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元元听着断线声欲哭无泪,想了想拨通了陆领的手机:“她怎么没上班?”

陆领说:“在家干仗呢。”斜眼看看卧室,拿着手机去了阳台,捎带脚把门踢严。

伍月笙被他这动作气得直骂,不堪侮辱的拉过被子,从头到脚盖成死尸状。

程元元听着电话里的响动,直到又静下来才问:“看见小木了?”

难怪伍月笙怀疑有外星人遗留下来的锌片在程元元脑子里面,这种说法显然充满了嫉妒的恶毒的钦佩,但程元元的反应速度确实太快了。陆领闷闷地唔一声,也不掩饰:“你不说他去南方了吗?”

程元元不知道该说他度量大还是神经大:“那人也没死到南方…”

掐了掐日子,盘算这两只也差不多该出事了,果然是一点都没让她失望。再这么杠下去,俩人迟早得死一个。细问了会师场面,还在人类接受范围内,唯一诡异的是她家那怪物反咬了人六零一口。

她苦口婆心:“跟她一样的干啥?她要是个男的早让人打死到立北了。”

陆领非常无力,趴在围台上,一口冷空气吸进来,抠抠咳嗽:“我不跟她一样的,这早答应过你了,吐不了扣儿啊。”俯视冬日的小区,心比园景更萧素:“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丈母娘爱莫能助:“我也不知道这俩孩子想什么。”

陆领说:“那男的我不管。三五脑袋里装的是不是屎?我真想挖出来看看。”

程元元不担心女儿被开瓢,反倒被女婿不太正常的声音吸引,沉吟地问:“你感冒了吧六零?”

陆领切一声:“就你家姑娘风一出雨一出的,大冬天儿非趴阳台上仰个脖儿看星星看月亮,拽都拽不回来。”当然他根本没拽,还陪着疯来着。所以说到后来也含糊了,理不直气不壮。

程元元窃笑,却做沉吟状:“病得不严重吧?还有心跟她吵吵呢?”

陆领一时没领悟:“啥意思?”

程元元叹啊:“那祖宗你跟她硬碰,有好果子吃吗?不抓就跑,一抓就碎。六零啊你怎么还没受够教训呢?你又舍不得下手揍她。”

陆领嘴硬:“她要真把我惹急眼,你看我舍不舍得…”

阳台门哗的一声被拉开,伍月笙暴走:“有话你问我,就知道跟别人瞎他妈打听!”

程元元无比伤心地对着电话喃喃:“啥叫别人?我是你亲娘啊。”

感冒病毒和愤怒火焰,烧得伍月笙颊比桃花妖,二目如闪电盯着手机。

陆领几乎站不稳脚,脑中反复回放一句话:不跟她硬碰不跟她硬碰…

程元元低语:“让她接电话…喂,我宝贝儿啊?喂?听见了吗?你家房子咋回事儿?哪哪信号都这么不好。哎,这会儿好了,就站这儿别动。”

伍月笙气得:“你就遮啊!”

程元元困惑地:“什么?伍月笙你明天上班吗?回立北住两宿吧,妈都想你了。”

伍月笙说一句:“我没空。”按键挂掉,掐着手机进屋了。

陆领怔怔自我陈列在阳台半天,心内再次涌起对丈母娘的崇拜大潮。

果然古往今来,能解毒的,都得是更毒的。真是气血攻心,百病不侵。折腾这一通,伍月笙头也不疼了,鼻也不塞了,坐在沙发上看减肥药广告,标准的余怒待哄相。陆领哪会哄人,进屋晃悠一圈,也找不着话头儿。看看伍月笙手里的遥控器,蹲电视前啪啪换台。伍月笙也没给他出声的机会。

一会儿就耐心告磬,咳了咳,硬着头皮搭台阶:“我饿了。”

伍月笙不下,点了根烟,木然地看着他。

他眨眨眼睛,从冰箱里翻了一袋牛奶,过来拿杯子,刚想咬开,又闭上嘴,用手捂捂牛奶袋子,自言自语:“好凉,热一热。”抬头问她:“热几分钟?”

伍月笙弹弹烟灰,对着电视很认真地挑频道。

陆领挠挠后脑勺就奔厨房去了,拧开微波炉,手指敲着碗柜,欢快地看里面透出的黄色灯光。

心想虽然这二百五干过好几次整袋牛奶放微波炉里的事儿,反正爆炸了也崩不到客厅,伍月笙坐得住,可厨房传来微弱的嗡嗡声,听在耳朵仿佛定时炸弹倒计时提示音。叮!时间到。心才落回去,就是一声巨响一一

陆领低呼:“哎呀!”

伍月笙大脑都没反应,站起来就冲过去了。

碗柜上一片狼籍:一个大号的塑料加热盒,一个砸瘪的空包装袋。打开的微波炉前,陆领吹着手指:“好烫。”憋笑憋得五官扭曲,黑毛衣上明显还有几滴演戏溅到的牛奶。

伍月笙眼中蓝光闪过,伸手就要端那碗热牛奶。

这女的泼人获过奖,陆领眼疾手快挡住:“别别别,烫手。”趁机把她双臂一缚,抱进怀里。盯着她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想了想,没敢亲下去,怕舌头被咬断。

伍月笙条件反射地挣了两下没挣开,低头用脑门撞他下巴。

陆领哀嚎一声,被撞得直淌眼泪,放了她双手捂嘴:“你不疼吗?”妈的,嘴唇硌破皮了。

伍月笙幸灾乐祸看着他指尖的血迹:“该!”

陆领也乐:“看吧,我说你没我高吧。”

第四十七章[VIP]

怄气怄气,字典上解释说是:生闷气。

闷着才气,一冒出话来,就怄不下去了。伍月笙骂滋滋把陆领热的牛奶喝了,挽袖子洗米切菜,他们俩在家向来是有人饿就做饭,从来也不管吃的哪顿。削土豆皮的时候,看见垃圾筒里那个被拍爆开一道口的牛奶包装袋,哭笑不得,这种声优模仿秀,亏他想得出来,谁再说他傻她都不愿意听。

伍月笙是不怄了,陆领可还有点郁闷,凭什么等着让他来哄?又一想,这也是好现象,说明她不心虚,要不肯定不能这么拽。再想回来,她不心虚是没错,可他也没错啊,姓李的不规矩,伍月笙还呆呵呵站着,簪子没带,不是还有鞋跟儿吗…陆领心想,眼见着别的男人对自己媳妇儿不规矩,气一下还不行吗?怎么最后还得他服软?

后来陆领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受程元元潜调动了。不过他明白过来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儿了,此刻想来想去,就是觉得伍月笙让他惯得太嚣张了,于是重新板起脸,时不时咳两声惹她注意。

他早起发烧了,仗着体质好没什么症状,架不住一下午的假咳,咳到晚上,真咳得嗓子疼了。

更不幸的是,伍月笙对他那明晃晃昭示不悦的眸子不甚关注,听见他咳嗽还以为是病大发了,找出感冒胶囊倒进一大杯热水里,晃散开了递给陆领。陆领敬谢不敏,拿过药盒抠出两粒含在嘴里,自己找杯子接水。

伍月笙对他的不识好歹感到痛心:“化了药劲儿来得快。”一仰脖,咕咚咚干了。

陆领光是看着就苦得脸抽抽,对她这举动相当崇拜。

伍月笙主要是这会儿舌苔对味觉不敏感,也没觉得太苦。放下杯子随手摆弄起那个椭圆的遥控钥匙。

也他妈是尼桑。李述要给她的那部也是,虽然不同款。

她打算把这事儿过了,现在看来还有点难度。问陆领:“你哪来的钱买车?”

陆领本来还想弄个惊喜玩玩,让一场说大不大的风波给搅和了,也没心思添油加醋,简单把跟埋伏打赌的事讲了一遍。

当时苏亮拍拍屁股跑了,房子和车也没敢要,怕后傍上那老头儿查起来。房子好说,或租或空着问题都不大。车就不好办了,那个色儿的,以埋伏的气质又实在开不出去,拿去卖了搞不好得折一半钱,不太甘心,连一万都没跑上,苏亮开车又爱护,但是二手车市场就这行情。并且新车一天比一天便宜,他这个也就越放越要不上价,瞪眼儿看着干赔钱。

某天无意听见陆领说新买的房子小区周边搭公车特费劲,就萌生跟他做买卖的歪念。起码是知根知底,不会被削太多,而且就算真跟外边卖一样价格给他,那半卖半送他还搭个人情呢。

不过话一提出来,陆领直接就给拒了。倒不是讲究一手二手那些说道,只是他想买车也是给伍月笙上下班开。以伍月笙那心气儿,知道这是苏亮开过的车子,肯定碰都不会碰。

换别人当他面说这话,埋伏多少是有点犯忌讳的,不过这小钢炮向来有一句说一句,从不考虑崩不崩人。这一点可以说不通世故,也可以说陆领有正气,能使人在他面前不设防地露出平时不常示人的一面。埋伏对他给的拒买理由无话可说,黯黯然蹲到旁边抽烟:“那就留着吧,其实我也不太想卖。”

眼前的大红车在他看来,也很俗很没档次,但车的使用价值自在别处,总之确实是不适合他用吧。

陆领不看他,绕车转了两圈:“我给你找个买主儿,七折以上处理了。”

埋伏朝身边狠啐一口痰:“叭叭叭的,你要能整出去,我拼你十个点。”

陆领笑得很无耻:“拼缝倒不用…”

他说:“我要能高于他定的价把车卖出去了,他就把卖车钱都借我。”又补充一句:“不带要利息的。”

显然这笔钱是叫他给借到手了,至于把车卖给谁了,他没说,伍月笙估计是自己不认识的。

总归还是有点得意,陆领说:“那车其实真不错,尤其踩刹车时制动感觉。找熟人好卖。”

一时间除钦佩以外,伍月笙还有众多说不出来感想,调子不很严厉地数落他:“得瑟!没钱买什么车啊。”

陆领想得前卫:“早晚都得买,先买先用。”

伍月笙直接点死穴:“你爸知道吗?”

他立马敛起笑容:“你别跟他说。”

伍月笙冷哼:“你离挨揍又不远了。”

揍没挨着,倒是程元元知道陆领买车,感动得无以复加,简直不知道咋夸这女婿好了。大力要求报销,说这车就当伍月笙的嫁妆。陆领也没跟她客气,特实在地把价儿给报过去了。惹得伍月笙在一边儿踹他,骂他不要脸。陆领很有原则:“那是嫁妆的话我肯定得要。本来我娶你就挺亏的。浩?七嫂?”

程元元美得冒泡:“叫妈~啥时候回来取?”

陆领说:“你送过来吧,顺便看看新房子。”

程元元也惦记着看房子,可是天一日冷过一日,马上年节来到,娱乐行业必然步入旺市,她实在分身乏术,一天三顿电话地催他们回立北取钱。陆领笑嘻嘻地:“要你把钱打三五工资卡上吧。”

他说这话时,伍月笙正敷着面膜,嘴巴不能张太大,还是仍忍不住靠了一句:“狗胆子!谁都敢逗。”

陆领承认是故意装傻,气他那位强大的丈母娘。

之前他想让她帮忙分析到底伍月笙现在对那姓李的什么意思,她却指挥他去把伍月笙哄好,让伍月笙自己说。陆领一时不察中计。伍月笙是哄好了,两人风和日丽地过日子,他还怎么再提起这事儿啊?不是找干仗吗?他慢慢反应过劲儿来,他一直认为与他同一阵线的程元元,根本不是在解决他的问题,而是制造一个新的问题,然后提供该问题的解决方法。此方法当然可行,可实际解决的并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可他觉悟得为时过晚,只能向伍月笙抱怨。

伍月笙听了还落井下石:“那你还真当她是什么好人呐?”一副你就是让人卖了还帮着查钱的主儿。

陆领恼羞成怒地翻小肠:“你还有理了!”

伍月笙以柔克刚:“我又没说我有理。”指着电视里正放的金枝欲孽告诉他:“你看看这电视剧吧,看完了就觉得我妈还不算最阴险的。”

这种勾心斗角指桑骂槐无事生非的戏码,向来比较令伍月笙感兴趣,陆领哪看得进去,摸起床头一本税法啃起来。直看到眼睛发涨,转转脖子,目光被伍月笙的头发吸引。

电视剧好像唱过两回主题曲了,伍月笙揭去了面膜,从倚靠在床头改挪到床尾趴着。一头半湿的长发有些伏贴在背上,有些垂落在床上,稍显凌乱,却与被子上的细藤图案交织成趣。

被子是陆妈妈买的,纯白的底,印着深深浅浅的蓝色变形藤蔓。陆领嘲笑妈妈的眼光,这床被卷起来往边上一立,看着就跟个大瓷花瓶似的。伍月笙警告他,要的饭别嫌馊。陆领抗议:无产阶级也应该有社会理想啊。不过话说回来,伍月笙倒是好打发,除了衣服,别的还真就什么都不挑。

以前是光管她自己,现在连他的穿戴也包了。但是对男装,伍月笙明显还在摸索阶段,只凭原始审美观选购,今天是一深蓝灰黑的杀手范儿,明天又觉得明黄火红更符合他气质,像拾掇自己家孩子似的。陆领在不知不觉中华丽起来,哥们儿见了都说他越活越骚,有媳妇儿人了就是不一样。陆领乐意听这种话,也就由着伍月笙拿他当布娃娃。反正他从来也没培养出来穿衣风格,只要穿上舒服怎么着都行。因此他们家房子使用率最高的,就属衣帽间了,被伍月笙以极大的耐性,整理井井有条,整个一小型时尚服饰体验中心。中心管理员还不知道自己成了研究对象,托着一盒冰淇淋,小口小口地吃得不经心,精力都在电视上,看得那个投入,就差钻进去了。电视机音量放得很低,低到坐在他看书的位置都听不太清,难怪她凑那么近。

陆领悉悉索索爬过去:“给我吃一口。”她高兴地把整个冰淇淋盒都推给他,原来全化成奶昔了,他也不在意,拿过来唏噜噜全喝了。把空盒扔到垃圾筒里,半截身子就势挂在床下,挣命地伸个懒腰,咂着嘴回味刚吃进肚的东西:“我怎么往上返苦水呢?”

伍月笙冷冷看他那个大头朝下的诡异姿势:“你那么撅着,反上来尿水都不奇怪。”扯着被他带到地上的床单低喝:“好好坐着。”

陆领充耳不闻,抬手把玩她一缕发梢,手感细腻,与主人性格对立的柔软。“你一年剪几次头发?”

伍月笙愣了愣:“两到三次。”总要去去分岔的。

陆领羡慕:“真省钱。”

伍月笙笑:“那你200毫升一瓶的洗发水能用多长时间?”

想了想,陆领点头:“可也是。”

瞥到他那种呆滞的眼神,伍月笙很怀疑他这一个多小时的学习效率:“你要不就上客厅看去,这电视哗哗响能看进去才怪。”

他用手一撑,身子翻回床上,滚到她身边,鼻子在馨香的发丝中乱拱:“我不看了,一会儿洗澡睡觉。”

伍月笙一巴掌拍上他脑门:“不思进取!你这多展能考上注会?”

陆领大怒:“我操,你不行再动不动就扇我!”这整出瘾来还得了!

伍月笙被他激烈的反应弄得差点急眼,猛然想起来扇他的那记耳光,还挺记打。摸摸他的厚脸皮:“我那天打疼了吗?没使多大劲儿。”

陆领切她:“你太谦虚了媳妇儿。那叫没使多大劲儿?只能说打不死人。”

伍月笙认了:“一家就一个,咋说也是心头肉,我哪舍得下死手。”

陆领任她占去个小便宜,斜她一眼也没计较:“明天你串休咱开车回立北吧,别等七嫂倒出功夫来琢磨咱俩。”

伍月笙怪异地瞅他:“明天?”

陆领一听还有别的内容,追问:“怎么又不休了啊?”

伍月笙说:“休…”原来还没人告诉他,心里奸笑,面上冷着,“我休我的,你别跟着找事,老实儿在家看书考试。”

陆领说:“你上班我再看。”

伍月笙翻脸:“你到底想不想考了?谁他妈前两天跟我说,过两年考试有可能变成九科了,他得抓紧了,成天五更半夜折腾我做饭。”

重点终于说出来了,陆领嘟囔:“你就是记仇!”自打上学,他念书从来不用人管,一看伍月笙上学时候成绩就不咋地,跟他摆起谱来了。

伍月笙说:“好好考吧。你现在不要寻思赚钱的事,这个家有我!等你考上了,我就退休,开一个帝豪分舵。我妈要不给挂牌,我就张罗个门脸趸点儿服装。赔了赚了就闹一营生儿吧。”

电视的音响里,凄婉的曲子低低流转。似有控诉,又没爱悔。明明灭灭目光交错,苦海点猛火,是你闪身路过,竟勾引着我。

她望着他,眼睛里有憧憬的色泽,不可思议的好看:“反正我下辈子指望你了。”

陆领听她说得离谱,但面对这张闪闪发光的无比信赖的脸蛋,脑神经软化得不具任何思维能力。

伍月笙接着说:“这就叫养儿防老。”笑意再也控制不住。

每一位职业撩闲的都要谨记这个道理:轻敌的人很容易处于下风的。伍月笙就是欺负人欺负习惯了,防御指数已降到负数。

陆领念一句我不收拾你我真手懒,一跃而起。

伍月笙脖子被掐住,瞬间就翻白眼了,挣扎着连骂带求,在他手背上挠了一道又一道。

陆领哇哇叫:“挠我!挠我!我很兴奋!哈哈哈。”

她一咬牙,打算来招必杀超渡这疯子前往异世界。陆领却忽然撤了掐她的手,整个身子跌下来,压得她闷哼一声,心中异样:“…六零?”几乎没有分贝。

他不出声,伍月笙慌了,屏着呼吸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