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了一声问:“哪里能洗澡?”

孟田宇推开浴室的门,给她放热水,水汽蒸腾,向外弥散的时候,葛婷走了进来,站在他旁边,开始脱衣服。

孟田宇吓了一跳,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脱得一/丝/不/挂,然后走到透明的淋浴间里,玻璃门关上时发出的轻轻的滑动声,让他心头剧烈一颤,眼睛不能自控地向着玻璃后的赤/裸少女看过去,眼前景象即使在他最热情最旖旎的美梦里,都不曾出现过,他感到自己喉咙发紧,身体仿佛一头咆哮着不受控制的野兽一般,紧绷绷地蓄势待发——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腥咸的味道充斥口腔,舌头一定流血了,衬着自己还能维持片刻的清明,他用力拉开洗手间的门,头也不敢回地跑了出去。

钻进对面的房间,将房门紧紧地闭上,不敢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听见外面脚步轻轻的走动声,他脊梁贴在房门上,听见她的声音很轻很小地叫:“孟田宇?孟田宇——”

他胸口随着这一声声的轻唤不停滴起伏,心脏仿佛一片汪洋里燃烧着的熊熊火山,一刹那滚烫,一刹那冰冷,直到他再也克制不住,拉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她瞪着两只乌黑的眼睛,浑身上下未着寸缕,就那么站在走廊里,看着自己。

他感到自己的脑子嗡地一声,全身所有的鲜血瞬间从脖子上方被抽空,而集中到了不该集中的地方,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样生出的力气,从她赤/裸的身上扯开眼睛,盯着脚下的地毯,说:“啊?”

“我就这样睡吗?有没有能穿的衣服?”

他走到母亲的屋子里,拿了一套闲置的衣服给她,看她当着自己的面往身上穿,那晶莹剔透的身体,在水晶灯的光线下,发出美玉一般的光芒,他这一次再也无力移开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用被困在网里的野兽一般的声音,仿佛哀鸣一般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她微微弯身穿裤子,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居高临下的孟田宇对着这样春光尽泄的美景,无法自控的身体立时高高地耸起,令他无从掩饰,尴尬与自愧中他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体,自己这个人——

畜生和人之间的差别,不就在于能否自控吗?

为什么偏偏在她面前,自己偏要像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畜生?

“我刚才——刚才在南湖边上做…”

她不等他说完,猛然抬起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睛将他的目光锁住,陷入无见底的深潭,耳中听见她说道:“做了什么?”

他喉咙一阵恐惧的痉挛,看着她,无法说出那两个字。

“什么都没做吗?”她看着他问。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看着她,困兽一般躲避着她的目光,脚步后腿,将后背紧紧地贴着镂花墙纸的墙壁。

她向前一步,走到他面前,跟他贴得紧紧地,轻声说道:“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是去湖边见了你,然后到你家的房子里休息一下,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吗?”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全然沙哑,仿佛是一个居住在自己身体内的陌生人在发声。

“不是这样吗?难道你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

孟田宇不知道如何回答,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儿,看着她幽深的眼睛,越看,心头越是冰凉,耳中听见她甜美至极的声音问着自己:“你做了什么吗,孟田宇?”

她刻意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那样软糯,仿佛嗓子里裹了蜜糖,孟田宇先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偏要这样喊自己的名字,后来他像是有些明白了,脸色变得雪白,低了头,隔了一会儿,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听了这个回答,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一下一下地,仿佛在顺毛不听话的小孩,嘴上低声说道:“真听话啊,孟田宇,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优点。”

她每叫一句“孟田宇”,孟田宇的都想痛哭一场,他克制着眼泪,茫然地在她的抚摸下点头,哑声说道:“我知道了——”

她听了,笑了,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笑容看上去还像以前一样甜美纯真,可是水晶灯下美丽漂亮的牙齿,却发散着有些冷的光泽,孟田宇不知道为什么,全身上下被前所未有的悲伤笼罩,克制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他恐惧被她发现这窝囊的泪水,猛地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抱住,死死地按在怀里,任凭她如何推搡,也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姐姐上线,啊,我的任性让小天使跑了一半,~~~~(>_<)~~~~最近因为执意要写完妹妹的章节,怕看了只想看姐姐的评论导致写不下去,所以所有的评论,我最近一个都没有看。等姐姐上线,我再一一阅读哦,所有评论的内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谢谢这期间一直对这个文不离不弃的小天使。

第 45 章

葛晴拿着斧子, 对准劈柴, 使劲儿劈去,第一下只在劈柴上磕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第二下下去,劈柴没有裂开,她的虎口裂开了。

血流了出来, 染红了斧柄, 她嘶地一下抽了一口冷气,撩起身上的破衣服捂住虎口,回到屋子, 打算找个干净点儿的布,把手包起来。

外婆见了道:“你别费劲了,胳膊都没有树枝子粗,劈啥柴火啊?我不洗澡也死不了, 你非让我洗澡干啥呢?”

因为在我回来之前,你都已经几个月没洗澡,即使再没有力气, 我也不能让你这样臭气熏天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延残喘,葛晴在心里暗暗地想着。

天大的道理我虽然不懂, 但是你已老去,再也无力维持自己, 那就像小时候我无法维持自己一样,当年你养了我的小,现在就由我养你的老,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她一边包着伤口,一边看着炕上行动不便的外婆,想着前路,她尝试着在镇里找一些活计,可是像当下中国无数个失去年轻人的乡下小镇一样,这里死寂,萧条,毫无活力,别说工作机会,连人都没有几个,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就是镇里的主力人口了,就连成立了几十年的镇中学,都会在这一届的初一毕业之后,撤校合并,从此成为中国发展大潮中无数个消失的农村学校中的一个。

那位在今年暑假退休的和蔼可亲的赵庆书赵校长,想起老学校,会不会伤心呢?

她回来照顾外婆的第二个星期,赵庆书赵校长就出现在葛晴家门口,葛晴根本无从想象老校长会来到自己家,看着满头银发的校长,她嘴唇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那一天校长只是过来看了看,坐了坐,什么都没说,就摇着头走了。

后来她在镇里到处转着找工作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一次老校长,她听说葛晴在到处找活计,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镇里这些年出过的最好的学生,嘉南中学定向招生全省考试的第一名,竟然没有去读书,而是回来在镇里打工?

作为一个一辈子从事基础教育的教育工作者,赵校长一想到这个,就满肚子的鬼火冒。

葛晴无法找到工作,也就无力供养外婆,最后她实在无法,甚至想过捡起外婆当初的菜摊,这样不用看雇主的脸色,自己又可以自由地支配时间,好方便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外婆。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外婆说了,眼睁睁看着外婆掉下眼泪来,那苍老难过的样子,让她心中微微一动,安慰劝解的话就在嘴边,可是偏偏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哀伤在瞬间吞没了眼前这位抚养了自己长大的老人。

“都怪我,这全都怪我。”外婆喃喃地哭着。

说怪谁又有什么用吗?葛晴心想,怪来怪去,什么都解决不了,反倒不如谁都不怪,就这样能活下去,就咬牙活着,活不起,那就眼睛一闭死了算了。

她不怪任何人。

“这就是咱们娘们的命吗?你本来长得就像我,现在在菜市场摆个菜摊,可就跟我这黄连命一样儿苦了啊?以后你这一辈子可怎么办呢?”

葛晴静静地听着,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无动于衷一般。

“还有你现在也没法打工了,因为我也没法给婷婷学费了,我一个人耽误了你们两个,你们要是都没法念书了,我也就不活了,哪天我趁着你不注意,一条绳子吊死我自己,就当当年我抱着你们去寻死的那天晚上,婷婷那孩子没有冲我笑,我也就没有跟做恶梦似的多遭了这些年的罪!”

“外婆不要死。”葛晴突然说道,她的声音很轻,外婆习惯了跟她说话时的单向性,突然听见她的声音,明显顿了一顿,心伤地说:“不死就这么遭罪地活着吗?”

葛晴抿着嘴,每当这样的时候,她就会额外地想念妹妹,如果甜美可人的妹妹在家,外婆这么伤心的时候,就会有人安慰她老人家了,那样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吧?

正因为生活太苦了,所以才显得笑容额外珍贵吧?几个月大的妹妹,甚至曾经用笑容救了一家三口的命,如果在生活最艰难的这个时候,有人能冲外婆笑一下,宽慰她,跟暮年的她保证她从今以后再也不用为将来发愁,再也不用为金钱担忧,那样即使是此刻要死要活的老人家,或许也会安心地笑出来吧?

钱,一切都是因为钱。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衣袋里的手机响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立时反应过来,直到外婆提醒她,她才猛醒过来,看号码,竟然就是婷婷宿舍的固话电话。

月末了吗?宿舍电话在这个时间段也能用了?

她接听了,听见婷婷的声音,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妹妹的声音很低沉,跟平时与自己通话时兴高采烈的语气略微有些不同,她问葛晴家里怎么样,葛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外婆,一边向外走,一边吞吞吐吐地说道:“挺好——”

“是婷婷吗?你多关心关心她的学习,跟她说我交代她的话有没有记住?照做了没有?不管发生啥事儿,都让她好好学习,她要是学习再不好了,被学校撵回来,这家人也就彻底没治了。”

葛晴答应了一声,正想要向外走,就听见电话里的妹妹对自己说道:“外婆在旁边吗?姐你把电话给外婆,我有话要跟她说。”

葛晴有些意外,妹妹跟外婆有什么可说的呢?莫非因为外婆瘫痪了,妹妹想要安慰老人家吗?

幸好一家三口,还有妹妹一个嘴甜会说话的,外婆现在的心理状态,也确实需要别人的宽慰和劝解。

她把电话给外婆,在旁边站了一会儿,通话中的一老一小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妹妹显然比自己厉害多了,外婆只是拿着手机,嗯啊嗯啊地搭腔,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葛晴听了半天,也听不出所以然,用力捂了一下自己的虎口,感到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就走出去,接着劈柴火。

挥动斧子的每一下,都震动裂开的伤口,她蹙眉忍着,锲而不舍地劈了几十下之后,总算是把这根木头劈开了。

她抱着木头来到里屋,啪嗒一下丢在灶台旁边,进屋去看外婆时,见两个人的电话竟然还通着,外婆正在低声说着什么,听见她走进来的声音,立即住口,眼睛盯着葛晴,嘴上说了句:“柴火劈好了?”

葛晴点头,看着将手机抓得紧紧的外婆,眉头微皱,问道:“婷婷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啥事儿都没有。”外婆警觉地回答道。

葛晴默不作声,隐藏起心中的担心,出去生火去了。

她将芦苇垫在最下面,上面扑上干树枝,架着自己刚刚劈过的劈柴,点燃了打火机。

火苗跳动,噼里啪啦,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通话声响,可是隔着半间屋子,她只能听见一声声刻意压低的断续语音,谈的内容是什么,则完全猜不出来。

她看着最下面的芦苇烧着了,然后是树枝,热度上来,最难燃烧的劈柴先是变黑,然后边缘部位渐渐地变红,直到最后达到燃点,旺盛的火光透出来,劈柴着了。

所以,凡事看起来难,但是只要循序渐进,从最简单的地方入手,持之以恒地努力,那原本看起来艰难的事情,最终也会水到渠成,变得简单。

只要决心够大,世界也会让步!

她拍拍手,站起身来,听见里屋的外婆在这个时候说:“你放心,我来跟她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葛晴听得微微奇怪,走进去,见外婆已经挂断了电话,眼睛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怎么了?婷婷有事儿吗?”她担心妹妹,忍不住问。

“没事儿,就是——学习挺累的。”外婆说道,一道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外婆却恍然不觉。

葛晴奇怪地看着那眼泪,心中升起一团恐慌,刚刚看着火苗燃气所升腾的那些乐观与自信,全都因为外婆这道泪水而瞬间消失,她立即联想到了是妹妹出事儿了,而外婆因为某种不知道的原因,不肯跟自己和盘托出。

她一刻也呆不住,决定立即去城里找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都是姐姐了,偶尔如果有妹妹出现,我会在章节内容提要那里提醒的

第 46 章

脱下身上干活穿的破衣服, 打算换衣服时, 她被外婆叫住了,问干什么?

“婷婷出事儿了, 对吧?我要去看看。”她说道。

外婆的目光明显躲闪了一下,嘴上道:“你过去干啥啊?她啥事儿都没有,就是刚才她说她不想念书了, 也想跟你一样回来照顾我, 好让你别太累了,我听了这眼泪就憋不住了。你别听三就是五,我已经劝住她了, 她不会回来了。我年纪老了,眼泪不值钱,觉得自己这辈子造了不少孽,但是临老临老, 还能有你们这样两个孙女,一个比一个孝顺,越想越觉得难受, 就哭了,你别在意, 我这不就好了吗?”

说完,外婆抬起手背, 擦着脸颊上的泪水。

葛晴心想这些话倒也符合妹妹的性格,稍微放心了些,她听着外面的水声, 撸撸袖子,打算接着放点儿劈柴进去。

“别管那水了,过来我这儿。”外婆看着她,对她招手。

葛晴有些奇怪,但还是走过去,坐在外婆旁边。

外婆看着她,笑得豁了的门牙直漏风,又是笑又是叹地说道:“我没看错啊,我没看错,我从你们俩小的时候,就想过今天这样的事儿,还真的让我看着了。”

葛晴听不懂,想要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我没有别的念想了,能看到你回到学校,接着当你的学生,将来凭本事好好地过好日子,明天就闭眼我都愿意。”

葛晴一言不发,在心里琢磨着这些话的缘故。

“水有响儿了,真是个好日子,我要好好洗洗,这喜着喜着,没准儿更好的喜事儿就来了。”外婆高兴地说着。

葛晴问道:“我回到学校是什么意思?”

外婆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就是个念想,你能回到学校,是我日里夜里都盼着的事儿啊,顺嘴就说出来了。”

葛晴没说什么,自己何尝不盼着回到学校呢?她最擅长的事情,除了沉默,就是学习了,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生活中的各种失望甚至是绝望,做不到的事情还总是想着,除了徒惹烦恼还有何用?

她走出去添了两根劈柴,水开了之后,把大塑料盆端到屋子里,开始清洗外婆。

外面大门的敲击声传过来的生活,她刚好将外婆擦洗干净,正在给她穿衣。她走到外面,打开门,看见赵校长站在门外,看见了葛晴,老校长说道:“我进来坐坐。”

葛晴连忙让开,校长走进来,进到里屋,看见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外婆,问葛晴道:“镇子里都说你是回来照顾你外婆的,看来你真的把你外婆照顾的很好。”

葛晴抿嘴,没说话。

“就是没有念书,真是太可惜了。”赵校长在师资力量不强的镇中学里,一直兼教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课,对眼前这个自己从教以来印象极为深刻的学生,十分有好感,当初为了让她和妹妹能继续攻读学业,初二的时候,甚至曾经亲自拜访过这个破旧的房子,亲自批示给姐俩免除了一切学杂费,免除不了的情况下,有几次甚至自掏腰包帮姐妹俩出了杂费之类的。

一年多过去了,上次拜访就摇摇欲坠的屋子,比记忆里还要破烂不堪,这样的家庭,竟然会出两个这样好的女孩儿,人生命数,谁能说得清楚呢?

葛晴想找把椅子让校长坐,可找半天,家里竟然没找到一个完好的椅子,赵校长摇手,示意她算了,坐在炕上外婆的旁边,看着清洗干净的外婆,说道:“你老人家有福气啊。

外婆唉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周家村刚刚死了一个老头儿,死了四天才发现,现在咱这个镇子,太多留守的老人没人管了,你这孙女能回来照顾你,真是您老的福气。”

“我倒宁愿没有这个福气,我倒宁愿我死在炕上,晴晴能去念书。”外婆斩钉截铁地说,一点儿不含糊。

赵校长听了,看着外婆,听出来老人家是认真的,老校长此来就是为此,这倒让她想说的话容易多了,于是道:“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来的,您老这句话,倒是让事情好办多了。”

外婆人老心却灵,立即听出了门道,问道:“啥事儿?”

“我这人闲不住,退休之前就想过退休之后的出路,现在打算在咱们这边儿的福泉山上弄个养老休闲中心,让十里八乡愿意过去住的留守老人过去住。老姐姐你是我第一个问的,你愿不愿意过去呢?”

外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儿,她犹豫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个——不是免费的吧?要多少钱呢?”

“我不指望这个赚钱,就当个退休之后让自己别闲下来的事业,收个能维持运营的成本就行。”

“保本的话,每个月要多少钱呢?”外婆关心地问。

“实不相瞒老姐姐,我是不想收你的钱的,我第一个问你上不上山,纯粹是一片惜才之心,全是为了你这个外孙女——你要是有个可靠的养老归宿,这孩子也就能安心回到学校了,你说是不是?”老校长问外婆道。

外婆心头一颤,想到今天晚上跟婷婷的通话,她轻轻点头,拍着自己的腿说道:“我这样瘫痪的,需要人照顾的地方多了,吃喝拉撒全都不能自理,校长你就跟我说个保本价吧?我这人虽老,但是不糊涂,我既然是第一个,你要是不收我的钱,以后的人可咋收呢?难不成这十里八乡的老不死的都让你掏钱养?”外婆说道。

赵校长叹了口气说道:“一个月八百块吧,全托养老这个钱虽然是成本价,不过我知道对老姐姐你也不容易,要是有困难…”

外婆果断摇头,说道:“没有问题,我掏得起,我上山去,晴晴去读书。”

葛晴一直在旁边听着,听见外婆说这样话,忍不住插口道:“我不用读书,我…”

外婆不容她分说,直接打断她的话头说道:“别说了,这个家的主意我来拿。”

葛晴闭上嘴,眼睛看着外婆,能回到梦寐以求的校园,对自己来说,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这样不切实际的梦想,连动一动这样的念头都觉得奢侈,她从几个月大就不做这种梦了。

而且就算自己运气好重读依然能考上嘉南中学,但是定向招生的学生是没有奖学金的,每年将近两万的杂费和生活费,还要加上妹妹的,又从哪里来呢?

赵庆书看了葛晴一眼,从事了一辈子教育的老校长心里立即明白了,问她道:“你在担心学费的事情?”

葛晴没有开口,只轻轻点了点头。

“嘉南中学这样的学校,跟我们这种乡下初中完全不同,他们作为省里第一高中,是集团化经营,完全不差钱!只要你学习足够好,能在嘉南中学的考试中脱颖而出,击败嘉南本部的平行班甚至火箭班的同学,拿到足以傲视全校的成绩,他们学校的管理层会求着你读——”

葛晴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老校长,不太明白地问道:“什么意思?”

“他们会给你提供优渥的奖学金,让你生活无忧地在里面安心读书。”

“奖学金?”葛晴从未听过这个,不由得喃喃地重复道。

赵校长笑着看葛晴,问道:“怎样?有信心吗?”

葛晴沉默着,没有吭声。

“当然会不容易,不过生活对没有准备好的人,向来额外地残忍,这一点,你过去几个月的打工生涯应该一清二楚了吧?在底层挣扎的感觉是不是不容易?如果你想要从这样一滩烂泥似的生活里拔出来,必须具备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哪两个条件?”

葛晴看着校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生机勃勃,数月以来,里面第一次有希望的光芒在里面跳跃。

“一个是超强的实力——这一条你已经有了,天生就有,老天爷赏的;还有一条,就是除了实力之外,抓住机会的能力——”赵校长说到这里,看着葛晴道:“现在机会就摆在你眼前了,你能抓住吗?”

葛晴的大眼睛看着校长,没有回答。

“校长放心,我会让她抓住这个机会的,由不得她!”外婆一边说着,一边千恩万谢地抓住赵校长的手,心有所感,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哽咽着声音说道:“谢——谢——啊,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说话做事做人的派头,我这样的老太太也不懂,不过我这把老骨头以后就拜托校长你了,福泉山是咱这镇子的风水宝地,在那山上不管干啥,都能一帆风顺的。”

赵校长笑了,特别同意这个话,点头说道:“就是,说起来,咱这个红河镇就是风水宝地啊,离省城才多远啊,福泉山更是地杰人灵,我看中的那块地方,依山傍水,风景别提多秀丽了,我已经筹措了前期资金,利用山上的一个废弃的林场宿舍,先组织第一批人到位再说。”

赵校长说话之间,眉飞色舞,对于自己这个晚年开始的事业,显然充满了热情,言论谈笑之际,丝毫不见老年人的暮气,反而精神极了。

葛晴看着赵校长,她平生从未佩服过任何人,年纪越长,她对不经考验的人性就越是失望,越是失望,就越是喜欢独来独往,但是看着此时眼前的老校长,一股类似孺慕之情的感觉在心中慢慢滋生,想到将来,喜悦的情感如同萌芽的小草一般,倔强地、不肯服输地,从她内心深处泛起,直至充满她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