传一声。”

李默也上前两步:“我们定要见他最后一面,才能安心。”

门房管事自然认识陆迟和李默。

陆迟是当朝首辅的嫡长孙,李默的祖父李阁老,是当朝次辅。论出身,除了诸皇子之外,再无人能越过他们两个。

撇开身份不说,他们两人也是盛渲生前的好友。

两人态度颇为坚决,门房管事踌躇片刻,告罪一声,又去通传。

等了一炷香时辰,门终于开了。

淮南王世子忙着照顾亲爹,淮南王世子妃和穆梓淇俱昏迷未醒。根本无人招呼陆迟李默。两人在门房管事的引领下,进了盛渲生前的书房。

盛渲的尸首,被暂时安置在这里。

书房里光线昏暗,已被清洗换过新衣的盛渲,也没那么狼狈了。只是,咽气了几个时辰,尸首已经彻底僵硬,看着颇有几分怪异。

他们熟悉的那个好友,也变得陌生起来。

陆迟和李默在盛渲的尸首旁蹲下,沉默地注视片刻。

李默忽地低低地张口:“他是不是代人受过?”

陆迟一惊,俊秀温润的脸孔难得板了起来,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厉色:“李默,你在胡说什么?”

李默抿紧嘴角,那双素来蕴着几分笑意的桃花眼,此时满是冷意:“我没有胡说!”

第五百九十三章 余波(二)

李默的话中之意,再清楚不过。

行刺七皇子的幕后主谋,不是盛渲。而是四皇子。盛渲是替四皇子顶了罪,被怒不可遏的天子下令杖毙。

侍卫守在书房外,隔着一道门板。

陆迟在惊怒之下,依旧不忘隐忍克制,压低了声音:“你是疯了吗?这等话岂能乱说!就算此事有些不能言说的内情,也不是你该说的。”

李湘如嫁到了四皇子府,李家是四皇子的岳家。李默是四皇子正经的大舅兄…便是四皇子有些不妥之处,李默也不该胡乱揣度。免得落入四皇子的耳中,彼此心生隔阂。

“我是不该说。”李默面无表情,声音中透出无尽的怒意:“我就该当做什么都没想到,什么都别多问。就当自己是个傻瓜,什么也不知道才对!”

“可惜,天底下从不缺聪明人。就算我不说,能猜出真相的人也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