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笑笑很意外:“为什么?”

云知说:“我也是买了之后才晓得的,这种罕见的舶来品牌,和金银珠宝不同,识货的才能开价啊。拿走包包的人但凡要出手,还是需要陪着买家去鉴定一下吧?你只需将鉴定的范围说小了,再花点钱,与店里的老板说,近期要是有人带包包去鉴定或倒卖知会你一声,应该不离十了。”

实则全上海都未必有几个当季同款普拉达,这法子仔细一想,确实可行。

赖笑笑对云知已没有了初时的敌意,这会儿再看过去,这小妹妹除了黑了点,眉目倒还蛮清秀,“你为什么帮我?”

幼歆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对啊,人家摆明是来为难你的,你贴上去陪笑,丢人。”

许音时:“她是学姐,又是副校长的女儿,你瞧她一说话就那么多人信,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吧。”

幼歆翻了个白眼,“你越怕事,事就越会找上门,谁欺负人不是挑软柿子捏。”

宁适这回同意幼歆的观点,他看向云知,“幼歆说得对。你别怕得罪赖笑笑,我们都会给你撑腰。”

难得被夸,幼歆很开心的依偎了一下宁适的肩膀,“还是宁适哥哥懂我。”

宁少不大自在想躲开,听到云知说,“赖笑笑又不认识我,对事不对人的情况下,何必将性质升级,但若遇到对人不对事的,四姐的话,倒是至理名言啊。”

“那可不。”幼歆颇是开心的揉乱妹妹的头发,有同学冲她大喊说老师找,她将吃完的冰棒棍塞到云知手中,一溜烟跑开,云知也跳下栏杆,“我们也回去吧,要上课了。”

“你忽然有此感慨,是不是有人针对你?”宁适问。

云知没想到他还续聊这个话题,“没啊。”

宁适以为她还是怕受欺负,便又说:“我说过,你有麻烦,可以找我帮忙的。”

云知看这少爷如此正义凛然,忍不住说起了俏皮话:“宁少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实在令人佩服。下回要是遇到大麻烦,一定不会让你袖手旁观的,对吧小音?”

许音时以为她说认真的,像个呆头鹅一样点头。

这时,打铃声响起,云知牵着许音时的手小跑回教室去,周疏临祁安笑看宁大少的吃瘪样,又笑作一团。

实际上,云知确实没有把她与赖笑笑的对话说全。

当赖笑笑问她“为什么帮我”时,她却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其实,我的单据小票,昨晚姐姐们都瞧见了。”

如果今天云知当场拿出证据,赖笑笑自然是颜面尽失,今后难免会怀恨在心,少不得找机会给云知使绊子。

所以,误导她来挑事人,到底是什么居心,已不言而喻。

不论最后谁占上风,隔岸观火的,总归另有其人。

女孩子之间有些话,但凡开个头,彼此间都能心领神会。

云知这句一语双关,既表了“我不愿和你为敌”,又提醒了她“别被人当枪使”。

赖笑笑饶有兴味地望了云知一眼,说:“你这小妹妹,比林楚仙有趣多了。放心,在我这儿,不会有下次了”。

女人扎堆的地方,总避免不了用一些熟悉的配方。

这与从小听到的那些宫廷内宅里女人的故事大同小异。

按说,三姐姐一而再再而三的与自己过不去,要说心里没火气是不可能的。

若换作是昔日五,必是要回一个下马威,但毕竟是一家人,哪怕是看伯昀的面子,没必要她动真格。

只盼着经这一出,楚仙借不了赖校霸的手作弄她,能收敛些吧。

云知进入新时代新学校,光念书都费劲,哪还有心思再去陪这些小姑娘玩这个。

更别说最近一段时间,还要每天中午到沈一拂家给他那三只猫咪喂食。

一想到这个她头更疼。

早上发现其中两只有便稀的现象,一问许音时,说小小猫不好好养很难存活。

“你朋友家在哪里,我家就很多猫猫狗狗,可以先帮你瞧瞧。”许音时说。

云知惦记三个小东西的安危,一放学,就把小音给捎去了。

学校离家近,坐小音骑的自行车,很快就到。

许音时之前路过林公馆,一看是隔壁的屋,“原来是你邻居啊。”

“是啊,但你一定要记得保密啊。”云知又叮嘱一次。

“我肯定会守口如瓶的,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呀。”许音时逗她,“难道你背着你姐姐们在谈恋爱?”

云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别学坏,咱先去瞧瞧猫。”

许音时果然有经验,一进门看过瓶装奶,摇头说:“有没有羊奶粉,这个得再大点才能喝。”

云知去厨房翻了遍,也没瞧见什么奶粉,许音时让她别急,去回来的路上买的午饭里头挑了个馒头掰碎,又用温开水泡软了,一点一点给小猫咪喂下。

“我家有奶粉,明天上课给你带。没奶的时候,这种松松软软的小馒头也可以替代的,不过营养可能不够,可以弄些鱼汤,不要加盐的那种。”许音时边说边教,看云知还跑去拿笔记,忍不住笑,“你邻居走的时候,都没和说这些么?”

“嗬,他哪会养猫啊。”

“他?这么大的房子,就一个人住啊?还能把可怜的小猫带回来,一定是个富有爱心的男人。”许音时给猫盖好毛毯,才注意门边衣架上挂着的一件风衣,“咦,我怎么觉得这件衣服有些眼熟呢?”

第四十八章 烂桃花运

沈一拂的风衣。

大意了。

云知轻咳了一声,说:“这种风衣不是很常见嘛,我大哥也有一样的,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喜欢这种斗篷一样的款式……”

许音时点头,“长衣服,得腿长的人穿才好看。比如像我们校长,穿长衫都能有走路带风的风范……”

云知一听“校长”,心更虚,“有么?”

“你可能是平时没太关注他,我们学校好些女生都可崇拜他了。”

云知下意识在客厅晃了一小圈,确定架子上没摆照片之类,才接道:“崇拜什么,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也许就是因为神秘感吧。穿着长衫骑摩托,全上海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许音时给小猫咪擦嘴,“可我觉得校长太严肃了,给人生人勿扰的压迫感,我远远瞧见都得绕着走。”

而你现在就在她的家里给他的猫咪喂食。

云知索性中止了这个话题。她让许音时先看着猫,自己上楼拿些零钱下来用来买猫粮。进了卧室,还真的在床铺底下找到那个压箱底的“私房钱盒”,里面放着小半盒银元,另外还附带了一张字条:好好学习,别受外人干扰,一天一元,花完前我会回来。

她也是无聊的很,竟还真去数共多少枚。

数到第三十枚时,想到沈一拂在这铁盒子里放三十枚银元的模样,又不由好笑起来。

三只小猫和三十枚银元像是个安慰剂,一扫之前林楚仙带给她的阴霾,重新振作之后,她又重新开始为功课头疼。

她本来就基础不佳,加上之前为伯昀的事旷过好些课,近来略感吃力了起来。

尤其在沪澄这样人均优等生的学校,老师们讲起课本知识点到即止,一讲起时政唾沫横飞,课间时间都挤的所剩无几,纵是她每天都将课堂笔记记得满满当当,照样有不少知识点消化不良。

以往,她还能攒些关键点去大南寻求大哥他们的指导,但现在……

诚然,大哥的事给了她不少触动,但不得不承认,即使见过别人攀越泰山的壮阔,也不代表你在跨越自己的小泥塘会更加轻松。

一整天课上下来,许音时看她都蔫蔫的,“你还在为包的事烦么?没关系的,她们再议论一阵就过去的。”

“我不是为这个……”云知思来想去,问:“你有没有请过家教?”

“我家能送我来上学就很好了。”许音时问:“你之前不是说你伯母会帮忙张罗?”

原本是,但经小七这么一搅合,大伯母会给她张罗才怪。

“我家最近事多,她顾不上来。”

“这样……通常家教都是熟人介绍,你姐姐她们之前肯定请过吧?你可以问问她们。”

云知凑过去小声说,“我得悄悄请。”

许音时“咦”了一声,本要问为什么,想起云知是寄养状态,又很快会意,“可是不请到家里,要怎么辅导功课呀?”

“这不用担心,就是不好让家里人知道。”

“噢。那就不好问班上的同学了,传来传去总会走漏风声……”许音时想了想,“或者去报纸上瞅瞅?像上海时报还有教育日刊应该会有家教的咨询……”

云知觉得可行,反正家教费找小七出,场地嘛戏园或舞厅都行,也未见得要多高级的教师,隔三岔五的能辅导她的功课和外文即可。

有了想法,一放学她就拉着许音时去校外报摊看看。各色大刊小报不少相关,云知一边翻找一边奇道:“这一行年龄差都蛮大的啊,你瞧,这里有四十六岁的,下边才十九岁……”

“可能有的是正儿八经的教书先生,有的是赚外快的大学生。”

云知问:“你喜欢什么样的?”

许音时笑了:“是你请又不是我,主要看你需求。”

“就随便问问嘛。”

“我啊……我喜欢好看的。”许音时,“太像老师,我会紧张的。”

云知不得不表示赞同,“那就咱们找年轻好看的,养眼也有助于学习提高。”

许音时摆摆手,想说自己家给不了这个额外支出,云知道:“反正我都是要请的,你就偶尔有空来陪陪我呗,我一个人对着老师也挺怕尴尬的,多一个人气氛会好点。”

她没把“无需你出钱”说的太白,许音时却听懂了。她心里是将云知当成很重要的朋友,但从没好意思说,毕竟她和沪澄大部分的学生一样,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同的阶级层坐在一个教室里,未必不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但大部分人是不会愿意分享资源的。她此时听云知这样说,俨然也把自己当成挚友,一时鼻子泛酸,“云知……”

“就这么说定了。”云知不留痕迹地略去了一段煽情场面,听到对街有挑夫卖冰镇甘蔗汁,手一比,“那个那个,今天有。”

许音时吸了吸鼻子,笑嘻嘻让她等着。

云知正在找零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嘟嘟”的喇叭声,回头看到路边停着一亮黑色轿车。车门打开,坐在里头的少爷冲她勾了勾手指,“林云知,过来。”

这不是傅小爷么?近来他不兴风作浪找她茬,她都快忘记这号人物了。

“什么事?”

傅闻看她站着不动,索性自己迈下车,不给人反应的余地,没头没尾地将她脚边带盒的包包夺了过去,钻回到自己车上,“你上车我就给你。”

云知:“……”

她自然要去拿,走到车门边就被傅闻一把拽住。

于是,买好甘蔗汁的许音看到这一幕,惊得打撒了杯子,刚叫出声,车就开走了。

“云知!”她看是傅闻,想到之前云知为了她和人结下梁子,以及傅小爷的种种恶行,当场急红了眼,见几个男孩一起出校门,立即冲上前去拦下,“宁少爷,云知在路边,被傅闻拐他车上带走了!”

宁适一惊,“往哪儿去了?”

云知抱着盒子,看着面前单手支额、莫名其妙起范儿的傅小爷:“你脖子扭了?”

“不是!”傅闻换个了双手抱胸的坐姿,“你不问我找你做什么?”

“不是很想问。”云知瞄了一眼前方拥堵的路况,“我就直接在下一个红灯下车了。”

“你不需要回家吃饭,我已经在圣保罗西餐厅订了位置,靠窗的。”傅闻用食指和中指从衬衫兜里夹出两张电影票,“吃完饭我们看电影,罗马假日,八点场。”

本来以为他是找茬的,这一下给整懵了,“啊?”

“想必你也察觉到,近来我刻意在避开你了吧。”傅问作正色状盯向她,“你就不奇怪,为什么赖笑笑找你麻烦的时候,我会第一时间跑到你们班门口么?”

云知满头问号。

第一时间?不是,今天他有在场么??

傅问单边嘴角往上一勾,“你上回和我说的话,我本不以为然,今天才知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云知完完全全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打住……我、我说什么了?”

“你说我言不由衷,欺负你是因为喜欢你。”撩拨了一下他油光可鉴的刘海,“所以,我给你一个与我交往的机会,如何?”

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男性,由于身上才智欠奉的气质太过突出,总能让人忘记他们的出身。

譬如此刻,傅闻看她没答,极度自恋添了一句,“你不必掩饰内心的高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每天我都能让你更高兴。”

近来多事之秋,云知勉强从凌乱一片的脑内揪出一点和傅闻的对话,当时为了吓跑小流氓是胡诌了什么来着,没想到傅小爷不仅不退避三舍,还信以为真了?

“你怎么不说话?”傅问等不到反馈,打了个响指,“乐傻了?”

“我为什么要乐?”云知不解。

“我啊,it'sme。”傅闻双手一摊,端出了一副“世界尽在我手”的姿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谁,你做我女朋友,我想不出你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莫非,傅小爷从来没有遇到拒绝过你的女孩儿?”

“那、那是自然。”傅闻说。

许音时说过,傅闻进沪澄之前就隔三岔五的换女友,他之所以会在开学仪式上为难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在小音身上吃了瘪,由此可见,这是个逆反心和报复心都很重的少年。

云知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道:“傅小爷如此魅力满满,选谁都不会拒绝你,我想不出你有什么选我的理由……不若你说的再直白些,你喜欢我什么?”

她这么说,本是挖了个坑等着他跳,没想到傅小爷这趟学聪明了,一抬手答:“我喜欢你黑,你改得了么?”

云知:“……”

得,看来是有备而来。

“没关系,我再给你一晚上的考虑时间。”

“如果我考虑之后,不答应呢?”她问,“你不会打我吧?”

他尚未回答,开车的司机先呵呵一笑,“林小姐说笑了,我们家少爷像老爷,都是怜香惜玉的,家里的姨太太虽然一开始也都各有各的想法,进门之后无一不对老爷死心塌地……”

傅闻撇了下嘴,打断说:“扯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他没听懂弦外之音,云知是懂的,这话翻译一下大致就是“几房太太十之**都是霸王硬上弓,最后不都是服服帖帖,子肖父,你最好识相点”。

云知心道:傅闻他老子有那么多儿子,不论他妈妈是七房还是八房,无非是在家中不得宠这才送上海来,这种情况下身畔的管家也好司机也罢,为了在小主人面前强调自己的重要性,都难免无事生非。

这开车的大叔说话老道,只怕她现在立刻下车,就得煽风点火起来,如傅闻这种又闲又要面子的大少爷,真要被他缠上只怕比起赖笑笑难对付多了。

他显然也不是真的动心,只是遇上了她这种刺头儿觉得好玩罢了,如果可以在一晚上让他先改变主意,这麻烦也就不攻自破了。

云知说:“可是,圣保罗餐厅我去过,罗马假日我也看过啊,听上去都不够有趣。”

他一听就上套了,“那哪里有趣?你说的上来,我都带你去。”

云知促狭一笑,“你有没有听说过霞飞路新开的和鸣都会?听说能边吃饭边赏乐,大上海最时髦的歌手都是在那里唱歌。可惜只有成年人才能去,你带我进去开开眼界,那我就考虑考虑咯。”

傅闻颇为豪迈一挥手:“这有什么难的,老周,去和鸣都会,就现在。”

入了夜的上海滩,才是大多人缤纷生活的开始。

和鸣都会是祝枝兰来上海后盘下的最大产业,比起鸾凤园,这里不论是地段还是客流量更甚,今儿本也约了小七在这儿见面,虽然半路杀出了个傅小爷,倒也没有影响她抵达目的地的时间。

不就是治一治二世祖嘛,请个二世祖鼻祖出来,不就得了。

灯红酒绿的场合学生自然是不好进的,但傅闻家的车牌足够瞩目,车窗都无须拉下就直入停车场。门口新挂上了个靓丽女星海报,上面写着“佳人白姿”,应该颇有名气,连等候区的吧台上都坐满了人,傅闻将仅有的一个位置让给云知,自报家门后催问服务生要等多久。

“抱歉傅少爷,大厅暂时座满,要不我去搬张高脚椅过来,您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

“这恐怕不好说,客人们都是来听白小姐的歌的,吧台这儿也能听歌,要不……先上点酒水,有位置我第一时间给您?”

傅闻不大高兴哼了一声,服务生递上两份酒水单,云知一掀开便愣了,酒水单的第一页贴着一张字条,笔记潦草写道:怎么不上来?他是谁?

是祝枝兰的字。

借着黑色皮套的遮挡,她飞快捻起笔在下面回:同学,你找个茬把我带上去再说。

傅闻颇为吃力的辨着全英文酒水单,没留神到云知的小动作,好不容易看到一行字是自己能认全的,对服务生道:“fruitpunch,你要点什么?随便点。”

后半句是对云知说的,她将酒水单还给服务生:“柠檬水就好。”

古典的萨克斯旋律滑向全场,即使是角落地带也充斥着酒杯的碰撞与人们的调笑。舞池中间男男女女随着节奏舞动着身躯,昏暗的灯光下辨不清每个人的面貌,却引导着不同的灵魂呈现出极为相似的形态,兴奋、游离、颓废,仿佛人人平等。

傅闻也想拉云知去凑个热闹,手刚搭上她的肩,服务生便送来酒水:“不好意思傅少爷,这位小姐身着校服,惹来别的客人的注意了,你也知道我们这儿是不允许未成年人入内的……”不等傅闻发脾气,他立刻道:“如果傅少爷不介意,我们二楼的更衣室里有‘和昌服饰’,小姐可以上楼挑选一件,价位与百货商场无异,这样我们也不至于为难。”

云知说:“不用呢,何必浪费这个钱呢?要不我们走吧。”

这种时候,傅小爷哪能不撑足面子,“怎么不用,我带你去挑,喜欢几件买几件。”

“抱歉傅少爷,二楼更衣室男宾是不方便去的。”

傅闻第一次来,不疑有他,只“哦”了一声,“那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服务生自是祝枝兰派来的。他带云知越过喧嚷的人群,直通往二楼贵宾室,门一开,便见沙发上七爷先将烟给熄了,挥手示意服务生把门带上,“我瞅那小子的对你动手动脚的,怎么回事,你谈男朋友了?”

“别提了,这位傅小爷是学校的小霸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我做他女朋友……”云知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别急,我就算有空谈恋爱也不可能找这种小男孩,但他爹毕竟是北方的军阀……”

祝枝兰嗤笑,“姓傅,傅业新吧?甭说是个小屁孩,他老子来了都还得喊我一声‘爷’!”

“知道你能,我还要念书呢,人也没上膛呢你就开炮,大可不必吧。”云知问:“有没有法子让他自己打退堂鼓?”

祝枝兰稍微想了一下,“好办。过会儿,我找人扮成客人和你搭讪,他一拦就把他揍一顿,涮他的面子,男人嘛最好自尊心,要是在一个女人面前出了大糗,以后看到这女人十之**都要绕行。”

云知将信将疑,“这……能管用么?”

“管用,我在这方面最有经验。”

亲姐的重点偏移,“你?你哪来的经验?”

祝枝兰一噎,立马岔开话题,“你昨夜那么迟给我电话,说什么退包,怎么回事,不喜欢就搁一边呗。”

不说这个她还没来气。云知戳了一下他脑门:“不喜欢搁一边?现在外边那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么阔气,怎么不去做慈善。”

祝枝兰见她如此严肃,不觉蹙眉,“莫不是那家人又说三道四了?”

“这不是旁人说什么的问题,是你的思想有问题。”

“钱是我自己赚的,我还不能给我姐姐花了?”小七说:“你要说这世道,有人天生是乞儿,有人天生是皇族。我们打一出生,我怀里的玉佩、你手上的镯子,哪一样不是平头百姓家一年的吃穿用度?”

云知被他说的一怔。

她还是五格格时就过惯了金贵日子,别说金银首饰,便是一套茶具、一件衣裳,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么?那时,从未觉得哪里不对。如今一个包,就足够让她觉得奢侈了,不仅是奢侈,更有些负罪感。

在小七给她惹来麻烦时,她心下更多的想法是:必须把包退了,将钱要回来。

向来对金钱没有概念的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了?

“所以我说,你在那家能过什么好日子……”祝枝兰坐在她身旁,头枕在她的肩上:“姐,你还是和我过吧,我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爱买什么买什么,也用不着瞧别人的脸色……”

话没说完,门“砰”一声被人一撞,但见一个清秀的少年闯入门中,一见云知,不由分说冲上前去将她拽到身后,道:“这位先生,诱、诱拐学生是犯法的,请自重!”

第四十九章 和鸣都会

宁、宁适?

云知被宁少这一举措惊得呛到,连连咳嗽起来,“宁、你怎么咳咳咳……”

“我是来救你的,别怕。”

宁少爷其实也怕得很。

从他在校门口听到许音时求救,就第一时间上车追赶傅闻家的车。他本来以为傅小爷最多就是在学校里恶作剧,不想竟还当街将人劫到这酒色场合。

傅家的车能进,他宁大少的当然也能,只是这大都会人满为患,稍不留神就跟丢了人,他好不容易瞄见云知,见她被一个服务生神神秘秘的往一个“外宾不得入内”的地方去,如何不心惊肉跳?他盯梢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等到服务生离开,这才浑水摸鱼溜进来,一到门口听到什么“保准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样的话,也就不管不顾冲进来了。

祝枝兰在人冲进来时第一反应是摸裤腰带上的枪,见是个着校服的少年,动作稍微一缓。这私人地界被人忽然闯入,他不能说是不恼的。只是这会儿让七爷尤为介意的是——这愣头青居然当着他的面牵着姐姐的手?

七爷气得脸色铁青:“你,把你的狗爪给我松开!”

他这一声吼,端的是气势十足,连带招来好几个挟枪带棒的黑衣人,饶是宁少爷不怵大场面,也已吓得心如擂鼓:“你别过来,我、我爸爸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云知好不容易劲才缓来,抽不开手,忙拍着宁适的肩:“他是大都会的老板,而且没有对我怎么样,我们就是……”

“我都看到了,你不用多说!”宁适急促打断她,如临大敌盯着七爷,“即便你是这里的老板,也不代表你可以胡作非为!”

祝枝兰看向云知,手指着宁适,“就是他对不对?恬不知耻,要你当他男朋友的那个……”

“不是!”她说。

“不错,就是我!”宁适说:“我是她男朋友!”

云知:“??”

宁少爷!你不知道情况不要乱讲话好么。

这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宁适紧紧拽着云知,奈何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西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再回头,七爷掏出一把枪来,笑出了一副恶霸的姿态:“想走可以,你们俩只能走一个。”

宁适脸色一白。

云知冲祝枝兰做了个“别玩了”的口型。

祝枝兰俨然将宁适当成了傅闻,见他自己送上门来,当然不会错过狠狠耍他的机会——这般年纪的男孩子,为了活命狼狈而逃,今后就不再有脸面说什么哄骗女孩子的情话了。

“怎么样,谁走谁留,你选,只是留下的那一个,可不敢保证会出什么岔子……”

“我留。”宁适说:“你让她走。”

他这话一出,先是七爷一怔,云知也愣了下。

宁适手在发抖,看她还杵在原地,附耳说:“没事,你出去告诉我家里人我在这儿就好。”

祝枝兰做戏做全套地挑了挑眉:“今夜你坏了爷的好事,就休想全须全尾的离开……”

云知唯恐再往下走,宁大少都要给小七吓出毛病了,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祝枝兰一指:“七爷,您可打住吧!他是我朋友!把枪收起来!再叭叭,我就再也不来了!”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下一刻,祝枝兰在宁大少爷一脸不可置信中,不甘不愿地把枪收了起来。

云知指着身后的黑西服,对小七说:“还有他们。”

七爷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们纷纷收枪,退出房间。

大概是这场面给宁大少刺激过甚,他除了张口结舌摆不出更多表情了。

云知不知道从何解释起,“这里边是有点误会,我和祝老板,早前认识……”

宁适呆滞:“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祝枝兰冷哼,“与你有什么关系?”

她扭头,见小七仍蓄着一脸怨气,顿时觉得这番解释有种越抹越黑的迹象。

“是这样的,他是我……”

“七爷!”未及解释,隔壁有个女子哭哭啼啼地跑了过来,看发饰应该是舞女,却光着脚蹬蹬蹬跑到祝枝兰身边,“人家就上了一趟洗手间,衣裳就给人偷了,眼看着就要上场……”

她浑没有发现气氛有什么不对,简直要钻到祝枝兰的怀里撒娇,不料扑了个空,回头看清宁适的脸:“是你?七爷,就是他偷了我的裙子!”

宁适的脸“噌”地红了起来,“我,我没有。”

“你还狡辩。”那舞女踩着小碎步上去,“你们鬼鬼祟祟在门边,我就觉不对嘛,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见云知递来困惑的神色,宁适解释道:“是许音时。”

“啊?”

“她、她不放心你,我就让她跟来了。”

云知被傅闻劫走,许音时说什么也要跟着,情形紧迫,宁适没多想就让她上车了。可一进大都会,男生的校服在花里胡哨的灯光下倒还好,女生的校裙就颇为显眼了,眼看着保镖留意,他就拉着许音时混入人群中,遮遮掩掩来躲进一个屋里,没成想是演出的后台化妆室。

当时屋里没其他人,就看这一个舞女蹲在地上偷偷地哭,见人来时显然惊慌了一下——宁适和许音也慌,扯谎说是走错路了,这舞女只把他们当成是来偷看女歌星的,匆匆抹了抹眼泪就出门。

宁适着急找云知,就让许音时先留在更衣室等消息,此时才想起这一茬,忙同云知说了一遍。

他自然不晓得,许音时窝在更衣室里没一会儿,就有一群人簇拥着今夜的主角白姿小姐进来,她好似正为伴舞水平不佳窝着火,跟在身畔的经理连连哄着,说刚刚那首是没事先排过,之后绝对不会再出岔子了。

白小姐一面由着化妆师换发型,一面冷嘲热讽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在台上自己摔跤还差些把主场绊倒的蠢货,要不是我反应快,今夜可就成上海滩的笑话了!”

大上海崭露头角的新星有脾气,那经理连连哄着捧着,又让伴舞的几人过来一起道歉,白小姐并不领情,说:“早说了这种草台班子没有专业性,下一首《美人心》可是要和声才有效果的,那个蠢货连舞都跳不好,会唱歌?”

经理没找到前头那个出了错的舞女,以为还闷在哪里哭,就去掀几个更衣室的帘子,扯开其中一个时,就看到了许音时。

许音时在听到动静的时候,生怕露馅就顺手拿了件裙子换上,本来打算趁乱溜走,没想到被逮个正着,正想着找什么理由搪塞,那经理却拉着她走出来:“我们这儿还有候补呢,白小姐不喜欢那个,换个就好……”经理看起来对舞团的人并不熟悉,直把她也当成了其中一员,“你、你哼两句给白小姐听?”

“啊?我、我不是……”许音时没说完,就见那白小姐一起身,“随便你们了,省得说我为难小姑娘,不会唱上台别出声就行。”

言外之意是妥协了。

化妆师手速极快,许音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罩上了假发,其他舞团成员也把她当成是大都会里的人也没吭声,等到音乐响起,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赶鸭子上架送上了舞台。

于是等云知和宁适一奔出走廊,第一眼瞧见了聚光灯下的许音时,两人均傻眼。

白姿小姐一出场就是坐着藤形玫瑰秋千从天而降,一声娇嗔而妩媚的开口,闹腾的场子当即静了下来,极具挑逗词随着跃动的音符流泄在大都会各个角落,宛如低诉着深藏已久的秘密心事。

云知大多注意力都放在了许音时身上——台上五个伴舞舞女都捧着落地麦克风低述浅唱着“嘟嘟哒”这样的背景音,她混在其中居然也没什么违和感,连祝枝兰都没第一时间辨出区别,问她:“哪个是你同学?”

许音时初上台时的确吓得直冒冷汗,好在这首歌的舞蹈动作简单、旋律好记,她乐感本就好,到了副歌基本就跟上了节奏。说来也奇怪,这曲调风情万种,分明与许音时平日清纯的气质极为不符,但也不知是否受了舞台的感染,她原本僵直的身体仿似被揉松了,就这么扭动着腰肢,意外的比旁边那几个还要多点蛊惑。

第二小节唱完,秋千逐渐向下,许音时生怕白小姐下来之后就改变队形,不敢松懈紧盯着,不料忽然间,那悬空的藤条颤了一下,白姿小姐的手一抖,话筒也跟着掉下来,不等所有人反应这一变故,许音时跨出一步接住了。

伴奏声仍在继续,她只愣了那么一秒钟,便顺势拿起话筒唱道:“英雄泪,美人关,回眸笑,心还乱,ho~”

她的嗓音虽然不及白姿小姐那般魅惑诱人,但足够空灵,作为过渡伴唱又确实耳目一新,也只是那么一下,她看准舞台走位,一个旋身将话筒递还给了白小姐,白小姐临场经验丰富,顺其自然接过后冲许音时抛了个媚眼,这一搭配,可谓天衣无缝。

全场再响起一片掌声。

二楼落单的舞女哭哭啼啼指着舞台,祝枝兰却被许音时吸引了目光,便是在人群中的傅闻,惊异之余都一时间没舍得挪开眼。宁适却没有太多心思关注舞台,他仍颇为在意的看着云知和祝枝兰之间颇近的距离,想说什么,她手一指:“快唱完了,我们得下去了。”

演奏乐队将歌的“尾巴”推向**时,白小姐潇洒地撤了。

秋千出这样的状况,经理都做好再被狠批一顿的准备,不想白小姐没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计较,却是主动看向许音时:“哎你,小姑娘过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许音时。”白小姐太过貌美,以至于许音时耳根发热。“我、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误打误撞……”

“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