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妤擦掉了眼泪,开车去了“无名”酒吧,她觉得今晚得喝点酒了,不然,肯定又要失眠整夜。
到了酒吧,她才发现,酒吧快要打烊关门了。
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看到阮妤进来,都愣住了。
那天向阮妤讨要签名的小伙子最先认出阮妤来。
“阮姐,你是来喝酒的吗?我们家要打烊咯。”
阮妤还没说话,就听到二楼传来了脚步声。
是滕翊下来了。
那小伙看到滕翊,连忙迎上去解释情况。
“老板。”他压低了声音对滕翊说,“我们到点打烊了,正要关门的时候又来了一个客人,这客人不是普通的客人,她是个名人,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她个面子,让她喝几杯?我可以留下来加会儿班,为她服务。”
滕翊看了小伙一眼。
小伙一脸的真诚。
“以后记着,名人来消费,一视同仁。”滕翊说。
“啊?老板你的意思是名人的面子不用给是吧?”
“名人的面子不用给,但老板娘的面子得给,你下班吧,我亲自来服务。”
小伙彻底愣住了。
啥?
老…老板娘?
这阮妤是他们的老板娘?
完了完了,那他之前为了一个签名卖老板行踪的事情,岂不是要露馅?
滕翊等员工们都下班后,关上了门。
阮妤坐在吧台上,整个人恹恹的,看她的样子,也能猜到她回单位后事情解决得并不顺心。
“阮主持,你要我戒酒,自己却来喝酒?”滕翊嘴上揶揄她,可手却很实诚地替她打开了酒柜。
“我只是偶尔。”
“事情解决得不顺利?”
“也不算不顺利。”
“那是?”
阮妤抿了下嘴,手托住了下巴,静静地陷入沉思。
“滕翊,你听过火车和六个小孩的那个残忍问题吗?”
那个问题的大意是6个孩子结伴在铁轨上玩耍,5个孩子在新铁轨上玩,只有1个孩子跟小伙伴们说新铁轨危险,但是没有人理睬他,于是他就一个人留在废旧铁轨上玩。这时一列火车飞速驶来,当司机发现孩子们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刹车了,司机应该正常行驶,撞死5个小孩?还是减少伤害拐上旧铁轨,撞死那1个小孩?
“听过。”
“你觉得,应该怎么选?”
滕翊摇头。
这个问题,怎么选都对,又怎么选都错,怎么选都解释得通,又怎么选都解释不通,太难了。
“你变成了那一个小孩?”他问。
“对,我成了那一个小孩,我乖乖地在废旧铁轨上玩耍,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火车选择撞向了我,而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火车没有把我撞死,我还要忍着痛清醒地去面对我被选择的委屈。”
阮妤说罢,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也一点一点的将事情的始末说给滕翊听。
他听得很认真,只可惜谁是单安心谁是应雯他根本对不上号。
“你竟然连单安心和应雯都不知道,她们都是很有名的主持人好不好?”
“国内这几年的女主持人,我只知道你。”
阮妤心里的阴云瞬间淡了些。
她笑了笑:“就当是你安慰我了。”
“有安慰到?”
“嗯,你能在我身边,听我说这些琐碎的事情,已经是一种安慰了。”
滕翊听她这么说,内心顿时觉得愧疚。
“抱歉,这六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你身边。”
“扯平,这六年,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没有在你身边。”
他扬手摸摸她的头:“少喝点。”
“老板小气了?”
“倒不是小气,就是你喝醉了品相不好?”
“我怎么不好了?”阮妤气急,“我们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喝醉过吗?”
滕翊笑:“算了,你忘了就算了。”
“不行,你说,我喝醉都和你说什么了?”
“你说,让我可以不爱你。”
“…”阮妤挠头,“那我是真醉了,你别和我计较,喝醉了的心思不作数的,你喝醉了你肯定也胡说。”
“我喝醉了也不胡说。”
“不信。你喝醉了你说什么?”
滕翊指了指墙面上悬着的那一帘水蓝色的挂布。
“看到上面的小鱼图案了吗?”
“嗯。”
“芮书说,我喝醉了,逮着人就冲人家喊‘逆水流鱼,不死不休’。”
这六年,每当他撑不下去的时候,酒精和烟草能暂时地麻痹他的神经,而这句话,能给他动力。
“还记得当初你在三门峡和我说过的那些话吗?现在,那些话,你再对自己说一遍,或许就不那么难过了。”
“你和我一起说。”
“…”
“说嘛!”阮妤拉着他撒娇。
滕翊没法子,只能一脸宠溺地点头。
两人慢慢地开口,一粗一细,一刚一柔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无论是谁,就算被命运逼到了死角,就算被生活扼住了咽喉,只要还剩一丝挣扎的力气,就不要放弃。不要顺流而下,不要随波逐流。要做逆水的流鱼,不死不休。”
逆水流鱼,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第二十四章 秘密私语
阮妤还是喝醉了,等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滕翊的床上。
昨晚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又断片了,她只记得,喝醉之前,滕翊一直陪着她,她让他做什么他都依。
她从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除了一件外套被脱了,其他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她睡在床的南边,北边一片平整,没有人躺过的痕迹,看来昨夜滕翊并没有留在房间里睡。
阮妤起了床,揉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走出房间。
走廊里,鱼缸正在换水,过滤泵的声音“嗡嗡”地响着,滕翊卷起了两边的衣袖,拿了一块毛巾,正在擦拭鱼缸玻璃。
鱼缸里的那条白色小鱼,像是认得他似的,随着他毛巾走动的路线畅快地跟游着。他也时不时用手指扣扣玻璃,与小鱼逗趣。
“它叫什么名字啊?”阮妤出声。
滕翊闻声转过身来:“醒了。”
“嗯。”
“哪个他?”
阮妤用手指指鱼缸:“我是问那条小鱼,它叫什么名字。”
“她没名字。”滕翊说。
“那你叫它什么?”
“小鱼儿。”他说着,又伸手扣了扣玻璃,白色小鱼停在他的指尖处,摆动着鱼尾。
真是默契十足。
“你到底有多少小鱼儿?”
滕翊挑眉:“昨晚明明看你喝的是酒,怎么睡了一晚上,却像喝了醋。”
阮妤撇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我才没有吃醋呢。”
她可不承认自己吃醋,和一条鱼吃醋,传出去多好笑。
“那你管我有多少小鱼儿?”滕翊故意道。
“嘁,不管就不管,以后别叫我小鱼儿了。”她的太阳穴越发的疼了,也懒得再去看眼前的这一人一鱼。
滕翊捏着毛巾,单手把她揽回来。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叫她小鱼儿?”
“不问,不好奇,不关心。”
“真的?”
“真的!”
“行。”滕翊松开了她,“你去洗漱吧,洗漱用品都给你准备好了。”
阮妤铮铮走了几步,走了几步又傲娇地转身。
“不如你还是给我说说吧,我勉强听一听。”
滕翊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和鱼吃醋了?”
“先听听,听完再决定要不要吃醋。”阮主持依然傲娇。
“你想听了,我倒不想说了。”滕翊也傲娇起来。
他背过身去,继续擦拭着鱼缸。
“怎么?”
“不想一大清早说情话。”
“我让你说一说鱼,怎么就变成情话了?”阮妤眉眼一弯,“难道你养这‘小鱼儿’,是为了睹物思另一个‘小鱼儿’?”
“阮主持可真聪明。”
他可不就是为了睹物思人么。
这白色的小鱼是月光鱼。
他刚回国那段时间,不敢去找她,只能每天在家里收看她的节目,那一方荧屏,就像是鱼缸的玻璃,让她变得可望而不可即。
可即便她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她依然是他心头的白月光,永远的挚爱。
他只有一个小鱼儿,就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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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妤洗漱完,被滕翊叫下楼。
“先喝醒酒茶,再吃早餐。”他说。
餐桌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早餐,还有两杯醒酒茶。
“为什么是两杯茶?”阮妤问。
滕翊指了指滕颢的房间。
“里头还有一位。”滕翊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滕颢昨晚也喝酒了?”
“嗯。”
“为什么啊?昨…”阮妤的话音停住了。
她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日期。
之前,她和滕颢在城市广场看到云深世界巡回演奏会的海报,海报上的日期,好像就是昨天。
“他一定是去了云深的演奏会。”阮妤压低了声音,对着滕翊感慨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滕颢还一直惦着云深呢。我可记得,那时候,滕颢喜欢着别的女孩子,那个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镜瑶。”滕翊很快接上话。
“对,王镜瑶,她还来过家里呢。”
滕翊冷嗤了声。
这个王镜瑶,说起来都让人心寒。
当年滕颢出事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医生和滕翊说,或许找到滕颢想见的朋友,经常来陪他说说话,能将他唤醒。
滕翊闻言,第一时间想到了滕颢喜欢的女孩子王镜瑶,他立马赶去学校,可王镜瑶却对滕翊避而不见。滕翊不死心,一直等到她放学出来,想求她去看一看滕颢,可哪里知道,这个女孩子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她对滕翊说:“哥哥,我和滕颢就是普通同学,你为什么不让别人去看他,偏偏让我去看他呢?现在高三学习任务紧,大家都在争分夺秒,我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备考的心情,我就不去医院了,祝滕颢早日康复吧。”
王镜瑶说完这些话,就远远地躲开了滕翊,像怕沾染上什么晦气似的。滕翊气愤不已,可又没有立场去指责要求什么。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他只当是滕颢瞎了眼,才看上这样寡情薄意的女生。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有人薄情,也总有人重情。
当滕翊心灰意冷地回到医院,他遇到了任云深。
任云深得知滕颢出事后,立即从香港飞了回辽城。她在医院,守着滕颢,守了整整三个月。三个月后,沈冰决定带滕颢去美国治疗,他们举家飞往美国,云深虽然没有一起飞,但等他们在洛杉矶安顿好了之后,她又跟去了洛杉矶。
这一守,一直守到滕颢醒来…
阮妤和滕翊正说着话,耳边传来“咔嚓”一声,滕颢的房门应声而开,紧接着,滕颢坐着轮椅,揉着太阳穴,一脸疲惫地从里面出来。
真是同款宿醉的状态。
“早。”滕颢看到阮妤,微笑打招呼。
“早。”
“状元小姐是刚来呢?还是昨晚没有走呢?”滕颢开玩笑。
“你觉得呢。”滕翊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当然是更倾向于后者,如果你们能早点生个大外甥给我玩,我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