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饭吧。”白玉堂说完,转身走了。

尧子陵似乎早有预料,抬手。

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展昭之前就注意到了,应该是尧子陵的随从,可能和赵普的影卫差不多。

尧子陵让黑衣人去点菜,展昭和欧阳少征起身离去。

展昭走在最后面,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到尧子陵抬眼,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划过,带着几分盘算。

展昭下楼梯,微微皱眉——他行走江湖那么多年,见过人不少,对人的第一印象多少有些判断。尧子陵这个人属于深不可测的类型,应该很难从他身上读出心事或者情绪,不过刚才那一眼,阴森森的,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怪异感觉。

下了楼,众人往第一个地址的方向赶。

白玉堂就问展昭,“谭金后来出了什么事?”

“哦,据说”展昭还没来得及说,身边欧阳突然说,“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问。”

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他。

“刚才那个是谁?”欧阳指了指后方的酒楼,就是他们刚才吃饭的地方。

“尧子陵。”白玉堂说。

“哦”欧阳想了良久,点点头,“他啊。”

“怎么了?”展昭不解地问他。

“嗯”欧阳迟疑了一下,看了看白玉堂,“他跟你很熟?”

“同门。”白玉堂回答,“不过不熟。”

“不熟的么?”展昭好奇。

“他是天山派的,不过也不怎么住在天山,我总共才去过几次天山派,平时都住在陷空岛。”白玉堂问欧阳,“有什么问题。”

欧阳伸手摸了摸鼻子,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赵家军这么多人里边,武功最好的是王爷当然不错了,排名第二的应该不是我,是邹良,我和乔广差不多,老贺不跟人打架,所以没比过,深不可测形。”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邹良人称哑狼,不声不响据说性格极诡异,但是武功非常好,杀气也重,是赵家军左翼将军,赵普一直用他来带兵突袭,不过欧阳为什么无缘无故说这个?

“你想表达什么?”白玉堂问得也直接。

“为什么不用邹良做先锋官,用我,知道么?”欧阳问。

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先锋官火麒麟,名气大得很,不过为什么要他做先锋官,这谁知道?

“因为不才我有三个别人没有的能耐。”欧阳伸出三根手指头。

展昭和白玉堂专注听。

“头一个,我认路。”欧阳道。

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欧阳少征是地理通,大宋谁都知道。

“第二点,我口才好,会骂人。”

展昭和白玉堂沉默——也算先锋官必备技能吧。

“第三呢?”展昭问。

欧阳少征又摸了摸鼻子,“我鼻子好!”

白玉堂不解,“鼻子好?”

“比狗还灵。”欧阳抱着胳膊,指了指白玉堂,“你身上没带熏香,不过你沿途总过住了三家客栈,这些客栈分别用了三种不同的熏香,还有一种衣服上的应该是家里带过来的味道。”

白玉堂愣了愣,展昭凑过去抓着他袖子闻,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这也能区别开来?

欧阳又一指展昭,“展大人早晨应该吃了馄饨,还吃过豆沙馅儿的包子,上衙门口的铺子吃过鱼丸,期间还吃了另一家的粉丝汤”

“咳咳。”展昭赶紧咳嗽。

白玉堂看着他,那意思——你早晨这一顿够丰富的啊。

“鼻子果然很灵啊,那然后呢?”展昭问欧阳。

欧阳回头,瞧了一眼那客栈的方向,“刚才行刺王爷的黑衣人用的弩箭上面有一种松香味道。”

白玉堂微微皱眉。

展昭察觉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尧子陵身上也有这种松香味。”欧阳一摊手,“我刚才已经告诉王爷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解地看欧阳,那意思——刚才你什么时候告诉赵普的?

欧阳再一次摸了摸鼻子。

展昭和白玉堂都想了起来,刚才赵普的确摸了两下鼻子,原来是在跟欧阳少征交流。

“王爷应该会派人跟踪这个尧子陵。”欧阳对白玉堂挑了挑眉,“既然一起喝过酒那就是朋友,不想瞒着你,既然你跟他不是很熟,那就好办了。”

白玉堂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展昭走上两步,“可能只是误会。”

白玉堂走了几步,开口,“无所谓。”

“无所谓?”展昭略微有些不解,白玉堂不像是那么无情的人,哪怕没什么关系,但看得出尧子陵挺关心他。

“对啊,无所谓。”白玉堂点点头,“因为不是他干的。”

展昭和欧阳都一愣,“这么肯定?”

白玉堂淡淡一笑,“他真要杀赵普也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边说,边指了指脑袋,“他很聪明,我师父的功夫,脑子笨一点儿都学不会,天山派那个地方,稍微蠢一点都活不到明天。”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欧阳哭笑不得看展昭,“开封府办案讲证据的吧,这理由你都接受?”

展昭抬起头看他,“这理由不够充分么?”

欧阳睁大一点点眼睛——哪里充分?

但展昭已经和白玉堂继续讲谭金的事去了。

欧阳背着手在后头看着一红一白两人的背影各种默契,脑袋里无缘无故就蹦出了“天生一对”四个字。

伸手拍拍脑袋,欧阳小跑着跟上,不过插不进两人当中去,走左边走右边都不得劲,他做惯了先锋官实在不习惯跟在后边,只好跑前头去带路。

第11章 【各种误会】

“这个谭金,据说是当年最受赏识,也最有前途额兵部要员,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展昭跟白玉堂并排挨着走,不紧不慢跟他讲庞太师告诉他的,关于谭金的过往,“不过这人有个毛病,爱刀如命。”

白玉堂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会武功?”

“不怎么会。”展昭摇头,“他虽然属兵部,但的确是文官,不过文官人也有爱好,貌似以收藏天下名刀为嗜好,简直就是有瘾。”

白玉堂点点头。

“原本他官做得好好地,有一次,他去宫中办点事,要进入皇宫里收藏贡品的库房,被他看到了一样东西。你猜是什么?”

白玉堂想了想,“宝刀么?”

展昭点头,“可不是,据说他看到那刀就迈不开步子了,谭金鬼使神差地,就顺手牵羊了。”

“呵呵。”欧阳少征在前头听到了,就回过头边退着走边插嘴,“那事情我也知道。”

白玉堂看欧阳少征,“大概多少年前的事情?”

“有个十来年了吧。”欧阳一耸肩,“这事情南宫说的,那会儿皇上还没登基呢。”

展昭微微一笑,“你和南宫也熟啊?”

“自然。”欧阳笑嘻嘻,“我,赵普,南宫和皇上都一起长起来的。”

展昭乐了,“那下次去开封一起喝酒呗?我跟南宫也投缘的。”

欧阳点头,展昭又拍白玉堂,“你什么时候去开封?我巡城的时候看到有几间铺子,说是陷空岛的,还有一座大宅叫翠星园,也是陷空岛的,你是不是会去那里住?”

白玉堂点头,“嗯,偶尔会去。”

“那好啊,你去的时候就能一起喝酒了。”展昭说着,想起还没交代清楚谭金的事情又扯远了,赶紧将话头拉回来,继续说,“说起来,谭金出事还跟南宫有关系,据说当年皇上还是太子那会儿,瞧见过那把刀,一直念着等南宫生辰了,跟他父皇讨来给南宫做礼物。可好容易等到日子了,他爹也答应了,去取刀却没了。”

白玉堂微微一挑眉——偷贡品出宫,谭金仕途尽毁。

“当时那事情闹得很大。”欧阳帮着说,“先皇就是让包大人和当时的兵部尚书庞太师查这事,你想啊,每个人进出库房都是有记录的,谭金可不就被揪出来了么。”

白玉堂皱眉。

“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巧,谭金遇袭。”欧阳一摊手

白玉堂微微一愣,“你是说杨彩生?”

“嗯。”展昭点头,“谭金受了很重的伤,最后索性辞官了。刀也被包大人寻回,谭金就这么归故里,从此销声匿迹。”

白玉堂似乎有些不解,“他犯了法就是犯了法,包大人让他就这么辞官了?”

展昭一耸肩,“嗯,据说是先皇下的特赦。”

“是有理由的,只是民间不知道而已。”欧阳微微一笑,因为“归刀之约。”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都不解,“归刀之约?”

“当时刀拿回来之后,先皇将刀给了皇上,然后就要严惩谭金。”欧阳道,“那天正好是南宫生日,赵祯乐呵呵将礼物给了他,不料南宫将刀归还了。”

展昭和白玉堂都纳闷,“为什么?不喜欢?”

“当然不是了,好刀来的。”欧阳淡淡一笑,“南宫有南宫的打算,他将刀还给了先皇,然后请他从轻处罚谭金。”

展昭和白玉堂都好奇,莫非他俩有什么渊源?

“事关当时先皇身体已经不好了,但是皇上还很年轻,根基不牢固,王爷在军中也没崭露头角。”欧阳道,“当时兵部人强马壮,谭金无可否认是个能干的人,平时毫无错处忠心耿耿,不过一时鬼迷心窍偷了把刀,要严惩,恐怕不少人会为他不平。再者说了,南宫觉得自己不过是个侍卫,这事情由他而起,不免给人留下赵祯公私不分难成大事的印象,还不如卖个人情给兵部的人,从轻处理了谭金,对谁都好。”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南宫纪是大内第一高手,侍卫统领,赵祯最信任的一个人,原来从小就如此忠心,而且此人看来十分忍得,不是泛泛之辈。

“当时先皇可真开心。”欧阳一笑,“南宫一举多得,先皇对皇上也多生出几分放心,觉得他用人得当,有人为他着想,就表示他得人心。之后先皇真的轻判了谭金,这件事情轻描淡写过去了,太师也有面子。后来先皇还跟南宫和皇上在刀下立了个约定。南宫要以赤诚之心待赵祯,为他分忧,而赵祯也要记住南宫的这份忠诚,待他如兄弟。”

展昭和白玉堂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赵祯和南宫纪之间的关系,似主仆又似兄弟,南宫这么好本事,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就只知道保护赵祯安全。

“不过啊,庞太师讲到一个细节。”展昭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三个地址其中一个的门口。

此时天差不多黑了,欧阳跑去敲门,展昭和白玉堂站在后边继续说。

“什么细节?”

“太师说,谭金原本是个很儒雅的人,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收集的刀杀气太重,又或者是碰了什么妖刀、邪刀,人一天比一天怪异,脾气还变得非常暴戾。”展昭见欧阳敲开门后进去了一会儿又垂头丧气跑出来,就问,“是这家么?”

欧阳摇头,“铁匠还不到二十岁呢,祖上也没人铸刀。”

“那下一家吧。”展昭他们换另一家,就在不远的地方,边继续交谈。

“谭金我不熟。”欧阳抱着胳膊,“不过我看见过他几次的,大多是在皇宫的饮宴或者聚会上面,总之前后感觉就不是一个人。”

“变化那么大?”白玉堂问。

“嗯,起先碰到的时候,是因为一群糟老头里头就他一个特别年轻,所以留意了一下,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说话也轻声轻气。”欧阳摇头,“可是一转眼没过几年,哇,这家伙,皮肤也粗糙了,胡子拉碴,眼珠子都浑了,脸上还好几道皱纹,当时王爷就嘴欠,说什么‘看到没,别当文官啊,当了文官老得快’!”

说话间,又到第二家,欧阳再去砸门。

展昭和白玉堂站在门口。

“可如果接触了什么凶器执迷不悟,很容易早死。”白玉堂有些担忧,“照欧阳说的情况,如果十年前就这么严重,这会儿可别死了。”

展昭叹了口气,谭金年纪也应该不小了吧,别真的死了

“晦气啊!”

这时,欧阳又跑了出来,“这里边这个更不靠谱啊,做挖耳勺的!”

展昭和白玉堂打了个愣神,随后笑了起来。

欧阳哭笑不得看着两人,“是啊是啊,笑呗,就剩下最后一个了,要是找不到啊,真麻烦了。”

展昭看了看第三个地址,“好远啊。”

“走呗。”欧阳加快脚步,“不然太晚了。”

三人于是快步朝那个地址赶去。

放下三人去找最后一个地址不提,且说这会儿的衙门。

赵普抱着小四子往回走,经过衙门前边的铺子,小四子指着鱼丸铺说,“爹爹挺喜欢吃这家的燕皮蒸饺和鱼皮馄饨的。”

赭影立马过去买了几份,提着个食盒跟赵普走进衙门。

紫影四处看了看,发现衙门里好几间屋子都亮着灯呢,一眼瞅见了太师在院子里坐着喝茶。包拯拿着双筷子正从书房出来。

赵普往桌上看了一眼,皱眉——清茶淡饭的。

太师和包大人似乎忙到现在才有空吃饭,赵普看得直皱眉,怎么青菜豆腐的?

赭影赶紧上前给他们递上蒸饺和馄饨,就留下一份给公孙的,紫影要去对面酒楼叫菜。

包拯赶紧拦住,“王爷不用破费了,我惯了晚上吃得清淡,身体好。”

太师吃着蒸饺也有些尴尬地举手,“王爷,公孙先生刚给我开了食谱,我晚上只能吃白菜豆腐,他说要我一个月减下二十斤,据说能多活十年。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吃了鱼啊肉啊的,不受用呀。”

赵普看了看小四子。

小四子点头,“早饭要吃得好好的,中午饭要吃饱饱的,但是晚上一定要少吃饭,特别是年纪大的人,晚饭最好不要吃大鱼大肉,会生病的。”

赵普挑挑眉,就问包拯,“那书生呢?”

包拯和庞吉对视了一眼,伸手一指,“在停尸房呢。”

赵普皱眉,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还有半轮明月,“这么夜了在停尸房干嘛?”

“他验尸呢。”包拯说起公孙赞不绝口,嘴角都翘起来了,“公孙先生真是神乎其技!神医啊!不止刚才那个刺客被他治好了,验尸还发现了好多线索,我都有不少头绪了。”

赵普点点头,“他吃饭了没?”

“还没呢,他说验尸前不适合吃,验完了也吃不下了,明早再吃。”庞吉摇头,“这先生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爱惜自己,有些像什么来着”说着,他问包拯。

“嗯。”包拯也点点头,“醉心医术又有正义感,满腹经纶学识渊博,我真不明白这样的大才子怎么就心甘情愿在乡里做个小郎中呢,真是唉!”

庞吉和包拯惋惜得一个劲摇头。

紫影和赭影一起回头,眯着眼睛瞧着赵普。

赵普就觉得脑门冒汗——都是他的错还不行么,真是

磨磨蹭蹭,赵普还是抱着小四子到了停尸房附近。

停尸房里头亮着灯,不过关着门,张龙赵虎在门口呢,一个坐在院子里,一个坐在台阶上,看到赵普,都起来行了个礼。

赵普笑着点了点头,将小四子放到地上。

小四子就跑过去拍门,“爹爹,爹爹我回来啦!”

门里,传来了公孙闷闷的声音,“回来啦?先去包大人那儿,爹这儿马上就好了。”

“哦。”小四子点点头,跑到院子当中,爬上石凳子,跟赵虎对面对坐着,等他爹。

赵虎给他剥了个桔子,抬头,就看到赵普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

张龙和赵虎对视了一眼,都不解地看小四子,那意思——王爷也有事?

小四子笑眯眯伸出手指对两人做了个“嘘”的动作,赵虎和张龙心领神会,见赵普似乎挺抹不开的,他俩就说去轮班吃饭了。

赵普巴不得人都走光了才好呢,一个劲点头让他们快去吃饭。

公孙的“马上就好”,一转眼就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小四子已经睡着了,紫影拿赵普的披风裹着他,抱着他让他在怀里睡得直打小呼噜,赭影蹲在房檐上望着天,赵普看着停尸房里跳动的灯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文弱书生,怎么在里头盯着尸体那么久?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众人一起抬头,只见公孙边摘着一块蒙着面的纱布,边走出停尸房。

他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的赵普,也是吃了一惊。

双方对视了一下,公孙瞧见了紫影怀里的小四子,就凑过去看看,见小四子睡得小脸红扑扑的,安心了些。

紫影觉得公孙应该很讨厌他们,于是战战兢兢问,“你们晚上住哪儿啊?我帮你把他抱过去。”

公孙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客房,“那里,麻烦你了。”

紫影愣了愣,一个劲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赭影也跟着去,“我去把床铺弄热点。”

公孙也笑着跟他道谢。

赭影和紫影受宠若惊,赶紧抱着小四子溜走了。

公孙到一旁打水洗手,洗得很仔细,还往脸盆里放了一些药物,有一种淡淡的麝香味。

紫影和赭影忙活了一阵,将睡得小猪一样的小四子塞进被子里,就到门口来观战。

“咳咳。”赵普见公孙继续无视自己,不过看他对紫影和赭影的神色,似乎今天心情不错,于是乘热打铁,“公孙先生。”

公孙将水倒了,到井边,那意思似乎是还要舀一盆。

赵普赶紧上前帮他舀水。

公孙见脸盆被他抢走了,就在一旁等着,斜着眼睛看着赵普。

赵普将满满一盆水放到公孙眼前。

公孙洗手。

赵普搔了搔头。

又咳嗽了一声。

公孙瞧他,“咳嗽啊?话说太多了吧,拿些甘草泡水,三天别说话就好了。”

赵普嘴角抽了抽,觉得比上战场费劲多了,抓耳挠腮的。

公孙倒是有些意外,赵普这举动跟小四子着急时候差不多。

“嗯”赵普继续哼哼哈哈地犯病。

紫影和赭影着急啊。

“你倒是说话啊!”紫影跺脚。

“就是,你嘴不是欠么,这会儿怎么哑了!”赭影摇头。

“就是呀!”

另一个声音传上来,紫影和赭影一低头,就见小四子裹着他的小棉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扒着门缝看得认真。

公孙洗完了手,要走了。

赵普赶忙说,“那什么,吃了饭再走吧。”

公孙倒是觉得有些饿,就问,“有吃的?”

“有。”赵普从食盒里拿出燕皮蒸饺和鱼皮馄饨。

公孙看到很有食欲,不过已经冷了,“拿去热一下。”

“不用不用。”赵普伸手捂了捂馄饨碗,跟公孙说,“吃吧,小心烫。”

公孙伸手摸了一下碗,烫的一缩手,惊讶地看着赵普。

赵普摸着耳朵仰起脸,顺便托着蒸饺一会儿,之后又放下,蒸饺也热了。

公孙坐下吃东西,他其实饿坏了,这两样又正好合胃口,热乎乎地吃着,心情不错。

赵普到了桌边坐下,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房间里,小四子握拳,“九九,上呀!”

紫影和赭影一起看他,“改叫九九啦?”

“顺口呀!”小四子仰起脸,笑得比蜜糖还甜。

紫影捂着通通跳的心口,可爱啊!

公孙吃着馄饨见赵普在一旁使劲,样子跟便秘了似的,也有些别扭,“王爷,你干嘛呢?”

赵普听他那声“王爷”跟叫蠢材似的,搔了搔头,总算是开口了,“我知道那人,叫王贵是么?”

公孙微微一愣,抬头看赵普。

小四子歪过头,那个断了条腿的人,好似是叫王贵。

公孙放下勺子盯着赵普看了良久,“你记得王贵?”

“记得啊。”赵普道,“你不绍兴人么,我记得那场仗伤残了回家的,江南人总共七个,其中一个绍兴的,就是王贵。”

公孙停了一下,低头继续吃馄饨,“你每个都记得的啊?”

“嗯。”赵普皱眉,很内疚“我真没想到他的腿是叫庸医害的,我一直以为军营里的军医,每一个都是良医”

“跟军医没关系。”公孙突然一句话,打断了赵普。

赵普愣了愣,“啊?”

紫影和赭影也对视了一眼,一起低头看小四子,小四子搔着脑袋不解地仰起头——咩情况?

赵普也盯着公孙看,“你不是因为王贵的事情在气我?”

公孙吃着馄饨问,“你听谁说的?”

“小四子啊。”赵普回答。

公孙想了想,“哦王贵后来又来几次的,小四子可能没听全。”

“听到什么?”赵普不解。

“王贵不恨你。”公孙道,“他是自己求军医锯掉自己的伤腿的。”

“什么?”赵普惊诧不已。

紫影和赭影对视了一眼,咋回事?

公孙吃完了馄饨吃蒸饺,“王贵的腿伤得挺重的,治好了可能也会瘸,他跟我说,他胆子其实很小,去参军完全因为没饭吃,每次打仗他都提心吊胆的,特别看到死人或者想到自己要死。”

赵普皱眉,“那他怎么不退伍?我不强迫人当兵的”

“他知道,但是他瘸了,回家能干什么?”公孙问,“王贵说,你对伤残的士兵特别好,会照顾他们终老,他苦苦哀求那位老军医,军医才锯了他的半条腿。王贵得了一大笔钱回家,做买卖很有一套,如今是绍兴府的一个员外,家财万贯不说,媳妇儿好几房,儿子女儿都生好了。他一点不恨你,还说你是他再生父母,谁敢说你坏话他断了条腿都跟人打架。”

赵普愣了。

房里,紫影和赭影也愣了。

小四子挠着头,酱紫的啊!

良久,赵普问公孙,“那你干嘛那么恨我?还说我是狗熊?”

公孙吃完了蒸饺,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还敢说,我当初千里迢迢赶去大漠帮忙,你竟然说我书呆子没用吃猫食不长肉没力气走到半路就死了,死活不让我进军营!”

小四子张大了嘴,仰起脸看紫影和赭影。

赭影和紫影对视了一眼,搔着下巴摇头,“这说话风格不像是王爷的啊!”

赵普也张大了嘴,“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吃猫食不长肉?”

“你说啦!”公孙脾气显然比众人想象中的都要差。

这时,紫影和赭影就见小四子叹了口气,摇摇头爬回床上去了。

紫影凑过去,“小四子,你爹”

小四子摆摆手,“爹爹好敏感的,九九是无辜的,好可怜喔!”说完,盖被睡觉。

院子里,赵普指着自己问公孙,“我不就说了书生瘦不拉几”

“你还说?”公孙火大,“你敢说我瘦得没人样,手无缚鸡之力一点用都没有?”

赵普张大了嘴,“我哪里有说”

“你刚才说了!”公孙瞪他,“我最恨人家说我瘦、说我庸医,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赵普目瞪口呆盯着公孙看。

谁知公孙突然扶起凳子,又坐下,边收拾桌上的盘子和食盒,十分平静地说,“不过算了。”

赵普往一旁挪开了一点点,“你不要紧吧?怎么情绪波动这么大?”

公孙看了看他,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王贵这个人,嗯,看你对士兵这么有情有义,不跟你计较了。”

赵普就见公孙脸上一个明媚笑容,整个人也和气了不少,伸手捂胸口——怎么跳那么快?

“唉。”

见公孙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赵普又问了他一句,“你不考功名不肯做官,不会也是因为我”

“哇,想什么呢你,长那么大脸了么你,我是舍不得小四子东奔西跑。”公孙叼着牙签剔牙,“再说爷有的是钱,那些皇亲国戚挑剔得要死,都是富贵病,谁有空伺候他们。”说完,晃晃荡荡洗碗去了。

屋里,紫影和赭影愣了良久,突然“噗”一声,捶地。

赵普就感觉小院里凉风那个吹啊,愣了好一会儿,骂娘,“他奶奶滴!书生果然不可理喻。”

第12章 【谭金】

展昭、白玉堂和欧阳少征赶了好远的路,终于是到了最后一家铁匠铺附近。

欧阳看了看刀斧镇的地形图又看了看地址,确定没错,不过这个地点作为铁匠铺还真是让他很困惑,前方一大片竹林,远远能看到一所破旧的宅子。

“果然人各有所好啊,这么远的铁匠铺,会有买卖?”欧阳皱着眉头,“看着像是来隐居的还妥帖点。”

“去看看吧。”展昭绕过竹林,找到一条只够一个人通过的小路,要往里走。

穿过几乎大半个竹林,终于到了那座小茅屋前边。

茅屋分两间,一间是正屋,看来是主人的,关着门没点灯,而隔壁有一间小棚,四面用黑色的围布围着,里边隐约有灯光透出来,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铁器敲打之声。

众人对视了一眼——有门,起码十有八九真是铁匠铺。

这样掀开帘子闯进去好像不太好,于是展昭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有人吗?打搅啦。”

只是展昭问了两遍,还是没人回话,那“叮叮当当”的砸铁声音却是没有断。

众人都有些奇怪,莫非那个砸铁的是个聋子?

没办法,只好闯进去了,展昭轻功甚好,围着黑布围拢的窝棚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入口。

欧阳见旁边地上有个铁盆,还有几把榔头,伸手拿起来砸得哐哐响,“有人没有呀!”

别说,这动静一闹,就听到砸铁铺里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

良久,就看到黑色的围布被一扯,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人穿着一套厚厚的棉服,脸上戴着一个铁制的面具,用根麻绳系在脑后,面具上就两个窟窿,窟窿后边两只眼珠子,盯着众人看。

这黑灯瞎火的,这造型,三位高手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好有个性的铁匠哦!

“呃”展昭想问他话,就见对方伸手摘下了面具,除下棉袄,里边只穿了一件单布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现在虽然不是三伏,但是天也不凉快,怎么穿那么多?

那人脸黑黢黢的,到一旁打了点井水洗把脸,边擦边问,“你们找谁?”

“呃,我们找个铁匠”欧阳边说,边盯着他看了起来。

此人不年轻了,得有个四五十岁吧,人倒是很精神,身材结实看来是个老铁匠了,只不过欧阳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

那人洗了脸,进屋去拿出个大杯子来,里边似乎是凉茶,边喝边打量了一下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欧阳少征那颗鲜红的脑袋上,开口,“都张那么高了啊,看来我真是老了。”

众人沉默片刻,展昭和白玉堂一起看欧阳少征——认识的啊?

欧阳盯着他看了良久,猛地想起个人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你是谭金?!”

欧阳话出口,这回轮到展昭和白玉堂吃惊了。

“谭金?”白玉堂盯着他看。

那人笑了笑,招呼三人进屋坐下,给他们倒了茶,挺和气的。

随后他也坐下,“你们找我干嘛?”

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像是在推谁先说。

欧阳问,“王爷来了,想问你些事,你知不知道一些,奇怪的赤铁矿?”

欧阳暗示着问了一句,谭金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做声,不过脸色有变化。他又喝了口水,问展昭和白玉堂,“你俩呢?找我什么事?”

展昭想了想,“我是和包大人一块儿来的,不过是他要找你”说着,指了指白玉堂。

“包大人啊”谭金笑了笑,“还真是怀念。”说完又看白玉堂,“我好想不认识你。”

“我来找杨采生的尸体。”白玉堂问,“你有线索么?也算是被你害死的。”

谭金眉头又皱紧了几分,张张嘴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叹口气。

“杨采生不是我害死的,确切地说他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谭金道,“他刺伤我之后就离开了,不过我要谢谢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活下来。”

众人都皱眉,似乎不解。

“当年杨采生暗杀你,还帮助外族奸细,这是判了案有记录的,你怎么说没有这事情?”

展昭边问边看白玉堂——“那那个面上刺字的人是谁?”

白玉堂微微皱眉,似乎也有些不解。

“当年的事情说起来话长。”谭金又有些不解地问欧阳少征,“你刚才说什么赤铁矿?”

欧阳想了想,问他,“两年前,刀斧镇是不是出产过一批赤铁矿,后来出了事”

“那批铁矿用不得的!”谭金一摆手打断欧阳,“怎么急着要用铁矿么?现在又没有战事,拿来做什么”

“不是,我只是想问,当年的事情是不是你帮忙解决的?”欧阳问。

谭金沉默了片刻,点点头,随即看着欧阳,“九王爷大老远跑来刀斧镇,莫非是军中出了什么事?”

欧阳干笑一声,“谭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人。”

谭金摆摆手,“我早已不是谭大人了,不过说起来,赤铁矿的事情,还和杨采生的案子有些关系。”

众人听了更摸不着头脑了,两件事相差挺远的,怎么扯到一起去了?

“走吧。”谭金站起来,“我正好多年没见过包大人和王爷了,去拜会一下,再将事情讲清楚,也许能帮上忙。”

“哦,那最好不过了。”欧阳站起来,谭金熄了灯火带上门,正想和展昭他们出门,白玉堂突然伸手一推他,展昭抬手用巨阙一挡前方叮叮两声响,两枚闪着蓝色幽光的飞镖落到了地上。

众人看了一眼,皱眉——就是之前袭击赵普的那种暗器,看来有之前那帮黑衣人埋伏在附近。

欧阳摸了摸鼻子,对白玉堂一努嘴,似乎是对着林子里的某个方向示意——有人!

白玉堂一看他神色,抬手飞出两颗墨玉飞蝗石,就听到两声哼哼,竹林之上有两个黑衣人应声落下。

欧阳又转头看别处,白玉堂还想掏墨玉飞蝗石出来,就被展昭拽了拽衣袖。

白玉堂回头看他。

展昭似乎不赞成地摇摇头,随后顺手掏了一包东西给白玉堂。

白玉堂打开一看,一包花生米,还是带雪花儿糖的那种,有些不解地看展昭。

展昭拿了一颗塞嘴里,边随手一甩,那意思——一网打尽!