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疲倦地闭着眼睛,没有再吱声。

门口,传来李奕焦虑的声音:“殿下,太子妃送来了参汤……”

“出去,滚出去,叫她滚开,我不想见任何人,滚,你们都滚开……”

李玉屏站在门口,满面的惶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从知道。本是怀着极其喜悦的新嫁娘的喜悦,怀着陛下和天子双重宠爱的喜悦,为什么一夕之间就天翻地覆了?

满天雪花飘飞,他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任风雪肆无忌惮地吹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心疼如裂。原来,遭到双重的抛弃,竟然是如此的滋味。

生母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从小就依靠着父皇,享受着他格外的宠爱,在一众兄弟姐妹,王子王孙里,父皇的宠爱是无以复加的,甚至自己生病,他也天天来探望,百般地照料;绝境里,又是芳菲,给予着毫无保留的精心照顾,和她一起起居,和她一起下棋,和她一起畅游御花园,自己的心事都可以告诉她,有她一起分解……可是,为何偏偏是最亲的两个人?为什么是他们给予自己这样的打击?

他觉得头疼欲裂,双腿也站不稳,踉踉跄跄回到床上就倒下,但觉这个世界,彻底晦暗了,比绝症的时候更加绝望。

妃嫔争斗1

同太子一样震荡的还有罗迦的后宫。

尤其是左淑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大家都毫不知情,陛下就要册立妃嫔了?而且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昭仪。

甚至连大家都还没有见过那个女人的样子——通灵道长的侄女,这算什么人?

林贤妃在的时候,一切可以向林贤妃打听,现在林贤妃不在了,她便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虽然焦虑,却无可奈何。而且,她并不知道自己当初流产是林贤妃所为,罗迦对此并未声张,所以,她对林贤妃自然就更是怀念。林贤妃之外,便是张婕妤以前最受宠,她本要去向张婕妤打听,但张婕妤是南朝才女,自来清高,不愿意卷入这样的争宠斗争里,整天在她自己的寝宫里写诗作画,赏花赏雪,自得其乐,十分风雅。左淑妃历来跟她不是很合拍,所以,她根本无从商量。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候,张婕妤却主动寻上门了。

左淑妃非常意外,但此时正需要盟友,立刻惊喜地说:“哟,是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

张婕妤穿一件雪白的毛裘,更是映衬得面孔雪白。她脸上仍旧是那种孤高娇弱的神情,“唉,自贤妃娘娘走后,就无人组织活动了,这宫里,端的是越来越冷清。”

左淑妃再也忍不住了,冷笑一声:“会冷清么?马上就要侧妃昭仪了,热闹着呢。冷清的,怕只是我们这里,是我们这些苦命人啊……”

“哦?又要有一场热闹了?”

“姐姐,你可真是不闻闲事啊,陛下又要纳妃了,而且一来就做昭仪,真不知是如何显赫的千金小姐……”

“妹妹可不能这么说,妹妹你还是尊贵的公主呢!”

左淑妃更是来气:“我可没那么好命,做不成昭仪啊,唉……对了,姐姐,你知道通灵道长么?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的侄女来头这么大?”

妃嫔争斗2

张婕妤心里一惊。她进宫已经好几年了,得宠的时候就很善于揣摩罗迦的心思,知道陛下十分厌恶北国的大神,而推崇通灵道长,所以将北国的一座山命名为北武当。北国朝臣只知大神,殊不知通灵道长早已崛起,他引领的道观,早已成了罗迦度假的首选。近年来,罗迦的一些政策和大计,甚至计出北武当,而一些汉人大臣,也是通灵道长引荐的。

但这些,左淑妃肯定不会知道。

张婕妤想了想才回答:“我们南朝也有武当山,但是,跟北国的北武当不太一样。陛下信奉道教,几乎尊通灵道长为国师……”

“原来是个牛鼻子老道?那也不怎么样嘛。”

张婕妤见她鼻孔里出气,她虽然也好奇那个女子究竟是谁,究竟如何的国色天香,却还是淡淡道:“也许是她特别倾城倾国吧?”

左淑妃是小国公主,自来被称为该国的第一美人,向来自负美貌,而张婕妤才貌双全,更是自视甚高,现在听她夸奖那个神秘女子为美人,不禁嗤之以鼻:“难道天下还有谁能比姐姐还美?”

张婕妤一笑:“妹妹可是过奖了。”

“唉,姐姐你听说没有?陛下竟然让她常住立政殿。这像话么?上次我编排了一支新的曲子请陛下欣赏,陛下竟然不来,想必是她施展狐媚手段,一定是她教唆陛下,不让陛下来欣赏……天啦,姐姐,你说,以后陛下是不是再也不会理睬我们了?难道我们就要在宫里独自红颜老去?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狐媚子独霸三千宠爱?姐姐,你快拿个主意啊……”

张婕妤不以为然,她进宫的这些日子,早已看惯了花谢花开。想当初,自己刚来时,凭着南朝美才女的身份,罗迦是如何神魂颠倒?宫里来来去去,每一段时间,总有人得宠,有人失落。罗迦博爱,从不专宠任何妃嫔,虽然某一段时间里,总是有妃嫔特别受宠,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总体倾向。

以色侍人的悲哀

这女子新来自然新鲜,可是,新鲜感一过去,自然就容不得她娇宠了。所以,她最是佩服林贤妃,任陛下有多少新宠也不管,只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住自己最美丽的容颜,最温顺的态度,最出众的特长,——如此,陛下厌倦了新宠时,蓦然回首,那人总是在灯火阑珊处。

这才是博得长宠的必须手段,如果仗着一时的宠幸,就大肆娇嗔,几个男人受得了?别忘了,男人都是喜欢温柔顺服,明事理的女人。

以色侍人,色衰则爱弛,自古皆然。就算皇帝暂时因她冷落妃嫔们,难道一辈子都会如此?她聪明,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给左淑妃听,依旧好暇以整的,只顾着自己的如花容颜,我行我素,总有一天,陛下又会转过头来。

“姐姐,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哪有妃嫔住在立政殿的?她竟然和陛下一同起居……”

这也是张婕妤颇为担忧的一点,就算皇上再怎么出于新鲜,但是,这种恩宠也实在过头了一些。封昭仪且不说,住在立政殿和天子一同起居,这算什么?这可是大大违背了祖制。

“姐姐,你说她以后会不会被立为皇后?”

张婕妤心里一凛,这一次,好像真的不比往常,既然如此,自己又该采取什么手段呢?她忽然记起一个人来,自己宫里新来的一名宫女,也是来自南朝的女子。因为父亲犯罪,被充入掖庭。此女年方16,容貌真真是奇货可居。

她笑起来:“既然是陛下纳妃,咱们于情于理也该去恭贺一下。否则,倒让陛下认为我们姐妹醋妒……”

左淑妃本来就是醋妒,恼怒道:“我可不去。”

“妹妹就别使小性子了,想想,我们该送点什么礼物呢?可别寒碜了叫人家笑话……”

左淑妃虽然赌气,可还是怕如若不去,万一被张婕妤抢先卖乖,以后触怒了陛下,更加没有宠爱了。便只要强行压抑满腔醋妒之情,和张婕妤约好,第二日一起上门。

芳菲醒来1

菲这一病,就是半个月。所以,她丝毫也不知道外面的熙熙攘攘。

虽然罗迦告知天下,立冯氏为昭仪,但是并未大肆铺张排办。潜意识里,不愿在儿子刚刚大婚后,自己也如此大张旗鼓地纳妃。可是,又不愿意委屈了芳菲,想来想去,便尽力将立政殿弄得更加花团锦簇,里里外外布置一新。虽然不想张扬,可是下意识里,却有一种“新婚”的喜悦,整日喜气洋洋,一退朝便是亲自查看,一定要将一切都弄得尽善尽美。

这一日,蔓延了许久的风雪天终于停止,太阳终于露出了脸庞。

芳菲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但见一缕璀璨的光芒从窗户里照射进来,落在旁边那盆绿色的大盆景上,红红绿绿的,煞是动人。

她慢慢地坐起来,背上的伤痕经过治疗已经彻底痊愈,丝毫也不觉得疼痛了。风寒是早就退了的,甚至连脑子的晕沉也不见了。整个人变得十分清醒。

放眼一看,旁边放着各种各样的衫子,是绣工极其精致的宫装,颜色都十分鲜明。她这些天,每天被宫人服侍着穿衣,也不管是什么,穿在身上就穿在身上。

现在才想起自己该是穿道袍的。生命的颜色,无法选择的是白色和道袍的天青色。可是,她喜爱的是黑色。但放眼这堆衣服里,全是淡红,黄色,绿色……都那么鲜明,没有任何自己喜爱的。可是,她现在反而觉得那一身道袍更是安全和亲切。但是没有道袍了,也不介意,就伸手拿了衫子,随便穿在身上。

她慢慢下床,两名侯着的宫女急忙上来:“娘娘,奴婢服侍您洗漱……”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好生诧异。

宫女已经端来了洗脸水,她简单洗漱,宫人要帮忙,她却觉得非常不习惯,连忙说:“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来。”

“娘娘,奴婢们要伺候你,不然陛下会责罚……”

“不用。你们下去吧。”

宫人们只好退下,她拿了一把梳子,慢慢地梳理睡得有些纠结的头发。

芳菲醒来2

宫人们退下,她拿了一把梳子,慢慢地梳理睡得有些纠结的头发。镜中是一张苍白的脸,可是,却不如想象里的惨白,反而带了微微的红润,正是她这些日子被照顾得极好的缘故。

这时才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昏睡中,吃的,喝的,都是这一辈子从不知道的,是皇宫里那些最好的东西。罗迦为了她能早日康复,真是不惜一切代价,费劲了心思,几乎将宫廷的所有珍品都出动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正是罗迦。她并不回头,依旧慢慢地梳理自己的头发。

罗迦又惊又喜,大步就走过来,手放在她的肩上,喜道:“小东西,你起来了?今天觉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她没有做声,停下梳理的手。他的手抚摸上她的头发,接过她的梳子,轻轻替她梳理起来。她本是要躲开的,可是,他的一只手按在她的肩上,虽然不用力气,她也没法一下瑟缩开,只好柔顺地由着他。

他第一次替女子这样梳理,但觉又新奇又有趣,不停地抚摸她锦缎一般的秀发,无比的爱不释手,好一会儿,才梳理好,任那瀑布般的秀发垂在脑后。他放下梳子,抱着她的肩头,才发现她今天换了一件杏黄色的衫子。她大病初愈,神情娇弱,又带一点慵懒,明亮的眼睛更是显得眼珠子透亮,白皙的额头也显得精神了许多。他越看越爱,但觉这小小的脸庞,简直带着无限的吸引力,便微微俯身,贴在她的耳边:“小东西,我给你画眉,好不好?”

她扭过头,不愿意对视他的目光。

他却更是迫切。自从那日她昏迷之后,一直没有醒来。他便再也没法做什么,每个夜晚抱着个火人儿,却如一只恶狼叼着块肉,偏偏又不能吞下去,生怕再伤害了她。如今,她总算痊愈了,岂能再忍住?他十分急切,屋子里那么温暖,浑身的激情仿佛瞬间被点燃,他轻轻抱住她的肩,声音也变得怪怪的:“小东西……”

罗迦情动1

那灼热的气息吹拂在耳边,带着男人的陌生的味道。她忽然觉得害怕——是彻底清醒后的那种害怕。这时,已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芳菲……”他眼里的渴求越来越明显,眼珠子也变成了一种深邃的颜色。他的手往下,揽住她的腰,嘴唇几乎触到了那红红的嘴唇上。这些夜晚,他几乎每天亲吻这温柔的红唇。可是,光亲吻怎么够?不亲吻又更难受。现在她清醒了,是第一次这样睁着眼睛和自己面对面,心里就更加迫切。他一低头,就往她唇上亲去。她被牢牢地束缚住,不能动弹,却立即移开头,仿佛躲避着什么毒蛇猛兽。

可是,他岂肯罢休?再一次顺着她的方向,就要打横将他抱起来。

她心乱如麻,这是干什么?又要用强了?这个该死的暴君,他又要强迫自己?

“芳菲……小东西……”那软软的身子在怀里发烫,忽然觉得她的衣衫那么碍事,一伸手,便游走在她的背上——仿佛当年的肥腻腻的小猪仔,那种奇妙的滋味,永生难忘。

可是,她却开始猛烈地挣扎。

他意识到了她的挣扎,一怔,动作便不由得轻柔了下去。

她立即拂开他的手站起来,神色十分冷淡:“陛下,我该走了。”

“你要出去走走么?也是,你病了这么久,好久没出去了。走,朕陪你去花园看看,今日有太阳,玉兰花也开得非常漂亮……”

玉兰花!

玉兰花!!!

那个可怕的夜晚如电光火石一般从脑海里炸开,她身子微微颤栗,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的酒味。甚至那种疼痛,无法反抗,只能听天由命的痛楚,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北武当!”

这声音是喊出来的,带着深切的恐惧,不知所措的悲哀。只想离开,马上离开这个魔窟。无论去哪里,哪怕经历再多的贫穷,再多的困难,只要能离开!

罗迦情动2

他楞了一下,再次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芳菲,朕已经下令册封你为朕的昭仪了,你不能再去北武当山了……”

她尖叫起来:“你说什么?”

他笑得那么热切:“朕已经封你为冯昭仪,单独赏赐了你昭阳宫,但是,你要陪朕住在立政殿,每天都要和朕一起吃饭,就寝,昭阳宫只是给你玩儿的,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她的身子微微往后退,然后,是一大步!无比慌张。

“不,我要走,我要回去……我马上就要走……”

他长叹一声:“小东西,你一个人,天大地大,能去哪里?又没有人照顾你……”

“我不要人照顾,我马上就走……”她说罢,竟然真的转身就走。

他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声音十分温柔:“小东西,不要赌气啦,以后朕会好好照顾你,再也不让你吃一丝苦头了……”

这样的拥抱,又想起那个可怕夜晚的桎梏。仿佛又要经历那样的痛楚:“不,你放开我,放开……你又要害我,你要害我……”

他哪里肯放开她?只是拥抱的手减轻了力道:“芳菲,朕不是害你,朕是喜欢你,想留你在身边……”他知道,她从未经历那样的事情,所以害怕,可是,以后,就再也不会了,不是么?

他的声音更加温柔:“小东西,你已经是朕的人了,朕封你为昭仪,给你名分,就……”

“不,我不要做什么昭仪,也不要什么名份,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依旧耐着性子,像在劝慰叛逆的小女儿:“芳菲听话。你已经是朕的小人儿了,朕当然就要给你名份,这样,大祭司他们才再也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你放开我,我什么都不想要……放开我啊……”

“小东西,以后朕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芳菲,朕是真心喜欢你……”

罗迦情动3

她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真心喜欢我?只怕是抓我为人质,要我治好你的寒症,每天替你炙烤吧!”

他的手微微一松,心里一疼。因为她生病,因为她孱弱,这些天,他几乎从没想起自己的寒症,每天都诏令御医围在她身边诊治,更是几乎忘了她自己也是名医。不是,留她在身边,绝非是为了让她替自己治病。可是,心里悸动的那种感觉,他却完全无法准确地表达出来,面对她冷淡的,咄咄逼人的目光,一时竟然有些狼狈。

芳菲一用力,挣开了他的怀抱,一转眼,在旁边的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小小的包裹。她受伤昏迷的时候,罗迦叫人捡回来放在屋子里的,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是,他当时只是希望能给她一点小小的安慰。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伸手去拿包裹,竟然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

眼看她就要拿了包裹出门,他才忽然醒悟过来,抢上一步抱住了她,语气焦虑:“芳菲,你不许走……”

“陛下,你无非是要我替你治病而已!我答应,只要你放我出去,我依旧会替你炼制灸条,你放心……”

“不,朕不需要什么灸条……”

“陛下,我如果是在皇宫里,就不可能炼制灸条,那样,你的寒症一辈子也别想治愈了!”

他想也不想:“就算朕一辈子不能痊愈,你也不能走!朕绝不会许你离开……”

心里的怒气,怨气,恨意,一起爆发了,她猛烈地推他:“你不许,你这样不许,那样不许,你就是想害死我,这一辈子都在处心积虑地要害死我。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而要让我活着受罪?为什么?”她一边哭,一边捶打他的胸口,可是,他的胸膛那么坚硬,根本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反而伸长了双臂,牢牢地抱住她,让她根本无法逃离。

她哭得那么凄惨,他也忍不住的辛酸:“小东西,你留下来陪着朕,以后,一辈子都陪着朕。朕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不,我不要这样……”

“你已经是朕的昭仪了,朕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初恋心情1

走投无路,身锁皇宫,难道皇宫会变成第二个神殿?这时,忽然想起太子,想起那张俊雅的面孔,想起在东宫的林林总总,想起李玉屏……想起少女初恋的心情,和无奈的绝望。殿下,他不会娶自己,自己就算要做他的侧妃也不行。殿下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否早就忘了自己?他的新婚一定过得很愉快?他早就属于其他女人,跟自己彻底无关了?

这才明白,一切早已过去。

自己早已无路可退,再也无所依靠。她哭得更是伤心。

罗迦紧紧搂住她,忽然有些明白她的心结,从神殿到皇宫,她怕的就是自己那种日复一日等着死亡的滋味。可是,该怎么让她明白,陪在自己身边,并不是在等死?

“不,我不要做什么昭仪……我要走……”

她的眼泪顺着洁白的面颊往下淌,清瘦的脸庞那么楚楚可怜。

他凝视着她朦胧的泪眼,时间真是一只巨大的魔手,缘分真是无比的奇妙。谁能想到,自己会对当年的那个小肥猪仔如此地痴迷而神魂颠倒?

那个风雪夜的迷醉之后,他仿佛从不曾有过的销魂滋味。就因为得到了,所以更加无法舍弃,仿佛才品尝了第一口毒,一发就不可收拾。

宫里嫔妃那么多,要OOXX也不是没有其他别人,可是,为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偏偏就不想其他人,就只惦记着她呢?

仿佛那是自己渴望已久的一块红桃子,鲜艳欲滴,摘下了,就要一口气吃个痛快,而不是只能啃一口。

自己岂能让她再次离开?再说,一个少女,已经被自己占了身子,她还能去哪里?但要留下她的心情,却绝不仅仅因为如此,很早以前,早在从北武当山下将带她回平城的时候,其实就暗暗地知道会如此了。

想到她一个人再一次地要流亡,无所依托,心里就特别怜惜,不行,决不能让她再一个人远走天涯了。哪怕是北武当也不行。

初恋心情2

她不停挣扎,他却一直牢牢拥抱她:“小东西,你要去北武当也行,朕陪你去。你知道么?朕现在已经把千里拉练取消了,改为每年夏天去北武当避暑。你要去的话,明年朕陪你去。你看,都冬天了,很快就要到夏天了……”

“不,我要走,我不做昭仪……”

“傻东西,这是朕给予你的名分,你是朕的人,朕就要对你负责……没有名份,别人就会欺负你。现在你是昭仪了,是北国最尊贵的女子了,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你也不会死……”

她对北国的妃嫔制度不了解,也不知道昭仪是什么东西。反正印象里,罗迦每次都是这样欺骗自己,比如要自己做公主,结果却是一个祭品。

现在什么劳什子的昭仪,表面的光鲜之下,会不会又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不,你骗我……你每次都骗我……”

“你知道昭仪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管,我不要做……”

“昭仪是皇宫里最尊贵的封号,仅仅逊色于皇后。小东西,朕答应你,再过一些日子就立你为皇后……”现在不立,是因为顾忌着太子的感受。可是,这话他当然说不出口。

“不,不做昭仪……也不要做皇后……我要走,我只想离开这里……”

他解释不来,也无法解释,忽然俯下头就吻住了她哀哀痛哭的红唇。

刚一挨上那柔软之极的红唇,这半月来积压的欲望全部被点燃,只觉得她那么甜蜜,浑身都那么清香,那么干净,那么美好,他紧紧握住她的柔细的手,这一吻,连绵悠长,又带了无限的柔情,也没有强迫。等他放开她时,芳菲已经满脸通红,无法呼吸,只是低垂了头。

罗迦,该死的罗迦,每次只要没法了,就这样吻她。完全令人无法反抗。记忆里,昏睡的时候,他不知多少次这样的亲吻,每一次都带着焦灼的情谊,深切的怜惜,以至于她此时完全复苏了,也能体会他的巨大的耐心和爱恋。

初恋心情3

难道这些日子,都是他这样陪伴自己,照顾自己?

他迎着她迷惑的目光,心里微微的窃喜,就如一块璞玉,尚未经过雕琢。她根本就还不知道真正的男女情事,所幸自己及早将她撤离了太子身边。就算是小小的迷恋,也足以很快斩断。以后,有了自己的调教,她怎会还爱上别人?再也不会了。

再说,她的初吻还是给了自己呢!他可深深地知道,自己那一次亲吻她的情景,第一次看到那美好胴体时的悸动。

她微微咬着红唇,他却出其不意地亲上去。芳菲只觉得浑身无力,急忙伸手推他。这个人,真是恶心极了。

他却愉快的哈哈大笑:“小东西,以后要听话,不听话,朕就会这样惩罚你。”

“哼。”

他眼里的笑容更是深挚,见她不以为然,更加低沉了声音:“不怕么?不怕的话,朕就会用另一种惩罚……那种惩罚……”

他不说下去,微微iede脸红,因为,这种惩罚,总是要喝醉的时候,借着几分酒意——但现在他偏偏是非常清醒的,这些日子,都滴酒不沾。以他的为人和性情,当然还不敢在清醒的时候就那样地去强迫她,伤害她,也舍不得。

以前,他想也不敢想,自己会这样替一个女人着想。

因为有爱,才有这样的耐心!

没有爱,谁耐烦这样的波折重重?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是什么,只知道怜惜——深深怜惜这个小人儿,那么可怜的小人儿!

初恋心情4

他渐渐地,似乎体会出一种明显的不同:就是亲吻特别能培养感情,增进两个人之间的亲密程度,甚至比OOXX更能交流和沟通。

试想想,OOXX,任何两个陌生人之间都可能发生;可是陌生人之间能这样用心地去体会亲吻的滋味?这是需要极大的耐心,极大的爱心,极大的追求的喜悦的。

他忽然涌起了追求的心思,那么急切地要讨好她,愉悦她,让她也感到快乐,跟自己互动,而不是自己一个人高高在上。就像他喜欢听她说“我……我……”而非是“臣妾怎样”!

他不喜欢她匍匐在自己脚下,而是这样跟自己同起居,同饮食,以后,甚至有许多共同的话题。

第一次付出这样的细腻的心思,企图和一个人沟通,融进她的内心,也让她知晓自己的内心。

他想,这是什么呢?为什么这种感觉如此美妙?

他整天都喜洋洋的,真正如一个焕发了青春的人——他想,自己其实才三十几岁,其实也算很年轻,为什么之前就从未有过这样年轻而柔软的心态。

多么柔软而温存的感觉。

芳菲惊讶地看着他满眼的笑意,就像小时候抱着自己那样,带着真心的疼爱。就像自己摔倒在地,被人嘲笑,他那样拥抱自己,维护自己,怜惜自己。

她摇摇头,明明是一头狼,怎会变成羊?

他一打横,将她抱起。

她再次惊恐起来:“不要,不要……我害怕……”

他笑得那么愉快:“我的小东西,朕不会伤害你的……你听朕说……”

他坐在她身边,果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轻搂着她的肩头,在她耳边柔声说:“你以后就住在立政殿,你看,朕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

她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东西呀。

他笑起来,拉了她的手就往外走,来到隔壁的御书房。

初恋心情5

这一下,芳菲可是开了眼界了,只见御书房里琳琅满目的东西,各种书籍、古玩,许多她喜欢的秘史类、琴棋字画等等……

这是御书房,是罗迦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难道自己也可以随便出入么?

“聪明的小东西,朕知道你那些年学了许多。以后,朕会教你更多东西。”

真的么?真的允许自己随便出入这里?

她还没看得过来,已经被罗迦拖走,眼前一花,又来到旁边的一间充满女性气息的屋子。这屋子布置得美轮美奂,最先映入她的眼帘的便是梳妆台上放着的红宝石、蓝宝石……各种宝石简直琳琅满目,然后是各种头钗,凤钗、首饰……令人目不暇接。

罗迦如献宝一般,十分殷切:“小东西,这是西凉等国献来的宝物,都是皇宫里最精美的。朕亲自挑选了送给你,你喜不喜欢?”

她好奇地看着那些精美的东西,也说不上喜不喜欢。只是跟许多寻常人一样,一下看到这么多好东西,眼珠子也转不动了,只生生地盯着那一排的璀璨的宝石。

罗迦笑起来,拿起一颗红宝石的戒指,她一看,这宝石又大又晶莹,没有丝毫的杂质。

“这该是天下最美的一颗红宝石了,芳菲,伸出手……”

她犹豫着,将手背在后面不肯拿出来。

他呵呵直笑,伸出手轻轻拿起她的手放到自己面前,轻轻将戒指套在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惊喜道:“小东西,你看,刚好合适呢。”

白皙的手,红色的宝石,互相辉映,美不胜收。

他喜滋滋的:“芳菲,你以后若还喜欢研究你的医术,朕就给你准备一间大大的药房,让御医局都归你统管……”

“哼,御医局的官员可都是老头子呀,我可以么?”

“怎么不可以?朕说可以就可以。芳菲是我们北国的大国医,这难道不行么?呵呵,小东西,只要你安安心心的呆着,朕什么都答应你……”

这一瞬间,她非常迷茫,这样的罗迦,是她完全陌生的。他身上残酷的,捉弄的一面似乎不见了,全剩下了记忆里的温存和慈爱。仿佛他就是一个父亲,娇宠着自己的小女儿。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下意识地,希望她天天都很快乐,恨不得把天下好东西都堆在她身边,不然还能怎么表达呢!

对温情的妥协1

她托着下巴,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罗迦,眼神十分迷惑。

罗迦见她神情可笑,又像小时候那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仿佛要问吃什么好东西。心里微微地酸楚,她就是这样,再怎么倔强,也是个可怜兮兮的小孩,没有任何温情的对待,只要谁对她好,她便很快会倾向谁。那是一种软弱的妥协,对温情的妥协。自己要获得她的心,便只能给予足够的温情。当然了,这满满的温情,不给她,还能给谁?此时,真真恨不得将那小人儿揉碎了,放在自己的胸口,牢牢地捂住呢。

他的声音更加温柔:“我的芳菲,今后,你不会再受一点苦啦。就放心呆在这里,好不好?”

其实,她也没有去处,没有其他的打算,呆在这里好不好呢?如果罗迦不那么凶,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呢?

他忽然发现她脸上微微的笑时,就若隐若现两颗酒窝。重逢后,他许久没有注意到她的这个特征了。现在,忽然发现了,但是不那么明显,忽然就想她呵呵大笑,以便于自己更清楚地看清楚那微微的笑涡。

心里又砰然一跳,像个初次见到女子的少年。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脸上一捏:“小东西,我们出去走走吧,你在屋子里呆了很久了。”

她扭头看看外面,阳光灿烂,照得这个白茫茫的世界十分妖娆。

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需要飞出去看看了。

罗迦见她心动,拉着她的手就走。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转身回来,给她拿了大氅披在身上。这是一件紫色的大氅,用罕见的紫貂做成。罗迦自己也穿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他个子本来就又高又魁梧,又轮廓鲜明,五官非常俊挺,这一身大氅上身,更是让他英武不凡。

他见芳菲盯着自己,就问:“小东西,朕这样是不是很好看?

对温情的妥协2

“小东西,朕这样是不是很好看?”

“你这样就像个黑魔王。”

罗迦哑然失笑,拉起她就走。

御花园里,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冰雪世界。蛰伏许久的一些动物们开始出来徜徉,出产于北地的一种长毛狗抖擞着跑来跑去。厚厚的积雪,人一踩上去便是一个深深的足印,几乎要深深的塌陷下去。

罗迦要紧紧拉住她的手才能防止她跌倒。几名宫女要来搀扶她,罗迦挥手让她们退下,只有二人,在这片冰雪的天地里行走。

沿途,是盛开的玉兰花,晚上看不真切,现在却看得分外明白。白色的花瓣,里面青紫色的黄色的花蕊,跟雪一样冰清玉洁。

芳菲站在一株玉兰树下,踮起脚尖闻花朵的香味,罗迦顺着她的视线,那是一朵开得正好的花儿,美不胜收。她的紫色的大氅,雪白的脸庞,双颊上淡淡的笑涡,仿佛这雪地上的一个美妙的精灵。他再一次惊叹,造物主是多么的神奇,当年的小肥猪仔,竟然会出落成这样可人的曼妙少女。她跟自己斗嘴时那么美好,她安静的时候,也那么美好,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这是他心里藏着的一个秘密,仿佛她就是那树上的一朵花儿,自己看着她花开,慢慢的绽放。现在,自己的花儿是要彻底绽放了么?

四周那么清净,宫人们都远远地站着。高淼从未见过皇帝如此的兴致勃勃,他连龙袍都比以前穿得讲究,仿佛那些游园的书生,在邂逅某家的小姐。陛下如此,算不算得上是失态了?按照历史上的经验来看,一个帝王,过分地专宠一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次,陛下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很快降温?

他替其他的妃嫔们提心吊胆,想起自己收受了她们那么多的好处,可是,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劝说陛下去宠幸她们。

这该如何是好?

左淑妃的惊恐1

远远地,一个宫女走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高公公,张婕妤和左淑妃娘娘一起来看望冯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