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看来酒还没醒,过来喝醒酒茶。”滕翊对滕颢说。

滕颢到了餐桌旁,饮下茶,茶苦,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今天早餐这么丰盛,状元小姐,我希望你天天留宿我家,拯救一下我们的伙食。”

“别说的我整天在家虐待你一样。”滕翊说。

“是是是,我哥最疼我了,就是不知道将来娶了媳妇怎么说。”

“娶了媳妇当然是我们一起疼你。”阮妤接话。

兄弟俩对视了一眼,突然一齐笑了出来。

阮妤反应了几秒,脸“刷”一下红了。

她怎么就这么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他的媳妇了呢。

“我我我…”

“你你你,你什么你啊大嫂?”滕颢笑着,“我可不管你赖不赖账,反正你这大嫂我认定了。”

“…”

餐桌上的气氛比想象得轻松些,但阮妤看得出来,滕颢笑是笑着,心情并不是真好。

吃完早餐,趁着滕翊上楼换衣服,阮妤将滕颢拉到一旁,向他问起云深。

“你昨晚去看云深的演奏会了吗?”

滕颢点头。

“和云深说上话了吗?”

滕颢又点点头。

阮妤见他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昨晚提起云深,她正准备作罢,却听滕颢开了口。

“云深,她要订婚了。”

阮妤一惊:“订婚?这么快?”

滕颢不语。

是啊,那么快,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了。

阮妤可真后悔自己多嘴提起了这一茬,现在该怎么安慰他好?

“滕颢,不管怎么样,云深曾经对你的情义…”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曾经对她说了太过分的话,伤了她的心。”

滕颢永远记得,自己在病床上睁开眼时,那双澄澈的眼流露出的欣喜与悲戚。

对于醒来第一眼看到云深,滕颢也是很开心的。

当初她匆匆去了香港,留下那让他神伤的告白,他遗憾了很久很久。

可那时候年纪小,遗憾就只能是遗憾,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劫后重逢,滕颢感动她的痴守,感动她的不离不弃,他原本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她好好在一起的,可很快,他就得知了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消息。

这打击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他哪里还敢面对云深,面对他们的感情?他连活着,都没有了勇气。

滕颢提出让云深离开他。

云深自然是不肯的,之后,无论他如何冷漠,如何推拒,她依然傻傻地守在他的身边,他第一次试图自杀的前夜,他问她:“任云深,你是不是觉得我残废了你就能配上我了?”

云深涨红了脸。

难堪,失望,悲伤…无数情绪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着转。

他原以为她会哭,可是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但,心死大约就在那一瞬。

从那以后,云深再也没有出现在过他的病房里,而他,无数次在鬼门关门口徘徊,最后败给哥哥绝望的那一跪,选择继续活下去。

人新生了,心却没有。

因为,他弄丢了云深。

滕颢没想过,自己还能再见她。

当他知道云深要回辽城开演奏会,他每天都在期待这一天,又每天都在害怕这一天,这辈子,他最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云深。母亲已去,他再没有机会去弥补过往的遗憾,而云深,他欠她一个道歉。他知道,不管她是否愿意原谅他曾经口不择言的伤害,他都该去见她。

昨天,他派人订花送去给云深,然后,他本人也去了现场。

台上的云深美得比从前更甚,当她弹起理查德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他落泪了。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想起曾经和她一起合作这首曲子的场景,想起她守在他病床边整日静静看着他傻笑的模样,想起最后她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秘密“私语”,他自以为都从她的音符里听懂了,可原来,她并不是弹给他听的。

演出结束后,滕颢见到了云深,也见到了云深的男朋友周煦。

周煦高大英俊,与云深那么般配。他看到滕颢,主动与滕颢握手,而云深站在周煦身边,眼神恬静而温柔。

滕颢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云深,对不起。”

云深笑着朝他摇摇头。

他知道,她在说没关系。

可是,那一刻,他宁愿她还恨着他,宁愿她对他的伤害仍然耿耿于怀。

过去已经过去,再见还是朋友。

这是一种释然,也是一种残忍。

滕颢很快离开演奏会现场,他刚上车,就收到云深给他发的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云深说:“滕颢,看到你能重新振作,我就放心了。”

滕颢在车里,哭得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他终于,失去了他的女孩,那个真真切切爱过他,心疼过他,想过和他一辈子的女孩。

第二十五章 辞职

阮妤原以为云深要订婚的消息,会让滕颢再消沉一段时间,可还好,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依然每天按时来回公司,与大家说说笑笑,除了那一晚的醉酒,他再也没有失态过。

或许长大就是这样,不是对疼痛的承受能力变强了,只是学会了云淡风轻地掩饰伤口。

阮妤在考虑了两天之后,她决定辞职。

她进TG的时候,与TG签了五年的合约,合约还有一年多期满,可是她不想继续留在TG了,倒不是她玻璃心受不得一点点委屈,也不是要向谁示威,只是她觉得,这次的事情,并没有因为她的退让而解决得多完美。

事后,应雯因为单安心的出卖多有不满,而单安心四处哭诉说是应雯带坏了她,两人彻底反目,几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样下去,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只会愈演愈烈,而阮妤作为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既不可能再与她们和谐相处,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若她继续留在TG,势必会被一而再再而三地牵连,到时候副台长只会心向自己人,而台长只会保体面和稀泥,那她不得怄死?

阮妤提出辞职之后,台长再三挽留。

“小阮,之前的事情你若觉得我处理得不好,你大可以提出来,我们万事好商量,你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呢。”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辞职有我自己的考虑,并不全是那件事情的缘故。”

“你有什么考虑,你和我说说。”

“…”

“大胆说!”台长鼓励道。

“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一个人不管任职哪个行业,业务能力都应该排在首位,作为主持人,作为公众人物,更应该爱惜自己的羽毛,我入行虽有几年了,但还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我不想整日卷进这些尔虞我诈的是非八卦里,既弄脏了我的羽毛,也浪费了我的时间。”

火车脱轨撞向了孩子,孩子劫后新生,肯定也会有所顿悟。

比如以后别在危险的地方玩,比如以后别和危险的人一起玩。

孩子都能懂的道理,她自然更应该懂。

“小阮啊,你到哪里都会有竞争的。”

“我不怕良性的竞争,良性竞争使人进步。”

台长久久不语,思索了片刻之后,他对阮妤笑。

“看来TG是真留不住你了,同行这一段路,你也为TG付出了很多,那就祝你以后有更好的发展,TG永远是你的家,常回家看看。”

“谢谢台长。”

阮妤离开台长办公室,就碰到了应雯。

东窗事发后,应雯给阮妤发过道歉短信,但阮妤不知道该怎么回,就没有回。这次突然遇到,两人都很尴尬。

“小阮,我听说你要辞职了?”

阮妤点点头。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应雯叹气,“我失去孩子失去家庭后,很没有安全感…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这些年,我最欣赏的人就是你。”

可成也这份欣赏,毁也这份欣赏。

应雯流产回归TG之后,发现人人都在称道阮妤的主持功力,人人都觉得阮妤比她好,她嫉妒,她害怕,再加上单安心几次三番地挑拨离间,让她产生了自己再不做点什么阮妤就会骑到她头上的错觉,所以,她才想到了背后伤人这阴损的一招。而可怕的是,这件事情逼得阮妤这样素来亲善的人离开了TG,她身边只剩下了阴损之人,她以后,都得用阴招去拆阴招,这日子,想想也是压抑难受。

报应,都是报应。

“应雯姐,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当年你对我的照顾和提拔。这次的事情,我不怪你,但从今往后,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大家都是同行,以后还要见面的,我希望下次再见,我们都能光明磊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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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妤虽然递了辞呈,可是,原本的工作还是要交接收尾的。

台里计划把《TG新闻直播》交到了应雯的手上,把《诗和远方》的第二季重新交回给单安心,为了让观众有个过渡,副台长提出让阮妤和单安心一起录制《诗和远方》第一季的最后一期。

阮妤没办法,只能和节目组带着单安心一起去仙城出差录节目。

仙城是山水之城,《诗和远方》节目组为了采到好景,整组人全都住在山里,春末夏初,山里多蚊虫。

阮妤第一天刚到,就被咬得满腿的蚊子包,为了工作,也为了这最后的情面,她能忍能将就,可单安心那娇贵的身子却怎么也忍不了。

她又哭又闹吵着要换地方住,把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差点折腾吐了血。

《诗和远方》的导演气得连晚饭都没有咽下一口。

他和阮妤说:“小阮,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副台长真是要命了,我费心费力送出的这尊大佛,他转手又给我送了回来。哎,我看啊,《诗和远方》一季结束得了!”

阮妤听着导演的抱怨,心里多少也有些内疚。

她晚上和滕翊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事儿,她也是无心,只想发发牢骚,没想到隔天,滕翊就来了仙城。

他倒是穿得光鲜亮丽,一下车就惹得节目组的小姑娘们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可怜那大奔一路过来,黑色的车身沾满了泥水。

“那不是滕先生吗?”助理秀秀朝阮妤挤眉弄眼的。

阮妤一回头,看到滕翊正和节目组的导演握手。

他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导演眉开眼笑,两人一起走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大奔那么宽阔的后备箱,塞满了吃的喝的还有一箱箱驱蚊止痒的花露水、万能清凉膏。

这一下,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兴奋地朝着那辆大奔围了过去。

阮妤呆看着,就见滕翊站在人堆里,回头朝她扬起一抹笑。

她的心瞬间像是涂了蜜,甜得化不开。

一旁的单安心眼红的不得了。

“哟,我说阮姐怎么舍得放掉TG台的好饭碗,原来是傍了个高富帅啊。”她酸溜溜的。

“安心,你真是高看我了,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我真的傍了个高富帅,该好好工作的时候,我也绝对不懈怠,一定好好工作,不给别人制造麻烦。”

第二十六章 春宵

单安心听得出来阮妤在嘲讽她,她正欲发作,阮妤却越过了她,径直朝滕翊走了过去。

滕翊正好也从人群里脱身,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探班。”

阮妤看了一眼塞得满满当当的后备箱:“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知道的知道你是来探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救灾的呢。”

“是救灾。”

“嗯?”

他按了按胸口:“这里的思念已经泛滥成灾。”

阮妤脸一红。

土味情话虽土,但让他说来怎么这么让人心动呢?

“滕先生真是周到。”导演过来,“我们进山进得太急,也没料到这里蚊虫这么多,什么都没有准备。”

“是阮妤周到,她心疼大家晚上被蚊虫折磨,特地让我准备了这些,我只是个搬运工。”滕翊说话的时候,含笑看着阮妤。

“阮主持向来贴心。”

“是啊是啊,阮主持是我们合作过最心善脾气最好的明星了。”

阮妤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她看一眼滕翊,滕翊笑而不语,一副“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模样。她知道,他做这些,全都是因为她昨夜无意说的那些话,他在帮她减轻对同事们的内疚感。

其实,向来贴心的人,是他。

滕翊的到来让原本气氛沉闷的节目组轻松了很多,连向来骄横不好伺候的单安心,也因为多了一个帅哥在旁看着,变得收敛了很多。

最后一期节目,顺利录制结束。

晚上,滕翊以阮妤的名义请大家吃饭,这一餐算是散伙饭了,阮妤本来也有这样的打算,滕翊提出来之后,她便顺水推舟,全由他做主了。

大家都很开心,只有单安心借口不舒服没有出现。而她不来,正合众人的心意。

滕翊在大家入住的名宿旁订了一家餐馆,听说这家餐馆是这一带最好的农家乐,不仅食材绿色健康,厨师还是外请的星级大厨,听名宿的老板娘说,这里很多游客千里迢迢而来不是慕名山水,是慕名了那厨师的手艺。

众人到餐馆一看,只觉得那老板娘定是吹牛了。

餐馆里除了几个服务生,连个人影都没有。

“听着传闻,还以为会客满为患,没想到这么冷清。”导演笑言。

“不是冷清,是那位先生包了场。”前台的小妹指着滕翊,笑容灿烂非常。

众人立马感慨滕先生破费了。

滕翊摇摇头,笑着请大家落座。

他原本也没想包场,只是老板说这里没有包厢,他寻思着节目组工作人员多,没有包厢容易坐散,最后一次聚餐,坐散就没有了氛围,再者,万一同事们要和阮妤说点什么煽情的话,周围闹哄哄的也不像那么回事儿,索性就包了场。

大伙都围桌坐下,整个大厅,全是他们的人。

因为提前有准备,菜上得很快,不消一会儿,桌上满满当当,堆都堆不下了。

众人再次发出滕先生破费了的感慨。

“应该的,就当是谢谢大家这些年对阮妤的照顾。”

“没有啦,平时都是阮姐照顾我们。”一个年轻一点的工作人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