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话?!”赵氏直起上身,盯着苏氏严厉道,苏氏从鼻腔里冷哼了几声,站起来,帕子甩着衣襟,仿佛拍打着看不见的灰般,拖着声音道:“当我真傻哪?!哼,人在做,天在看,咱们走着瞧!”

赵氏看着扬长而去的苏氏,只觉得胸口发闷,半晌透不过气来。

苏氏怒气冲冲回到院里,一只脚踩着垂花门门槛,错着牙骂个不停,却一时想不出什么主意来,这事能寻谁呢?寻老太太?老太太也不是个好东西,寻老爷?算了,刚从永州逃命回来,看他们看着老五一脸媚笑的样儿就恶心!寻老五媳妇讨个说法?苏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说不出为什么,她打心底怕她,要不,晚上回来跟二郎说说这事……

赶在春节前,八爷姜彦英日夜兼程,从雄州赶回了京城,看着晒的乌黑,却高大健壮,显得英气勃勃的姜彦英,程老太太高兴的说不出话,只拉着姜彦英不停的流泪。

跟姜彦英一起到姜府的,还有雄州吉守备的嫡长子吉青河。

吉守备武进士出身,也算是个有才能的,辗转辛苦了十六七年,一步步熬到从四品守备这个位置上,这一任眼看着还有半年期满,他在雄州这样的蛮荒之地一驻五年,立了不少军功,有苦劳有功劳,满心希望着能往上升一升,最好再调个好一点的差使,十月里听说姜家洗了冤,姜彦明又归了宗,不禁拍额庆幸,亏得当时自己有先见之明,待姜彦英如自家儿子一般,有了姜彦英这份人情,也许能和李使相搭上几句话,就是搭不到李使相那里,姜家还有个姜彦明呢,那可是炙手可热的天子宠臣,看来,自己这再熬上一步的心愿许就能成真了了。

吉守备和夫人商量了几天,打点了两万两银票子交给长子吉青河带上,细细嘱咐过,打发吉青河和姜彦英一同进京打点下一任的前程。

程老太太一边听姜彦英细说这些年的经历,一边打量着吉青河,二十出头,个子很高,比姜彦英还高出半个头,身材挺拔,英气十足,言语诚恳知礼,反应极快,是个好孩子……

傍晚,李丹若掀帘走进程老太太上房时,程老太太正满脸笑容的和赵氏不知在嘀咕什么,一见李丹若进来,忙直身笑道:“你来的正好,正要寻你商量。”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李丹若曲膝见了礼笑问道,赵氏抿嘴笑个不停,程老太太招手示意李丹若坐到炕上笑道:“和八郎一块儿回来的吉家大爷,你见过没有?”

“远远看了一眼,看着英气十足,老太太看中人家了?”李丹若反应极快,程老太太哈哈笑道:“可不是,我仔细问过八郎了,今年二十三了,早先说过一门亲,后来吉家驻到雄州,女家心疼女儿不肯远嫁,这亲事就退了,吉家老爷太太不愿意娶雄州本地女子做媳妇儿,可一家人在雄州,别的地方又不好说亲,就这么才拖到现在,八郎说那孩子人品好,性子温和,重情重义,若光论人品才干,是个极难得的,你看看,是不是正正巧?跟咱们莹姐儿哪儿都合适,他又是嫡长!”

“老太太既看中了,我去问问莹妹妹的意思去。”赵氏笑道:“若莹妹妹也觉得好,吉家大爷那边,就让八郎去探个话,就是吉家长辈都不在京城,这说亲……”

“吉老爷明年年初就满了任期,他是从四品,要回京述职的,也就明年年中,他们一家就进京城了。”李丹若忙笑道,程老太太笑着冲赵氏摆手道:“你去寻莹姐儿问问去,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作主,可莹姐儿不一样,咱们谁也不能想委屈了她。”赵氏一边笑一边曲膝答应,出去寻姜艳莹探话去了。

苏氏蹬着块山石,站在假山后的凉亭边上,看着赵氏笑容盈腮的从姜艳莹院子里出来,微微眯了眯眼睛,心里犯起疑惑,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寻九妮子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得了好亲?这两天没见有人上门,哪来的亲事?老五媳妇给寻的?这到底是哪家?苏氏想的出神,直到风吹的后背一阵凉,才裹紧斗篷,慢吞吞晃着步子往正院过去。

刚转过月亮门,苏氏一眼看到姜彦英迎头过来,苏氏忙笑着招呼道:“八郎这是往哪儿去?你妹妹好些没有?”

“二嫂,”姜彦英忙长揖见礼:“妹妹没事,劳二嫂牵挂。”

“瞧你客气的,这几年丰姐儿日子过的可怜,一想起她我心里就难过,我们姑嫂两个就是最苦的那两个,对了,这事吧,也只有我交待你,丰姐儿的亲事,你可得上心,说起来,她也就靠你了,这家里除了你,谁还把她的事放心上?要不是你回来,她还在庵里住着呢。”苏氏的话语重心长,姜彦英垂着眼皮拱手道:“这是二嫂偏疼妹妹。”

“唉哟,我不疼她还疼谁呀,你看看,莹姐儿比丰姐儿还小两岁呢,你看看她这亲事,从老太太到你五嫂,一门心思只忙莹姐儿一个,听说快有好事儿了……”苏氏甩了甩帕子咯咯笑道,姜彦英陪笑道:“二嫂还须慎言才好,九妹妹和吉兄的事老太太不过提了提,还没议定呢,吉兄父母都在雄州,来往不便,就是吉兄那边也没敢提呢。”

苏氏眼睛一下子亮了,原来议的是吉家大爷,苏氏咯咯笑着正要再多说,姜彦英又敷衍了两句,借口有事,长揖告了辞。

苏氏兴奋的眉梢舞动,来回走了几圈,转身奔进月亮门,往姜艳丰院子里去了。

第一三零章 女人心

苏氏寻了姜艳丰,凑过去兴奋的嘀咕了吉家大爷要和姜艳莹议亲的事,接着推心置腹道:“你瞧瞧,这偏心也偏的太过了,你这亲事还没定呢,一家子全掂记着九姐儿去了,到底是有爹有娘的人……”

“你跟我说这话什么意思?”姜艳丰斜着苏氏,没好气的打断道:“吉家行商出身,满家门就出了吉老爷一个从四品官,在外头混了几十年,连京城都没进过,这样的人家……哼!”姜艳丰推开苏氏站起来道:“别拿我当傻子,我可不是纷姐儿,由着你使坏,我是没爹没娘,就算我没爹没娘,也不能让你这样的欺负了!你想哄我做什么?也跟纷姐儿一样?”

苏氏狼狈中带着仓惶,忙甩着帕子急赤白脸道:“我不过跟你说说闲话……你看看你,这几个月的经算是白抄了,不知好歹……算我多事。”苏氏边说边退,姜艳丰叉着腰呸了口道:“你给我出去!想欺负我?做梦吧你!”

姜彦英奉了程老太太的吩咐,和吉青河说了这桩亲事,吉青河远远看到过姜艳莹一回,很是中意,却不敢自专,忙写了信,八百里急递送往雄州父母处。

眼看着年关将近,胡昆被父兄日日催逼,只急的满嘴火泡,鼓足勇气往姜府门上去了几回,偏门房一个个势利眼生的刁钻无比,别说通传,干脆连正眼也不瞧他,连塞银子都没用,说上头交待了,不敢惹二姑奶奶生气。

他只好守在府门口,两位老爷几乎不出门,就是出门也是坐车,车帘子垂着,一圈小厮长随团团围的紧,,他也不敢往前凑,五爷姜彦明倒是常进常出,可他怕他,躲还来不及呢,三爷姜彦志进进出出脸阴得能滴出水,他从前就跟他不对脾气,估摸着凑上去也没用,倒是二爷和七爷见过两回,哈哈的倒也客气,就是没半句实话也不办事,老八更客气,笑的跟朵花一样,更不办事,上回说替他传话,从一早他就伸长脖子等,直等到天黑,连个回音都没有,成不成总得回句话吧……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偏偏还净撞见姜艳湖那个泼妇,有两回躲不及,还挨了打,胡昆摸了摸胳膊淤青处,悲伤的叹了口气,笼着手缩着肩膀转了几圈,唉!还是去寻寻何家大爷,他倒是个实心肯办事的,就是够不上去。

何德庆喝得醉醉熏熏晃回家,闯进上房一头倒在炕上,姜艳纷忙扶起他,侍候着他换了衣服,净了手脸,递了醒酒汤上来,何德庆一口气喝了,长舒一口气,伸手拉过姜艳纷道:“让丫头们做,你过来,我有事问着你。”

姜艳纷将碗递给丫寰,自己坐到炕上,何德庆脑袋晃了几下说道:“你二姐怎么老在娘家住着?没这个理儿,这都要过年了,她得回家!”姜艳纷皱了皱眉头,斜着何德庆道:“这酒跟胡昆喝的?他跟二姐的事轮不到咱们管,以后你少见他。”

“这是什么话……”

“来前爹和娘怎么交待你的?”姜艳纷眼里带着丝厌烦的看着何德庆道:“你这选官的事,全得靠着五哥他们,那胡昆能帮你?你别站错了地方管,这闲事你也敢沾手,你就不怕得罪了大姐和五嫂?我告诉你,得罪了五嫂就是得罪了五哥,你擦擦眼睛看明白了!”

“你这是跟我说话呢?反了你了,我明年下场……”何德庆被姜艳纷驳了面子,眼睛竖起,红着脸梗着脖子叫起来,

“行了行了,你那举人怎么得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姜家的事你少管,今早上老太太打发人过来说了,让咱们今年到姜府守岁过年,你回头去北桥张家单订几盒点心去,老太太和五嫂都喜欢张家的酥饼,还有……”

“何姜氏!”何德庆‘啪啪’拍着炕几横眼叫道:“反了你了,跟爷蹬鼻子上脸了是吧?啊?爷看你低眉小意侍候的好,把你扶了正,你就不得了了是吧?啊?姜家,姜家怎么了?啊?你姓一百个姜,爷不给你脸,你就是个妾!妾!”

姜艳纷脸上青红不定,何德庆抬手打在姜艳纷头上,接着叫道:“贱货,爷看你是忘了本了,爷要不是看你侍候得好,让你舔哪儿舔哪儿……爷这才抬举你,如今反了你了,我告诉你,别惹了爷!”

姜艳纷抖着身子站起来,抱着肩膀垂头站在炕前,等何德庆骂过瘾了,倒了杯茶给他,低着眉眼问道:“这事也不能白白帮他,胡昆可许你什么好处了?”

“嗯!”何德庆斜着姜艳纷舒了口气,果然是个贱货,何德庆接过茶喝了,舒了舒胳膊,这才答道:“爷爱上翠轩楼的行首柳眉儿了,只要让他好好进门拜了年,见到你二姐,这柳眉儿他就送给爷了!另外还搭两个绝色丫头。”何德庆大喇喇的说道。

姜艳纷眼角连连抽动,眼睛眯了眯,眼底的恨意和怨毒几乎压不住,半晌,姜艳纷缓缓舒了口气,看着何德庆笑道:“这礼倒不算重,二姐姐的事后头有大姐姐和五嫂撑着,这事不容易,不过……”

“有主意快说!你要是帮爷办成了这事,爷打幅金头面谢你。”何德庆急急道,姜艳纷咬牙笑道:“这事得找对人,大姐姐和五嫂不说了,大嫂跟五嫂最好,若寻了大嫂,她必和五嫂说,也寻不得,老太太……咱们也不敢惊动……”

“行了行了,别废话,直接说!”何德庆一想到柳眉儿,心里一片炽热猴急,姜艳纷阴阴的看着何德庆,笑容倒渐渐轻松起来:“能寻的,也就二嫂子了,不过……”姜艳纷极其为难的拖长了声音。

“快说!”何德庆急切道,姜艳纷十二万分难为的摊手道:“二嫂眼里只有黄白之物,寻她帮忙,得有银子,再说,你也知道,你也知道……我是庶出,从前在府里,她从来不正眼看我,也就是跟了你,她才肯正眼跟我说句话,这事,我若出面不一定能成,只怕得你亲自求一求二嫂才行。”

“嗯,”何德庆捻着下巴,对姜艳纷的话显得很是满意,姜艳纷接着笑道:“我的意思呢,二嫂是大家出身,嫁的又是姜家,再怎么爱银子,这爱得也讲究得很,若是直接送银票子就落了下乘,不如……花个几百两银子买支上好的簪子送过去,你说呢?”

何德庆连连点头,姜艳纷眯着眼睛笑语盈盈的接着道:“二嫂名叫盈兰,小名兰儿,她用的帕子首饰上,都有支小小的兰花儿,我这里有她的帕子,回头你拿了,买好簪子再让人镌上这支兰花儿,这才显得咱们用了心,你说呢?”

“对对对!”何德庆抚掌赞成:“我告诉你,这女人就喜欢这个,就这样,我这就去马行街看看去!”

“这天都黑了,要去也得明天不是。”姜艳纷忙笑道。

何德庆花了四百两银子选了支簪子,让人照着姜艳纷给的帕子镌了兰花儿,刚镌好取回来,程老太太就打发人过来请姜艳纷和何德庆去赏雪说话。

两人在姜府二门里下了车,姜艳纷斜了眼踌躇满志的何德庆低声道:“你等我的信儿。”何德庆忙应了,各人一往前一往后,各自进去。

姜府请的人并不多,不过几家亲戚和平时来往频繁的几家世交。

姜艳纷到的早,也不把自己当客,听赵氏的吩咐,忙前忙后忙到人都到齐落了座,这才稍稍舒了口气,不动声色的四下寻找苏氏。

家里待客,苏氏的规矩,一向是侍候在程老太太身边,陪着应酬各家诰命夫人,旁的一向不肯理会的,可这会儿,程老太太和众诰命身边并不见苏氏,姜艳纷寻了没多大会儿,就在离程老太太不远的一处暖阁里看到了苏氏。

暖阁是园子里除了程老太太她们那一处之外,看雪景最好的地方,暖阁里四五个年青媳妇儿或坐或躺,正热闹的说笑着,姜艳纷站在远处悄悄打量,坐在最上首的,是孙相公家嫡长媳万氏,旁边是忠勇伯府嫡长媳孙氏、李枢密家二媳妇戴氏,打横坐着的,是魏相公孙媳妇陶氏,姜艳纷掂量了下,这暖阁里的几位媳妇身份不是自己能应酬得起的,站着想了想,姜艳纷转身去寻赵氏和李丹若去了。

暖阁里,万氏笑道:“丹若忙什么呢,好不容易得了这会儿空闲,她也不来陪咱们说说话儿。”

“唉哟,她哪得空?别说你,就是我,等闲也见不着她。”苏氏甩了甩帕子,酸酸的笑道,万氏兴致十足的瞄着她,戴氏扫了她一眼笑道:“若姐儿从前在家脾气就好,那时候也是,家里宴客,老夫人们就拉着她陪说话,倒省了我们好些事儿。”

“都说李家娘子教得好,真是一点不假,我们五奶奶这份好,满京城可数得上头一份,咱们哪,谁也比不上!”苏氏夸张的干笑道:“我们五奶奶还最会知恩图报,有什么好事儿头一个先想到娘家,二一个还是娘家,最难得不过!”

第一三一章 狠毒

戴氏皱了皱眉头,孙氏垂下眼帘,掂了只滴酥泡螺儿放到嘴里慢慢咬着,却凝神听着苏氏的话,她嫁进忠勇伯府没几个月,就明明白白的看到了丈夫刘世扬对表妹李丹若的那份心思,虽说明知道不过是丈夫的空念想,可这空念想却实实在在、时时刻刻摆在眼前,他若听到她有什么事,连孩子都能置之不顾,他那间书房至今不许人进,她知道书房里有什么,她去看过无数回,无数回想一把火烧了那间书房!他醉了酒做了梦就喊若妹妹……他待她无可挑剔,可她心里却一直血肉模糊,新伤连着旧伤……

陶氏年纪最小,悄悄瞄了圈众人,端起杯子,带着笑专心品着茶,万氏眼底闪着笑意,看着苏氏惊讶道:“丹若母亲哥哥不都在任上?倒是怎么个顾法?”

“那娘家也不光是亲母亲哥哥不是,”苏氏看了眼戴氏:“李家三房,那可都是嫡嫡亲亲的娘家人,别说李家这三房,就是李家嫁出去的姑娘,那也是娘家人呢,都得顾着不是。”

“瞧你说的,若妹妹这些年从京城到江宁,再从江宁到京城,也不容易,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物件儿,”戴氏脸上隐隐露出丝不悦,可那费了多少银子的话到底不好直接说出口,只含糊了过去:“我们老太太说起这个就心疼,若不是我们老太爷回乡守孝,哪能让若姐儿受这份苦?”

“二太太说的极是,可不是,你们老太太、老太爷拿我们五奶奶当亲闺女疼,这谁不知道,我们五奶奶要孝敬,也不过是份心,唉哟,你看看我,说到哪儿去了,今儿这茶叶你们喝着可好?不瞒你们说,这茶叶外头可喝不着,这是李家三姑奶奶打从杭城送过来的呢,都是从茶山选的头一轮叶子,看看,我又糊涂了,别人家没有,二太太家断少不了。”苏氏盯着戴氏,见她面色微变,痛快的接着笑道:“李家的姑娘个个都是极懂事知恩图报的,我们五奶奶给李家二姑奶奶开了茶牌,到杭城做这茶叶生意发了财,李家二姑奶奶这年底的分成银子成车的往我们五奶奶府上送,唉哟……”

“我们二姑奶奶摊上那么个忘恩负义的人家,在京城睹景伤心,到杭城住着散散心,到你这儿,怎么成了这么大的事了?二姑奶奶这年礼各处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些杭城的土物儿,二奶奶今儿这是怎么了?说出这样的话来!”戴氏又惊又怒,这话就不客气了。

万氏眼底划过丝笑意,来回看着两人打岔道:“这么好的雪景,你们偏说银子,让你们这么一说,我看那雪,怎么一片银光了?”

孙氏被戴氏的话警醒过来,不敢再想自己心底的刺痛,忙笑道:“可不是,咱们看雪,苏二奶奶偏说银子,表姑奶奶从杭城送来的年礼我们府上也有,这茶叶我刚才就喝出来了,一样的味儿,还有好些泥娃娃、木娃娃,我们爷看了心酸的不行,说表姑奶奶不容易,还这么掂记我们。”

戴氏点头道:“可不是,老太太也心酸的什么似的,前儿还掂记着打发人去杭城看她呢。”说着,戴氏用帕子按住了眼角,众人忙真真假假劝着戴氏,转了话题。

苏氏正恼怒尴尬间,程老太太院里的粗使小丫头小杏进来传话,大/奶奶赵氏请她过去一趟,苏氏忙辞了众人出来。

转了个弯,小杏停下来曲膝道:“回二奶奶,是二奶奶院里的黄嬷嬷让婢子过来请二奶奶,说是苏家舅爷要见二奶奶,有极要紧的事,黄嬷嬷领了苏家舅爷现在暖香坞等二奶奶。”苏氏烦躁的皱起眉头,这趟府里请人赏雪,偏偏就没请她娘家人,人家不请,还凑上来干嘛?!

“能有什么要紧的事?!”苏氏恶声恶气道,小杏垂手躬身没有答话,苏氏吸了口气,挥手帕子道:“行了行了,你去吧,我知道了。”小杏退了两步,转身走了,苏氏站了一会儿,想了想,也不叫人,绕过假山往紧靠着外院、偏在园子一角暖香坞过去。

姜艳纷隐在假山枯藤后,看着苏氏往暖香坞方向过去了,悄悄抽身退出来,吩咐心腹婆子道:“随便寻个人跟爷说一声,好了。”婆子答应一声,急忙去了,姜艳纷警惕的左右看了看,提着裙子,从小路往暖香坞奔过去。

暖香坞里静悄悄关着门,苏氏径直上前推开门,一股浓浓的甜香扑面而来,这么个空屋子,熏这么浓的香做什么,这是什么香?一股子怪味,闻着就让人头晕,苏氏厌恶的挥了挥手,扬声叫道:“大郎呢?”

屋里还是静悄悄的并没有回应,苏氏心里的恼怒烦躁被这香一熏,更是心头火起,抬脚就往屋里冲,屋里香气烟气更浓,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那两扇门,悄无声息的从外面关上了。

苏氏转了一圈没找到人,被香味熏的头晕目眩,心头警惕骤起,急忙往外退,却见两扇门紧闭,苏氏呆了呆,扶着桌子站定,用力摇了摇头,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关门了?好象没关,这门怎么……苏氏抬手扶着头,怎么回事?她这头怎么晕成这样?不对……苏氏心里一阵慌乱,可头晕目眩一阵比一阵更厉害,只晕得心头躁热、恶心欲吐,张嘴叫了几声,就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又过了一会儿,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姜艳纷用湿帕子掩着口鼻,见苏氏软瘫在地上,忙关了门进去,先将四处窗户推开,这才用力将苏氏拖到矮榻上,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手脚利落的帮苏氏整理衣服,理好苏氏的衣服,姜艳纷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苏氏,心念微动,伸手抽开苏氏腰间的丝绦,将外面的长衫往左右拉了拉,又将抹胸带子抽开,将抹胸拉松,露出半边胸,退后几步看了看,又上前理了理,这才飞快的退了出去,躲在暖香坞对面的假山后紧盯着前院方向。

片刻功夫,就看到何德庆醉的一步三摇,急匆匆往暖香坞过来,姜艳纷直盯着何德庆推门进了屋,脸上绽放出笑容,眼睛里闪着亮光,跳开假山,掂着脚尖,轻快如同一只鹿般飞快的往回跑了。

前院正是热闹时,一个小丫头到姜彦志身边,恭敬曲膝道:“回二爷,六姑奶奶让跟二爷说一声,六姑爷喝酒常无度,让二爷看着些,别让六姑爷喝多了。”

“知道了。”姜彦志答应一声,打发了小丫头,转头却没寻着何德庆,忙招手叫了个小厮过来问道:“何家大爷呢?”

“回二爷,刚说酒多了,要出去散一散。”小厮忙笑回道,姜彦志‘嗯’了一声,想了想,站起来叫过小厮道:“去问问何家大爷去哪儿醒酒了。”小厮答应一声,八爷姜彦英挨着姜彦志,忙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看看去。”

两人出来,小厮奔过来躬身回道:“说是往暖香坞去了。”姜彦志应了一声,和姜彦英说笑着往暖香坞过去。

暖香坞前安静无人,门关着,两人离了十来步停住,姜彦志皱着眉头看着姜彦英道:“前儿你嫂子还说家里的仆妇下人没有规矩,你看看,明知道何家大爷醉着酒,怎么连个跟过来侍候的人都没有?”

“都是新进府的,这规矩上头急不得。”姜彦英摇头笑道,两人走到门前,刚上台阶,就听到屋里一片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低叫,姜彦英抬手掩着脸,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个六姐夫,这好色真是名不虚传,这是偷上家里的丫头了?

姜彦志一脸无奈的苦笑着正要退下去,钻进耳朵里的那片女子娇/喘让他心里一阵恐惧发麻,脸上笑容僵住,眼睛越瞪越大,突然疯了般抬脚踹开了门。

姜彦英见姜彦志脸色大变,已觉出不对,急打发跟在后面的小厮道:“退下!快退下!没有爷的吩咐,谁敢上前半步,爷一剑捅了他!”几个小厮吓得急退了几十步,姜彦英两步跳到门口,只看了一眼,就硬生生转过头,不敢再往里看。

屋里,姜彦志疯了般上前去扯正趴在苏氏身上兴奋大动的何德庆,何德庆醉了酒,已经兴奋的不知身在何处,偏苏氏跟他一样兴奋,紧紧搂着他,两人合在一处如同一体,姜彦志扯下何德庆,苏氏也跟着滚下榻,趴在何德庆身上,两人还是紧密的一体,何德庆还在努力不停……

姜彦英只觉得喉咙发干,喉咙里却都是苦水,往后退了半步,虚掩了门,跃下台阶,几步奔过去,揪住个小厮吩咐道:“快去,叫……”姜彦英顿了下吩咐道:“叫五奶奶过来,悄悄的,让她赶紧过来,就说我有急事,跟谁也别说,还有,叫了五奶奶,再去叫五爷过来,也是不准声张,快去!”

第一三二章 处置

李丹若带着脂红等几个丫寰赶到暖香坞,姜彦英站在台阶上,正急切的伸头张望,看到李丹若,跃下台阶,几步就冲到李丹若面前,回头指了指暖香坞,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只叫了声:“五嫂,”就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伸着手,不停的点着暖香坞。

“你们在这里守着。”李丹若见姜彦英如此,知道必是出了事,头也不回的吩咐了脂红一句,示意姜彦英道:“八郎别急,过去看看。”

“唉!”姜彦英侧着身子,护着李丹若般到暖香坞门口,低着头推开了屋门。

姜彦书额头青筋暴起,正发疯狂踢着紧抱着头,团成一团的何德庆,何德庆半祼着身子,被踢的哭嚎着拼命往角落里挤,矮榻另一边,苏氏衣裙散乱,光着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屋子里弥满了欢后的气味,渗着股古怪的甜香,闻起来让人有种作呕的感觉。

李丹若瞬间就明白了,下意识的抬手扶着头,这算什么事儿!李丹若退出屋门,示意姜彦英关上屋门,远远的,姜彦明也大步赶过来,李丹若下了台阶,招手叫过脂红吩咐道:“叫姚黄过来,再让人请俞嬷嬷过来,再叫个小厮,到外头叫张旺过来,都悄悄的,要快。”脂红跟着李丹若见多识广了,一句话不多问,也不看暖香坞,退下点了几个稳妥的小丫头,各自叫人去了。

姜彦明看着李丹若吩咐完,疑惑的看看她,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姜彦英,再看向暖香坞,李丹若叹了口气,拉了拉他的手,上了暖香坞台阶,姜彦英抢一步帮他们推开门,自己却别着头不肯往屋子里看。

李丹若示意姜彦明道:“劝劝二哥吧。”姜彦明不敢置信的看着屋里的情形,下意识的看向李丹若,李丹若垂着头,只推了推姜彦明的胳膊道:“劝劝二哥,旁的都不要紧,别气坏了二哥。”姜彦明忙点了点头,上前抱住暴怒到几乎失去理智的姜彦书,连声劝道:“二哥,二哥,你静一静,静一静。”除了让姜彦书静一静,旁的,饶是姜彦明探花出身,平时算是舌灿莲花的,这会儿也实在不知道劝什么好。

李丹若退出门槛,示意姜彦英道:“你也去劝劝,实在不行,”李丹若看着暴怒的两眼通红的姜彦书,低低的接着道:“二哥得静一静,把他打晕了回去缓一缓吧,轻点。”姜彦英怔了下才‘唉’了一声,垂着头冲进屋里,示意姜彦明道:“五哥,我来。”姜彦明松开姜彦书让了让,姜彦英利落的一个掌刀砍在姜彦书脖颈间,姜彦书应手而倒,姜彦明和姜彦英两人急忙抱住。

李丹若站在门口,冲何德庆努了努嘴示意姜彦英道:“打晕了捆紧。”姜彦英这回可是一点也不客气,也不近前,只一把撩起长衫,飞起一脚踢在何德庆脖子上,只踢的何德庆连晃都没晃一下,就直接面朝下扑倒在地上,姜彦英上前抽下何德庆的腰带,将他双手双脚往后背搂住,用腰带绑住系紧,一脚将他踢转的面朝上,把何德庆自己的衣襟团了团,捏住鼻子堵进了嘴里。

姜彦明和姜彦英架着姜彦书出来,李丹若招手叫过自己带来的一个小丫头吩咐道:“你跟过去侍候着,记着,这是二爷酒喝多了,发酒疯呢。”小丫头曲膝答应,忙跟着三人往不远处的姜府内书房过去。

看着三人转了弯,李丹若转身进屋,扯下厚重的桌帷将苏氏罩在下面,冷淡的道:“别动。”刚盖好苏氏,姚黄和张旺就一前一后赶到了,李丹若叫进张旺,指着何德庆吩咐道:“何大爷发酒疯,把他扛到旁边杂物房锁上,你好好看着,一步不能离,别让他出声,也不能让人知道。”张旺看了眼鼻青眼肿血淋淋的何德庆,知道必是出了大事,忙答应一声,上前拦腰扛起何德庆,出门直往不远处的杂物房看着何德庆去了。

姚黄看看李丹若,又看了看矮榻角落那块鼓起的桌帷子,李丹若叹了口气,上前扯开桌帷,指着紧搂着自己缩成一团的苏氏吩咐道:“给她理一理,你和脂红一起,侍候她到老太太院里去,别让人看见,也别让她说话。”眼前这些,只看的姚黄心里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了。

李丹若安置好,将空空的暖香坞连窗带门全部推开,从里到外细细看了一遍,从矮榻一侧拣了只崭新的嵌宝赤金簪,簪尾隽了朵小小的兰花,下面刻着金铺和成色,李丹若将金簪摊在手心里呆看了片刻,取出帕子包了金簪,转身出门回去。

陆陆续续送走众宾客,李丹若叫过姜艳纷,留神着她的神情道:“你等一等,何家大爷酒多了,我让人送他在后园子里醒酒呢。”姜艳纷抬头看着李丹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嗯’了一声,就一个字也没有了。李丹若心里划过丝明悟,低声道:“你先到太婆院里歇一歇等着吧。”

“我听五嫂的。”姜艳纷郑重的曲了曲膝,退了两步,才转身往正院过去。

赵氏看着人收拾要紧物事儿,李丹若上前扶着程老太太,笑着吩咐扶着另一边的大丫头明月道:“我和太婆说说话儿,你们后面跟着就行。”明月忙答应了,带着众丫头婆子落后十几步,远远缀着。

“出什么事了?”程老太太关切的问道,

“太婆,”李丹若艰难的将暖香坞的事说了,程老太太身子摇了摇,李丹若吓了一跳,忙用力架住程老太太道:“太婆,太婆别急,都稳住了,您别气着,您……”

“若姐儿放心,我……还撑得住。”程老太太咬牙道:“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怕这点子烂事?!这事,纷姐儿知道不知道?”

“看样子……”李丹若心念微转,含糊的低声道:“不象知道的样子。”

“嗯,”程老太太顿住步子,闭了闭眼睛,压下涌到喉咙口的腥甜,停了片刻,才继续抬步前行,李丹若扶着程老太太的胳膊被压的往下沉了沉,心也忽的往下沉落,太婆气狠了,只怕……李丹若心里一阵发苦,也顾不得许多,回手招了招,明月提着裙子上前,李丹若沉声吩咐道:“去,跟五爷说,请胡太医过府,老太太累着了。”

“我没事……”

“太婆,就是没事也要诊一诊。”李丹若打断了程老太太的话,明月眼皮极活,忙答应一声,提着裙子,急跑往前传话去了。

离姜府不远的孙相公府邸,孙相公长媳万氏下了车,扶着邢夫人一边往里进,一边低声将李家三姑奶奶李金蕊拿了茶牌在杭城做茶叶生意的事说了,邢夫人一下子停住了步子,万氏陪笑道:“苏二奶奶酸得很,看样子这生意没她的份,她那么爱钱的人,那么多银子晃到眼上,真是晕了头了,这样的事也敢往外说。”

“当初咱们家……她说那是宫里的生意,不过托在她手上,她还真敢说,来人。”邢夫人一脸的恼怒,扬声叫了个婆子过来吩咐道:“看看相爷回来没有,就说我有急事寻他。”婆子忙去了,邢夫人气的‘哼’了一声,万氏忙劝道:“母亲消消气,如今不比当年……”万氏陪着小意、细声慢语的劝着邢夫人进去了。

李丹若扶着程老太太进了上房,在炕上坐了,程老太太提了口气吩咐道:“请大老爷、二老爷,二爷,五爷过来说话,把老八也叫上,还有大/奶奶,旁的,传我的话,今天累了,都早点歇下吧。”李丹若忙传了程老太太的话,不大会儿,大老爷姜奉德等人就进了正院。

二爷姜彦书面如死灰,进屋就跪在了地上,程老太太眼圈一红,手指抖动指着姜彦书吩咐道:“八郎扶你二哥起来,别难过,啊,别难过!”姜彦英上前搀起姜彦书坐下。

赵氏惊讶中带着丝惊恐,小心而茫然的站到李丹若身边,李丹若屏退了众丫头婆子,俞嬷嬷亲自在门口守着,姜彦明扫了李丹若一眼,垂着眼皮,将暖香坞的事三言两语说了。

赵氏惊的喉咙里‘咯’了一声,急抬手捂在嘴上,大老爷姜奉德不敢置信的看着姜彦明,二老爷姜奉义呆若木鸡,姜彦书双手抱着头垂在胸前,程老太太清了清喉咙:“家门不幸,苏氏……留不得了,何德庆,你们说说吧。”

“照理说,出了这事,这门亲事也没法做了,”姜彦明见众人寂然,咳了声开口道:“可若是这样,这事只怕瞒不住……”

“阉了他!”姜彦英咬牙切齿道,姜彦明面容古怪的看了眼姜彦英,轻轻咳了两声道:“嗯,他有三个儿子……”

“我去!”姜彦英拉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李丹若忙低声道:“先慢一慢,先和六妹妹说一声,她……也可怜。”

第一三三章 欺负得起

“八郎别急,前前后后得安置妥当,这事中间还有蹊跷,若姐儿辛苦辛苦,去查一查,都妥当了再动手。”程老太太也叫住姜彦英吩咐道,李丹若答应一声,屋里又沉寂下来,半晌,程老太太挥了挥手道:“都回去歇下吧,苏氏我亲自处置,八郎陪陪你二哥,若姐儿去忙吧。”

众人退出,李丹若站在廊下想了想,先往外院厢房寻姜艳纷去了。

姜艳纷迎着李丹若站起来,李丹若侧身在炕上坐了,示意姜艳纷坐下道:“你有话跟我说?”

姜艳纷‘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李丹若面前,将胡昆如何寻何德庆说项,何德庆如何贪念胡昆给的美人儿,如何威逼自己,自己无奈之下如何出的主意,今天又是如何借着苏氏娘家的话儿叫出苏氏,又是如何给何德庆送的信儿,说到给何德庆递了信儿,再往下,就摇头只说一无所知。

李丹若沉默着从头听完,看着姜艳纷低声道:“何德庆是什么人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后头会出什么事,你心里明白的很,苏氏为人虽说刻薄可恨,却不是糊涂混帐不能自制之人,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姜艳纷拼命摇头,突然伏在地上连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泪流满面看着李丹若道:“五嫂,我真就知道这些,我一个妇道人家……我知道当初都是我犯贱,才出了那事,可苏氏她……她是我嫡亲的嫂子,她跟我说樊楼,说兵部小吏艾万里夫妻的风流事,说那些……男女之事,我那时一个姑娘家,她跟我这些事,还跟我说家里没人管我,说老太太眼里哪有我们这些庶女,说要嫁人只能靠自己,说何德庆怎么好姻缘,是我贱,我犯贱,我傻,五嫂,我一个姑娘家懂什么,她是我嫡亲的嫂子,是我嫂子……”

姜艳纷伏下身子,低低的哀哭不已,一边哭一边诉:“我虽是庶出,从老太太到丫头婆子,哪个不爱惜不尊重?她是我嫂子,教我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若是个矜持尊重的,她说的,那些,能说出那些事?我恨自己,跟了姓何的畜生,做妾……五嫂,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我什么都做,他让我……我比窑子里的婊子还下贱,我……不是人,他不把我当人……五嫂,我是姜家的姑娘,不是窑子里的婊子,我有脸……我……我恨自己。”

李丹若被她哭的满心凄凉,弯腰伸手拉起她,将帕子递给她道:“擦一擦,别哭了,都熬过去了,我还有话跟你说。”姜艳纷忙站起来,接过帕子擦了眼泪,乖巧的站在李丹若旁边,李丹若将刚才议下来对何德庆的处置说了,姜艳纷长舒口气道:“我听五嫂的,他作恶多端,留条命都是多的,他活该!”

“也苦了你,”半晌,李丹若口齿含糊的低声道,姜艳纷迎着李丹若的目光,眼睛里却闪着亮光:“我知道五嫂的意思,心疼我从此守了活寡,五嫂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畜生,跟从前的日子比,我才是真熬出头了。” 李丹若‘嗯’了一声,低头想了想道:“过了年你得陪他回去一趟,何家那头要交待,这事只能你陪着回去,嗯,他一个病人就足够你路上操心了,几个孩子就留在府里,有孩子在,纵有什么事,何家也不敢怎么着你。”

姜艳纷眼里泪光闪闪,曲膝跪下,一声不响的连磕了几个头,李丹若站起来,伸手拉起她,拍了拍她的手道:“从前的事,因因果果也难算清,也都过去了,你往后……守着孩子,多积福报,也别委屈了那几个没娘的孩子,你记着,种了因就会结出果,今天这事,何尝不是有因才有的果,我的话,你可听明白的?”

“嗯,我都听明白了,我听五嫂的。”姜艳纷垂着头,恭敬答应道。 胡昆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十遍到何德庆院门口张望了,说好的今天肯定能个准信儿,这从一大早到一大晚了,别说人了,连院门也没开过!胡昆错着牙,低声骂个不停,也不知道在骂谁。 李丹若从宫里出来,径直去了姜艳湖府上,姜艳树和胡昆的事,得和她商量才行。

姜艳湖接了李丹若进来,进屋刚落了座,姜艳湖就挥手打发了众丫头婆子,看着李丹若急切的问道:“家里出什么事了?”李丹若垂着眼帘抿了口茶笑道:“什么出什么事了?”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儿!”姜艳湖顺手给李丹若的杯子添了茶:“昨儿好好的,怎么今天一大早苏氏就病了?她除了心眼不正,哪儿都好的不能再好了!她有什么好病的?我打发人去看,连院子也没进去,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丹若用手指慢慢划着杯沿,停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姜艳湖道:“我来寻你要件要紧的事,先说了这件事,咱们再说闲话。”姜艳湖疑惑的看着李丹若,点了点头。

“是二姐姐的事,您别急,二姐姐好好儿的,我是说,二姐姐和胡家的事。”李丹若一句话没说完,见姜艳湖眉头就要竖起,急忙解释了一句,见姜艳湖眉头落下,才接着道:“二姐姐这么不明不白在家住着……家里没人嫌弃她,她就是这么在姜家住一辈子,从老太太到默哥儿,绝没有一丝半点嫌弃的心,就是这事不能总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

“你这意思我明白,”姜艳湖摆了摆手,示意李丹若不用多解释:“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住着,咱们倒没什么,还有胡家那头呢,我本打算过了年寻你商量这事,看样子,你既想到了,也是该好好商量商量。”

李丹若舒了口气道:“胡昆整天在府门口晃悠,这也不是事,再说,狗急跳墙,人急了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这胡昆也不知怎么搭上了何德庆,大姐姐也知道,这两个是一路货,昨儿,听六妹妹说,胡昆说要送几个美人儿给何德庆,求何德庆替他说项,好歹让他见二姐姐一面,这何德庆就晕了头,竟去求二嫂子帮忙……”李丹若的话嘎然而止,端起杯子,低头看着水面。

姜艳湖先是怔了,片刻之后,眼睛渐渐睁大,突然抬手紧捂在嘴上,好半晌,才放下手,看着李丹若,口齿难张的含糊问道:“闹出丑事来了?”

李丹若垂了垂头:“何德庆也病了,八弟看着他在自己院里养着,过了年六妹妹陪他回去,我怕六妹妹路上要照顾病人,再带着孩子顾不过来,和六妹妹说了,让她把孩子留在府里,让大嫂看着,好在,何家也有三个孙子了。”

姜艳湖凝神听着,细细品着,一个字一个字掰着李丹若的话,屋里静寂了半刻钟,姜艳湖重重咽了口口水,看着李丹若哑声问道:“二郎……知道不知道?”

“是二哥自己撞见的。”李丹若声音细平,简单的几个字里却透着酸苦寒气,姜艳湖抬手连连拍着额头:“这作的什么孽啊!二郎……这是苦上加苦,这算什么事!这都怪……”

“谁也怪不着,”李丹若打断了姜艳湖的自责:“该来的躲不过,这事不提了,胡家的事,二姐姐和大姐姐说过没有?有什么打算?”

“说过几回,你二姐姐那脾气,你也知道,软的提不起,想的又多,左不行右不好,照我的脾气,一个人就一个人,可她舍不下孩子,这和离,断没有带走孩子的理儿,若不离,让她回去,那胡昆,狗改不了吃屎!”姜艳湖说了句粗话:“你二姐姐这软脾气也改不了,往后,咱们还能天天打上门去?再说,她也不想再跟胡昆一处住着过日子。”

“析产分居呢?”李丹若直截了当的建议道,姜艳湖怔了怔,李丹若接着道:“分居不离家,二姐姐在京城的那处陪嫁院子看看能不能再扩一扩,若不能,再买一处也不是大事,二姐姐带着两个孩子住到那里,二姐姐还是他胡家的媳妇儿,逢年过节带着孩子回去尽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