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取解药后杀之。”

七字连成一句话,恰如他们死前招供,有人要取花无欢的性命。

“风华。”花无欢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瞥过那几字,走到她身边,挨靠她肩头上,俊脸故意皱成一团,哀嚎道,“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我现在亟需你的抚慰…”

唐风华弯唇笑笑,扶他往停扎马车的地方走去,明灿的眸子却犹如被乌云遮去光亮,晦暗透寒。

第五章:踏入帝都

返程途中,仄迫车厢内氤氲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微妙气氛。花无欢只字不提早前发生的变故,专心捣药。采摘来的旋花全部捣碎,混入不知名的草药,研制成一小瓶花汁。

唐风华见他制成之后并不服用,好奇问道:“无欢,你酿造何物?”

花无欢笑着抬头,故作神秘地道:“好东西,以后你就知道。”

唐风华捡起几片枯萎弃用的花瓣,一边把玩,一边悠闲说道:“待我拿去药铺询问,看你又钻研出什么新奇玩意儿。”

花无欢脸色微变,倾身向前,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花瓣,塞进自己宽袖里。

“如此紧张?”唐风华来了兴致,拍拍手上的蕊屑,甜美笑颜浮现毫不掩饰的威逼之意,“无欢,你可知人皆有劣根性?你越是不肯说,越惹人想要一窥究竟。”

花无欢嘴角一抽,索性把残花重新扔还给她,没好气道:“这是旋花,能治你的心疾!还差一味药引,就可研制成功。”

唐风华微愣,疑道:“你莫不是打算随便找个人养药?松竹园的人?抑或…”

语音一顿,她眸中升起怒光,低喝道,“不要告诉我,你准备拿自己试药!”

花无欢默然不响,眼波晃动,似深潭泛起涟漪。

看他已然默认,唐风华怒极反笑,素手一扬,洌风逼人,道:“你若存了这心思,今日我就毁了这瓶东西,顺便拍醒你的榆木脑袋!”

说着,掌风渐猛,刮得人脸颊生疼。花无欢忙背过身,护住药瓶,口中急急道:“你别胡来!我都招了还不行吗?”

“说!”唐风华收敛内力,伸手不客气地敲在他后脑勺。

花无欢无辜地摸了摸头,转回脸,唇角勾起一抹邪邪弧度:“这是我精心筹备,将要送给轩辕澈的大礼。”

唐风华低低地哼了一声,不予置评。

“风华,你说,轩辕澈会不会甘愿为你剜心?”花无欢玉面含笑,满是戏谑之色。

“我非他,焉知他心意?”唐风华随口回道,心中反却忆起之前的袭杀。轩辕澈为了锁情散的解药,而对无欢痛下杀手?

“我对此无限期待。”花无欢支着下巴,摆出一副憧憬遥想的模样,“来日你承认了真正身份,金朝皇帝因愧疚后悔,自愿服药割心。皇帝驾崩以后,传位给亲生儿子唐柏,你便垂帘听政,成为一代明睿太后,传诵千古。”

唐风华嗤地一笑,接着他的话茬,道:“皇帝服药驾崩,引起内政之乱,源朝大军趁机来犯,于是我这个垂帘太后疲于奔命,最后不得不亲身上阵,战死沙场,从此流芳百世。”

花无欢无语,横扫她一眼,暗暗心道:你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话吗?比如说,你不屑至高无上的权力,复仇之后归隐山林,不理世事,与我共效于飞!

一路闲扯,花无欢顺道养伤,两日后回到苏城,接了唐柏,便向帝都金陵出发。

到达金陵已是黄昏,花无欢果然财大气粗,在各城都有置业。一行四人入住他的府邸,偌大的花府雕梁画栋,随处可见清幽雅致的亭台楼阁,广阔华丽更胜苏城的松竹园。

“无欢,你老实说,这些年你都干了哪些勾当?”唐风华领着儿子在府内闲逛,悠悠问道。

“贩卖毒药,贩卖军火,贩卖人口。”花无欢嬉皮笑脸地回答,换过一身干净锦袍的他,此时看起来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可惜脸上那抹坏笑破坏了翩翩气度。

“什么是贩卖人口?”唐柏仰起小脸,上进好学地问,“是把自家儿子卖给别人当奴仆吗?小花师父,你卖了几个儿子?”

花无欢顿时语塞,面如黑炭。

唐风华朗声大笑,牵着柏儿的小手步入厢房。

花无欢站在房门口,抛出一只白玉瓶,道:“今夜子时是锁情散的最后期限,你把解药送去吧。”语毕,也不管她是何反应,兀自转身走了。

唐风华握着小玉瓶,明媚眸光暗沉了几分。倘若真是轩辕澈派人追杀无欢,她必替无欢报此仇!

安顿好儿子,已近戌时,夜幕垂降,满天闪亮的繁星,映照得帝都别有一番安谧风韵。

唐风华手持皇宫通行令,直入内城宫门。守门将领一见金铸令牌,立时肃然起敬,请她稍等片刻,便去上禀。

静立深红色的高墙之下,唐风华眺目远望。殿阁重重,顶盖黄琉璃瓦,檐镶流光碧玉,逦迤堂皇。这里,即是当年轩辕军搏杀多载的最终目标。可以想见,新帝登基时傲视群臣三跪九叩,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她亦是开疆拓土的开国功臣,却未享受到分毫荣耀,倒落得一世罪名。

等候片刻,前去通禀之人返来,奉上一纸手谕。

唐风华阅毕,折身离去。上等宣纸里一行苍劲字迹,叫她前往祥云街的轩宅。落款并非御印,而是简单的“轩辕”两字。

一轮皎月当空生辉,唐风华行至街尾,看见一间挂着“轩宅”门匾的民屋,便上前敲门。

无人回应。静等一刻钟,身后轻浅的龙涎香袭来,她沉了心神,缓慢回头。

“等你很久了。”来人微扬起薄唇,眉目英俊,眼神灼亮。

“等着我送上解药?”唐风华斜挑起黛眉,淡淡回道。

“等你来金陵。”轩辕澈不以为意,拿出钥匙打开屋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风华举步走入,经过前院,心中暗诧。樱桃树?再走进厅堂,脚步不由一顿。

往日记忆如潮水,静静地涌来。此处,竟与他们新婚时的屋子一模一样。

第六章:气绝身亡?

屋内简约朴素,厅堂摆放浅黄色的杉木桌椅,用兰草编织的帘子隔开内室,撩帘走进便见两扇房门,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卧室。唐风华轻轻推开卧房的门扉,果然看见镶嵌铜镜的梳妆台,和垂罩轻纱罗帐的大床。

手指抚摸着镜台桌面,触感粗糙,一行蝇头小字在指下清晰浮现。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是她手执匕首一字字刻下。那时,他从身后抱着她,探头来看,含笑拿过匕首,雕刻下另一句话。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轩辕澈站在房门口,目光紧锁着唐风华,淡笑启口道:“当年我与妻子在军营中成亲,其后征战三个月有余,待稍微空闲下来,才找了一处清静屋子过寻常日子。”

唐风华当然记得,当时他们过了七天悠闲生活,温馨甜蜜。每日清早,他为她绾发描眉,然后陪她前往菜市,买肉拎米,乐在其中。她生火做饭的时候,他在一旁添柴煽风,经常熏得一脸黑污。她笑他似乞儿,他便扑过来蹭脸,叫她乞丐婆。

午后他们在前院折树枝练功,他总是故意让她划破她的衣袍,嚷着要她穿针缝衣。傍晚两人翻上屋顶乘凉,他备好洗净的樱桃,饶有兴致地你一颗我一颗分食。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爱上这种玛瑙般晶透的红色果子。后来每年初夏,不论他军务多么繁忙,都不忘采摘,悄悄放在军帐榻边,给她惊喜。

“这里的一切,都是从旧屋搬运过来?”唐风华不经意地脱口问道。

“只有樱桃树是新种植。”轩辕澈唇边的笑意渐浓,她是否已承认了自己身份?

“陛下对唐师姐倒是念念不忘。”唐风华浅淡一笑,不着痕迹地撇清关系,“也许,失去的才愈加珍贵。”

轩辕澈目光暗了暗,迈步走入房内,对牢她清澈的眼睛,低沉道:“到现在,你还是不肯承认?”

“承认什么?”唐风华耸肩,轻描淡写地道,“你特意带我来这里,是想动之以情,劝我给你解药?”

“风华。”轩辕澈突然轻唤,语气慎重,双手握住她的肩,低眸望入她眼底,“今日我带你来,是想与你算一算当年的旧账。”

“算账?”唐风华唇畔露出小小笑弧,嘲讽之色显而易见。

“对,就是算账!”轩辕澈的手掌收紧,捏着她圆润的肩头,似有怒气,“我坦诚,是我负了你。但是,你又何尝不是欺瞒了我?”

唐风华静静眯眸,清丽容色如蒙秋霜。

“你是乾朝情报阁的探子,这一点,你无法否认吧?”轩辕澈的声音醇厚有力,眼神似锋亮的剑光,一字一顿道,“我相信,你与我成亲,不是出于利用,可是你从不告诉我,你真实的身世。就连你的容貌、你的声音,都是经过修饰的假象。”

他手下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墨眸宛如深海波涛起伏,“我娶的结发妻子,自始至终以一张假面对待我,你可有想过,这样并不公平。夫妻三年,你扪心自问,我可曾隐瞒过你什么事?”

倘若不是如此,当年事发时他也不会那般震惊。他原本可以告知她,当众行刑只是缓兵之计,却因一时之痛而选择了缄默。

“如果由一开始你就知道,还会娶唐师姐吗?”唐风华轻声笑起来,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原来疑忌的种子早就埋下,纵使她在过程中掏心掏肺,也逃不过最后的苦果。

“会!”轩辕澈斩钉截铁地回答,“并非事过境迁我才答得如此轻松。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若你在新婚之夜向我坦白,我一样不会后悔娶了你。”

“但你会把唐师姐送走,直到战乱结束。”唐风华唇角的弧度加深,仿佛一勾残月,漆冷而光泽黯淡。

她太清楚他的性格,他是重情之人,亦是胸怀天下之人。正因为了解他,她才自守秘密,助他攻城掠地,让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完成大事。

轩辕澈略松开了手掌,逸出一声低低叹息。她说得没错,他必定会那样做。而她又是那样骄傲的人,他怎能让她独守空闺漫漫等待?她拥有一身惊世绝艳之才,若因为嫁给他而埋没,他又于心何忍?

“过往已逝,不必缅怀。”唐风华拂开他的手臂,淡了神情,取出装药的玉瓶予他,道,“这是锁情散的解药,不管你信不信,都必须服食。否则子时一过,你便药石无灵。”

轩辕澈接过药瓶,毫不赘言地倒出药丸服下。如她所说,缅怀无用,那么今日他就要一举揭开谜团!

“有一件事,我想当面问清楚。”唐风华看着他吞下解药,语声微微泛冷。

“何事?”轩辕澈抬目凝视她,英气面庞隐约覆上一层黑气。

“我与无欢在岩城遭人追杀,此事与你有无关系?”唐风华问得直接,璨亮的眸光定在他脸上。

“被人追杀?”轩辕澈疑虑地上下扫视她,确定应是无恙,才道,“我的确派人查探你们行踪,但并无其他指令。”

唐风华正要再问,见他气色不对,不禁皱眉。

轩辕澈的脸色在顷刻间变得青黑,嘴唇一片死灰之色。

“你怎么了?”唐风华伸手搭在他手背,还来不及把脉,他已身躯一斜,栽头倒地。

唐风华大惊,俯身扶起他,指尖探过他鼻息,心中一窒!

他竟气绝暴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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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前第二更,早睡的亲可以明早来看。)

第七章:一圈齿痕

室内气温犹如在一瞬之间骤降,凄清死寂。

唐风华低垂的长睫微微抖动,手指滑过他的颈脉,再握住手腕。没有一丝跳动的迹象,他的皮肤渐渐冰凉,即使奋力揉搓也无法升温。

唐风华怔怔坐在地上,困惑而恍惚地凝视他。是锁情散提早发作了吗?还是无欢拿错了药?

轩辕澈,竟就这样撒手去了。他不是立志稳定社稷,一统江山,开创盛世帝国吗?这般铁骨雄心的男人,怎会就这样莫名死去?

她忽然恨起来,素手一扬,用力击拍在他左胸,怒道:“轩辕澈!你岂可死得如此轻易!你可知道,你一死,楚氏的阴谋就会得逞,金朝就会岌岌可危?你辛苦打下的江山自此拱手让人,难道你能瞑目?”

轩辕澈安静地躺着,剑眉微纠,残留平日英挺之气,面容却诡异泛青,显然是毒发身亡的症状。

“你倒闭目得安然!你身负的重任,你欠下的孽债,都一并丢开了!轩辕澈,我告诉你,这壁江山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没有资格让它轰然坍塌!”唐风华又是一掌拍去,震得他身子弹起,她却丝毫不心疼,愤怒喝道,“就算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剑下!你,马上给我起来!”

回应她怒火的只是一室清冷。她慢慢颓然泄气,纤手垂放在他胸膛,似乎无力再抬起。隐藏压抑多年的怨怼、憎恨,仿若被戳破的牛皮灯笼,冷风簌簌地吹灌进去,熄灭了冉冉火光。

她记起当年攻打金陵,他的胞弟轩辕枫毛遂自荐率领先锋军,她认为正是突袭的时机,果断拍案。当他得知胞弟中伏战死,一整夜都没有说话,站在帐外遥望山峰,隔日眼底布满血丝。

那时他的心情,是否就如她此刻一般,感到言语苍白,浑身力气被抽光。

她扬起唇角,呵呵轻笑。负她之人,她又何必为他哀伤?

撑着他的胸膛,她欲起身,忽觉衣襟一紧,偏头看去,不由愣愣失神。

黑亮清湛的眸子,朝气勃勃,哪有半分异状?这不是死而复生,更不是诈尸,他分明是诈死!

“轩辕澈!”她咬牙怒吼,直想一巴掌掴在他微笑的俊脸上。

“嗯?”他懒懒地应了一声,手指微动,视线锁在她肩膀外露的肌肤。

春光绰约,雪肌如玉,吹弹可破。若要说瑕疵,便是那一圈淡淡的齿痕。痕迹已经很浅,但仍能看得出当初下口之人咬得极深,齿尖深烙入皮肉,才会留下这么清晰的印痕。

“终于…”轩辕澈缓缓勾起薄削的唇,笑若春风,依稀有几许邪肆之意,“当初我咬你之时,你也是这般咬牙切齿,恨恨不语。不过,那时你面色潮红,像朵桃花妖娆绽放。”

唐风华的脸颊染上艳红,不是羞赧,而是怒至极致。他居然还有胆子调戏她!先用假死来逼她吐露真言,再趁她不备扯开衣襟,窥视印记!卑鄙无耻如斯,她不教训这孟浪之人,他还以为她是纸糊的老虎!

拢紧衣裳,唐风华弯唇甜甜一笑,柔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当日是我忘记回报,现下就补上。”

话音刚落,她手一推,欺身扑倒他,低头大口咬在他颈边!

“唔!”轩辕澈背脊一凛,痛得闷声低呼。

唐风华不松口,尖锐的贝齿咬紧他颈窝处,淡淡血腥味在她口中弥漫。她伏在他臂膀上,嘴下动作不停,脑中却闪过昔日的一幕。

那年正值严寒冬季,她感染风寒,但见河面结冰,起了顽皮心思,跑去河岸边,凿冰掘鱼,收获颇丰。夜里病得越发重,轩辕澈脱光衣衫为她取暖,却又恨她不争,一口咬上她的肩头,叫她认错,要她保证以后不再胡来。她倔强不肯开口,他痛咬她一顿,两人便就纠打成一团,最后演变成旖旎之事…

“你是打算就这样咬死我?”轩辕澈吃痛得紧,哼了哼,又道,“也罢,风华回来了,再痛也值得。”

唐风华倏地松口,站起身,扭头就走。

“风华!”他在后面大声唤她,“我欠你的那一剑,在替你平反之后还你!”

她止住脚步,回眸冷淡道:“时隔七年,你若要替我平反,早该做成了。”

他追上来,高大的身躯如青柏挺拔,窗外月光照射进来,氲染一身明朗光辉。“这七年,我没有停止过追查旧案。如今你自己接手去查,就会知道个中复杂情况。如果这是件容易的事,也就不会有当年的憾事。”

唐风华凝眉望向窗台,明月清芒射入她眸底,寒波荡漾。是,确实错综复杂,她到此时还未得头绪。假若父亲没有害她,而楚氏也不是真正幕后黑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恨她恨至要焚尸。

“柏儿,是我亲生儿子?”轩辕澈轻轻地问,墨眸掠过温柔之色。

唐风华回神,迎上他澄明煦暖的目光,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是。”

轩辕澈沉默,抿起的嘴角线条坚毅。他不信,如同之前不信她不是风华一样。

“以后每天下朝,我都会来这里一个时辰。”他平静地转移了话题。

唐风华旋身离去,绯色菱唇亦紧抿成一条坚决的弦。柏儿是她的宝贝,必须留在她身边。

第八章:溪边“幽会”

入京第二日,天气晴好,蔚蓝天空缀着朵朵白云,色彩鲜明悦目。

花无欢兴致颇佳,领着唐风华和唐柏逛到府邸的后山。大片的杨梅林赫然入眼,郁郁葱茏的果树林立,枝头果子潋滟火红,叫人一眼望去便口舌生津。

唐柏张开双手,噔噔跑过去,哇的一声惊叫:“是我最爱吃的杨梅!好多啊好多!”

小小人儿腿短步子慢,身姿倒是敏捷,抱住一株杨梅树蹭蹭几下就爬到顶端,摘下一颗新鲜果实,冲他娘招手叫道:“娘!你先吃,接着!”

唐风华眉眼蕴笑,手心一翻,果子精准地落入其中。

花无欢在旁看得有些吃味,哼唧着道:“小白,你知不知道‘不问自取是为贼也’?”

唐柏跨坐在枝桠上,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厚脸皮地回道:“小花师父的东西,不就是我的东西嘛!”

一边说着,他又摘下一颗杨梅,对着花无欢晃了晃。眼看花无欢做出接物的动作,他嘿嘿咧齿一笑,把杨梅塞进自己嘴里。

花无欢的手僵在半空,大怒喝道:“可恶的小屁孩!你给我等着!”淡紫色锦袍随风掠动,颀长身影眨眼便至树顶,大手一拎,揪起小男孩作势要往下扔。

唐柏哎哎惨呼:“娘!娘!救命啊!小花要谋杀亲徒了!”

唐风华笑弯了唇,背倚着后面树干,悠闲出声:“你师父剑伤未愈,你戳他肩胛,他自然会放了你。”

唐柏眼珠子骨碌碌转,举起胖乎乎的手指,贼笑两声:“小花师父,徒儿这是谨遵娘亲之命…”

花无欢一俯头就咬上那胖指,含糊说道:“你小子和你娘一个德性,看我不把你咬成九指怪人!”

唐柏大惊失色,慌张喊道:“娘!怎么办?”

唐风华忍不住放声大笑,身形轻旋,径自往林子深处走去,不理睬那打闹的两人。

空中艳阳炎炎,唐风华走到树林外围,见一条溪涧流水淙淙,清澈可窥底,就脱了鞋袜探足浸泡,脑中静静思索着一件事。今早她已让陌琛给某人送信,那人看见她的字迹,必定震撼不已,应该很快就会来找她了吧?

抬眸望向前方,远处山影憧憧,似笼在云雾之中,如梦如幻。那人最擅长攀山越岭,再刁钻陡峭的山壁也能轻巧越过。

“风华。”

濯濯明朗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转头凝眸,唐风华扬起一抹微笑,轻轻启口:“你来了。”

来人身穿靛蓝色的衣袍,容貌平凡素净,惟有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格外灿亮。他撩袍坐在她身边,淡定地出声:“我一早知道,你没有死。高傲强大的唐风华,又怎么会死得那般窝囊。”

“师兄,你不问我来龙去脉?不验证我的身份?”唐风华踢着溪水,偏头笑问。

“这天底下,还有谁知晓我最怕毛毛虫?”男子也笑起来,眉宇间神色明亮,温暖如光。

“从前的师兄弟都知道。”唐风华螓首微斜,含笑消遣他,“有一次,我偷偷放了毛毛虫在你被褥里,你宁可打地铺也不肯再睡那张床,被大家笑足一整月。”

男子的眼神不由温软,像忆起那段青葱时光,低缓道:“那么多师兄弟之中,就属你最调皮。”

唐风华望着他,心中滑过浅浅的幽悰。从五岁到十五岁,她对他都如仰视神祗般,既想接近又不敢亵渎。他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光明气质,干净却淡泊,恍若透过绿叶洒下的一束阳光,又更似触手难以捕捉的一缕清风。

唐风华抿了抿唇,抛开杂绪,微笑道:“师兄,如今你贵为翰郡王,我才知原来你的身份如此尊贵。”

男子敛了神情,正色道:“我复姓轩辕,名明翰,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我本是遗腹子,当初在梵山学艺,并不知自己身世,并非有意隐瞒。”

唐风华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道:“师兄,你参政足足七年,对于朝堂之事必定了如指掌,可否帮我查一个人?”

“何人?”

“轩辕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