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袁子欣点头道:“你不相信,我可以教你。”

“你教我?”凤仪又惊又喜:“我,我可是个笨学生!”

袁子欣哈哈一笑:“没关系,我是个聪明先生。”

凤仪开心之极,连忙和他约定周末到教堂的小画室上课。这时,杏礼朝凤仪招手,凤仪便回到了原来的座位。杏礼见她回来之后满面春风,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不由哼一声,轻轻一扯凤仪:“你这个小囡,你要把事情弄清楚一点,不要糊里糊涂上人家当。”

“上当,”凤仪惊诧地道“上什么当?”

“我告诉你讲,袁子欣的家在北平,除了一个空空的房子,他是一无所有,他的姆妈还是住在亲戚家里,那个房子出租,房租全部交给他娘亲生活,他到现在,连去美国留学欠的债还没有还清,”杏礼冷冷地道:“你是谁啊,元泰公司的女公子,家在上海有实业,有房有车,你不要轻易上人家当。”

“你,”凤仪讶然道:“你怎么这么了解情况?”

“我自然是问了液仙了。”杏礼道:“女孩子长大嫁人,事关一生幸福,你不要糊涂,被感情迷住眼睛,到时候后悔不及。”

“杏礼,”凤仪面上一红:“你不要担心,我会有分寸的。”

“分寸?”杏礼道:“你没有谈过恋爱,哪里知道其中的分寸。”

“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凤仪笑道:“但我看过你们谈恋爱嘛。”

“我们有什么恋爱,”杏礼不屑地道:“美莲是受骗,我是嫁人。”

“好好好,”凤仪听她说起美莲,心中一凛,脸上却笑道:“我一定注意。”

“两位上海滩最美的小姐,”顾家俊坐在一旁,突然插话道:“你们来是看大世界的,怎么讲起了女儿经,我请两位上去看看,好不好?”

他哄着杏礼,照顾着凤仪,三个人说着笑着,摇曳而去,凤仪本不想再看袁子欣,一时忍不住,还是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恰巧袁子欣也在看她,两个人眼神一碰,俱是心头一跳,赶紧挪开了。

大世界的典礼结束后,她才回到家,此时已是深夜。邵元任的书房还亮着灯。凤仪轻轻吐出一口气,丝厂生活和工人闹事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她轻轻敲了敲门,邵元任在屋内道:“进来。”

凤仪推开门,走了进去。邵元任看着女儿,又看了看珐琅钟,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她虽然强装稳重,但满面喜色,看来玩得很高兴。凤仪在邵元任对面坐下,台灯光晕里,邵元任的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凤仪已经多日没有和他见面了,平常他大都忙到深夜回来,此时见他的表情非常和蔼,凤仪忍不住有几分伤感,喊了一声:“爸。”

“嗯,”邵元任道:“大世界好玩吗?”

“好玩,”凤仪说了几句有关大世界的情况,道:“爸,我这么晚找你,是有事要和你谈。”

“是工厂的事情?”

凤仪看着邵元任,忽然意识到,不是他找邵元任,而邵元任在等她:“你都知道了?”

邵元任点点头。

邵焕英闪烁不定的眼神一下子浮现出来,凤仪有些不悦:“是不是焕英表叔来过了?”

邵元任看了看凤仪,她去丝厂几个月了,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他白天就很古怪,”凤仪道:“我看杨四她们一直看他的眼色行事,我怀疑……”

“你怀疑什么?”

“是不是他让工人闹事?”

“他让工人闹事,有什么好处?”

“这……”凤仪语塞了:“这我还没有想到,平常他和刘经理的关系也不错。爸爸,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刘庆生管理不当,说金元银元有可能有问题,”邵元任道:“你怎么看?”

“我看他没安好心。”

“为什么?”

“无缘无故说人坏话,安了什么好心?”

邵元任轻轻叹了一口气,又问:“刘庆生呢?”

“刘经理,他很好呀,”凤仪道:“他抓生产质量也是为了金元银元,为了开拓海外市场呀,爸爸,这也是你同意的啊。”

“嗯,”邵元任问:“你到工厂这段时间,刘经理教过你看帐本吗?”

“帐本?”凤仪想了想:“开始他给我看过,可我看不懂,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找了个老师教我呢。”

“老师?”

“是方先生的好朋友,人家刚从国外留学回来,什么都晓得呢。”

“他什么都知道?”邵元任笑了笑:“他是液仙的好朋友,现在哪里上班?”

“这,我不知道。”

“他回国以后,都以什么为生呢?”

“这,我也不知道。”

“他现在住在上海哪里?”

“他住哪里,我怎么会知道。”凤仪羞红了脸。

“那你知道什么?” “爸爸,”凤仪明白过来,娇嗔道:“你把我讲得像傻瓜一样。你放心,他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以后时间长了,自然都会知道的。”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在南京,遇到人拐子的事情吗?”

“记得,”凤仪道:“要不是哥哥教过我洪门的规矩,我就不晓得被卖到哪里去了。”

“一个人能临危不乱,”邵元任道:“是很好的天赋。你决定不出国留学,要到社会上闯荡,我没有阻拦你,是觉得你有能力在社会上做事,甚至有可能把事情做的很好。你要相信自己,要学会留意身边的每一件事情和每一个人。”

凤仪有些惊讶,这些话,邵元任从来没有说过。她想了想,问:“爸爸,你是不是担心我做不好社会上的事情?”

“没有?”邵元任也惊讶了:“你怎么这么说?”

“我只懂得画画,其他的我都不懂。我晓得工人闹事不是那么简单,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现在只得知道,金元银元是很好的产品,要是放弃了,就太可惜了。”

“你不懂这些,是因为你一直学画画,”邵元任第一次凤仪流露出不太自信的神态,不免有些懊悔,自己本打算让她在丝厂历练一段,视她的情况再慢慢地教她,却没有想过,她的处境会损伤她的信心,连忙道:“如果你一直学习管理工厂,你也会游刃有余。”

“真的吗?”

“天下事都有相通之处,”邵元任道:“你也不是第一天学画画就会得好,做人做事,不能心浮气燥。你学了五年的绘画,今天才敢说个懂字,可你去工厂才几个月时间,正是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你就是应该不懂,而且应该好好学习,怎么会没有自信呢?”

“爸爸,”凤仪突然问:“你说,什么叫自信?”

“自信?”邵元任愣住了,思量了一会,道:“自信就是自己看得起自己。”

“自己看得起自己,”凤仪心神一震,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邵元任又鼓励道:“就像你小时候,如果不遇到人拐子,你也不晓得你能在茶馆中求助洪门,所以,没有谁是天生的英雄,人都是在事情中学习的,你只肯努力学习,并且相信自己,你就一定能够学会。”

“爸爸,”凤仪问:“这些话,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爸爸不知道你需要这些,”邵元任有些内疚:“是我疏忽了。”

自己相信自己……凤仪陷入了沉思:现在是金元银元生产的关键时候,既不能打消了刘庆生的劲头,也不能不顾工人的感受。邵焕英鼓动工人闹事,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他是不高兴刘庆生,要借机整整他?还有帐本,为什么袁子欣和爸爸都问起的事情?邵元任见她似有所感,缓缓地道:“孔子说过,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文武之事,不可相离。”

“文事?武备?这是什么”

“他的意思,是说用文的地方一定要有武力,用武的地方一定要文的办法。比如在工厂,有罚的地方一定要有奖,有奖的地方一定要有罚,不然你就没有办法管理。”

“哦!”凤仪恍然大悟:“你是说,刘经理不应该只罚工人,还应该奖励她们?”

邵元任点点头:“你尽快和刘经理商量一个奖励办法,让局面稳定下来。至于杨四,我会把她调到德昌堂。”

“那,”凤仪道:“焕英叔叔呢?”

“他掀不起什么大浪,先放着吧。”

这是凤仪在管理上的第一课。果然,奖励制度的产生,使工人很快把心思用在了技术提高上。这么简单的事,爸爸为什么不早说?凤仪有些不解,不过,工厂又恢复到了正常,甚至比正常更好。在此之前,工人们都觉得凤仪虽然心肠不错,却是个银枪腊杆头的少东家。但是现在,他们觉得,她还是能够解决一些问题的,而且看起来,邵老板还是最喜欢、最信任她。

对这个结果,刘庆生有苦说不出。当初为了配合“金元、银元”的生产,他是制定了一系列的奖罚制度,在给邵元任看的时候,邵元任把奖励制度全部取消了。当时刘庆生没往深里想,以为老板是要下狠手抓“金元银元”的生产,现在看来,他早就猜到工人可能对此不满,这是他留着给自己女儿收买人心的本钱啊。

刘庆生暗自不平,他想到自己在元泰兢兢业业的工作,从新产品设想、制定,再到原材料购买、生产、质检、销售,哪个环节不是他在努力,结果呢,搞砸了,是他的罪过,搞成了,他也落不下几分好。

当初邵元任在元泰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他觉得是邵元任有本事、有手腕,但自从邵元任忙于和兴以后,他的感觉就变了,他觉得是他撑起了元泰,如果离开了他,早就要垮台了,还能像今天这样火火红红的生产吗?想不到邵元任先把邵焕英调进财务部,接着又叫他鼓动工人闹事,给凤仪立威信。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再努力,也不过是个帮工,他为老板挣到再多的钱,也是老板的钱,等什么时候老板一脚把他踹出大门,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刘庆生跟了邵元任十几年,多少对他点了解,暂时也不敢怎样。不过,他只猜对了邵元任一半的心思。当初邵元任去掉奖励制度,是因为邵元任担心“金元银元”生产要求太高,先去掉奖励制度,万一工人不能承受,再增加上去。这样一来,工作要求没有变,但对工人来说,却有了缓冲,在要求不变的情况下,工人们就能安心生产了。

至于矗立凤仪的威信,邵元任觉得为时太早,他根本不会叫邵焕英去煽动闹事。但刘庆生企图架空凤仪,他也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工人闹事给了他一个小小的机会,让刘庆生得到小小的警惩,让他明白谁是元泰真正的主人。

凤仪哪能猜到周围人的心里复杂的想法,她兴致勃勃地准备上课了。她和袁子欣约好的第一个周末,她早早来到小画室,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把小圆桌铺上台布,台布上放着干净的茶杯,然后又把她最满意的一幅画拿出来,架在画架上。

大约九点钟,袁子欣来了,天气还有些炎热,他穿着衬衫和长西裤,显示十分挺拔。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教堂里面还有这样好的一个小天地,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半天。当他听说凤仪长年在这儿作画的时候,不禁叹了一声,原来这里就是她这些年常常流连的地方。

他看着架上的画,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五官清秀,表情却十分冷淡,尤其是一双眼睛,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寒意。袁子欣觉得他有点面熟,不禁:“这个画中人是谁?”

“这是我哥哥,”凤仪介绍道:“我和他几年没有见了。”

“哦,”袁子欣道:“我听液仙说,你不是邵老板的亲生女儿,难道他是邵老板的儿子?”

“不是的,”凤仪道:“他小时候救过我,后来一直在外地生活。”

“救过你,你怎么了?”

“我呀,我遇到了人拐子。”

“人拐子?”“就是人贩子。”凤仪把当年怎么遇到人拐子,怎么在洪门茶馆摆阵自求的事情说了一遍。袁子欣不禁拍手叫好:“了不得,你还是个花木兰!”

“什么花木兰,”凤仪乐了:“她是女扮男装、替父从军,我又没有这样。”

“我说错了,”袁子欣道:“我的意思是,你很勇敢!”

凤仪微微一笑:“你呢,说说看,你现在又做什么?”

“我?”袁子欣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我相信,我很快就有事情做了。”

“什么事情?”

“暂时保密。”袁子欣嘻嘻一笑。他见墙边放着一块小黑板,便把黑板拿起来,架在窗台上:“你看,这就更像个一个教室了。”

“好啊,”凤仪见他不肯谈自己的情况,也不再追问,笑道:“袁老师,可以开始了?”

“可以,”袁子欣笑道:“你想学什么?”

“做生意。”

袁子欣看了看她,又环顾画室:“你为什么要做生意,你的画画得很好。”

“嗯,”凤仪想了想,不知这话要怎么去说。她慢慢地道:“我不想做一个傻瓜!”

“傻瓜?”袁子欣诧异了:“你为什么这样想?”

“除了画画,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知道,很多事情是在它之外的。”

“之外?”

“在另一个世界。”

袁子欣明白了:“能告诉你的另一个世界具体是什么吗?举个例子?”

“举个例子?!比如,现在南方与北方要打仗,南方要实现真正的民国;比如元泰工人们在闹罢工,为了能多挣一角钱吃饭;比如这些帐本,”她指了指面前的一摞本子:“我一点都不看懂;比如我亲生父亲……”

“你亲生父亲?”

凤仪叹了口气:“总之,是这些事情了。”

袁子欣想了想道:“你知道吗?很多人都想过你这样的生活,不用为了生计发愁,可以做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好吗?”

“好呀,但现在这种生活不是我的生活,”凤仪道:“这是别人给我的。”

“有什么区别吗?”

“有!”

“你讲讲看,”袁子欣见她如此具有独立意识,与传统的中国女性很是不同,不禁大加欣赏,笑道:“你可以再比如。”

“现在这种生活,是别人给我的,所以,我不自信,我不晓得要是爸爸不在了,我是不是能管理好元泰,要继续这样生活。我不是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好,而是说,”凤仪想了半天,道:“我也讲不清,反正,它是从容的、自信的,是让我自己看得起自己的。”

“你是说,”袁子欣若有所思:“你喜欢现在的生活,但前提是,它必须是你自己创造出的。”

“对对对,”凤仪欣喜地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画画不能给你吗?”

“能,可只在画画里。”

“人不可能样样精通,”袁子欣有些懂了:“一个人精于画画,不精于其他,这很正常,你想两样都要,恐怕会很辛苦。。”

“为什么我不能明白两个世界?为什么我只能明白一个世界?”凤仪道:“爸爸说,只要我愿意学习,我就一定能学得会!”

“好好好,”袁子欣看她有点着急,连忙举起手,示意投降。看来,她是很受“另一个世界”的困扰了。他快乐地笑道:“你想学习当然没有问题,现在请你把本子打开,我们开始“做生意”。”

凤仪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来画一条线,”袁子欣走到黑板前,在黑板中间画出一条线,线的上面依次写下:管理、人事、财务、技术,线下面写上:进货、生产、出货、销售、服务。

“这是一个工厂的基本模式,你不需要事事精通,但是要有一个大的概念,”他侃侃而谈:“在元泰这段时间,你处理过劳工关系,看过一点帐本,这些都属于人事和财务的范围,但对一个企业的管理者来说,这是远远不够的。”

凤仪顿时精神百倍,她觉得原来心中那些一团一团的乱麻,被袁子欣抽丝剥茧一般,一点一点理的清楚了。原来工厂是这么一回事呀,是这样组成的呀,整个元泰,渐渐从一团迷雾,变成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她心中潺潺流动。这几个月,她在元泰的所见所闻,也变成了一种收获,毕竟,她是在边实践边学习。

每周一次的课,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学习知识,但对凤仪来说,简直是一种新生。她每上一次课,就进步一次,每进步一次,她的自信心就强了一层。有时候,回想起从南京到上海的日子,她不禁感激命运对她的厚待,从哥哥杨练到爸爸邵元任,现在又是袁子欣,他们都救过她,教过她,让她能在乱世之中好好生存。

不过,这种感激也让她产生了新的忧患,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了他们,她需要孤身一人面对命运的挑战,她还能应付吗?这让她在内心深处,又加深了一层对自己的怀疑,同时,也促使更加努力的去学习。袁子欣的理论,和工厂的实践,帮助凤仪学到了不少商业知识。袁子欣也逐渐掌握了教她的要领。其实,她只需要一个人,帮她把商业知识理成一个体系,然后根据她的思维习惯与行为习惯,把这个整体的知识,更好地教给她,让她培养起一个良好的商业思维习惯与行为习惯。这样一来,她做起事情,就能事半功倍。

袁子欣对她的敏而好学十分喜爱,觉得是个很好的学生,但是从商人的角度说,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积累经验、磨练性格。毕竟,一个好商人是社会教育出来的,理论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凤仪平日忙于工作,周末去向袁子欣求学,她和美莲、杏礼的联系越来越少。三个好朋友偶尔相聚,都觉得彼此变化很大。杏礼成婚之后,完全是富家少奶奶的派头;美莲总是一身素装,对工人教育和俄国十月革命非常关心;凤仪也不再是画室的小画家了,而是谈论起商业的事情。“我真是不明白,”这天三个人偶尔相聚,杏礼劝凤仪道:“你放着好好的画不画,要去管什么丝厂,你看看你现在,打扮得这么老土,唉,过几天是先施公司开业,家俊让我约你一起去。你要好好买点东西,好好学学社交了。”

凤仪与美莲相视一笑,凤仪点点头:“遵命,顾太太。”

“还有,”杏礼接着道:“你不要整天和那个袁子欣在一起。我看他给你上课,是没安好心,我估计他是看上了元泰……”

“你不要瞎说,”凤仪打断了她,笑道:“袁先生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晓得了?”杏礼冷笑道:“凤仪,你不要觉得你满口商业就什么都懂了,我问你,你晓得他有没有女朋友?”

“女朋友?”凤仪的脸红了:“袁先生是教我的先生,他有没有女朋友管我什么事情。”

“先生?!”杏礼伸出玉葱一般的手指,在凤仪的脑门上用力一戳:“我告诉你,我和家俊前些天在南京路,亲眼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在一起。那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像个中外混血儿,凤仪,你不要太相信他了。”

“什么人没有几个朋友呀,”凤仪笑道:“两个人在南京路上走走也是正常的嘛。”

“那可不一定,”杏礼道:“家俊和先施公司的经理都是好朋友,他告诉我,那个女孩是先施公司的雇员,袁子欣经常去接她下班,两个人不要太要好。”

美莲奇怪地问:“先施百货?不是还没有开业吗?”

“这么大的商场开业,要招很多人,那个女孩听说是先施公司最漂亮的售货员,招考的时候,她是全上海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