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血,也不知道是山猪的,还是他自己的?

赵恪在他面前停下,摇了摇头:“没事。”

苏老三忙把山猪从他肩上接下来。

“在家杀吗?”

“送到农垦食堂,”赵恪道,“给司务长处理。”

苏老三瞅了眼猪的重量,得有一百五六十斤,“那我拿条绳子,捆了跟你一起抬过去。”

赵恪点点头,往王家的院墙上一依,摸出烟盒抽了一根点燃,望着天际的红霞出神。

苏梅也没睡好,赵恪走后,她就悄悄起床,拿了刘家舅舅给的画纸,削了铅笔,将低空靶机的结构图画了出来,还有动力装制、飞行控制系统、电器系统等没画。

听到门口的声响,她卷起画好的图纸锁进箱子,披衣出来,正瞅见苏老三从杂物房拿了麻绳、扁担出来。

“三哥,你这是?”

“小妹你也没睡吗?”苏老三方才起来,就看到东厢亮着灯,不过当时没多想,只以为两个孩子谁起夜呢。

“刚起。”苏梅随口回了句,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精神力往外一扫,惊了下,赵恪上山了。

赵恪瞬间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炸了。

苏梅忙收起精神力,先苏老三一步奔出门外,扯着他的衣袖将人上下查看了一番,“没受伤吧?”

“没有,”赵恪掐了烟,手在衣服上蹭了下,擦去上面的脏污,给她拢了拢衣服,“方才是你吗?”

“嗯,”苏梅点了下头,低声道,“精神力,现在弱的很,只能查看方圆三百米的距离。”

“不错了。”赵恪为她顺了顺颊边散落的头发,“回去再睡会儿,我跟三哥把猪抬到食堂。”

说罢,接过苏老三带来的绳子,两人开始捆绑了起来。

“白送吗?”苏梅在旁边问道。

赵恪笑道:“咱可以多要点肉。”

进山一趟,他已经想明白了,干旱他无力阻止、与苏国的断交他也无务阻止,可公共食堂的成立,还有粮食产量的虚报,让父亲找找人活动一番跟上面递个话还是可以的,至于结果如何嘛,只能听天由命了。

苏梅:“那多要点排骨。”山猪肉柴,单纯吃肉倒不如弄点骨头啃。

“好,”赵恪应着,跟苏老三一起抬起猪往下走道,“赶紧回去再睡会儿。”

孟子衡闻声起来,看着抬猪的两人叫道,“好家伙!赵恪,为了欢迎军嫂和孩子们过来,你这也够下功夫的!”

赵恪冲他招了招手:“来帮个忙。”

“要我帮你抬去食堂吗?”孟子衡寻问间走到了两人近前。

“嗯,”赵恪把扁担交给他,“我回去睡一会儿,麻烦你了。”

“三哥,”赵恪走出去几步,回头交待道,“司务长要是不在,你就跟大胖说,咱家要块后腿肉,再要几斤排骨。”

“好。”

赵恪进屋拿衣服洗澡,苏梅刚脱鞋上床,“来,给你看样东西。”

苏梅说着打开箱子,拿了图纸给他:“这是低空靶机的结构图,还有动力装制、飞行控制系统等没画。”

赵恪大学时旁修过一段时间的机械课,一看图纸就知道苏梅对无人机的造诣不低,这结构图画得跟印上去的一样,每个尺寸数据都标得清清楚楚,照着做组装起来不难。

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赵恪沉吟了一下:“小梅,你要不要再去读几年大学,或者出国深造一下,给外界一个说法,然后专攻这方面?”

“不要,”苏梅摇了摇头,“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而且66年以后,国内会掀起一场大运动,很多学者、留学生都受到了冲击,不是工作受阻,就是被下放到农村参加劳动改造。大批的知识青年,也被动员到了乡下务农。”

赵恪:“…”

“还有什么?”赵恪按了按眉心,“你接着说。”

“66年至76年,高考取消,大学停办,很多老师被下放至农村参加体力劳动。”

赵恪呼吸一窒,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太明白高考取消意味着什么了?

意味着长达十年,各个领域都没有新的人才输入。

“不过,70年至76年,一小部分大学科系又恢复了招生,他们是由各单位、公社推荐出来的,所以又叫工农兵大学生。”苏梅道,“就是入学文化程度差别有些大,分别有高中生、初中生和小学毕业生。”

赵恪的眉头越皱越紧,小学毕业生上大学,确定不是儿戏?

“赵恪,你二哥不是在军工大吗,图纸交给他怎么样?”

“他在海军工程系,跟这个不挨边。”

“那怎么办?”苏梅道,“我还想用这份图纸推着你父兄往上走一步,争取几分话语权,等到66年来了,帮我护住刘舅舅他们呢?”

“主意不错!”赵恪道,“你先慢慢地画着,我这几天好好地想想交给谁,怎么交。”

“嗯。”苏梅收起图纸,“那你赶紧去洗洗,回来睡一会儿。”

上午还要带队进山,精神是得养养。

赵恪点点头,拿了衣服去洗澡间,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上没那么凉了才进屋在苏梅身边躺下,睡了半个小时。

苏老三跟孟子衡回来各拎了一块后腿肉和几根排骨。

排骨没吃,被苏老娘抹了盐挂在了杂物间,后腿肉剁成馅跟切碎的菌子荠菜葱姜拿油盐一拌,中午包了几大盖帘饺子。

过来这么久,苏梅这还是第一次吃水饺,蘸着醋,别提多香了。

军嫂和孩子们中午12点多到了一批,下午四点多又到了一批。

一时间整个家属区热闹得跟过年似的,到处都是奔跑呼叫的孩子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军嫂。

小黑蛋在小课间里坐不住了,身子扭来扭去的跟只毛毛虫似的,王老太又瞅了瞅赵瑾和林念营,两人虽然听着吧,但也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行了,下课出去玩吧。”

“嗷~~”小黑蛋欢呼一声,丢下书本跳起来向外冲道,“出去玩了——”

“念营,”赵瑾忙道,“你快跟上他,别让他往溪边跑。”

“好。”林念营放下书本,跟王老太和外面的张宁打了声招呼,忙追了出去。

苏梅在厨房帮了一上午忙,下午不用大胖招呼,就有七八位军嫂主动走进厨房,帮着摘菜洗菜烧锅,让腾出手的战士们有时间进山挖笋子、采菌子。

苏梅从孵化房出来,见食堂人挤人的一片喧哗,一时有些不习惯,就跟烧炕的小战士说了一声,出了食堂往家走。

远远就见小黑蛋单脚独立,手搭在眉上,一指对面的男孩道:“呔!哪来的大胆小妖,吃我孙悟空一棒!”

说着,扯了溪边的草茎就要去抽人家。

“小黑蛋!”苏梅忙快走几步,喝道,“你干什么?人家刚来,你怎么就欺负人?”

“娘!”小黑蛋手里的草茎一丢,奔过来抱住苏梅的腿道,“你下班了?”

“嗯,”苏梅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回事?”

“我们玩呢,”小黑蛋说着回头冲小男孩和一旁的林念营、以及另两个孩子挤了挤眼,“不信你问他们。”

林念营忍着笑点了点头。

另两个孩子相互笑着推了推,扯了小男孩一溜烟就跑了。

苏梅一看就有问题,捏着他的耳朵扯了扯:“还不说实话?”

“哎!哎!娘轻点,轻点,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苏梅松开手:“说吧。”

“嘿嘿,我们演戏呢,他当小妖,我当孙悟空。”

“那也不能拿了草茎去抽人家啊?”

“没真抽…”

第95章

苏梅牵着小黑蛋、林念营往家走,山脚下的红薯地里不但有苏老爹、苏老三在拔草,还有两名刚来的军嫂在帮忙,而她们身边围绕的正是方才跟小黑蛋玩耍的那三个小子。

“来,小梅,”苏老爹直起腰冲苏梅招了招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陈青苗同志,”苏老爹指着一位穿着三成新红色印花衬衣的黑瘦妇人说罢,又一点后面的剪着齐耳短发的爽利女人道,“那是季知夏同志,她们就住在我们西边的半山腰。”

西边的半山腰离苏梅家住的地方没多远,都不用绕到山脚再过去,趟过灌木荒草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陈同志、季同志,我是苏梅,叫我小梅就成。”

季知夏知道苏梅是自家男人上司的媳妇,没好意思上来就叫名字,只揽着方才小黑蛋指着叫小妖的男孩,笑道,“我男人是侦察团一营的营长董大山,我跟青苗嫂子听说部队要给我们分田,又正好看到老爹在这儿拔草,就过来问问情况。”

陈青苗略有些拘谨地上前跟着说道:“我男人是侦察团三营的营长梁承,”

说罢,一推身边的两个孩子,“三毛、四毛,叫人。”

“苏婶。”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季知夏一捏儿子的小手,小家伙腼腆地冲苏梅笑道:“苏婶,我叫董毕。”

小家伙说话自带方言,‘毕’字被他一说,若是不仔细分辩,很容易就听成了‘屁’。

小黑蛋一听就抱着肚子乐得不行:“屁~哈哈…还有人叫屁的。”

“不是‘屁’,是‘屁’。”董毕急得涨红了脸,越是解释,越是说不清了。

“念辉!”苏梅瞪小黑蛋,“小哥哥叫董毕。别笑了,你知道吗,这行为很不礼貌。”

小黑蛋捂着嘴背过身子,肩膀又是好一阵抖动。

对面的小朋友要哭了。

苏梅忙掏了掏兜,掏出几个三月泡,塞给三个孩子。

“董毕,”苏梅弯腰看着小家伙,歉然道,“对不起啊,苏婶回去罚他。来,吃果子。”

“他以后还笑怎么办?”董毕捏着果子,委屈地瘪了瘪嘴。

“苏婶不让他吃饭。”苏梅说罢,回头看向抱着肚子蹲下的小黑蛋,“念辉,听到了吗?”

“哈哈…我忍不住啊!”

苏梅:“…”

董毕委屈地直抹眼泪:“我也要给他起个不好听的名字。”

“不用起,他另一个名字叫小黑蛋。”苏梅道,“意思呢,像煤球一样黑。”

“小梅,”季知夏忍着笑道,“哪有这样教孩子的。”

苏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问她跟陈青苗道:“你们准备领几亩地?”

“我接了蔡校长的聘书,”季知夏道,“教一至二年级的语文,领得太多了我怕种不过来,就想领个两亩水稻,半亩红薯、半亩大豆。”

“我、我家里人多,”陈青苗道,“我想多领些,不知道最多能领多少?”

“先前来的韩副营长的妻子周嫂子,”苏梅道,“领了12亩。”

“12亩,”陈青苗沉吟道,“那她家几口人?”

“四口。”

陈青苗琢磨了一下:“我家有六个孩子,人口比她家多了一半,应该可以领20亩吧?”

“20亩!”季知夏吃惊地瞅了瞅她黑瘦的身子和明显比同龄人憔悴的脸色,“你种得过来吗?”

“我家大妮15、二妮13岁,都能搭一把手了。”

季知夏:“不上学吗?”

“我家大妮,”陈青苗挺了挺胸,骄傲道,“小学毕业了。二妮开学上四年级,放学了也可以帮忙。”

随之她话锋一转,点着三毛四毛道:“反倒是这两个小子,学习经常吃鸭蛋,天天被大妮二妮拿着树枝撵着打。”

“娘,”小黑蛋笑够了,扶着苏梅的腿感叹道,“他们家鸭蛋真多!我也想吃海鸭蛋,你什么时候再买呀?”

“你乖一点,”苏梅点点他的头,“娘改天就让人帮忙捎些回来。”

“嘿嘿,我其实…”小黑蛋扭了扭小身子,拼命忍住笑道,“挺乖的。方才就是一时没忍住哈哈…我一想到他叫、叫‘屁’哈哈,就忍不住哈哈…叫‘屁’~”

董毕含着果子“哇”的一声委屈地哭了:“哇…娘、娘,我不叫‘屁’,我要改名,改名呜…”

季知夏“噗嗤”一声乐了:“改不了,你的名字是你太爷爷翻了好久的字典取的。”

苏梅那个尴尬啊!

“那个…”苏梅弯腰抱起小黑蛋对几人不好意思道,“天色不早了,食堂这会儿该开饭了,你们赶紧带着孩子过去吧,我家呐就住在半山腰东边的第二家,我白天在食堂上班,你们有事中午可以来家找我,也可以去食堂找我。”

“行,”季知夏掏出帕子给儿子擦了擦脸,爽快道,“有时间找你玩儿。”

“我、我也是。”陈青苗跟着应和道。

“爹、三哥,”苏梅朝又拔到另一头的两人叫道,“回家吃饭啦。”

苏老爹和苏老三挑了青草过来,几人在地头分手。

苏梅放下小黑蛋,扶着苏老爹上山回家。

苏老三挑着两大筐压得实实的青草,领着还没玩够的小黑蛋、林念营去后勤。

赵恪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电话拿起又放下,还是没有打出去,苏梅说的一条条,除了大面积的旱灾和上面已经在着手办的人民公社可查,其他很难让人相信。

算了,等小梅的图纸画好,他想办法出去一趟吧。

他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家里打电话时候,远在京市的秦淑梅,拿着照片也正在说他。

“喻蓝,你看,”秦淑梅指着照片上的赵恪,讨伐道,“三张照片,苏梅跟几个孩子哪个笑的不开心,就他绷着个脸,跟个黑脸包公似的。”

喻蓝见婆婆嘴里说的嫌弃,眼里却溢满了笑意,就知道她对苏梅百分之百地满意,也是,光从照片上就不难看出小瑾、小瑜儿对她的依恋。

这说明啥?

说明小瑾信上写的都是真的,四个孩子人家做到了一视同仁,各个都付出了真心。

还有赵恪落在苏梅身上的目光,那个柔啊,都快滴出水了,这能说只是普通的组合家庭?

“妈,这下你放心了吧?”喻蓝笑道。

秦淑梅摩挲了下照片中的苏梅和几个孩子,笑道:“放心,再放心不过了。她啊,可真是远远超出了我想象。我原想着小梅农村出来的,长得清秀就不错了,小恪带着两个孩子跟她再组家庭,咱还能图个啥,不就图她对孩子们好,小恪忙活一天了,下班回来能有一口热饭吃。”

“没想到这么漂亮!”秦淑梅自小在蜜罐里长大,围在身边的不是有才就是有貌,遂多少是个颜控。

“怎么看都漂亮!”秦淑梅拿着三张照片,换着角度地欣赏着苏梅一颦一笑,“最关键的是,她对小瑾、小瑜儿那是真的好啊!小瑾写的信,你也看了,亲妈也不过如此了。哦,不对,他亲妈张馨云可做不到小梅的十之分之一。”

“最最主要的是,”喻蓝笑着打趣道,“你老儿子还特别喜欢。妈,我没说错吧?”

“哈哈…对对,没错,”秦淑梅乐道,“先开始我还纳闷呢,依小恪的眼光怎么就选了个没上过几天学,农村长大的女娃呢。现在明白了。”

末世来的苏梅无论怎么掩饰,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质,都吸引着他人的注意,柔弱的外面,坚毅的眼神,笔挺的坐姿,无端就透着股把控全场的张力。

赵恪那么一个强势的人,跟她并摆坐在一起,若是细看,二人愣是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场面,苏梅那是半分也不弱他。

赵儒生带着大儿子从书房出来,见老妻又在看小儿子寄来的照片,不由摇了摇头,跟长子道:“你妈啊,我看这几天都有些疯魔了,自从收到小恪寄来的照片,那是白天揣兜里,晚上放枕下,早也看晚也看。你说,有什么可看的?”

秦淑梅瞪他:“酸!你就是酸。不就是没抢过我吗。”

说罢,笑呵呵地将照片揣进上衣口袋,唤保姆道:“小李,可以开饭了。”

待保姆一样样上齐,秦淑梅招呼儿子儿媳道:“来尝尝,都是小梅准备好,小恪寄来的。”

喻兰看了眼桌上,杂粮馒头、干贝笋丝菌子粥、蒸咸鱼、凉拌海带丝,还有一盘海鸭蛋,笑道:“给我们寄来的也有这些。”

“哦,”秦淑梅笑道,“这么说,老二那边保准也是一样了。”

赵儒生、赵倬对桌上的粥和每一道菜都很喜欢。

放下碗,赵倬对秦淑梅道:“妈,你前天给小恪写信,有没有说让他再寄些海产品?”

喻蓝笑着拍了丈夫一下:“想吃,咱家附近那几家饭店,哪家不能买,你非得麻烦小恪不成。那么远,一寄寄来一大包,邮费都不少。”

“不一样,”赵倬笑道,“这些饭菜里我能吃到小弟跟弟妹的心意,自个儿买的有吗?”

他这话,一下子让秦淑梅跟喻蓝想到了的席楠。

随老二去冰城几个月了,信倒是没少来,几乎半月一封,满纸写的都是情意,先前看着心里还暖暖的,这一对比,咋就觉着不对味了呢。

同样寄东西,他们给小梅寄的还是结婚礼品呢,小梅收到没多久就想办法张罗了些海产品给寄回来了,那位东西没少收她们娘俩的,就是…至今…好像没见过她的一针一线。

婆媳俩互视一眼,立马不是滋味来了。

她们娘俩手里各握着大笔的嫁妆,不缺钱,自然也不缺她那点东西,可就像大儿子/丈夫说的,她们缺的是心意啊!

以前觉得她娘家穷,她们也不缺她那点东西,遂也就从没有计较过,想着嘴讨巧,信来得勤就成,要什么缺什么她们逛街时顺手就给买了。

“妈,”喻家跟赵家在沪市就住对门,喻蓝是秦淑梅自小看着长大的,遂有什么,婆媳二人也不藏着掖着,“这个月冰城的东西我想减半。”

“减!”秦淑梅脸上的笑意都敛去了,“娘跟你一起减,有那个钱,咱还不如再添添,买了东西给小梅寄去呢。”

赵儒生瞪赵倬:就你小子会找事!

赵倬冲他爹翻了个白眼,也就他妈跟他媳妇不计较,手里也不缺钱,不然就老二媳妇那性子,家里早就闹翻天了。

整日算计、算计,有意思吗?

前几天他给小恪打电话,顺嘴问了一句,老二给寄了多少礼金,66块。

好家伙!当时他们结婚,他这个当大哥给包了999元,那时小恪还没有结婚,在上学,就这还掏私房给他们夫妻买了一对进口手表。

他就回个这!

晚上,农垦食堂给新来的军嫂孩子们,大锅炖了杀猪菜。

司务长百忙之中,拿盆装了猪脑、两个猪蹄、一根猪尾巴、半个猪耳朵、两根大骨递给小庄:“给苏同志送去。”

“好咧!”小庄应了一声,拿个竹筛往盆上一盖,端着出了食堂。

远远地就见前面走着的好像是赵恪。

“赵团长——”

赵恪回头,小庄抱着盆忙跑了过去。

“见到你就好了,我也就不专门跑一趟了。”小庄笑道,“给,司务长给你们家捞的杀猪菜。”

赵恪伸手接住盆,道了声谢。

他端着盆到家,饭菜早就做好了,一家人围在餐桌前,正乐呵呵地看苏梅在苏老娘的指点下剪纸,顺便等他回来吃饭。

“好香啊!”小黑蛋跟小瑜儿耸了耸小鼻头,纷纷从苏老爹和苏老三膝头滑下,奔向赵恪。

“赵叔叔,是肉,对吧?我闻到味了。”

“肉肉肉肉…”小瑜儿抱着赵恪的腿叫着直流口水。

苏梅放下剪子,接过他手里的盆,掀开竹筛看了眼,惊喜道:“司务长给的?”

“嗯。”赵恪弯腰抱起小瑜儿、小黑蛋,“你把猪蹄跟猪耳朵切盘,我跟爹、三哥喝一杯。”

家里还有结婚时买的米酒。

“好。”苏梅端着盆去厨房。

苏老娘迅速收起了桌上的剪刀、红纸和剪好的窗花,把饭桌腾出来。

猪蹄、猪耳、猪尾巴切盘,浇上蒜汁,点上香油,撒上葱花。

大骨斩成断,递给几个孩子啃。

猪头上的肉全被剔干净了,只剩头骨里的猪脑,赵恪拿斧头劈开,苏梅拿碗装了,放在桌上给几个孩子和二老吃。

“啊——”林念营突然叫了一声,“我的牙掉了!”

手捧的骨头上卡着一个上门牙。

小黑蛋看了看他手里的骨头,又瞅了瞅他流血的嘴,吓得把手里的骨头往苏梅手里一塞,捂着自个儿的嘴道:“娘,我不吃了。”

小瑜儿有样学样地把手里的一截猪尾巴往苏梅手里一塞:“娘,不吃。”

苏梅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家伙一直不都叫她姨吗?

第96章

苏梅端了水给林念营漱口。

苏老娘取过骨头上的牙,问林念营:“上牙吗?”

林念营含着水站在廊下,点了点头。

“上牙要丢你床下,下牙要扔到房顶上。”苏老娘说着,拿着牙去了西耳房。

小黑蛋好奇地跑过去看:“不丢呢?”

“那要长不高喽。”苏老娘笑道。

“不高!”小瑜儿颠颠跟在小黑蛋身后附和道。

林念营好奇地问赵瑾:“你掉的上牙也都丢床下了吗?”

一颗一颗那岂不是在床下放了一排。

赵瑾最后的两颗大牙也在年前掉了,如今全部换了一遍。

“嗯。”赵瑾啃着骨头应了一声,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诫他道,“你别用舌头舔,过几个月就长出来了。”

林念营的舌头刚扫过缺牙的洞口,闻言一僵,不自在道:“几个月?”

“我这颗,”赵瑾抬手一指自己左边的上门牙,“一个多月就长出来了,右边这颗三个月才长出来。”

“为什么不一样?”林念营好奇地看了看,“是因为你舔的次数太多了吗?”

“最好不要舔,”苏梅端了粥给林念营,“舔的多了会刺激牙龈感染。长得慢也有可能是缺钙。明天把排骨炖了,给你熬汤喝。”

苏老娘放牙回来,听闺女说明天炖排骨,眉头微微一跳,这几天,天天吃肉,她都想好了,那排骨最少也要放个十天八天的再炖。

闺女这话要是跟小黑蛋说的,她还能阻止一下,对象是林念营,她就不好张口了。

苏老爹跟三哥晚上喝得有点多,米酒虽然不醉人,两人还是早早洗漱后就去休息了。

苏老娘不放心苏老爹,提着暖瓶跟了过去。

打发走赵瑾、林念营,哄睡了小黑蛋、小瑜儿,苏梅拿出画纸伏在卧室的书桌上画图。

赵恪帮她将一根根铅笔削好,倒了一杯红糖水放在桌子一角,拿了本书翻看着陪她。

“小梅,十点了。”两个小时后,赵恪放下书,“该睡了。”

“嗯。”苏梅把手头这张画完,放下笔,伸了个懒腰,“今天来了这么多军嫂,王大娘家前面的那座宅子,怎么没人住呀?”

他们这片山腰共有四座宅子,现在还空着一座。

“炮团的董团长预定了,”赵恪把她画好的图仔细地装进一个文件袋里,放进箱子里锁好,“他爱人是市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还没过来。”

“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苏梅想了下,“是不是姓秦?我住院时,她好像帮我照看过念营和小黑蛋。”

“嗯,是她。”赵恪收好钥匙,拿起苏梅画废的两张手稿和几张演算纸,去厨房烧。

苏梅收起铅笔和用剩的画纸,跟着去厨房刷牙:“画纸不够了。”

“我明天去买。”

“你明天要出去?”苏梅噙着牙刷含糊道。

“嗯,”赵恪看着纸张燃烬,起身道,“我带三哥去见见张宁她大哥,把工作定下来。”

“哦。”

赵恪待她洗漱好,牵着她的手进屋,把小瑜儿、小黑蛋往床里移移,自然地就将人拥在了怀里。

苏梅初开始还有些不适应,随着赵恪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些日常,人慢慢就放松了。

翌日,苏梅一进食堂,便发现后厨多了位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新招的?”苏梅问大胖。

大胖点头,递给她半碗汤面:“尝尝。”

浓白的汤上点了细碎的葱花、紫苏、姜丝,拿起筷子一挑,面又细又长,吃在嘴里很是筋道,吃完面再尝一口汤,好鲜。

“她做的?”

“怎么样?”大胖不答反问。

苏梅竖了竖大拇指:“太好吃了。”

“炮团张团长的前妻,周招娣。”

“前妻!”苏梅惊了。

“嗯,”大胖道,“也是赶巧了。她送孩子过来找爹,正好遇到咱们的同志去车站接人,就被一起拉了过来。”

“那她什么时候回老家呀?”

趁着人在的时候,可以多来吃几次。

“暂时还不知道。”

“她这种情况,部队应该不会让她留下吧?”

“现在情况弄得有些复杂。”

“哦?”

“张团长进山训练还没回来,他现在的妻子昨天接了孩子,就把她赶了出来。”大胖从头说起,“我昨天回宿舍,见她蹲在溪边。怕人出事,就给带回来安排在了食堂的小隔间。人非常勤快,一早战士们过来,土豆都给蒸上了。”

大胖接着又道:“早上江司令听勤务兵说,昨个儿咱们给军嫂们炖了杀猪菜,嘴馋地就溜达着过来了。杀猪菜昨晚就吃完了,哪还有。张同志见他这么大年纪了,为口吃的走了这么远,就有些不忍,让他等等。然后去溪边抓了三条鲫鱼、摘了把水芹菜回来,给熬了鲫鱼汤,水芹菜过水后凉拌了一盘。江司令一看鲫鱼汤熬得鲜,又见我过来,就问张同志会不会擀面,他想起了打仗时在京市吃的一碗鲫鱼汤细面。”

“她做这些时,”苏梅好奇道,“知道江司令的身份吗?”

“不知道。不过,”大胖笑道,“你想啊,军中这么大年纪的,职位能低了。”

“也是,”苏梅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那江司令留下她了吗?”

“江司令没说啥,只让勤务员去查查,看她在老家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大胖道,“你不知道,她处理鲫鱼时,衣袖偶尔向上滑动,露出来的胳膊上全是伤痕,还有那双手,厚厚的茧间是一道道细碎的口子。”

“哦。”苏梅探头朝后厨看了会儿,人闷着头在做事,黑瘦的脸上一片木讷,只有在处理新鲜的食材时,眼里才会冒出细碎的光。

喝完剩下的汤,苏梅不舍地咂摸了下嘴:“好鲜啊!还想吃。”

大胖摇了摇头:“能给你留这半碗就不错了。咱厨房你还不知道,全是一头头饿狼,有多少吃的也不够霍霍。”

苏梅遗憾地拿了碗去水池边洗。

周招娣抱了一大盆菜过来洗,见此伸手道:“给我吧。”

苏梅的目光不由就落在了她的手上,大胖说的没错,手上全是一道道口子,露出的手腕上更是布满了各种伤痕,有的看着像什么抽的,有的似指甲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