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叽,正中赵书贤额头,雪水顺着他的脸滑下来……

柳尘鸢躲在赵书贤身后轻笑起来,见赵庭云丢雪球过来,连忙躲在赵书贤背后,等赵庭云丢完,她又探个脑袋出去,对着赵庭云丢雪球。

如此这般,赵书贤成了柳尘鸢的护盾。

最可怜的倒是问兰,她又不敢丢赵书贤,柳尘鸢又躲在后头,赵书贤丢赵庭云却都是气壮山河的丢,经常殃及她,赵庭云丢雪球时也顾不上她,常常还渐她一脸雪。

最后赵庭云终于发现了,懊恼地说:“翠兰,你丢啊,你丢二哥啊,怕什么呢!”

问兰弱弱地说:“我,我叫问兰……”

“好好好,我跟你说啊翠兰,你不要怕,丢就是了!”

问兰无辜地点头……

柳尘鸢笑的要打跌,狠狠往赵庭云头上丢了一团雪:“说了是问兰!问兰,丢他!”

问兰鼓起勇气,弱弱地往赵庭云身上丢了一小团雪,赵庭云差点背过气:“你跟我是一伙的!!!好好好,你这是叛变了?”

说完不管不顾的直接把小小的问兰给举起来就作势要直接往雪里丢,问兰叫了一声,柳尘鸢吓得要去救问兰,却被人从背后轻轻拦住腰:“老三吓唬她而已,怎么反而吓到你了?”

柳尘鸢回头,就跟赵书贤的脸撞上了,当即一愣,赵书贤大约觉得她这呆呆傻傻的样子有些好笑,勾了勾嘴角。

那边赵庭云不满的声音传来:“二哥,不是打雪仗嘛,怎么变成你和嫂嫂*了!和光天化日的……”

柳尘鸢顿时就不好意思起来,微微挣了赵书贤的手,一面对着赵庭云道:“别,别乱说话!”

赵庭云已经放了问兰,这会儿笑嘻嘻地看着柳尘鸢:“嫂嫂这是害羞了?面皮真薄,真好玩,和二哥也太不一样了。”

柳尘鸢不知道如何反驳,赵书贤却说:“好玩?”

他的声音已隐隐有些危险,赵庭云却还说:“对对对,说起来,我还听过那句话——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啊!二哥你用这么大的雪团丢我会死人的……啊!!!”

赵书贤一边丢赵庭云,一边居然还有余裕转头对柳尘鸢道:“别一直盯着雪看,小心眼睛不舒服。”

说完就也被趁机回击的赵庭云丢了一头雪。

柳尘鸢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嘴角居然带着笑。

眼睛也好了,虽然还是有点痛,但看东西已经很清楚了。她侧头一看,昨天半夜来的那个如鬼魅一般的人已经不见了,大约是去上朝了。

柳尘鸢想到梦里的问兰,顿时萎靡下来,咬着唇悄悄流了两滴泪,等缓过气了,才让冬梅和夏槐进来,两人进来后晓得她眼睛好了,都大大松了口气,但依然说一会儿要让太医再来看一次。

柳尘鸢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又道:“昨晚,值夜的人是谁?”

冬梅道:“小青子。”

“昨夜有人来了,小青子也不晓得拦一下……”柳尘鸢实在心里憋气,说出这句话,见冬梅夏槐一脸尴尬,又发觉自己真是多此一举,为难小青子冬梅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就算自己发脾气了,他们难道就敢拦赵书贤?她叹了口气,道,“算了。”

去外边吃早膳的时候,柳尘鸢发现天已放晴,院子里道路上的雪都被扫了,屋檐上的雪已凝成了冰,一滴滴往下滴着水,寒梅上也将融未融的雪已成了透明状,映着阳光点点,让梅花看起来越发清莹透彻。

除了路上的雪被扫干净了,两边还是有雪的,柳尘鸢有了阴影,不敢怎么看,只是看到雪,又想起了昨晚做的梦,心里实在异常不舒服。

赵书贤对她这样,她梦里却尽是梦到和他欢欢乐乐在一起的画面,这算怎么一回事?

柳尘鸢心乱如麻,结果在房间里待了没一会儿,他们被吩咐要搬离椒芳宫,去……去掌乾殿。

哪有这样的?!

柳尘鸢惊慌失措,冬梅和夏槐也一脸为难,这实在太不合礼数了,虽然不是明目张胆的搬去掌乾殿,但也足够让人惊讶了……

可皇上的命令,他们不能不听,柳尘鸢不肯去,吴巍却扑通跪在她跟前,说:“殿下,这事儿只有您跟陛下说才有用,若您不去……也不是不行,只是咱们这些下人的命,大约是保不住的……”

柳尘鸢没有说话,吴巍又说:“何况,咱们这群下人死了,殿下只怕还是得搬去掌乾殿……陛下说了,您若不肯,要亲自跟他说,他会酌情考虑的。”

酌情考虑?

柳尘鸢才不信赵书贤,可吴巍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轿子。

无论如何……如果赵书贤还要对她做什么,昨夜便可以做了,他到底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她睡了一觉。

虽然,这也足够让她讨厌的。

她到了掌乾殿,本以为依着赵书贤的性子,他定然起码要在御书房待到傍晚,结果没一会儿赵书贤就来了,还带着奏折,一副要在这里批改奏折的样子。

“尘鸢来了。”他居然喊她尘鸢,脸上带着淡淡的愉悦,“掌乾殿比椒芳宫好一些,今后你便住在这里……”

柳尘鸢哆哆嗦嗦地打断他的话:“昨天,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要见你,你,你居然还要我搬到这里来……”

赵书贤低头专心批折子,一面叹了口气:“我还是想多陪陪你,以前你常抱怨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她,她什么时候抱怨过这样的事情?

柳尘鸢愣愣地看着他,最后说:“你不要血口喷人了……”

这居然能算得上血口喷人?

赵书贤将手中的笔搁下,抬头看着柳尘鸢,柳尘鸢警惕地往后躲了一步。

“你不是说,你梦到过自己嫁给我,还有什么?”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用的是哄骗的语气。

柳尘鸢当然不会说,只拼命摇头,赵书贤倒也不追问,看她一脸害怕,不由得扬了扬嘴角。

柳尘鸢只好说:“我……我想回椒芳宫。”

赵书贤说:“你留在椒芳宫,我每晚也都会去的。”

柳尘鸢:“……”

这个人,真的太讨厌了……

她轻声道:“你说过的,不会强迫我的,我要什么都答应……”

虽然昨天赵书贤说的时候她就没当一回事,但也没想到这个人违约这么快。

赵书贤道:“嗯,是我的错。我只是很想多看看你。”

柳尘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茫然地看着赵书贤:“你,到底怎么了……真的,跟赵庭云一样,脑子坏了?”

赵书贤说:“没有。我……是我的错。”

他依然只是这句话,柳尘鸢完全不得要领,最后赵书贤说:“说到老三……他这几天要回来了。”

柳尘鸢惊讶地看着赵书贤。

倒不是因为赵庭云这么快就要回来而惊讶,而是因为……赵书贤喊他老三。

之前柳尘鸢就觉得奇怪了,赵书贤从没有在自己面前喊过赵庭云老三,可梦里的赵书贤,一直喊赵庭云老三,她还安慰自己梦本来就与现实完全不一样……可现在赵书贤嘴里说出那句“老三”,让她有种微妙的,梦境与现实重叠的错觉。

赵书贤显然以为她的惊讶是因为赵庭云的速度,他说:“老三稍微能动了点,就一直说自己要找新娘子,一路追回来了。”

柳尘鸢有点尴尬。

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

柳尘鸢抿了抿嘴,最后扯开话题:“即便住在掌乾殿里……我也不想和你睡在一间房里。”

“这个不可以。”赵书贤摇摇头,“不可以说要离开皇宫,不可以说不和我一起住在一个房内,其他什么都可以。”

柳尘鸢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慢慢道:“你说……什么都可以?”

“嗯。”

“好,那我要见问兰。”柳尘鸢盯着赵书贤,一字一句道。

第38章

赵书贤看着一脸认真的柳尘鸢,道:“如果我让你见到问兰了呢?”

柳尘鸢一愣,说:“见,见到问兰……那我就原谅你之前做的所有事情!”

“话别说的太早。”赵书贤低头,重新开始批阅奏折,“何况你们总归可以见到。

柳尘鸢呆了片刻,忽然就明白了:“你……你又骗人。”

以前赵书贤就说过类似的话——人总是会死的,死了你自然就可以见到问兰了。

这人……

赵书贤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柳尘鸢闷闷不乐地转身,坐到另一边的软榻上发起呆来,赵书贤忽然说:“旁边的书柜里有你喜欢的书。”

她喜欢的书?

柳尘鸢莫名其妙,她喜欢什么书,赵书贤怎么会知道……何况,她喜欢的,都是些不怎么入流的民间话本。

结果转头一看……

居然还真是各种各样的民间话本。

什么样的都有,不乏什么《春日行》《春宫事》之类看书名就让人觉得不对劲的书,柳尘鸢瞪大了眼睛,随手拿下一本《平妖降魔传》,翻开一看,内容是说一个和尚一路降妖除魔的故事……

柳尘鸢本来是决定很有骨气不看他找来的书的,结果翻开后却看的津津有味,故事虽然有点吓人,却十分有趣,直到脖子有些酸痛,她才慢慢抬起头。

赵书贤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手中的书本仿佛成了烫手的山芋,柳尘鸢把书往旁边一塞,抿着嘴挪开了视线。

好在赵书贤并没有戳破她,只是维持着这样的笑容看着她。

到了晚膳时,赵书贤没留下任何下人,亲自帮柳尘鸢布菜,柳尘鸢极不自在,然而就如之前一样,赵书贤对她喜欢吃什么,了如指掌。

柳尘鸢只能含恨吃下这份仇敌之食。

到了晚上,柳尘鸢在梳洗后,怎么也不想去床上躺下,最后心一横,决定去软榻上休息,结果才走到软榻跟前,赵书贤就走过来,直接将她扛起来:“去床上睡,不然不舒服。”

柳尘鸢倒抽一口凉气,随后用手锤了锤他的背:“赵,赵书贤!放我下去……”

赵书贤没有理她,把她丢去床上,然后像大山一样压下来——却也只是抱住她,说:“睡吧。”

即便知道大概是徒劳,可柳尘鸢还是想推开他,赵书贤却忽然沉声道:“且说这*和尚就月下细瞧,坟冢中白烟袅袅,磷火灼灼,隐见白烟磷火中,又有一女子,红衣似血……”

他说的竟是《平妖降魔传》里最可怕的那一节,柳尘鸢看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可怕,现在被赵书贤一提,鼻上竟沁出一点汗来,赵书贤还要往下说,柳尘鸢轻声道:“别,别说了……”

赵书贤轻笑一声:“害怕?”

柳尘鸢不说话,身子却微微发着抖,推他的手,往里睡了些,赵书贤又沉声道:“红衣如血,黑发如瀑,独那煞白的脸……”

“赵,赵书贤!”柳尘鸢简直要昏过去了,只好屈辱地往后靠了靠。

眼下一点烛火也无,整个屋内漆黑一片,赵书贤又用那低沉的声音,诡异的语调说那样的故事,她真是怕到了极点,赵书贤见她是真的吓到了,都主动靠过来了,才终于真正不说话了,搂着她的手又紧了些:“不必怕,不过是话本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柳尘鸢心想,若当初自己死成了,就变鬼吓唬他去……

于是,这个夜晚,柳尘鸢又一次,一边恐惧一边安稳地,睡着了。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赵书贤十分守信,除了每天晚上抱着她睡觉以外,什么也没有做过,对她也是完完全全的温柔体贴……柳尘鸢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用温柔体贴这个词来形容赵书贤。

只是,赵书贤越是温柔体贴,柳尘鸢就越毛骨悚然,尤其是有时候她稍微抬眼,就能看到赵书贤炙热的视线……

太可怕了。

让柳尘鸢不解的事情还有一个,便是赵书贤对她实在太过了解了,无论是她爱吃什么,爱看什么,喜欢什么颜色……之前他对她坏的事情,似是专挑她害怕的,她不喜欢的事情来,现在要对她好了,又能准确无误地找出她喜欢什么,就像那本《群侠传》里的一个飞刀高手一样,例无虚发。

这实在很奇怪。

第三天晚膳时,柳尘鸢纠结了许久,还是把自己心中的这个疑惑给说了出来,赵书贤却只说:“只许你梦见与我成亲,不许我梦见你喜欢吃什么?”

他提起那些梦,柳尘鸢便更纠结了,犹犹豫豫地说:“听你的语气,似是知道那些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书贤居然说:“是姻缘天定。”

柳尘鸢差点气的昏过去,赵书贤却问她:“你希望怎么处置安琢言?”

“安,安贵妃……”柳尘鸢几乎要忘记这个人了,听他提起,微微一愣,又摇摇头,“你问我做什么,我不晓得……”

赵书贤道:“她欺骗你,把你骗入监狱,受尽委屈……你不希望她受惩罚?”

柳尘鸢呆住,最后道:“想,当然是想的……可是……”

最后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何必问我。”

赵书贤道:“那,放了她?让她继续当贵妃?”

柳尘鸢依然说:“随你。”

赵书贤好笑道:“你的心倒也真宽……嗯……先把安勤华处死好了。”

柳尘鸢忽然愤愤地看了一眼赵书贤,赵书贤略有些莫名:“怎么?不能处死安勤华?”

“这和安勤华没有关系……”

柳尘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欺骗我的人那么多,比如你,才是我最讨厌的。你都没有受一点儿惩罚,又凭什么去惩罚其他欺负我的人?你没有这样的立场……即便,即便你要惩罚安勤华和安贵妃,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是你想要这么做,而不是因为我!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应该来问我,一副要为我出头的样子……你没有这样的资格。”

赵书贤看着她,颔首道:“嗯,还有呢?你还有想说没说出来的吧?”

“对……”柳尘鸢心想说都说了,不如一次性说出来,“你觉得,你打着为我出头的名号惩罚安贵妃,就会显得你对我很好,你很伟大吗?才不是这样,安贵妃陪了你整整六年,你却可以丝毫不手软地这样对她,不管你现在是发什么疯,对我好了点,将来也随时有可能会把我也关进大牢里……赵书贤,你太可怕了,你对人根本没有感情,只凭自己的高兴……”

赵书贤居然边听边点头,柳尘鸢见他这样,心里都有些发毛,最后只能草草收尾:“总之,不管你怎么做,你都……都不是好人。”

听到最后,赵书贤笑了笑,说:“嗯。你说的对。”

她,她说的对?

柳尘鸢是做好了自己说完后赵书贤撕下假面发脾气的准备的,结果这人居然笑着说她说的对……

真是个疯子。

不过,她的这番话似乎对赵书贤的影响并不大,因为安勤华还是被处死了。

柳尘鸢并不晓得安勤华被处死的事情,只是这样相处了几天,虽然依然害怕赵书贤,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变回以前那古怪的脾气,柳尘鸢慢慢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一点,战事不休,赵书贤虽然尽量在掌乾殿里批折子,可很多时候还是得去御书房,这种时候就对柳尘鸢来说便是最好的时光,她可以看自己的话本不用被赵书贤打扰,也可以在掌乾殿里到处溜溜。

冬梅和夏槐为人谨慎,只跟着她,掌乾殿里还有两个婢女,一个叫常安,一个叫常悦,柳尘鸢只要离开屋内,那两个侍女便会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跟在柳尘鸢身后。

大约是赵书贤派着来监视她的,柳尘鸢并不在意。

除此之外,掌乾殿的人要比柳尘鸢想的少一些,除了必要的侍卫,其他的宫人数量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