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妆成否,郎官慕断魂。”

众人都“嘻嘻”的笑了起来。

礼官也笑,道:“请新娘出闺房!”

早有人在地上铺好了马鞍,又有两个姑娘缠着明瑶,小心翼翼的出来。

明瑶浑身若霞裹,青丝高挽,凤钗环珮,脸上施了粉黛,面似月,颈若雪,双眸如星,横溢清秋水;两唇殷红,浅露碎玉齿,我看得心中砰砰乱跳,从前就觉得世上再没有比明瑶更好看的女子了,而今一看,她原来竟可以更美。

明瑶袅袅娜娜走来,在我面前站定,抬头看我,微微一笑,脸先自红了,愈发的不胜娇羞。

我的脸更觉发热。

老二和弘勇、弘义那些顽皮的兄弟便开始起哄了:“哎哟哎哟,对眼了!”

“快别瞅了,赶紧快抱了媳妇儿上花轿啊!”

“对呀,入了洞房,随便看,换着花样看!”

“都有什么花样啊?”

“嗯,穿着看,光着看,那是别有一番风味在床头!”

“……”

围观的人都“哈哈”的笑。

明瑶低声道:“你回去把弘德的嘴给撕了。”又说:“还不快走!”

我赶紧搀着明瑶,送上了花轿,礼官一声唱,打道回府。

有那几个顽皮的人在,路上自然免不了嬉闹,也不必细说。

接到家中以后,入了门,引着明瑶拜了五谷,拜了炉灶,又敬告皇天后土诸位神明,再拜列祖列宗,然后正式拜见家长,跪了爷爷、老爹和娘,夫妻交拜后,入了洞房,饮了合卺酒,合了髻,又撒了金钱……好一番折腾。

接着又出来拜见宾朋、宗亲,给明瑶一一介绍认识长辈,端茶敬酒,我不喜欢饮酒,就用茶代替了,忙活的过程中,老二在我衣服里塞了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只偷偷告诉我,说是他送的贺礼,精心准备,搜罗了好久,又说我一定用得上,让我晚上回洞房的时候,务必仔细研究。

我猜测他又是捣蛋,便没搭理他,也没空去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晚上,回房的时候,我和明瑶一左一右端坐在床上,窗外热热闹闹,屋子里却是安安静静,只有我们二人在,四周温馨,我轻声道:“明瑶你累么?”

明瑶说:“我不累,你呢?”

我说:“我也不累。”

然后我们彼此瞧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莫名的都羞惭起来。

明瑶低着头,捏弄衣角,我想抓她的手,不知怎么的,又不敢,正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忽然想到老二在我衣服口袋里塞的有东西,连忙咳嗽了一声,说道:“今天老二不知道又捣什么鬼,在我口袋里塞了东西,说让我好好研究。”

明瑶便也抬起头来,说:“什么东西?”

我便伸手拿出来,摸着是一团软软的布,展开来,铺在腿上,明瑶也把脑袋凑近了看,但只一眼,我便呆住了——那布上绣的全是男男女女,摆成各式各样,且全都一丝不挂,上书三个大字——欢喜图。

明瑶“啊“了一声,忙捂住了眼睛。

我也赶紧把那布又折起来,一颗心狂跳不已,说:“我也不知道是这东西,他老爱弄这种东西!”

明瑶说:“弘德不要脸!”

我心跳了片刻,看看明瑶,又忍不住把那图抖开来,偷着觑了一眼,恰明瑶移开了手,道:“呀!你还看?!”

我忙团住,嗫嚅道:“我,我不是现学现用么……”

明瑶的脸越发红了,她侧身往里一趟,用被子蒙住了,低声嘟囔着说:“你就学不正经吧。”

见明瑶如此,我反而大了胆子,也顺势躺了下去,从后搂着明瑶,笑嘻嘻道:“那你是想我正经,还是不正经?”

明瑶不敢说话,只呼吸越发的粗重了,我搂着她,觉得她浑身瘫软娇柔,愈发的惹人爱,又想起来她平时极厉害的一个人,如今却是这副娇羞模样,不禁更想戏弄她,便说:“老二这么多年来,就数他做了一件好事,送了我这个贺礼,嗯,我真的好好研究研究,学以致用。”

明瑶依旧不说话,我听着她呼吸声越来越重,心神一荡,正想吻她,忽然间觉得不对——怎么这呼吸声此起彼伏?

我凝神细听,除了明瑶的,除了我的,呼吸声竟还有三个!

我顿时吃了一惊,心中一想,连忙跳下床,翻起来床单,往床底下一看,早瞧见了几双亮晶晶的眼珠子。

我喝道:“老二,滚出来!”

老二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哈哈”大笑着跑了出去,我伸手一揪,又把弘勇拽了出来,也“嘻嘻”笑着出去了,最后一个,却是弘度,我骂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学好,跟着他们藏床底下干什么?!”

弘度说道:“二哥说有好事,让我藏着。大哥,二哥到底送了你什么好东西,也让我看看吧?”

我连忙推搡着他出去,道:“那是大人的东西,小屁孩子,看什么看!快走,快走!”

推弘度出去的时候,我听见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弘字辈的众兄弟还有汉字辈的小叔们,以及其他远道而来的朋友都还在喝酒猜枚吃菜,老二却和弘勇在那里一唱一和——

老二扭捏着嗓子,用指头一点弘勇,说道:“你就学不正经吧!”

弘勇笑嘻嘻的把老二一楼,说:“那你是想我正经,还是想我不正经啊?”

老二故作娇羞状:“人家当然是想你不正经了。来呀,来呀——哎哟,大哥在门口听呢。”

众人都瞧见了我,顿时哄堂大笑。

我老脸通红,赶紧掩上了门,心中暗骂:“老二这个贱人,还加了几句我们没说的话!”

进了屋子,把窗户也关好,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床底下,翻箱倒柜找了找,确定是没人藏着,才稍稍安心。

回头一看,明瑶还蒙在被子里不敢动,我走过去,把明瑶脸掰过来,见她紧闭着双眼,楚楚可爱,我俯身在她唇上深吻一口,说:“就不正经了!”

第360章 地龙之井(一)

转眼寒冬已逝,时光荏苒,春花也落尽颜色,五五端午之日,正是明瑶要回娘家的时候,我和她一起回了蒋家村。

到了蒋家以后,我见蒋明义夫妇二人正在院中树下阴凉处摆桌弄凳,岳父蒋赫地也刚刚提着酒从屋里出来。

彼此相见,自然是一阵亲热寒暄热闹。

灶房中也已经煮了蒜,蒸了粽子,凉菜也都收拾了出来。

我见那嫂子肚腹已经很大了,行动走路也笨笨的,忙请她坐下,我和明瑶去端碗放筷子。

都落座以后,明瑶因问道:“嫂子,有几个月了?”

嫂子回道:“七个月了。”

明瑶喜道:“那快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蒋明义道:“前些日子,特意请了张熙岳老爷子来家里,号了号脉,说十有八九是男孩儿。”

明瑶大喜,看向岳父,道:“那爹是不是很高兴了?”

岳父道:“一个只算是够本儿,生俩男的我才高兴。”

明瑶皱眉道:“这说的是什么话,都快当爷爷的人了。不过既然是张熙岳老爷子来号过脉搏了,应该不会错,有空可以想想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我早都想好了。”岳父说道:“我孙子这一辈儿啊,是’梦‘字辈,要是生下来长得白白胖胖的,那就叫蒋梦白,如果生下来长得黑,那就叫蒋梦玄,如果生下来长得不黑不白,黄不拉几的,那就叫蒋梦土。”

我忍不住暗笑,蒋明义夫妻俩都已经撅起了嘴,明瑶又埋怨了几句。岳父“哈哈”笑了一阵,忽然问明瑶道:“你啥时候给我生外孙啊?怀上了没有啊?”

明瑶道:“没有!”

岳父便瞪我,道:“陈弘道,你小子不行啊!会来事不会?!”

我脸上一热,也不好意思接话,明瑶皱眉道:“爹,你再为老不尊,下回不来看你了!”

岳父赶紧赔笑,又朝蒋明义使了个眼色,道:“你没事多跟弘道交流交流,这个,功夫嘛,是需要取长补短的。伟大的领袖说的好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团结谨慎,严肃活泼!弘道,你没事要好好品评品评这几个字,道理很深的……”

我呐呐道:“这个……顺其自然吧。”

明瑶忽然问道:“爹,我娘和明玉她们没有再来过?”

岳父沉了脸,“哼”了一声,道:“没有!这八成的老婆娘!白眼狼的死闺女!”

在我和明瑶婚典之后的第三天,回门的时候,罗小锦和蒋明玉忽然出现,回到蒋家村,罗小锦闯进家里来,对着岳父就是一通大骂,指责我岳父嫁女儿竟然不告诉生母,又说明瑶眼中没有她这个娘,是个没良心的,连带着蒋明义一起撅了,岳父气得火冒三丈,也骂她跑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告诉也告诉不了……两个人都是执拗火爆脾气,骂到了气头上,又要大打出手,亏得当时岳父请的有术界前辈高人在家里做客,出言制止了两人吵闹,蒋明玉不识好歹,要跟人动手,最终被那高人“客客气气”的请了出去。

自那以后,也不知道这母女二人又去了哪里,明瑶还特意出去寻了寻,也不见踪影。

如今明瑶问起来,岳父仍旧气愤愤的,蒋明义夫妇也沉了脸,气氛一时古怪,这话,便不再说了。

我不能喝酒,伺候着蒋明义和岳父他们二人喝了个够,又把二人扶回屋里去睡,收拾了杯盘,码好了桌椅板凳,跟嫂子告了辞,就和明瑶回去了。

路上,明瑶忽然说道:“要不,咱们俩去找张老爷子,也号号脉?”

我奇道:“咱们俩的身子都好好的,找张老爷子号什么脉?”

明瑶噘着嘴,道:“身子好好的,怎么一直都没有?”

我这才醒悟,原来明瑶说的是没怀上孩子,我便笑道:“顺其自然,这个不急。”

“你不急我急!”明瑶道:“你娘在家里天天问,回来我爹也问,这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

我想了想,道:“是咱俩的问题。”

明瑶被气笑了,锤了我一拳,道:“你去不去?”

“好媳妇,别去了。”我安慰明瑶道:“再等等,这才结婚六个月,早着呢。回去我再研究一下图,努努力!”

“你这人!“明瑶正要打我,忽迎面过来了一辆自行车,有人骑在上面,冲我们喊了一声:“是弘道吧?”

“是我!”我应了一声,见来人是我老爹单位里的同事,平时都称呼他王叔,比较熟悉的人,便道:“王叔好。您怎么来了?”

明瑶也问了声好。

王叔下了自行车,问我道:“你爹呢?”

我道:“在家啊。”

王叔道:“那我就先走了,我找他有急事!”

王叔骑车便去了,我和明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连忙跟上。

王叔骑着自行车,也只是跟我和明瑶前后脚到。

老爹看见王叔,也问怎么回事,王叔道:“你快去城里吧,有人要动老公馆!”

“嗯?”老爹吃了一惊,道:“老公馆的事情,不是论过好几次了么,上面都说不让动了,怎么又要动?谁要动?”

王叔道:“这次不知道是谁背后捣的鬼,连咱们头也不支事儿了!房屋、院墙已经在扒了!是几个愣头青子,没人管得住!”

“我马上过去!”老爹道:“门楼千万不能动了,那门前的老树已经有灵气了,更不能侵犯。弘道,你跟我一起去。”

“好。”我应了一声,我知道那老公馆,最早是明清时候的会馆,民国时候被人改了公馆,老爹一直那其中蕴含着一股极厉害的气,隐隐所成风水格局,不可妄动。也正是在老爹的多次游说之下,再加上领导对我爹的信任,所以才保住那老公馆在浩劫之中,多次避过灾难,但是,这一次,终于还是有人打了它的主意,甚至已经动了手。

此时,爷爷和二爷爷又已经外出了,叔父和三叔也出去办事,那便上阵父子兵了。我让明瑶待在家里,然后和老爹、王叔各骑一辆车,往城里赶去。

那老公馆就在老爹单位大门外十丈远的斜街对面,老公馆门前左右首各有三尊石像,都是貔貅,也就是兽财神——有大有小,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老爹说雕刻年代比公馆还要早。

普通人不辨奇兽,只把那六个貔貅当做是狮子,所以这个老公馆也被人唤做是“一门六狮子”。

老公馆门前又有一株千年老柏树,虽然不高,可是遮天蔽日,阴森异常,说来也奇怪,那老柏树附近,平时连个蚊虫都不生。

我们去的时候,果然见院墙都已经推倒了,一帮人霍霍的,就要动大门楼,我们急忙赶过去,老爹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群人看见有人拦阻,也都站住,那领头的一个中年汉子瞪眼道:“你们要干什么?”

老爹道:“这是老祖宗的东西,是前人的遗产,是还有很多研究价值的文物,可不能毁了啊!”

领头的冷笑一声:“文物?孔老二的文庙都给砸了,岳武穆的墓也给扒了,这破公馆算什么东西?”

老爹又苦口婆心的劝,那些人只是不听,我在旁都恼了。

老爹最后无计可施,只得说道:“这门前是六个貔貅,再加上这千年老柏树,连同整个公馆,可算是一个大局!破不得啊,破了就是毁了气局,要获罪于天地!”

“满嘴放屁!”那领头的先是一愣,然后道:“什么局不局的?什么获罪于天地?我还怕天地?我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你是谁啊?少搁这儿罗嗦!”

“我就在对面上班!”老爹道:“你没看这老公馆附近连个蚊虫都不生吗?这就有古怪!”

那领头的道:“我看古怪的是房管里头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信球!滚滚滚!”

我一听,怒上心头,上前一把抓住那人,喝道:“知道尊老么?!嘴里再不干净,我给你糊上!”

那人吃了一惊,使劲挣扎,但被我捏住手,虽然不使劲儿,他又哪里能挣扎的动?

他手下的人全都围了上来,纷纷大呼小叫:

“干什么?!”

“哪儿来的人?”

“亮出名号来!”

“放手!”

“……”

“都闭嘴!”我大喝一声,震得众人都懵了。

老爹摆摆手,示意我放了那人,又问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怎么?”那领头的搓着手,打量打量我老爹:“你还想报复我怎么的?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王帆就是我!”

老爹冷冷的说道:“不是我报复你,你自己拿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白的跟那公馆门前的貔貅石像一样,这叫做死灰之色!大凶之兆!你两条眉毛,左高右低,状如砍刀,偏偏又有中断,虽看着壮实,其实命短!像你这样的面相,平日里多行善事,多积积德,说不定还能改改运势,延延寿命!要是一意孤行,昧着良心四处作恶,就像今天这样,非去毁坏这古迹文物,嘿嘿……我断定你活不过今天!”

第361章 地龙之井(二)

老爹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那王帆呆了半天,才缓过脸色来,朝地上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张嘴骂了起来:“你妈了个巴子的,你说谁活不过今天?”

我伸手要打王帆,老爹抓住了我的胳膊,按了下去,道:“何须打他,活人无需与死人计较。”又冲王帆冷冷说道:“我生平不说大话唬人,你敢太岁头上动土,就活不过今天。”

“你!你,你胆大包天啊!”王帆大声嚷嚷道:“都听见了啊!这鳖孙刚才在干啥?他在给我算命看相呢!这是牛鬼蛇神,杀不尽的骗子神棍!抓住他,抓住他游街去!”

骂声中,王帆一马当先,冲着老爹扑了上来,我往前一站,王帆伸手揪住我的衣服一拽,喝道:“起开!”

王帆反手使力,扳住我的肩膀,一上来就想把我给撂倒,哪料到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就好似是蜻蜓撼石柱——又死命一拽,我仍旧是纹丝不动!

王帆不由得一愣,我冷笑连连,也反手一掀,那王帆的身子就好似个陀螺,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以后,才“吧唧”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又都看呆了。

就连站在旁边的王叔都惊住了,他一直以为我是特别老实实在的人,平时里也确实如此,连话都不怎么多说,谁成想竟能动手打人。

但如此一来,事情便不好收拾了,王叔也瞧出来不对,慌忙去单位搬人,连老爹的领导也惊动了,出来喝住我老爹:“陈汉生,你进来!”又指着我,道:“还有你!”

王叔低声道:“快去吧,领导是保你们!”

老爹便拉着我去单位了,王帆等人还要闹,王叔和一干同事连忙低声下气的安慰,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我愤愤的跟老爹进了那领导的办公室,那领导盯着老爹,道:“陈汉生,你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一直想保住那老公馆,但是这次来,你做事怎么也不事先跟我沟通?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么?动了他们连我也保不住你!”

我连忙解释,道:“领导,是我动的手,我爹没有。”

领导道:“那看相算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弄出这个来?这要是传出去,说我这个人的手下,是搞牛鬼蛇神的!那我,我这个领导算怎么回事?是牛鬼蛇神的头子?咱们这个单位,是算命看相的大本营?”

“放心吧。”老爹倒是颇为平静,道:“您应该了解我,我不轻易坏规矩,只是碍着人命,想要救他罢了。但是他执意不听,那也无法了。今日之内,必有应验。”

领导狐疑道:“应验什么?就是你说的,那个王帆活不过今天?”

“这个……”我老爹稍稍一犹豫,然后道:“您且看着吧。”

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炸窝似的一阵尖叫:“哎呀,掉下来了!”

接着是一声惨叫:“啊!”

“……”

我们听见这阵声音,都吃了一惊,老爹脸色一变,说了声:“不好!”

“怎么?!”那领导慌忙站了起来,我老爹早往外跑了出去,我也赶紧跟着出来。

老公馆门前,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所有的人都躲在几丈开外,畏畏缩缩的挤成一团,也没人喊了,一片死寂!

老公馆的院墙已经被完全推倒了,烟尘四起,只剩下孤零零的老公馆门楼还矗立着。

门楼前,那株千年老柏树下,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摔成一堆儿,肉泥似的,既惨且恶心。

但是面目还可以分辨出来,正是王帆!

我不禁愣在当场,怎么,这么快就应验了?

领导也懵了,瞥了一眼王叔,道:“小王,怎么回事?”

王叔吓得面如死灰,对领导的话置若罔闻,领导连喊了三遍,他才缓过神来,慌忙过来,哆哆嗦嗦的说道:“刚,刚才,你们回单位以后,我们劝了他几句,他骂骂咧咧的,就非要扒了门楼,就背了一个梯子,靠到门楼的墙上,然后就往门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颗快死的破树,一个快倒的破门楼!还有那几个破不溜丢的石头狮子,组什么狗屁局?!就太岁头上动土了,看它怎么让我有血光之灾?!‘我们也拦不住他,他很快就爬到了门楼上,猫着腰去揭房脊上的瓦片,刚爬上了房脊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站直了身子,仰着脸子伸了伸腰,结果,真是古怪!”

说到这里,王叔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王帆刚伸了伸腰,呼的一声,一股旋风忽然平地就掀起来了,这老树上一根胳膊粗的树干猛然一摆,凑巧就打在了王帆的额头上,他哎哟了一声,站不稳当,翻身就从门楼上滚了下来,前半身朝地上栽……”

王叔说完,众人一片寂静。

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那领导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我老爹,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又没有说出来。

老爹叹息了一声,道:“这世上,人各有命,却偏偏有人又不信命,认命又逆命,都以为自己不一般,其实都是一堆烂肉而已……”

就在此时,“呜”的一声响,一阵怪风陡起,只有一股,平地腾旋,卷尘裹土,连带树叶子“哗哗”乱响,那风声,如泣如诉,鬼哭一般,又尖锐又凄凉,激的我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这正热的五月天竟然也阴冷了许多。

我忍不住对老爹说道:“爹,这风起的好怪!别处都没有,只有这门楼前,还是旋风。”

老爹也说了声:“可不古怪!”

凝神看了片刻,又嗅了嗅,老爹忽然把左脚上的鞋子脱下了,往那旋风中一丢,说来也奇,鞋子丢入风中,那旋风陡然落下,鞋子口朝下,砍在地上。

老爹连忙赶了过去,把那鞋子拿起来看,忽然变了脸色。

我也上前去看,当即瞧见那鞋子底上有一滴血!

一滴浓浓的殷红的血!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失声问道。

老爹不语。

“怎么了?”王叔也凑过脑袋来,睁眼只一瞧,早叫了起来:“这,这旋风里有血?!那可是白日里出了鬼啊!对啦,今天是端午!我就知道会出邪的!”

王叔是极信老爹的,也是笃信怪力乱神的。

他一喊,又有人跑过来看老爹鞋子里头的血,都变了脸色。那群跟着王帆来的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快走吧!”当先领着,众人转身都要跑,忽有一人站了出来,喝道:“都不准跑!谁敢跑?!”

众人都被他拦的愣住,看他,道:“怎么了,陶哥?”

那陶哥道:“王帆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死的,你们跑什么跑?!真信了那个老神棍的话?!”

“陶哥,那,那鞋里头的血……”

那陶哥喝道:“那血是他自己弄出来的,装神弄鬼是这帮人惯会用的法子,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这就怕了!?”

就在此时,一股腥气骤起,我嗅在鼻中,急忙循气望去,早看见院墙倒处,一条碗口粗的如墨巨蟒,腾空而起!

“啊!蛇!”

有人大声惊呼,那蛇谁也不理,径直奔向那“陶哥”,大嘴一张,“咔嚓”一声,陶哥的脑袋立时就没了,那黑蟒扭头就走!

陶哥连哼也没哼,便命丧当场!

所有人都吓得瘫了。

我也惊呆了。

“弘道,追!”老爹提步奔那蛇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我也连忙跟着。

后面王叔和那领导都叫我们回去,老爹也不应。

转过老公馆的门楼,刚走了十步,老爹忽然站住,我一眼看见尘埃四起中现着一个大坑,坑中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全是漆黑如墨的小蛇!

大眼一瞟,足足有数千条,缠绕在一起,恍如墨池黑海!

我平生极讨厌蛇,虽然不怕,但是看见这等骇人的情形,也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饶是以老爹的定力,脸色也白了。

怪不得这老公馆附近没有什么蚊虫,原来有这么一个蛇窝!

“咦?”老爹忽然诧异了一声,道:“你看这些蛇!”

我又强忍着恶心,仔细看了几眼。

不对!

我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些小蛇竟然全都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