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丢给她一把剪刀,一叠红纸,“我来缝,你剪些‘喜’字窗花。”

苏梅双眸一亮,冲她竖了竖拇指:“大娘,你想得真周到!”

早上逛集市,她完全就没想到要买些红纸回来,剪些‘喜’字窗花来布置新房。

王老太拿起另一把剪刀,拆去帘子的锁边,笑道:“结婚嘛,就要喜庆些才成。”

苏梅认同地点点头,哪个女人没有一个婚纱梦,不曾期待过自己的婚礼。

这场婚礼虽然简朴仓促,她跟赵恪也不是因为感情而结合,然而却不得不说,人家赵恪付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她也该尽一点心了。

这般想着,苏梅取了张红纸在手,测了下尺寸,铺在席子折了几道,拿起剪刀,心里略略一打草搞,就剪了起来,有原主的底子在,再加上她描画的天赋,对尺寸的把控,片刻,一张半米大的鸳鸯双喜就成了。

苏梅展开,王老太一眼就喜欢上了:“好看!再多剪几幅,咱这院也装扮一下。”

苏梅笑笑折起放到一边,又拿了张红纸剪了幅喜鹊连枝双喜,随之像点开了剪纸技能,剪了各式双喜六张,又剪了赵瑾林念营牵手托喜,小黑蛋抱喜,小瑜儿扑在地上抓喜,戴帽军人和长辫子姑娘牵手拿喜,还有龙凤窗花、牡丹窗花、喜鹊窗花等等。

张宁过来唤苏梅帮她抬床,看到地上一席的剪纸,惊得张了张嘴:“我就收拾了下小课间,去杂物房找了竹床,她就剪这么多了?!”

王老太放下手里的针线,拿起一个一看,正是小黑蛋抱喜那张,“还别说,这小黑蛋剪的真像。”

张宁凑过来看了会儿,伸手也拿了一个,一看军人和长辫子姑娘就乐了,“唉哟,今天拍照没拍过瘾是吧,还又专门剪了个合照。”

苏梅霍霍完红纸,放下剪刀,揉了揉手指:“拍的全家福,我跟赵恪没照合照。”

“哦,”张宁理解地点点头,笑道,“所以剪一个弥补遗憾来了。”

苏梅没理她的打趣,挑了四对普通的双喜,四对窗花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纸屑:“是把杂物间的床搬到小课间,对吗?”

“嗯,”张宁放剪纸,小跑着追上她的脚步,“咱俩抬。”

苏梅刚想说不用,她一个人就行,回头瞅见抱着小瑜儿找来的赵恪,立马不吱声了。

便是如此,看到苏梅跟张宁抬了张竹床从杂物房里出来,赵恪还是眉头一拧,放下小瑜儿,赶过来接住,斥道:“都看到我过来了,也不说唤我一声。”

“谁看到你过来了?没看到啊,”苏梅装傻道,“张姐你看到赵恪过来了吗?”

张宁方才没回头,也就真没看到他来,遂摇了摇头。

赵恪扛着床,勾唇似笑非笑地看了苏梅一眼:“看来我是没入苏同志的眼呀!”

苏梅噎了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遂转移话题道:“小瑜儿什么时候醒的?”

赵恪:“有一会儿了,看不到你就一直哭。”

“我去看看他。”苏梅忙转身朝王老太身边的小瑜儿走去。

赵恪扛着床进屋,在张宁的指示下放好,问道,“有客人吗?”

“嗯,娇客!”张宁乐了会儿,道,“你今天搬东西,也不说留张床,还没办酒席呢,今晚就想让苏梅住过去呀?”

赵恪一愣,随之不由懊恼地按了按额头:“忘了这茬。”

他想着已经领了证,却忘了,很多地方是只认酒席不认证的。

“麻烦你和大娘了。”

“我娘是巴不得苏梅从我们家出嫁呢。”张宁笑道。

赵恪微微颌首,把这份情记下了。

天晚了,苏梅拿着王老太拼好的两个门帘,抱着剪纸跟在赵恪父子身后,回那边布置。

“盖房的战士回去了吗?”路上,苏梅问道。

赵恪看了下天光:“还要等一会儿。”

“那我们要不要留饭?”

“不用,”赵恪解释道,“方才炊事班的小战士过来,通知我们晚上过去杀猪菜,我让他跟司务说一声,多弄点,等会儿带大家过去。”

“杀猪菜!”苏梅抿了下唇,“想吃。”

赵恪驻足,看着她笑道:“中午不是刚吃了腊肉饭。”

“那能一样吗?”苏梅道,“新鲜的猪肉肯定要更想些。”

赵恪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门帘剪纸,把小瑜儿递给她:“这些我回去弄,你抱着小瑜我先过去,让司务长给你捞个大骨啃。”

说到最后一句,赵恪眼里都带了笑。

苏梅抱着小瑜儿冲他挥了挥手:“放心吧,有大骨了,定然分你一半。”

赵恪回去挂上门帘,拿面粉熬了点浆糊,打开一张张剪纸贴时,才瞅见剪纸上一家人的肖像,拿起戴帽军人和长辫子姑娘,唇角翘了又翘,眼里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赵瑾和林念营那张贴在了两人的卧室,小黑蛋和小瑜的那两张贴在了东厢的墙上,喜鹊双喜贴在了堂屋后墙上,其他的喜字窗花也都贴在了门窗上,唯独他和苏梅的这张,既不舍也不好意思贴,被他叠起小心地夹在了书本里。

以猪骨、鱼骨打底,放了酸菜、海带丝、菌子、干贝、笋子、木耳、猪肺、猪血、土豆块等物的杀猪菜,虽不如东北那样搁了大块肉来得实在,却也鲜美无比,香的狠。

第52章

赵恪背着赵瑾,带盖房的战士们过来,苏梅刚拿斧头劈开只猪头骨,三个孩子、王老太、张宁,还有炊事班的小战士,好奇地在她周围围了一圈。

五个猪头,一个羊头,二十只猪脚,四只羊蹄,六条尾巴,司务长让采购帮忙买了包大料,怕明早来不及,下午就开始卤了,一锅装不下,要分几锅来。

第一锅卤了一只猪头一只羊头,四只羊蹄和六条尾巴。

羊蹄收起,尾巴崭段给大家儿解馋,猪头羊头上的肉拆干净,只留了头盖骨给他们吃猪脑羊脑。

“来了,过来吃猪脑猪尾巴。”苏梅口中招呼着,拿个勺子,小心地挖了猪脑到盘子里。

司务长给调了个汁,嫩嫩的猪脑跟豆腐似的,不醮汁满满的是卤香,醮了汁又是别样一种风味。

三个孩子跟王老太都喜欢吃,张宁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嫌腻。

战士们也就略尝了尝味儿,就一个个跑去给外面的战士打饭去了。

大胖起身让开椅子,赵恪把赵瑾放坐上去,拿开苏梅手边的斧头,看了眼旁边大盆里的羊头骨:“怎么还有羊?”

司务长盛了两碗杀猪菜过来,一碗给赵瑾,一碗递给他,蒸的杂面馒头就放在旁边的长案上,随便吃。

“海岛一个叫张贺山的同志,听说你结婚,送了头自己养的黑山羊过来,说是谢你去年台风时救了他家三娃的命。不收还不行,”怕赵恪怪他自作主张,司务长解释道,“你是没见,在这跟我跳脚呢,让战士去叫你,你上山了。”

那应该是上山砍竹子搭厨房那会儿。

去年台风来袭,海岛垦荒队房倒屋塌,羊跑猪散,他带队前去救援,从倒塌的房子下救过孩子,也去山林里搜救了几个追羊赶猪的半大孩子。

赵恪想了好一会儿,洗过手端起碗吃饭了,才想起张贺山是哪个孩子的家长。

赵恪脑中不期然地晃过一个斯文的汉子,带着两个光着上身的赤脚娃儿,慌张地朝他跑来,急切寻问他背上男孩的伤势。

“他家娃多,缺衣少鞋,”赵恪跟苏梅道,“回头,你收拾几件孩子们的旧衣,再帮忙打几双七八岁、五六岁孩子穿的草鞋给司务长,让他帮忙送过去。”

“我不会打草鞋。要不,”苏梅道,“我给纳几双鞋底?”

赵恪刚要点头,就听王老太问苏梅:“你有碎布头吗?”

苏梅摇了摇头,这会儿有点后悔把家属院的旧衣都处理了。

王老太:“家里有稻草,有工具,这个交给我。”

苏梅:“那我跟你学学。”

山里穿布鞋太费,不如草鞋来得轻便、防滑。一家人穿鞋,她不可能每次都找大娘。

“嗯,”王老太点头,“过两天,我让孩子们叫你。”

从农垦食堂出来,王营长背着小黑蛋,张宁挽着王老太回去,苏梅抱着小瑜儿牵着林念营,跟在赵恪父子身后过去拿她和两个孩子的换洗衣服。

还别说,大红的喜字窗花一贴,整个屋子都有一种喜气洋洋的感觉。

林念营兴奋地从他和赵瑾住的屋子里跑出来,叫道:“婶婶,我看到墙上贴的我了,还有小瑾哥,我们拿着双‘喜’。”

小瑜儿挣扎着下地,迈着小短腿吭哧地跃过门槛,扶着墙跑去看,赵恪提脚跟上。

苏梅掏了块帕子给林念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很喜欢?”

“喜欢!”林念营依着她,仰着小脸道,“婶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小黑蛋、小瑾哥、小瑜儿,你、赵叔叔,我们组成了一个家,是不是就不用分开,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苏梅没有去安抚他这份忐忑与不安,不管她现在说什么,下多少保证,被人抛弃嫌弃的经历深植内心,短时间内他也只会将信将疑。如此,倒不如将这份不安转到踏踏实实地日常生活上。

“傻瓜,哪有永远不分开的家人,”苏梅弯腰揽着小家伙晃了晃,笑道,“咱部队没有中学,过个三两年,你和小瑾就要离开我们,去市里你舅老爷家上初中了。”

“啊!”林营念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么快吗?”

“对呀,”苏梅笑道,“按你王奶奶给你们补课的进度看,开学,你都能跳一级上三年级,再有三年,你可不就要上初中了。说不定,读完五年级,你舅爷就要你们过去了。”

这个年代,初中可不好考,不是说试题有多难,而是学校、教师资源稀少,初中毕业就有招工的资格,所以好学校的竞争力并不比后世小。

且老爷子对几个孩子的期许又绝不止初高中,遂为了他们的学业,老爷子还真会提前一年让他们过去,亲自补课帮他们打好基础。

“哪、哪我不跳级…”

赵瑾被他爸背着出来上厕所,闻言眉一挑:“出息!”

苏梅噗嗤一乐,捏了捏林念营的脸蛋,兴灾乐祸道:“被哥哥嘲笑了吧!”

“方才你是不是还在想,后年我再想办法留一级,或是我日后不好好学了,在小学多待几年?”

林念营:“…”

被猜中了呢!

苏梅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钢崩,“你小瑾哥骂的没错,出息!”

“你也不想想,他背包上大学了,你还在小学,他大学毕业上班了,你还在小学,他功成铭就,你还在小学,他结婚生子,小孩儿都上小学了,你还在小学…”

林念营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跳级,开学我就跳给。”

想到赵瑾比他本就高了一级,开学后自己跳级,他也可能会跳,林念营攥了了攥拳,大声宣布道:“我一定要跑在他前面!”

说罢,转身回屋拿起课本,看了起来。

苏梅过去依着门框看了几眼,笑着转身去东厢,拿张包袱皮包了她和两个孩子明天要穿的衣服,抱起小瑜跟从厕所出来的赵恪父子打了声招呼,下山去了王家。

赵恪本来要送的,苏梅没让,今夜有月,明晃晃地照下来,山间的小路清晰可见,再说也不是太远,隔了两个山坑的距离,站在这边高声一喊,保不准那边还能听见。

苏梅过来,王老太拿出去年收集的山花,给浴桶上撒了一层,让她泡。

苏梅看得直乐,小黑蛋大眼骨碌碌一转,飞快脱了身上的衣服,踏着椅子跳了进去,“扑通”一声,水没过了顶,把苏梅和老太太叫了一跳,忙伸手将人从桶里捞出来。

“咳咳…”小黑蛋吐出一口水,咳道,“娘,我还没洗好呢。”

“哈哈…”小瑜儿觉得方才水花溅起时,特好玩,探身扒着浴桶乐道,“要!要!”

苏梅抱着他往后退了几步。

王老太抬手给了小黑蛋一巴掌:“胆儿也特肥了,这么深的桶就敢往里跳,找打是不是?”

小黑蛋没甚感觉地揉了下被打的屁股,笑道:“那你给我弄个小桶,里面放上花满满的花。”

王老太:“男孩子要什么花!”

小黑蛋:“香香的好闻。”

“臭美!”王老太拿大布巾给他裹在身上,恨恨一点他的脑袋,“等着。”

遂将人往椅子上一放,转身出去拎了个大木盆过来,舀了些浴桶里的水给小黑蛋泡。

小瑜儿扑腾着也要,苏梅给他扒了衣服,放他坐在了小黑蛋身边。

“小黑蛋,”苏梅看着他警告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娘可要打屁股了。”

他娘打屁股可没有王奶奶温柔,那是真揍。

想到在老家被他娘按着打的经历,小黑蛋忙点了点头,很是识时务道:“不敢了。”

翌日早起,苏梅白衬衣外罩了件红线坎,下面配了条黑西裤,脚上登了双半跟皮鞋,两个小家伙也各穿了套新衣。

王老太过来,让张宁带了两个小家伙出去,帮苏梅将长发挽起,盘了个漂亮的发型,又给她修了修眉型,带了对红耳钉。

张宁带着两个小家伙洗漱后,给他们擦了擦香香,拿口脂给他们在眉间点了个红点。

小瑜儿白嫩可爱,张宁没忍住又拿王老太自制的胭脂给他涂了涂脸蛋。

小黑蛋见了,嚷嚷着也要。

张宁看着他黑黑的小脸蛋,有些下不去手。

“张大娘,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小瑜儿没来之前,大家明明更喜欢他的,对他有求必应。

“别急别急,张大娘这就给你涂。”张宁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了,忙放下小瑜儿抱着哄了哄,拿胭脂给他涂了脸蛋。

王老太出来给苏梅端糖蛋,看了一眼,忙挪开了视线,不忍直视!

小黑蛋照了照镜子,倒是喜欢的不行,他觉得今天的自己就跟戏台上的花脸一样好看,遂找张宁要了块大红的印花布披在身上,吃过饭就拿了个竹杆在院里耍了起来,待九点多,赵恪带了几个同级别的战士过来接人,他往几人面前一跳,手里的竹棍横着拦在大家面前,抬手一指,气势十足地喝道:“呔!哪来的抢亲山贼,报上名来!”

有两个没崩住,当下就拍着赵恪的肩乐道:“山贼同志,人家小主人问呢,叫什么?快报上名去。”

赵恪笑着伸手抓了把喜糖给他:“谁给你打扮的?”

小黑蛋扯着口袋,往前迎了迎,口中答道:“张大娘。”

听到动静跟王营长一起来迎客的张宁,下意识地抬手掩了掩面。

王营长一边掏烟,一边冲众人抬了抬下巴:“好看吧!”

他是真觉得小黑蛋这样很好,小孩子嘛,不就爱玩爱闹。

第53章

赵恪把糖给小黑蛋装进兜里,拍拍他的肩头,“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打扮的不错!现在赵叔叔交给你一个任务。”

小黑蛋和林念营刚被宋政委带回来那天,宋政委忙得抽不开手送他们来王家,勤务兵又被他派出去办事了,便将两人带在身边去了训练场。

遂一听到任务,小黑蛋下意识地竹杆一丢,并拢双腿,挺直身板,大声回了句:“保证完成任务!”

末了又想了下,补充道:“请领导示下!”

跟赵恪来的战士,有的想笑,被身边的战友伸手捂住了嘴。

大家都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遂尽管身子抖得厉害,却没有一个发出声音。

赵恪直起身,朝后伸手,勤务兵王红志忙从人群后走出,将小黑蛋和小瑜儿的鼓和鼓槌递给他,赵恪把小瑜儿的小鼓和鼓槌塞进兜里,拿起小黑蛋的鼓给他绑到腰上,然后把鼓槌递给他,敬了个礼:“林念辉同志,敲一段牧场庆典曲。”

没有鞭炮,就有鼓声代替吧。

小黑蛋立马觉得受到了极大的重视,这高度…达到了人生颠峰!

似模似样地回了个礼,小黑蛋努力地绷着脸,双眸晶亮地小马步一蹲,“砰”落下了第一槌,随之高亢的鼓点激越地响在了众人耳边。

虽还稚嫩,已是气势十足。

小瑜儿听到鼓声,蹒跚着从屋里走来。

赵恪快走几步掏了兜中的鼓给他,牵着他进屋跟王老太打了声招呼,看向端坐在一旁的苏梅。

长长的辫子盘起,露出了她饱满精致的鹅蛋脸,新月双眉,剪水秋瞳,耳上的一点红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白如雪,往日因为心疾而浅淡的唇色,上了唇脂,竟是如花瓣般娇艳。

赵恪看了两眼,便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轻咳了声:“我来接你。”

王红志和急急赶来的司务长顺势将猪肉、羊肉、鸡、鱼、四色点心四色干果、烟酒、红糖白糖喜糖、苹果、香蕉和50元礼金送上。

“这是聘礼,”司务长将一个信封递给王老太,然后又拿出两朵大红芍药,“来苏同志,你跟赵副团长一人戴一朵。”

赵恪盯着那两朵芍药,双眸微微一缩,他记得全军营只江司令养了株芍药,“江司令回来了?”

江司令早年潜伏时被抓,在水牢里待了半年,从此双腿就患上了严重的风湿病,一到梅雨季疼痛难行,不得不去附近的温泉疗养院休养。

“今早回来的,”司务长道,“听说我到处找红绸布扎红花,就让身边的勤务兵摘了这两朵刚刚开放的芍药送来。”

苏梅拿起一朵,清爽的花香扑鼻而来,花瓣上还滚动着晨露,“别在胸前吗?”

王老太看了眼信封里的钱,塞给苏梅,带她进里屋,拿了针线将花茎缝在她胸前的衣服上。

赵恪就不用了,他穿的五八式军服四个兜,直接往左上口袋一插便成了。

王老太收起针线,出来招呼道:“时间还早,叫大家进屋喝杯茶,吃块点心。”

苏梅走到门口,拿毛巾垫手握住小炭炉上的壶把,回来坐在桌前,一边动作熟练地泡茶,一边笑道:“大娘和张姐一早起来,蒸了甜粄。”

赵恪抱起往苏梅身上扑的小瑜儿:“我去叫他们。”

外面一曲终了,众人鼓掌喝彩,极大地满足了小黑蛋的表现欲,当下举起鼓槌就想再来一遍。

“念辉,”小孩子的臂力有限,再加上过于兴奋,赵恪怕他伤了手腕,“先歇会儿,等中午咱们去食堂吃饭再敲,那边人多。”

“要,大,”小瑜儿丢了自己的小鼓,拍拍赵恪的手臂,指着小黑蛋腰间的鼓叫道,“要。”

“不给!”小黑蛋身子一扭,躲在了王营长后面,探出头来冲他吐舌叫道,“略略…不给就不给,等会儿我还要在食堂敲呢。”

王营长笑笑,牵起他的手,引了众人往里走,“进屋喝杯茶。”

赵恪捡起小鼓,跟着招呼众人。

众人进屋就着茶吃了个块甜粄,又略坐了会儿,便抱了王老太准备的两条被子,两条枕巾、一条毛巾被、两个搪瓷盆,一个红漆盆架,一套茶具,一对大红暖瓶,驮着小黑蛋、小瑜儿先一步走了。

赵恪、苏梅并排站在王老太面前躬了躬身,又唤了声王营长“哥”、叫了张宁声“姐”,才在司务长的一套吉利话中出了王家。

站在大门口,望着两人并肩而行,朝山下走去的背影,王老太失落了抹了抹眼角。

王营长笑她:“等会儿吃饭又见了,您至于吗?”

“你懂什么?”张宁拍他。

半天没来,苏梅发现屋内屋外又大变了模样,首先院内正盖的两间屋子又高了一大截;其次,后勤曲连长不但将她昨天做好的箱子送来了,还给四角雕了简单的连枝纹,上了大红漆,味道有点重,赵恪没让往房里搁,放在了外面的空地上。

别外就是,苏梅心心念念的大衣柜,赵恪买回来了,还一买买了俩,一个五门带镜,一个三门不带镜。

这个上漆应该有段时间了,味道不大,赵恪拉回来后,就都搬进了苏梅睡的东厢。

司务长和战士们略坐了坐,约定了中午开饭的时间,便拿着包装了喜糖干果烟的小网兜走了。

“赵恪,”苏梅笑道,“把这个三门衣柜搬到西耳房,给小瑾、念营用。”

“行。”赵恪招手唤了王红志,两人抬起三门衣柜往外走。

外面盖房的战士见了忙过来两位,帮着抬到了西耳房。

赵瑾腿不方便,林念营正陪着他在房里看书。

赵恪问了下两人的意见,把屏风往外移了移,靠西墙放在了赵瑾床尾。

苏梅打水过来帮他们擦了擦,“晾一会儿,就可以放东西了。对开门的空间大,上面放被褥毯子,下面的空间算下来跟单开门的那边差不多,谁要哪边你们商量着来。”

两人点点头,已兴奋地拉了皮箱过来。

苏梅洗了洗抹布,倒了盆里的水,又重新舀了半盆把自己房里的五门衣柜擦干净,晾了会儿,把被褥毯子布料叠好装进去,留了中间的单开门放衣服。

想到有些衣服叠起来容易皱,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苏梅去小厨房拿了菜刀,在屋后的毛竹林里砍了一根婴儿手臂粗和十几根大拇指粗的竹子。

回来后,最粗的那根截成衣杆,细细的那些截成自己要的长度,坐在小炉前就着火,烤一烤,折一折,接头处一拼插,片刻功夫,就做了十来个衣架。

赵恪挑水回来,拿起一个看了看,轻叹:“苏同志这么全能,作为丈夫的我压力大啊。”

苏梅瞟了他一眼:“赵副团长努力挣钱就成,吃穿用度,没有哪一项不要钱的,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又不值啥。”

赵恪笑道:“苏同志这马屁拍得,听着真是舒爽。”

苏梅翻了个白眼:“你昨天上山砍竹子,看地型了吗?这边能引水下来吗?”

“能,”赵恪拉了个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帮她烤竹子折弯,“埋竹子用不了几个月就得换。下午,我去趟镇上,找一下张宁大哥,看他有没有门路给弄几千米水管。”

“要不要带些礼品?”

赵恪沉吟了下:“去前,我想带叶部长上山看看你架的竹管,看能不能跟他挣取一下,给咱们这些家属院铺上水管,安上水笼头。他要是同意了,就由部队出面买水管。”

证婚人,赵恪原来请的是宋政委。

没想到开席前,江司令拄着杖来了,宋政委跟赵恪对视一眼,忙下去请了他上来。

这边江司令一宣布婚成,门外被按排了任务的小黑蛋,立马敲响了腰间的鼓。

小家伙绷着脸,小马步一扎,面对战士们的围观、起哄,很是稳得住。

江司令寻声出来,一看就乐了:“小小年纪便面不改色,不错!不错!是块当兵的料子。”

宋政委笑道:“像他爹,有点人来疯。”

“人来疯怎么了,不怯场!”江司令瞪他,“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战场上不过一枪崩了个敌人,回来又是吐又是做恶梦的折腾了十来天。哼!那会儿也就是遇到了休战期,不然就你那孬样,第二天再上战场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宋政委讨饶地举了举手,小声嘟囔道:“我不过一句,倒惹得您这么一顿训。”

江司令冲他摆了摆手:“嫌我烦,就别往我跟前凑,小赵那忙着,你还不去帮把手。”

“那我去了,您要是腿疼可别忍着,我让人送您回去。”

江司令没理他,往小黑蛋身边挤了挤,战士们见是他,叫了声“江司令”,一个个脚底抹油地溜了。

小黑蛋一曲终了,等人鼓掌叫好呢,身前只有一个拄杖的老头子。

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小黑蛋探头往食堂内看了看,里面开始上菜了,大盆的鱼饭、猪肉炖土豆,羊肉汤,鲜香扑鼻。

第54章

“咕噜”小黑蛋吞了吞口水。

“饿了?”江司令伸手,“走,我带你吃饭去。”

小黑蛋抱着鼓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好奇道:“你谁呀?”

“我啊,管你赵叔叔的人,以后你要是在家受了委屈,可以到军部来找我,我帮你修理你赵叔叔,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说大话吹牛皮,谁不会呀!

小黑蛋胸膛一挺,“砰”敲了下鼓:“那你听听我是谁,西天大圣孙悟空是耶!怎么样,比你厉害多了吧?”

“你是孙悟空啊,那我就是专治你的唐僧。”江司令双腿疼得难受,不由往墙上靠了靠。

唐僧!唐僧上面是谁呢?

小黑蛋想了想:“那我就是最最大的妖怪,专吃唐僧肉的妖怪,啊呜——”

一提到肉,小黑蛋更饿了,忍不住又探头朝里看了看。

江司令很纳闷:“饿了你怎么不进去吃啊?”

“我要等赵叔叔。”

“等他干嘛?”

“等他说‘林念辉同志,任务完成的不错’!”

江司令一愣,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不由拍了拍他的肩:“小子,你要是再大上几岁,爷爷非得把你领进部队不成。”

“不用你领,”小黑蛋扒开他的手,往旁边站了站,“我就在部队。”

“…也对,”江司令乐道,“我让人叫你赵叔叔出来跟你说好吗?”

小黑蛋嗅着肉香吞了吞口水,迟疑着点了下头。

江司令刚要招手唤个战士进去叫一下赵恪,苏梅陪着赵恪敬了一轮酒,抱着小瑜儿避了出来,“小黑蛋,你怎么没进去吃饭啊?”

“江司令您也在呀。”在屋里没看到人,苏梅还以为他回去了。

“您…”苏梅看了眼他苍白的脸色,额上浸出的冷汗,“腿疼了吗?”

苏梅身怀火系异能,对冷暖感知最为敏感,遂离江司令越近,越能感受到从他双腿上散发的寒气。

放下小瑜儿,苏梅进去拿碗夹了两块肋排,搬了张椅子,“念辉,你和小瑜儿先吃着。”

小黑蛋双眼一亮,伸手接住碗,拿了块小点的肋排给小瑜儿,自己拿了大的“啊呜”啃了起来。

苏梅放下椅子,扶着江司令坐下。

江司令看着两兄弟之间的相处,出于对小黑蛋的好感,不由疑感地问了句:“弟弟年龄小,你不应该让着他吗?怎么还把最小的给他,自己吃大的?”

小黑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小吃的也少啊,给他大的又吃不完,为什么还要给他大的?”

“呃!”江司令噎了噎。

苏梅蹲在他面前,伸手覆在他膝盖上略一感知,立马被冰得打了个寒颤,阴寒入骨,经脉堵塞。

不得不说老爷子意志力真强,都这样了,还拄着拐杖一路从军部走了过来。

苏梅剥去异能里的火属性,引导着一缕微弱的能量进入他的右膝,刚探进去一点便遇到了堵塞的经脉。

苏梅尝试着引了一毫丝火属性过去,那一缕火似遇到了世间美味,瞬间将堵塞的寒气吞噬一空。苏梅吓了一跳,忙撤了手。

江司令只觉膝上一暖,低头看时,正瞧见苏梅收回去的手,以为方才那丝暖意是苏梅手覆上的温度,遂没在意,只笑道:“被我腿上的寒凉冰到了?”

苏梅胡乱地点了下,“这么冰,肯定不舒服,我帮你揉揉吧?”

揉揉确实能舒缓些。

他这会儿坐下,就有些站不起来,怕等会儿惊动众人,江司令对苏梅道:“不用你,你进去帮我唤一个手劲大的。”

“我手劲就挺大的。”苏梅没再让他拒绝,装模作样地搓了搓双手,然后覆在他右膝上,精神力扫过,缓缓地按了起来,每一次用劲都按在了经脉堵塞处,小如针尖大的火异能趁机溜进去,吞噬一下里面的寒气,没敢一下打通,只是帮忙缓解一下。

按过右膝,苏梅活动了下双手,去按左膝。

小黑蛋一根骨头啃完,更馋了,乌黑的双眸转了转,悄悄地溜进门内,小瑜儿呆了呆,忙跌跌撞撞地跟上,有战士抬头看见兄弟二人,起身抱了他们坐在大家中间,给夹了菜,盛了汤,塞了半块馒头。

苏梅探头看了几眼,见两人被战士们照顾的很好,便放了心,专注起了手下的动作。

片刻,轻微的呼噜声响起,椅子上的江司令睡着了。

苏梅捻了捻指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赵恪端了碗菜找来,隔着段距离听到江司令的呼噜声,忙冲门口的战士们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小点声。

“小梅,”赵恪拍了拍她的肩,把碗递给她,小声道,“你去吃饭,我来。”

苏梅接过碗筷,让开位置:“你吃了吗?”

“我等会儿再吃。”赵恪说着蹲下,飞快地搓了搓双手,顺着穴位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