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对付厌恶数学和数学老师的学生,对症下药,只有两种办法:要么爱上数学,要么爱上数学老师。前者比较困难,培养兴趣非一时半会儿之功,其实能建立起信心即可。X区一中作为市重点,校内数学试卷一般会出得比普通中学难,所以偏科生可以先从普通中学或者全区统考的试卷着手,力争基础题不丢分。高考虽是选拔性质的考试,但基础部分仍占有半壁江山,如果能把握住文科的优势,再抓住数学的基础部分,同样能进大学。”

同学们明显对第二种办法更感兴趣,七嘴八舌地问:“那后者呢?”

沈流默咧嘴一笑:“后者其实更难,事关天时地利人和。我前面所说的那位女生,就是铤而走险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路心和再次一愣,他难道准备向X区一中全体师生公开他们的关系?

台上的他朗声补充了一句:“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场面整体失控,尖叫不断,沮丧也不断。

路心和准备抱头鼠窜,不料他又开口:“方才那位提问的同学,你可以向坐在你身边加座上的学姐请教,她便是那个女生。”

所有的后脑勺整齐划一地向后转,视线一致射向了她的方向。她看到在前排的教师席中,居然还有不少熟脸,其中一张正是当年把她托付给沈流默补习的班主任李老师。

不知道李老师此时有何感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心插柳柳成荫?江湖神探,防的了班对,没防住师生恋,似乎李老师还算得上是他们的半个红娘。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尴尬地起身,讪讪地鞠了一躬。

周围的孩子们发出不小的感叹,她甚至听到了低声细语:“美女啊,不愧连谪仙也把持不住。”

囧,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计吧。

2

许多女孩把《星梦奇缘》里安在旭演唱会告白那段奉为经典,是因为她们的心中都镶嵌着一本童话书。路心和也是,也曾幻想,某天她的白马王子当着全世界的面告诉她:他爱她,至死不渝。

身临其境,这滋味似乎不怎么好受。

她终于躲开了热情好奇八卦的晚辈们,却躲不过同样热情好奇八卦的老师们。

李老师见了十指相扣的他们,笑着摇头,说:“还真没想到,你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她早已羞得火烧火燎,沈流默倒还淡定,笑道:“多谢李老师的红娘之恩。”

“可别忘了我的十八只蹄髈啊。”江浙沪一带的规矩,新人们得款待为他们牵线搭桥的媒婆大人。李老师笑得泰然自得,沈流默也和得理所当然,唯有路心和有些无语。

这架势,是准备择日娶她过门么?

“我又没说一定会嫁给你。”她故意气他。

“嫁不嫁随你,反正我娶定了。”他依旧沉着冷静。

她一时动容,迟疑着问道:“这算…求婚?”

“你认为呢?”

“当然不算!”切,她才没这么好到手。

“那女朋友大人有什么要求?时间地点人物情节?”他们复合后,沈流默又回到了开朗的状态,眉梢眼角隐不住的笑意。

“额…”她还真没想过。

只要身边的人是他,无论有没有形式,其实都无所谓。

她稍加思考,肉麻地整合了一段台词:“我希望我的意中人,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当着众人的面告诉我非我不娶。”

说完自己先掉了一身鸡皮疙瘩,倒是他若有所思地颔首。

离同学聚会还有段时间,他们又去拜访了为她补习过物理的顾老师。

顾老师多少明白些他们之间的关系,见了一同出现的小情侣倒也没有太大惊讶。

不过老人家不愧是老人家,一句话就把路心和问得吐血:“你们是随便谈着玩玩的呢,还是奔着结婚去的?”

沈流默一边拍着咳嗽的她,一边回答:“后者。”

“那什么时候办酒水啊?”貌似不少人都急着喝他们的喜酒。

“我随时都可以啊,关键是心和还没准备好嫁给我。”他答得颇委屈,搞得路心和像玩弄人感情的坏女人。

没想到,晚上又被问到了相同的问题。

本次同学聚会,收获不小。

第一个惊雷,来自同在南京求学的盛乐和宋雅。原本无甚交际的两人在南大和南师大的校际活动中再次见面,印证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名言,一拍即合,牵手成功。

第二个惊雷,自然非路心和和沈老师莫属。

大家望穿秋水般地等候沈老师携师母大驾光临。沈老师依约前来,从他身后闪现的身影竟然是级花同学。

大家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沈老师自然地搂上她的肩,亲昵地拉至胸前,大家才认清现实。

“师母!?”

路心和不禁好笑,这群人以前练合唱从来做不到整齐划一,眼下倒是头一次默契度这么高。

他们被围在正中间的座位上,除了某几位知情者,其他人俱是纷纷对他们刨根问底,像是一群娱记,就差长枪短炮了。

路心和被问得很惨,哀怨地向成最最求助,不料成最最翘起二郎腿,悠闲地啃食排骨,飞了个“让你渡陈仓,活该自食其果”的嘲笑眼神过来。

于一超坐在成最最身边,豪饮一杯说:“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成最最安慰他道:“这不怪你,他们隐藏得实在是好。”

“不过,输给沈老师,我心服口服。”于一超宽心一笑。

大家都知道,沈老师不像他们,已到了适婚年纪,不知谁问了一句:“你们准备何时结婚?”

他无奈地说:“那得问心和什么时候肯嫁给我。”

这个人又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眼看所有人调转矛头即将展开洗脑运动,她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绝好的理由。

“你们是逼我犯法么?我下个月才到法定婚龄。”

这么正当的理由她怎么没早点想到?

不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你下个月就好结婚了。”

“明年就好抱娃了。”

更有甚者。

“现在就好同居了。”

“…”

比起在一旁喜笑颜开的沈流默,路心和好想哭…

她真想撞墙,自己人缘有这么差么,为什么大家都急着把她嫁出去。

他刚把她送回家,本想温情一下后离开,没想到前一秒还月明星稀的天气,下一秒夏日雷雨忽至。

一道闪电掠过窗外,路心和彻底丢了胆子,拽住沈流默的衣角直哆嗦。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她拥进怀里,安抚道:“没事,有我在。”

怀里的小身躯紧紧抱着他,头埋得深深的。看不见表情,只能感觉到她随着一声接一声的雷鸣,不住地颤抖。

多雷多雨的季节,她该有多难熬,他不禁心疼。

细微的声音从胸口传来,“我连雷雨都怕,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他安抚道。

“每次雷雨天,我都会做起同一个梦。”她哆嗦着握紧拳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梦里有一个女人朝着我笑,头上漫着昏黄灯光,发梢不断在滴水,身后电闪雷鸣。我明知她要害我,还会情不自禁地跟她走,走着走着来到河边,那里有座像仓库一样的建筑,里面有一群大人,有男有女。他们踢我骂我,说我爸妈抢了他们的饭碗害他们断了生计家破人亡,要我来赎罪。然后还笑我说,你看他们拼命赚钱有什么用,生出来一个有心脏病的残次品,开了刀也活不长的渣滓。我被封了嘴巴,但还是死命摇头,我想说我爸妈不是那种损人利己的人,我也不是渣滓,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有呜呜的声音。他们看我还活蹦乱跳,就把我按到水里,还没死,就用大头针沿着我胸前的刀疤挑开,不够,再用扎成捆的稻草抽下|身,说反正将来即使你不死,也没有男人会因为爱你而娶你,就是娶了你也要让你无法生育,被男人骗光钱财再把你一脚踹开,这是你爸妈给你造的孽,是因果轮回。”

她从来没有把那些印刻在记忆里的场景说出口,那些咒骂如此不堪,那些虐待如此可怕。整整五天,把一个八岁的孩子折磨得奄奄一息,更可怕的是,她再也不敢展望未来。

恐惧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只剩下无助地发抖,仿佛在竭力挣扎,“我真的以为我会死,我真的希望我会死,那种欲死不得死和绝望的心情我以为总有一天可以忘记,但那种恐惧好像已经浸润进了细胞骨髓…”

每个坚强的孩子背后都会有一段迫使TA坚强的故事。

“不要再想了,” 他将下颌抵上她的头顶,双手愈发箍紧,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有我在,我保护你。”

在他以16岁的早龄和全市第二的佳绩考去A大的那一年,在他被领导群众簇拥着去孔庙敲响状元钟的时候,他命中注定的爱人正在不远处遭受着惨绝人寰的折磨。或许他才是该后悔的那一方,后悔没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认识她,帮助她,陪伴她。

雷雨渐远,路心和终于缓过了神。

她说:“谢谢你爸爸救了我,没有沈伯伯我早死了。”

他亦说:“我也谢谢爸爸,没有他我不可能遇到你。”

她欲起身去拿凉水压压惊,他看着她瘦弱的背影,不忍地拉回怀里。

这一拉,力道大了些,他自己失了重心,仰面倒在沙发上,而她也跟着倒下,趴在他的胸口。

细碎的栗色发丝垂了下来,一根一簇拂过他的面颊。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灰色的湖泽中倒影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神情由惊异转为羞涩,苍白的脸面上也浮起朵朵红晕。

路心和脑子一下子转不了弯,现在的情况要她作何反应?

哪知此时无声胜有声,沉默更撩人。

路家X区的别墅很大,沙发也够宽,沈流默翻了个身,将她锁在了身下,眼中带着无法平静的波澜。

他的声音充满难以抗拒的蛊惑:“心和,可以吗?”

他…想要她?

她似乎也不想拒绝。

“嗯…”

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而来,落在她的额头、眼睛、鼻子,随后是唇,接着是耳垂、脖颈、锁骨。而她也不断地回应着他,紧搂住他的脖子,身躯紧密贴合。

明明室内空调的温度已经调得很低,两人的身上渐渐浮起一层细细的汗。

他的唇往下游走,忽然一滞。

路心和胸前正中与偏左的位置,分别有两条暗红色的手术疤痕,也因此夏天她从来不穿领子过低的衣服。此时经拉扯,疤痕探出了圆领。

她立刻捂上了胸口,像被人窥探到内心般,生生憋红了脸,“很难看的。”

忽觉上身一凉,她的手被拨开,连带着衣服也被撩了起来,他又没入她的身后探索了一番,解开了内衣扣子。

他细细吻着她的伤疤,一寸一寸,如同膜拜着他的信仰。

“对不起。”他说。

“又不是你的错。”

“没有参与到你的前半段人生,我很后悔,”他复又吻上她的伤痕,“以后的日子,绝对绝对不允许你再受伤。”

她忽然流下眼泪。曾经的咒骂像是套在她身上的枷锁,而他的出现如同命运送来了那把对应的钥匙,让她重获新生。

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真的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她捧过他的脸颊,主动送上情|欲的吻,动情之际,轻哼出声。

附带着轻俏告白:“流默,我爱你。”

两个人缠绵得难解难分,不得不发之时,手机不识时务地响起。

路心和明显感到身上的人动作一顿,又似乎打算不予理睬,继续做自己的正事。

她担心会耽误了他手头的课题,把他推开,兀自拿过了手机。

不想却是万千然。

听到手机那端欠揍的声音,沈流默的脸都绿了。

尤其是万教授还说着欠揍的话:“小默,听说你今天在X区啊,我现在也到X区啦,你快带我参观参观你的家乡啊。”

沈流默头一次说话如此直截了当:“滚!”

“你生什么气,难道说你…你不会和心和小妹妹在做某种晚间运动吧?”某人的语气语调特讨打。

这边的两个人都无语了:你就承认吧,你就是妒忌,你就是故意的。

3

箭在弦上被挡,或者干柴烈火被浇,通常会导致同一个下场:那个肇事者绝对会死得很惨!

先不管万千然亥时突降X区究竟有何贵干,反正他兄弟是没给他好脸色看。

沈流默知道万千然“调戏”过路心和的事情,原本对他的态度就冷了很多,这下再搅上一局,只差把面前的烧烤棒插到他的眼睛里。

路心和见两人间飘着奇怪的气息,便独善其身地往旁边靠了靠。之后竟然和老板娘攀谈了起来,老板娘是本区人,随着大量外省市人口导入,现在见着本区人倒像见着了老乡,X区话利索地开起来。

沈流默面无表情,问:“你来干嘛?”

万千然一脸掐媚,答:“我明天在Z大有场讲座。”Z大的确位于X区。

挑眉表不满,“明天?”

继续阿谀,“对啊,我想给你个惊喜嘛。”

沈流默刚准备把烧烤棒插到他眼睛里,却听见老板娘在问路心和:“这两位帅哥,哪个是你男朋友啊?”

万千然听不懂X区的本地话,自顾乐颠颠地撕咬着鲜带子。沈流默听得明明白白,动作一顿,目光跟了过去。

路心和忙像只小兔子般蹦到他身边,攀上他紧握烧烤棒的手,向老板娘介绍:“这位哦。”

又看了一眼沈流默,用普通话补充道:“这位是我老公。”

听到“老公”两个字,沈流默顿时松了五官,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路心和的话,万千然可听懂了。眼观他兄弟的面部表情,恍然大悟道:“原来,刚才你们真在做少儿不宜的事。”

对面的两人刹那红霞满天。不同的是,沈流默羞涩夹着愤怒,路心和除了羞涩就只有羞涩了。

“哎,”万千然叹道,“我就说季妍妃是爱你爱昏头了,才去逼心和主动分手,搞得你们两个那段时间哦比比谁更惨。你看现在多好,爱情滋润的,气色红润。”

许是万千然喝了些酒,话多了起来。

他先对路心和说:“小默你可要好好珍惜啊!这家伙到哪儿都是校草,那个抢手啊!能说会道,能歌善舞,做的了研究,写的了论文,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卧房,又是个痴情种,他等你等了26年啊,你要珍惜他。”

又对沈流默说:“心和你可要好好珍惜啊!C大医学院院花,你知道么?医学院什么地方?号称恐龙园的地方,你可是把人千年等一回的那朵花给摘了哦。你看心和多懂事,贤妻良母,得力内助,不愧是路氏千金,要情商有情商,要智商有智商,她肯跟着你,你要珍惜她。”

最后得出结论:“小默,你还是配不上心和,她应该归我…”后面的话,被沈流默用一串烤馒头成功止住。

路心和囧,问沈流默:“万教授几岁?”

“比我大四岁。”

“那他为什么还没结婚?”

“他有隐疾。

“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