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梅好笑地拍了下苏梅:“都是生养过的人了,咋还是不懂呢。我看蔡同志八成是有了。”

江敏收回手,笑道:“恭喜,快两个月了。”

孟子衡欢呼一声,蹦了起来,抱着小瑜儿往上丢道:“哈哈…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小瑜儿一惊之后,乐坏了:“还要!还要飞…”

苏梅愣了愣,笑道,“恭喜!”随之把酸菜鱼往一边移了移,端起那碗蒸蛋放在蔡佳微面前,“这个能吃吗?”

“你不用忙活,”蔡佳微笑道,“我吃那盘蒜蓉菜心就成。”

秦淑梅把红烧大虾移到她跟前:“吃虾,海鲜营养高。”

蔡佳微不由看向江敏。

江敏笑着点点头:“海鲜里营养价值最高的还是鱼,过了这段不适期,隔个几天可以尝着吃一次。”

接着江敏又说了些注意事项,秦淑梅在旁补充了些生育经验。

正吃着说着呢,二妮提着一竹篮嫩玉米过来了。

蔡佳微、秦淑梅,连带着江敏看着嫩玉米都是双眼一亮,带了抹意外的惊喜。

整个军区也就她家的玉米种的早。

苏梅一看,得!也别拒绝了,收下吧。

接过竹篮,苏梅掏出一根根嫩玉米放在条几上,打开条几下的小柜,拿了包奶糖放进去,递给二妞:“吃饭了吗?”

二妞扫了眼桌面上的盘盘碟碟,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吃、吃过了。”

秦淑梅看着她发黄的头发,黑瘦的小脸,身上补丁撂补丁的衣服,心生怜惜,不过却没说什么。按她的理解,军区的孩子不该如此才对。

顾丹雪好奇地打量了她两眼,便将目光放在了条几上的嫩玉米上:“干妈,这就是书里说的玉米吗?”

她见过的玉米是一粒一粒的,没见过裹着青衣的玉米棒。

苏梅拿了根玉米递给她:“下午带你去田里走一趟,好好认认每一样作物。”

“好!”

“苏、苏姨,”二妞勾着头,喃道,“我走了。”

“等一下,”苏梅取过二妞手里的竹篮,在桌角加了把椅子,按着她坐下道,“今儿做的饭多,坐下再吃点。”

说罢,去厨房盛了碗米饭,拿了双筷子给她,“吃吧,别拘谨。”

苏梅自家打的谷子,米粒虽然也碎了不少,却没有掺杂一点谷糠,遂蒸出来的米饭颗粒饱满,米香浓郁。

二妞吞了吞口水,捧着扒了一口,不等咽下,迫不及得地又扒了第二口,一口接一口吃得又急又快。

蔡佳微摸了下自己的小腹,看着不免心软,拿起酸菜鱼盆里的勺子给她一连舀了两勺鱼肉:“别光吃米饭,吃菜。”

秦淑梅给她剥了两个大虾。

顾丹雪揭开玉米皮,摸了摸水嫩的玉米粒:“干娘,咋吃啊,煮粥吗?”

苏梅两口扒光碗里的饭,重新拿了只篮子装玉米棒子:“去掉外面的老皮,留下两层嫩皮,揪去玉米须,洗洗丢锅里煮一煮,熟了捞出来抱着成啃了。”说着,苏梅拎着篮子去了厨房,拔开炉子,重新上了块煤,锅里坐上水,剥了玉米棒的外衣,去掉须,洗洗丢进锅里。

十个玉米棒,装了满满一锅。

为了留着肚子吃嫩玉米,蔡佳微、秦淑梅、江敏和顾丹雪早早就放下了碗,剩下的米和菜被二妞和孟子衡包圆了,吃得干干净净的汤汁都不剩。

“干妈,”顾丹雪站在厨房门口,看苏梅往外捞煮熟的玉米棒子,“我给你的那几箱,里面有好多衣服,有些我都没有上过身,范秋秋也就穿过一两次,家里的保姆洗得干干净净的,咱要不要给她挑两身?她身上的衣服好破啊!鞋子也是,我方才一低头,看她的脚趾头都露出来了。”

苏梅扫了眼顾丹雪身上的绵绸绣花裙,勾花线衫,白棉袜,红色小皮鞋,军区的女娃只怕没一个比得上的,“等我有时间了,看看再说。”纯棉的还行,绸子绣花的跟出去都是事,而且…说不定,人家不愿意穿呢。

捞出来的玉米放在山泉水里冰上两刻,拿着吃正好。

苏梅端着玉米去堂屋,二妞已抢了碗筷过来洗了。

洗完,放好,她才跟了过来。

秦淑梅抓了把干果给她:“别忙了,过来坐下歇歇。”

“不了,我该回家了,再不回去,我娘该急了。”说着,拎起竹篮,跟苏梅道了声谢,噔噔跑出了院。

“是个好孩子!”秦淑梅感叹了句,接过苏梅递来的嫩玉米,忍不住跟她打听道,“什么情况啊,刚随军过来吗?”

“不是。”苏梅回头,见大家都吃上了,自己拿了根嫩玉米,撕去剩下的两层外衣,掰了段给小瑜儿,“去年,她娘就带着他们姐弟六个随军过来了,家里种了二十亩地,一家老小白天黑夜的干,收上来的东西大都寄回了老家。她爸是侦察三团的营长,工资也不低,结果,老家这个娶媳妇,那个出嫁的,都来要东西,两口子也是满口应承。”

说到这里,苏梅偏头看了眼孟子衡:“你和赵恪有时间劝劝梁营长,再怎么着也得先顾好自己的小家吧。上午我从供销社回来遇到陈同志,人瘦得风一吹都能刮走,再这样下去,非得累出病来不可。”

“说过了,不管用。”孟子衡啃了一小截玉米,剩下的放在妻子手边,只等她啃完手里的接着吃,“一提人家都是理,什么长子如父,长女如母,他和妻子都是家里的老大,出息了不能不管家里的人,不记父母恩。”

“啧!”孟子衡轻嗤了声,“说得好像我们个个不孝,唯独他品德高尚似的。”

“胡说!”秦淑梅怒道,“我家小三最孝顺了,他那不是孝,是蠢!”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贼满足,十分享受这种被一家人崇拜、依赖的感觉?”江敏慢悠悠道,“我猜,他多半是自己把自己感动了。”

孟子衡若有所思。

顾丹雪听得瞠目:“还有这种人?”

“这是一种甘于奉献的牺牲精神,其实我们很多战士身上都有,只是大多数三观极正,一腔热血守护的是960万平方千米的国土和四万万同胞,而他却极可能养了一堆趴在他一家人身上吸血的蛀虫。”

孟子衡:“有办法纠正吗?”

江敏摇了摇头,“夫妻间若有一个正常的还行,两个都是如此…”江敏感叹道,“我只能说当他们的孩子真苦!”

这种人不但严于要求自己吃苦,还会要求孩子跟他一样。

这也就饭间的几句闲聊,很快大家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顾丹雪上学的事。

她今年12岁,上小学四年级。

户口没迁过来,在军区上学属于借读,要额外多交两毛钱的借读费。

苏梅拿了钱给蔡佳微:“还需要什么手续吗?”

“不用。”新开的学校没那么多程序,蔡佳微收了钱,转头看向顾丹雪,“京市的课本跟这边略有不同,能跟上吗?”

顾丹雪前两年卧病在床,没怎么去过学校,顾森请了家教,今年入学,勉强能跟上老师的进度,只是没考过试,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哪里:“我、我也不知道。”

蔡佳微拧了拧眉:“明天来校,先做套试卷,语数有一门不及格,你就退一级,去三年级吧。”

顾丹雪知道赵瑾、林念营和小黑蛋的成绩,她比他们哪个都大,退到三年级那不就跟小黑蛋差一级了吗?“不能给我找个老师补补吗?我、我可以出钱。”

秦淑梅:“我来给她补。”

对上蔡佳微和苏梅看来的目光,秦淑梅放下啃完的玉米棒子,拿帕子擦了擦手,笑道:“我毕业于京大中文系,教她还行吧?”

两人忙点了点头。

“妈,”苏梅往她身边靠了靠,“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那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啊,我想学初中的知识。”

“好啊!”秦淑梅巴不得苏梅跟着她提升些文化知识,和儿子缩短些距离呢,这样小两口说起什么,一方也能跟上另一方的思路。

送走上班的蔡佳微、孟子衡,苏梅帮江敏订的砖瓦稻草一担担被战士们挑上来了。

有几位给苏梅盖过厨房、拉过院墙,正好,江敏家的两间屋子也交给他们盖了。

留了江敏在家招待他们,苏梅回来见秦淑梅、顾丹雪和小瑜儿坐在竹椅上点着头打瞌睡,便把院子里的被褥等收进屋,给他们铺好床,“妈、丹雪你们进屋睡会儿。”

秦淑梅点点头,牵起小瑜儿道:“走,跟奶奶睡午觉去。”

三人睡了,苏梅挽起衣袖把两大盆衣物洗了,这一刻,她特怀念给小黑蛋他们做的那台洗衣机。

赵恪拎着个竹筐回来,苏梅刚把衣物一件件地投涤出来。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洗?”赵恪放下东西,接过衣物,一件件搭在绳上;内衣什么的,苏梅端去一旁晾在晒架上。

甩了甩胳膊,苏梅走到竹筐前往里一看,全是海鲜,有鱼、螃蟹、大虾、生蚝和蚌,倒进水池里一个个都还活着:“你去海岛了?”

“没有。回来的路上遇到向晨了,他前两天听岛上来送货的人说,我们这几天有可能回来,就抽空抓了这些,送过来了。”

“你怎么没把人带回来吃顿饭啊?”

“他急着回去上课呢。放心吧,没让他空着手走,”赵恪搭完最后一件衣物,倒了大盆里的水,收拾了水池边的搓衣板和用剩的皂角,“三嫂让带回来的一包奶糖和两盒糕点都给他了。”

“哦。三哥跟三嫂怎么样?两个孩子呢?”

“都挺好的,一个个跟换了个人似的,穿着说话都讲究起来了。”

苏梅笑道:“境遇不一样了嘛,以前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赶集的乡镇,现在是工人了,三哥又是货车司机,整天跟着往外跑,眼界开阔了,身份上来了,说话做事肯定不一样。”

“嗯,”赵恪擦擦手,“妈他们呢?”

苏梅刚往房间一指,秦淑梅便抱着小瑜儿出来了,后面跟着揉着眼睛的顾丹雪。

苏梅接过小瑜儿,放在地上,拿起他的小毛巾打湿,往他小脸上一盖,小家伙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尿开了,幸好苏梅闪得快,不然就浇身上了。

“妈妈,”小瑜儿松开扶着小鸡的手,摸了下脸,“冰!”

苏梅一直用水洗着衣服,倒不觉得,闻言拿着帕子碰了下自己的脸,确实有点凉:“对不起呀,妈妈忘了,这是山泉水,下次给你晒盆温水洗脸。”

赵恪:“哪来地这么娇气!”

“妈和丹雪也要用呢。”

赵恪立马不吱声了。

“干爸!”

赵恪冲丹雪点了点头,脸上温和了不少。

秦淑梅看得好笑,真是区别对态,看来儿子心里还是想要个闺女呢。

“咦!”顾丹雪看着池子里的螃蟹、大虾、蚌和生蚝,惊讶地拿根柴火戳了戳,“干妈,螃蟹和虾我认识,这两个大小壳是什么呀?能吃吗?”

“小的是生蚝,大的是蚌。”

“蚌!”秦淑梅凑过来一看那个头,“这么大,得有珍珠吧?”

是挺大的,苏梅晾上小毛巾,进屋拿了把尖刀,捞出来一个撬开,摸了摸,找出四五个黄豆那么大的奇形珍珠:“可惜了,早知道就不撬它了。”

秦淑梅接过去看了看:“这么大,不小了。”

“我看看,”顾丹雪拿了两个,放在手心里好奇地拨了拨,“可以捣成粉,敷脸。”

苏梅摸了下自己的脸:“我皮肤挺好的,不用敷。丹雪也不用,妈你用吧。”

秦淑梅摇了摇头:“人要顺应自然,我就不鼓捣。这么大的珍珠,捣碎可惜了,拿红线串上,给囡囡带着玩儿吧。”

苏梅点点头。

赵恪在几人说话间,出门去顾八家帮忙打地基去了。

秦淑梅和顾丹雪洗漱后,苏梅抱着小瑜儿,带着两人去了田间。年后的庄稼都是请孟子衡和王竣帮忙种的,长得如何,还不知道呢。

苏梅担心田里有草,这年头又没有除草剂,一场雨,野草蹿起来能吞了庄稼。

第199章

苏梅家的地离家都不远,山脚四亩旱地,早春的土豆收了,王竣和孟子衡帮忙种上了红薯。

苏梅放下小瑜儿,留他跟秦淑梅待在地头,带着顾丹雪顺着田埂往里走道:“这一片红薯都是咱家的。”随之又细细跟她讲解了红薯的种植、生长期,收获的产量等。

一路行来,苏梅看到红薯叶间冒出了不少稗草、狗尾草和马齿苋等野草。

苏梅看了下数量,没有动手,她今儿只是带人过来看看,认认地,拔草的话,明儿再来。

从红薯地里出来,苏梅带着大家又去了离此不远的三亩水田。

顾丹雪惊讶地看着稻田里游走的鱼儿。

苏梅蹲在田埂上伸手捞了条小儿巴掌大的鱼儿:“这是鲤鱼,靠吃稻田里的的害虫、杂草和掉落的稻花为生,所以大家又叫稻花鱼,肉质鲜美,是制作腌鱼的首先。”

“它不啃稻杆吗?”

“不啃。”苏梅手一松,鱼儿翻滚入田,一个甩尾溅起一串水花游走了。

苏梅洗了洗手:“稻田里养鱼,不但可以收获一大批鱼产品,鱼儿的排泄物还能给水稻增肥。”

水田里因为养了大批的鲤鱼,除了少量的稗草,再无其他野草,打理起来,算是最省心的田地了。

剩下那块三亩的田,离农垦食堂不远,种了两亩土豆和一亩油菜。

苏梅看了看,油菜这两日就该收了。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苏梅便带着三人爬上土坡,上了台阶,进了农垦食堂。

司务长、大胖和小庄都不在,孵化房的小王看到苏梅,丢下手里的烧火棍,兴奋地跑过来道:“苏同志,啥时候回来的?”

“今儿。”苏梅打量着食堂外面,收拾得干净的广场,“准备晒油菜吗?”

“嗯,司务长让大伙儿明天收油菜。苏同志,你们家种的也有吧?”

“种了一亩。”

“那你可以跟司务长或是班长说说,收了油菜拉过来一起晒,班长拉着牲口碾场时,顺道就帮你碾了。”

“嗯。”苏梅确有此意,“班长呢?”

“带着大家上滩涂捡鸭蛋去了。哦,对了,苏同志,你要小鸡小鸭吗?”

去年的鸡鸭,苏梅离开前都宰杀处理了,闻言点了点头:“多少钱一只?”

今年不像去年,军嫂刚来,为了让大家有归属感,无条件地送田、送鸡鸭的,如今一切都走上了正规,一些政策规矩也都立起来了。

“你是等孵化房里的这一批,还是挑我们养得半大的买?”

“半大的。”这样能早一点吃上鸡鸭蛋。

“鸡四毛一只,鸭六毛。”小王看了下几人空着的手,去后厨拎了只竹筐出来,“走,我带你们过去挑选。”

鸡鸭养在食堂外面圈起的一片山地上,几人穿过菜地,远远就见去年围着种的刺梅绿竹等物,郁郁葱葱,长势良好。

与之不同的是旁边又多出一个大大的羊圈,去年还只养了那么一两只,用来给病号补充营养,今年就扩大几十倍,为了给让战士们能吃上一口肉,司务长也是下足劲了。

苏梅带着小瑜儿,秦淑梅、顾丹雪站在鸡鸭的栅栏门前,小王拎着筐进去挑选。

鸡有半斤大小,鸭看着要重些,小一斤了,怪不得要这么贵。

“我要九只母亲,一只公鸡,四只母鸭,一只公鸭。”在部队就是这点好,因为近乎于自耕自足的管理模式,没人限制家畜的养殖数量。

苏梅要的多,一只筐没装下,小王又去农垦食堂拿了两只,顺便还带了两名战士过来,捉好后,直接给送到了家里。

院里的鸡鸭棚,前几天孟子衡和王竣刚帮忙修缮过。

分开放进两边,苏梅打开地窖提了半袋子谷糠,拿碗舀了些,添水一拌倒进食槽,拍着翅膀尖叫不止的鸡鸭立马抢食了起来。

顾丹雪跟小瑜儿趴在小木门上看得稀奇。

秦淑梅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歇息了片刻,拎着竹篮去菜地摘了些老叶子,拿给两个小家伙,让他们等会儿,鸡鸭吃完了,把老叶子切碎再拌了谷糠喂,这样省粮食。

苏梅给匆匆离去的三人筐里各丢了包烟,洗了洗手,熬了锅虾仁粥,螃蟹刷刷全部蒸上了,下午撬开的那只蚌被她用韭菜炒了,另外又凉拌了盘莴笋,炒了碟菜心。

解下身上的围裙,苏梅正要拿了钱票和馍筐去食堂买些馒头回来呢,张宁拎着一篮刚出锅的包子进了门:“猪油酸菜包,尝尝。”

苏梅擦了擦手,拿起一个掰开咬了口,酸菜里放了一点辣椒圈和一点香叶,酸酸辣辣的挺开胃,“好吃。”

把包子腾进馍筐里,苏梅拾了8只蒸好的螃蟹给她。

“囡囡又不能吃,拿6个就成了。”张宁说着,捡出来两只,跟秦淑梅打了声招呼,拎着篮子走了。

她前脚刚离开,宋政委带着邹秋曼提着个网兜就来了。

小瑜儿一见邹秋曼,捣腾着小短腿,嘴里叫着“姨姨”便扑了过去。宋政委脸色陡然一变,伸手将他提溜了起来。

苏梅一看这模样,脑袋一转,看着邹秋曼的肚子笑道:“怀孕了?”

邹秋曼脸一红,点了点头:“两个多月了。”

苏梅:“那你跟蔡校长差不多,她也是两个多月的身孕。进屋坐,能吃鱼吗?我给你溜个鱼段。”

“不用那么麻烦,有青菜就成。”邹秋曼说罢,看向廊下坐着的秦淑梅和顾丹雪,笑道,“这是大娘和丹雪吧?”

赵恪给王竣、孟子衡打电话,请他们帮忙收拾屋子时就说了,秦淑梅和顾丹雪要过来。

苏梅点点头,给双方互相做了下介绍。

邹秋曼掏了个红包给顾丹雪:“拿着买糖吃。”

顾丹雪看向苏梅。

苏梅冲她点了点头。

顾丹雪道了声谢,伸手接了。

邹秋曼夸了她几句,又递给了小瑜儿一个,说是补给的压岁钱,言谈间提起小黑蛋三人,不免带了抹思念。

宋政委趁他们闲聊间,抱着小瑜儿去了还在打地基的顾家。

“苏同志,”大胖背着竹筐,带着手里拎着两只鸭子的小庄进了院,“好香啊,做了什么好吃的?”

“蒸了螃蟹,炒了碟蚌肉。”苏梅搬了两只椅子在廊下,“快过来坐,刚下山吗?”

“有一会儿,”大胖放下竹筐,递给苏梅道,“听小王说你们回来了,我和小庄过来看看,顺便给你送点菜吃。”

苏梅探身看了看,上面是各种菌子,下面是木耳、地皮菜。

小庄把鸭子递给苏梅:“撒网捕的,身上没伤,都是正在下蛋的母鸭。”

鸭子脚上绑着绳子,苏梅点点头,放在地上,进屋拿了把剪刀,把两只鸭子的翅膀剪短,丢进了鸭棚:“妈,丹雪,这两位是农垦食堂的班长大胖,炊事员小庄。”

“大胖、小庄,”秦淑梅招呼道,“过来坐。”

顾丹雪起身挨个儿叫了声叔叔。

“我妈,京市认的干闺女顾丹雪。”苏梅指着两人介绍道。

两人恭敬地唤了声“大娘”,掏了把野果给顾丹雪。

说话间,赵恪抱着小瑜儿,带着宋政委、顾八、江敏、孟子衡和蔡佳微过来了。

苏梅忙又去厨房拿地皮菜炒了个鸡蛋,凉拌了盘土耳,炒了碟火腿菌子,溜了个鱼段。

一桌坐不下,分了男女两桌,苏梅给赵恪他们那桌拿了瓶西凤酒,她们这桌开了瓶水果罐头。

用过饭,大胖看宋政委跟赵团长似有话说,便没多留,苏梅腾出竹筐,往里放了些生蚝,又拿了包奶糖给他和小庄。

“我们又不是孩子吃什么糖,留着给丹雪和小瑜儿。”大胖手一抬把奶糖挡了回去,“听小王说,你过两天要割油菜?”

“嗯。”苏梅拿着糖,没再推让。

“要不要人帮忙?”

“不用,没种多少。”

“那行,回头你割了,拉食堂外面的广场上晒吧,我碾场时,帮你一块碾了。”

“好。”

送走大胖、小庄,苏梅回来,江敏已经在刷锅洗碗了。

洗澡间上冬日收起的晒盆,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安放,苏梅便往刷好的锅里倒了两桶水,灶里填上柴火,烧了锅洗澡水。

堂屋里,宋政委、孟子衡、赵恪、顾八,还有吃完饭过来的王竣,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的情况,以及京市的特战队、童子军。

眼看邹秋曼和蔡佳微都有些熬不住了,一群人才散去。

洗漱好躺在床上,苏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赵恪:“你明天上班吗?”

“嗯。”赵恪拿毛巾擦了擦头,随手将毛巾丢在椅背上,掀被上床道,“睡吧。”

苏梅的手抚过他的头发,异能吸去发茬里的水汽,躺下往他怀里一滚,抱着他的腰道:“陈同志上午找到我,说想用粮食跟我换些粮票,我答应了。”

赵恪:“换的时候跟她说清楚,地方上严重缺粮的话,光有粮票是买不到粮的,她若是往家寄,最好还是寄粮食。”

苏梅一惊:“这么严重了吗?”

“嗯,”赵恪安抚地拍拍她的背,“三哥说,老家种的荞麦没到收割都旱死了,其他作物亦是。”

“那家里…”苏梅霍的一下坐了起来,担心道,“是不是已经断顿了?”

“没有,家里几个哥嫂上着班呢,他们省点,再有我上月月底让王竣帮忙寄的土豆粉支撑着,放心吧,没事。”

这边苏梅刚松了口气,千里外的老苏家却是阴云密布。

第200章

苏老爹盘坐在炕上,右胳膊抵着炕桌,拿着旱烟袋深深吸了口,目光沉沉地看向地上跪着的大孙子苏均,心里说不出的失望。

“爹,”老二道,“大嫂早先不还张罗着要送萍萍上学吗,其实这门亲事,我觉着挺好的,咱家又不缺那几块钱的学费,等两人结婚了,一起上学,以他们二人的成绩,说不定咱老苏家还能出两个大学生呢。”

老大打草鞋的手一顿,板着脸道:“我不同意!”

赵萍萍被这句话砸得浑身一哆嗦,恐惧于眼底蔓延。

苏均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疼道:“爹!我跟萍萍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让我们结婚吧!”

“爷爷、奶奶,”苏均转过头,看向炕上的两老,砰砰磕头道,“求求你们…”

苏老娘被他这一声请求,堵得心口难受,不由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相爱!呵…”李招娣讥讽一笑,“小均你这话说得轻巧,他赵家是我们能沾的吗?赵大海就因为救了你二叔,咱家赔了份工作还不算完,逢年过、隔三差五,前前后后这都过来讨要了多少粮食,你心里没数吗?就这,你还要娶他家闺女,你也不怕那一家吸血鬼,将咱一家人吸干抹净?”

“不是的,大、大海叔说了,只要咱家给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以后就跟萍萍再无瓜葛。”

“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老二媳妇立马炸了,“萍萍你是金娃娃,还是银娃娃啊?你爹还真敢张口,也不怕噎死他。别说三百斤粮食,你信不信这会儿,我出去嚷一句,我家愿意拿十斤粮食,给小均讨个媳妇,有的是闺女抢着进门。”

赵萍萍垂着头,眼里一片死寂。

李招娣跟着补充道:“不要粮食,也有的是人愿意嫁进来。”一家四个工人,还有一个在京市当大官的亲家,十里八乡谁不想跟他们家结亲。

先前要不是考虑到小均在上学,他的亲事早就定下来了。

赵萍萍挣开苏均的手,伏在地上对苏老爹、苏老娘磕了个头,爬起来,木然地向外走去。

苏均一惊,忙站起来拉住她的胳膊,哀求地看向苏老爹、苏老娘:“爷、奶~”

“求求你们了,以后我会还的,就当我借你们的成吗?”

苏老娘一听孙子这话,心口又是一哽,恨不得吐两口老血,去去心头火。他当自家是粮食大户啊!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在灾年,什么概念,他想过吗?

苏老爹锋利的眼芒扫过孙子稚嫩的面孔:“老婆子,打开粮缸和屋里的大小柜子,让他睁眼好好看看,咱家还有多少粮食。”

苏老娘拽下裤腰带上的钥匙丢给老二:“你们叔侄一起看看吧。”

老二接过来,张嘴想说什么,末了讪讪地住了口,打开了炕上撂着的柜子。

所有的粮食零零碎碎地摆满了炕上炕下,三袋洋芋,两袋红薯干,一袋子土豆粉,剩下的就是菜干,菌子、晒干的海鲜、海带和一瓶麦乳精,一斤红糖,一斤白糖,二两油,半包盐。

“去年11月之后咱这儿就没下过一滴水了,”苏老娘目光冷冷地扫过二儿子和长孙,“三袋洋芋,两袋红薯干是去年的存货,剩下的都是小妹托人寄来的。”

老二动了动嘴,嗫嚅道:“小妹不是种着十亩地吗,下一季再让她捎点呗…”

苏均双眼一亮,热切地看向爷奶。

“呵!”季秋婉匆匆从镇供销社回来,站在门口看着老二冷笑一声,“咱大队还有几百亩地呢,你咋不说啊!”

老二:“南方多雨,她那儿的粮食又不欠收。”

老大手里的草鞋“啪”的一声,糊在了老二脸上:“小妹欠你的?还是该你的?”

“大哥!你干嘛?”老二揉了揉被拍痛的脸,不满道,“从小爹不就说了吗,让咱们兄妹几个相互扶持…”

苏老爹“叩叩”敲了敲旱烟袋,淡淡道:“我还说了让他们四兄弟多照顾点小妹,可没说让你趴在小妹身上吸血。分家吧,小妹不欠你的,作为爹娘的我们也不欠你的,媳妇帮你取了,房子给你盖了,孩子也帮你养这么大了,够了。”

老二媳妇一惊,吓得脸都白了:“我不同意!爹,大灾年呢,你把我们一家分出去,不是成心叫我们死吗?”

季秋婉一看老爷子脸上有丝犹豫,忙道:“分吧,小洛三兄妹,我先帮忙养几年。”她可不想家里每每有点好东西,都让老二打着报恩的名义给赵家送去。

李招娣一激灵,忙不迭地附和道:“爹、娘,你们放心吧,饿不着二弟家的三个孩子,我跟大嫂一起养。”

季秋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苏老爹隐隐松了口气:“三年,你们帮忙养三年。这三年几个孩子的吃穿花用你们各家记个帐,回头让老二还。”

老二心里明白,便是几个孩子交给兄弟养了,分家后,他也没本事保证自己活过灾年,刚要示意妻子接着闹,谁知道,人家“扑通”一声跪在两老面前:“爹、娘,让我留在你们身边吧,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干什么都成。”

季秋婉双眸闪了闪,她要去供销社上班,分家后,四弟妹肯定要带着孩子们去兵工厂找四弟,两老身边确实需要一个人伺候。

苏老爹摆摆手:“不用,我跟你娘还没到那一步。老大,去叫村长、书记过来一趟。”

苏均傻眼了,都分家了,他还上哪要粮给赵家。不给粮,大海叔就把萍萍嫁给镇上书记家的傻子:“娘,我要娶萍萍。”

“行啊,”不等苏均露出欢喜的表情,季秋婉接着道,“等会儿村长和书记来了,咱们也把家分了,我和你爹占一份,你妹一份,剩下的一份给你,娶妻也好,上学也罢,你想怎么安排都成,哪怕入赘呢,你喜欢就好。”

“我、我才16”

“不小了。”季秋婉笑着拍了拍他和赵萍萍的肩,“既然要结婚了,那就把责任担起来!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别让萍萍失望哦,努力吧,日子都是过出来的。”

苏均噎了噎。

赵萍萍双眼暗了暗,一把挣开他的手,跑了出去。

“萍萍~”苏均拔腿追了出去。

李招娣看了眼大嫂笑咪咪的脸,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大嫂,你、你真要把苏均分出去啊?”

“孩子都知道要结婚了,”季秋婉笑道,“我还不放手,留着干嘛?”早年逃荒,她什么没经历过,血脉亲情于她来说,还不如濒死之即小梅和建业端的那碗粥,生活中公婆丈夫给的温暖呢。

李招娣不由咋舌,先前怎么没看出来,大嫂的心这么狠,对儿子说不管就不管了,说分出去就分出去。

村长、书记来得很快,苏老爹拿出帐本:“老三不分口粮,钱得有一份。”

老二这会儿也不装哑巴了,直嚷着不公平,几个兄弟家家户户最少都有一个工人,独他们夫妻还在地里刨食呢,今年又没有收成,再不多分点东西怎么活啊。

村长、书记瞟了他一眼,看向苏老爹。

苏老爹磕了磕旱烟袋:“老二这一年来办的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了吧?”

村长和书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赵大海。

“大海救他受伤,我们感激不尽,看病养伤的钱粮没少过一分,考虑到他家就他一个男劳力,他没有双腿就没了养家的能力,小妹费心托婆家帮忙找的工作让给了他闺女,按理这事也该告一个段落了。可你们也看了,逢年过节就来家里哭穷,要钱要粮。”苏老爹愁苦地摇了摇头,“老二要是有能耐也就算了,可你们算算,给出去的那么些好东西,又有哪样是他争来的。时间长了,几兄弟还不得被他拖垮。”

村长和书记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

赵家有些贪得无厌了,照这么下去,老叔几个儿子便是怪有出息,被扒拉的也难成大器。

李招娣瘪了瘪嘴,不愤道:“扒拉我们也就算了,二哥方才可都将主意打到小妹身上了。”

村长和书记心头一凛,严肃道:“怎么回事儿?”

苏老爹眼中精光微闪,前几日女婿让人寄来的粮,让一众村人看红了眼,怕越往后灾情越严重,有人挺而走险闯空门,他便让老大给村中的孤寡老人各送了三斤,没想到竟赢得了村长和书记对小妹的维护。

李招娣将苏均要三百斤粮食,一百块钱求娶赵萍萍,家里没那么多粮,老二和苏将主意打到苏梅身上的事说了一遍。

赵大海要把二闺女嫁给镇上书记家的傻儿子,两人也听说了,只是不明白苏均怎么会跟着掺和进去。

“苏均不是在学校上学吗?平常也没见他跟赵萍萍联系啊,”村长不解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